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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深情(3)

瓜子裹著冰雪衝回時,激在護衛身上,使殘餘的毒性爆發,護衛還是逃不掉他的出手。

嚴格意義上說,是白衣人贏了。

但現在,依舊是個平局。

因為他在冰梁之上,輕輕咳嗽,雪白的臉上,微微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錦衣人仔細聽那咳嗽聲,微微一笑,「我忽然覺得我很無聊。」

白衣人用一種「你什麼時候不無聊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幹嘛要和一個快死的人斗呢。」錦衣人果然很無聊的樣子,「贏了也不算我光彩。」

他就好像沒聽見,雙手扶在冰梁之上,遙遙看著前殿的方向。

這一場智慧的博弈,其實永遠都不會有勝負。因為他們可能各有傷損,或者上局你贏下局我贏,只有拚命才能完全解決對方,而真正的聰明人,永遠不會隨便拚命。

「我現在的狀況,你拼著受傷,是能留下我。」他淡淡道,「但你受了傷,護衛們死光。以後沒人伺候你,沒人忍受你的各種古怪毛病,你要孤零零一個人回去也罷了。更重要的是,你沒了利用價值,你以為明晏安還會忍受你麼?你的敵人,能容你安穩回國麼?」

「所以,我若堅持,兩敗俱亡?」錦衣人將瓜子殼都掃到屋外,省得碎得不齊整,看得人心煩。

白衣人不答,如一輪月在天際高掛,這世事一切答案,都只在命運的陰晴圓缺。

錦衣人上下打量他,忽道:「我忽然對那位景女王產生了興趣呢。」

白衣人衣袖微微一震,並不意外錦衣人猜到他身份,他只是冷然道:「貴國那位廚神,聽說有親口先嘗自己做的每一樣食物的習慣。」

錦衣人眼睛一瞇:「你在威脅我?」

他雖然高傲睥睨到不似人類,但外表看來一直散漫隨意,然而此刻那雙烏黑幽邃的眸子光芒一閃,殺意如劍,瞳仁周圍隱泛一圈血紅,似潛藏翻騰著惡和孽的血淵。

這一刻他風神之美中無限煞氣,似乎一霎便可拔劍,戮盡天下。

白衣人卻依舊是那一輪月,亙古萬年的冷冷清輝。

「彼此彼此。」他道。

錦衣人卻忽然又笑了,抱著他的嫩黃被子向後一躺,乾脆閉上了眼睛,「得了,你這話太虛弱,和你人一樣虛弱,就你這體質,根本走不出大荒。在這好好守著你的女人吧。反正能守的日子也不多了。只怕再怎麼跟著看著守著,將來你死了之後,你的女人分分鐘跟了別人,到時候別氣得從墳裡爬出來便好。」

「多謝關心。」白衣人神色不動,「你還是操心自己,能不能葬進皇陵的好。只怕如果不能遲遲葬入皇陵,你就得早早葬身臭水溝了。不過也好,將來你女人跟了別人,你從溝裡爬出來也比較方便。」

「我若葬臭水溝,我的女人自然陪我睡那裡。」錦衣人閉著眼睛吃瓜子,很享受的模樣,「總比你的女人,和別人合葬好。」

「無妨。」白衣人淡淡道,「終歸葬在我的土地上。」

錦衣人勾起唇角,嗤地一笑,似乎終於不耐煩再鬥這種看似文雅實則無比惡毒的嘴,淡聲道:「你來,好像不是為了救人?那你跑來做什麼?」

「我和你做個約定。」白衣人道。

「哦?」

「以你的性子,會在玳瑁攪風攪雨。」他道,「我允許你出手,但不允許對景橫波下死手。」

「你想讓我做你家女王的磨刀石?」錦衣人反應極快,「哈,你求我我可以考慮。」

「論心思能力,她未必需要你讓。」他道,「只是你行事瘋狂,不擇手段,她卻骨子裡善良,這一點上,她吃了虧。」

「你是她的夫君還是奶媽?」錦衣人噗一聲噴出來,「又要增加難度磨練她,又不能讓她受傷害。這麼變態的事兒你自己去做,我不奉陪。我興致上了,想殺就殺,管她天王羅剎。」

「傷害無妨,人總在傷害中成長。」他坦然道,「只不能以惡毒手段奪人性命。你若遵守約定,我自有回報。」

「如何回報?」

「可送你安然過大荒境,得到想要得到的東西;也可允諾在你將來需要的時候,助你一次。兩條只能選其一。」

「我需要的時候,也許你已經死了。」

「以你的野心,會很快需要的。就算我死了,也自有辦法幫到你。」

錦衣人不說話了,開始吃瓜子,他思考問題的時候,喜歡自己剝瓜子吃,並用瓜子殼排陣圖。

以前他沒這習慣,都是小蛋糕培養的,小蛋糕說吃瓜子,會讓人頭腦處於一種放空狀態,思維散漫又集中,分外空明澄澈,機械性的動作會讓人思路更加清晰,有利於心平氣和地理清頭緒,而瓜子本身也可以補腦。實在是居家旅行做決定之必備法寶。

寂靜的室內,只有他吃瓜子的磕嗒嗑嗒聲音,單調瑣碎,讓人懷疑這屋子裡只有一隻大松鼠。

地上護衛們的臉已經開始發黑,是毒發的狀況,生死攸關,他就好像沒看見,放空狀態吃瓜子。

樑上那人也不急,悠悠望著前殿的方向,似乎聽見了那裡絲竹之聲下的劍氣凌空。

好一陣之後,錦衣人道:「我不喜歡太弱的人存在。她能從我手上救回她的女官,我再考慮。」

「她能。」他肯定地道。

他嗤笑一聲,似不信又似不屑。

兩人不再說話,上位者言語留白,有些話不必說清楚。有些話彼此都明白。

稍頃,錦衣人悠悠道:「夜深了。」

屋頂的冰瓦,映得白衣人容顏也如冰雪。

他道:「天會亮。」

凝雪閣三個回合,不動聲色暗藏殺機。

前殿裡卻絲竹悠揚,歌舞嘹亮,錦繡華堂夜流光,一派熱鬧喧騰景象。

菜上五味,酒過三巡——當然景橫波沒吃菜也沒喝酒,她不會傻到在別人的地盤吃喝。

雖然一邊的柴俞,和她說願意為她嘗酒,一直在喝悶酒,也沒什麼事,但景橫波卻依舊不肯動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