讀古今文學網 > 女帝本色 > 第717章 得知真相的她(3) >

第717章 得知真相的她(3)

腳步聲沙沙,和傾覆的砂石聲混雜,隱約有七殺的呼喊傳來,她不想回答。

此時此刻,她不要被拽出這大殿,失去也許是唯一一次探查真相的機會。

前方轟然一聲,半截橫樑倒塌,砂石滾滾而下,同時落下的,似乎還有一樣東西。

她身影一閃,將東西抓在手中。

是個面具。

泥制的土地公公面具,已經被劈裂了兩半,斑駁的印痕裂在唇部上方,看上去似正在大笑。

笑什麼?

笑世間癡迷愚昧,真假難辨。

這張面具,被天棄戴在臉上過,被她抓下來過,她抓裂了面具,卻沒有抓開真相。

面具粗糙,磨礪著她的手掌,微痛的卻是心。

她癡然半晌,才將面具包在衣服裡,繼續向前走。

倒塌的震動引起迴旋的風,有什麼東西被刮了過來,她伸手一抄。

還是一件衣服。

還是一件太監服。

青蓮色,鑲白邊,和剛才那件差不多大小,她深吸一口氣。

本來應該記不得,但此刻忽然就想起,這是襄國王宮裡看見過的,太監衣裳。

曾有一個人,穿著這件衣裳,跪坐在她對面,輕輕替她繫上腰帶。

彼時他青蓮色的衣襟便垂落在她膝邊,白邊和月光浸染成一色。

再次抓起衣裳嗅嗅,這回衣裳上,有霉味,有灰塵味道,有苦澀氣味,還有點極淡的硃砂氣息。

她在衣裳下擺,找到很多紅色的泥點,很細小,她用指甲摳了一點,聞聞。

然後在記憶中找到了熟悉的氣味。

那一日摸爬滾打,一地丹泥遍身沾染。

衣裳在掌中無意識地搓揉,一顆心也似落入爐鼎,配以水銀硃砂,灼以熊熊烈火,練一顆九轉迴腸真相丹。

這件衣裳她也收起,栓在另一邊腰上。

繼續向前。

一座屏風,「轟」地倒塌,屏風上一件衣裳,落入她眼簾。

是一件連帽黑色緊身衣,江湖大盜的常用裝扮。

衣裳上的味道,有泥巴味,有稻草味,衣裳一角有輕微的燒灼痕跡。

曾有一個人,說他是個盜墓者,挖地道到王宮避難,和她共度一日夜。

那時候他一身黑色緊身衣,連帽頭罩將五官遮得嚴嚴實實。

脫下那層偽裝,看清楚真相。

頭頂上有一樣東西在飄揚,那是一件灰色的,毫無特色的衣裳。

但那衣裳上有個面具,是普通的半邊面具,邊緣上沾著點血跡,這面具,是當初裴樞在擂台招親的時候,戴過。

囂張的裴樞,復出後踢到鐵板,一個灰衣人撕下他的面具,給了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那面具當時被裴樞丟棄,是什麼樣的有心人,將它撿起?

「噹」地一聲響,一枚酒壺滾落她腳下,扁扁的,不大,壺口凹了一塊,造型熟悉。

她蹲下身,認真看那酒壺,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酒壺,是斬羽部初遇「英白」,「英白」和裴樞一場大戰,從陰無心屋中打到屋外,砸壞了的。

後來那「英白」就不怎麼捧酒壺了,再後來離開溫泉後的英白,又捧酒壺了,而且換了個酒壺,比這個大很多。

與其說換酒壺,還不如說,換了人。

頭頂忽然有風聲,聲響尖銳,她偏身一讓,嚓一聲,一樣東西釘入她面前地面。

前端是一截管子,後面是鏟子形狀。

七峰鎮墳地,十三太保秘密基地,那白髮的殭屍,遞給她一把這樣的鏟子。

挖個洞,過地道,在那裡她得了三門四盟的秘密,也在心中種下了一個難解的秘密。

「嘎吱」一聲響,似乎有什麼在殿後碎了。

她轉過殿後,看見一個橫倒的櫃子,砸碎了不知什麼,櫃子下露出一隻木輪子。

這間屋子幽幽暗暗,裡面有個人偶,穿著青衣,梳著順滑的長髮,臉上卻戴著面具。

半截的銀面具。

她凝視那人偶半晌,慢慢走過去。

墜落聲轟轟,卻遮不住步聲沙沙,那不是向前的腳步,那是向後的回溯,是將過往一點點重新以腳步丈量,告訴自己離真相曾有多近。

她一步步踏在泥塵之上,聽見心臟也似被磨礪的聲音。

精美的銀面具,在暗處幽幽閃光,嘴角似噙一抹神秘的笑意。

她輕輕掀開銀面具,下面還是一張面具,人皮面具。

她再掀開那面具,下面還是一張面具。

因為木偶是黑色,而面具是白色,所以這面具的接痕,便特別清晰。

在胸膛處。

她盯著那胸膛黑白一線,身子忽然細細顫抖,如風中葉。

當初她的手指也曾在那面具上盤桓,只差一線便能掀開第三層。

是沒有發現,還是心中隱約,不敢不願,不肯承認?

不肯承認那許許多多的過客,那些莫名對她好的人們,都是他,都是他。

那逃亡密道裡,挨她一刀後不去療傷,等在那裡,吃力背著她,給她指引出穆先生和新世界的老太監。是他。

那襄國夜風裡,和天棄互換身份,伴她於屋頂上,偷聽耶律祁和緋羅夜談的人,是他。

那和婉寢宮前,在雍希正的殺機下,將她帶走,帶她到那地下密室丹爐,以一場假打,騙她吃下那顆王室傳說中的金丹的太監,是他。

那在襄國監牢裡,以一個挖錯洞盜墓者形象,從地底鑽泥而上,解了她體內毒性發作,替她撫平金丹燥性的黑衣人,是他。

那招親擂台上,給了裴樞一個難忘教訓的灰衣人,是他。

那在斬羽部追躡而來,在熱澤藥池中,相伴她和戰辛鬥智鬥勇的英白,是他。

那在七峰鎮墳場地道下,拖她進棺材,陪她闖密室,助她得了許多江湖秘辛的白髮殭屍,是他。

那忽溫柔忽清淡,忽熟悉忽陌生,忽近忽遠的穆先生,有一個,是他。

不,不止這麼多個他。

襄國大戶宅院中,放倒她,給她療傷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