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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誰守著誰的幸福(4)

「哦走了。」穆先生若無其事地答。

「我不是說讓她不要有負擔,留下來好好休養嗎?」景橫波更驚訝,「她不肯?她怎麼捨得丟下明悅?」

「也許她自己良心不安吧。」穆先生神情輕描淡寫,「反正她知道,兒子托付我們,可以放心。」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景橫波懷疑地盯著他。

「不管瞞沒瞞。」穆先生笑容似有深意,「總之不會害你便是。」

景橫波靠在他椅子上,輕輕道:「剛才和他們說了裴樞的事……英白他們並不相信,我給他們說的,心中又熱起來了……我要拿下上元,我也不信,他那麼熱烈的一個人,會那樣死了……我還不信那個變態,當真要在大荒,得罪我到底……」

穆先生沉默,忽然道:「你心中,對於裴樞,到底……是什麼想法?」

景橫波一怔,轉頭看穆先生,兩人目光交匯,都沒有躲閃。

片刻後,景橫波緩緩道:「我,喜歡他。」

穆先生眼神一閃,似驚訝,又似不安,一霎暗淡又一霎亮起,「喜歡他?」

「我的喜歡,和你們的喜歡不一樣。不是那種男歡女愛的喜歡,不是那種想要成親的喜歡。」她搖搖頭,「我只是朋友般的喜歡,姐姐對弟弟的喜歡,看見他就會心情愉悅的喜歡。」

他默然,片刻問:「那你喜歡他什麼?」

這回景橫波回答得很快,她凝視著他的眼睛,清晰地道:「我喜歡他的明朗、坦白、清澈、自然。喜歡他把所有的心思攤開在我面前,讓我不必在迷霧中摸索。」

他更加沉默,昏暗燈光下側面清俊,長長眼睫垂下,挑一抹迷幻的光。

景橫波稍微等了一會,終於一聲輕輕歎息,轉身就走。

他卻忽然拉住了她。

景橫波頓了頓,緩緩轉頭,他正仰頭看她,眼神裡有淡淡祈求和不確定。

景橫波不說話,話到這裡已經夠了,抉擇在別人,怎麼想在她自己。

她的心越來越迷茫,卻也越來越清晰,總有一天,她會逼出答案。

「橫波。」穆先生終於緩緩開口,「我想……」

景橫波正想著自己的事,忽然一震回頭,道:「你的聲音……」

沒等她說完,咻一聲破空急響,一顆石子啪地打在她背後,她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穆先生接住她,回頭,窗前不知何時,已經立了白衣人影。

穆先生不理他,將景橫波先放在床上,給她脫了鞋,蓋好被子,掖實被角,才轉身面對窗前人。

他做這些的過程中,白衣人就在窗前靜靜看著。

穆先生坐在景橫波床邊,凝視著她睡顏,忽然道:「為什麼不讓我告訴她?」

「還不是時候。」窗外的他答。

「那什麼是時候?」穆先生聲音裡也帶了怒氣,「就不說你借用我身份該歸還,你這樣糊弄她,不怕她永遠不原諒你?」

「她本來就未必肯原諒我。」他聲音淡淡。頓了一頓,又道:「或者不原諒我,對她才是最好的。」

穆先生沉默,他從這清淡語氣裡聽見深深悲愴,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以他的立場,自然願意景橫波永遠不原諒,但他也明白,只要她一日不原諒,她就永不能愈合心傷,甚至,也永不會真正接納任何人。

所有的恨,都是因為還在乎。

「你是要讓她發瘋麼?」穆先生疲倦地道,「她如果真的很笨也罷了,由得你耍。但她其實很聰明,她一直在懷疑,一時懷疑一時否定,一時確認一時又糊塗。你是要把她折磨瘋嗎?」

他靜了一靜,輕輕道:「不會很久。將來,你就是你,她會慢慢去除那些懷疑,真正確定。」

「你呢。」穆先生問。

他不答。窗外溶溶冷月寂寂風,他在瑟瑟簾櫳中。

「你會害了我。」穆先生冷笑一聲,「等她知道真相,她會連我一起恨上。」

「那又如何?」他的回答氣死人,「我豈有成全你之理?」

穆先生氣結。卻也無話可說。他選擇隱瞞也不是為了對方,說到底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對方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毫不客氣。

只是,有些事終究不能瞞成永遠,之前她一直不肯面對,才會任自己被迷惑,當她真正願意走出那一步,沒有什麼可以被阻擋。

想要真正永久隱瞞一個秘密,只有對他人實施永久傷害,他們能做到,但他們,都捨不得。

「你要避開她,瞞著她,各種迷惑她,卻又不肯放手。你要她如何去追尋自己的幸福?」穆先生最終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就似一隻守著自己松果的松鼠,自己捨不得吃又捨不得拿出去曬曬太陽,最後,松果霉了。」

「她的心在她那裡,我如果試圖成全她和誰,那也是對她的不尊重。」他淡淡答,「耶律祁,我放逐你出帝歌,我扮成穆先生,雖然有我的私心,但也算給你一個機會。然而,橫波不願意。」

穆先生深深吸一口氣,冷笑,「那是因為你陰魂不散,你若消失,你又怎知她將來不會徹底放下?」

「那你就等著那一天吧。若我再也無能為力,若她當真移愛於你。我又何必阻礙她的幸福?」他輕輕道,「她不是松果,她是那只松鼠,守著自己的松果。」

或許,松果才是她的幸福。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一坐一站,看那女子在月光下沉睡。

風到此處也溫柔,為這一刻兩個人的安靜守候。

她睡眠不安,眉間微皺,不知是為知己生死擔憂,還是為眼前這兩個男人的紛爭糾結,又或者為自己那些不能確定的心事猶疑。

穆先生有些恍惚,忍不住輕輕伸手,為她撫平眉端皺痕,姿態愛憐。

他依舊立在窗前沒動。這一霎,他下意識地想阻止,他不愛看見任何男人對她的窺視和接近。

然而剛才的對話,最終還是提醒了他,他或許終究要離開,她身邊終究會有他人,他必須要適應這樣的情景,哪怕這樣的適應令人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