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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欲拒還迎?(2)

她跺腳的時候,下意識對台上看了一眼,眼看那邊有官差湧過去,吵吵嚷嚷地過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越發心急。

裴樞一動不動,好像腳是石頭毫無感覺,眼底的光芒並沒暗淡,反而因此更加灼灼如劍。

「好,好!」他冷笑一聲,忽然撒手。

景橫波正在向後用力,不防他忽然鬆手,身子一仰險些跌倒,被穆先生趕緊扶住。

還沒等她發作,裴樞已經冷笑著抬起臉,似乎在對天說話,「我有完沒完,我惹你厭煩,我做什麼你都要麼嬉皮笑臉,要麼打馬虎眼。你一開始撩著了我,然後又撒手不管。景橫波,你也演一手好戲,踩一地心肝。有沒有人告訴你,有種人看似親切可人,其實最冷心冷腸?」他伸手指住她,「別動,別說話,別自戀地以為我說的是你,我說的是我自己。現在我心情不好了,我不想看見你,你不用再嫌我有完沒完,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各幹各活。有種你別後悔就行。行了,就這樣,再會!」

他辟里啪啦說完,甩手就走,景橫波亂糟糟的腦子還沒來得及理順他的話,直覺不好,急忙「哎」一聲伸手抓他,「裴樞,別鬧……」

這話一出口,她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這話怎麼說的!越急越壞事!

果然,她原本還有希望,夠得著裴樞背在身後的手,結果這話一出,裴樞一頓,唰一下便從她面前消失不見了。

留下她立在街邊,淒淒慘慘慼慼……

上元王宮。

明晏安聽完屬下奏報,面沉如水。

景橫波連過三關也罷了,關鍵過關的時候,順帶還讓百姓對他離心,這點實在讓人不可忍受。

「大王。」他的首席幕僚岑霖,捋著山羊鬍子,再次建議,「看女王行事,和大王明擺著不死不休。大王萬萬不可心軟。趁女王如今在寥寥幾人在上元城,一不做二不休……」他伸手,虛虛一砍。

明晏安神色變換,沉吟不答,岑霖以為他有顧忌,悄聲道:「您不必擔心天下物議。所謂成王敗寇,殺了便殺了,群龍無首,剩下的還不由您收拾?到時候還有誰敢說什麼?如果讓她在您城中都來去自如,您才會成為笑話,被天下人恥笑懦弱無能!」

明晏安站起身,負手在堂中踱步,岑霖又道:「大王如果為難,臣願親自出手,代大王承擔,事後大王只說不知情。一切擔待在臣身上就是!如此,於大王名聲無損,又可解決心腹大患,大王覺得如何?」

明晏安走到牆邊,仰頭看牆上玳瑁地圖,半晌沉聲道:「岑卿,你赤膽忠心,本王很是感激。不過你可知道,」他伸手在玳瑁地圖上虛虛劃一條線,「七峪關以南,如今正潛伏重兵,只要一個急行軍,就能穿破玳瑁南關,過明水區域和三縣,直撲上元!」

岑霖驚得眼眸一縮,失聲道:「怎麼可能!」

「本王也剛剛知道,」明晏安打量著地圖,緩緩道,「這是一支騎兵,速度極快,原本就駐紮在臨近七峰山附近,之後化整為零,在七峪關一線秘密集結。如果不是我的斥候,最近延伸了外部消息的偵查,就憑那些忙著重新分割地盤的江湖草莽,一年半載都發現不了。」他輕輕歎息,「王國土地,讓草莽分割統治,終究不行啊……」

岑霖張張嘴,有心說,草莽統治不成,何不讓女王收攏草莽,讓玳瑁王權歸於正統?從道理上來說,女王是朝廷敕封,是玳瑁王權正統,玳瑁族長理應交權,抗爭女王不佔大義。但他也明白,明晏安佔據上元和半部黑水多年,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王國,王國之內,他一言九鼎,並且以上元被困於江湖勢力為由,連朝廷旨令都不接,看似憋屈,其實卻真正享盡了唯我獨尊的地位和自由,哪裡還能適應居於人下的生活。現在讓他交權並讓出王宮,比殺了他還難。

作為幕僚,就該為大王的意志服務,所以他一言不發,盯著地圖,臉色漸漸凝重。

「你看出來了?」明晏安道,「對方是有意被我們發現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和七峪關成犄角之勢的寶田嶺,應該也有一支同等數量的輕騎駐守,一旦這邊發生異動,兩支騎兵就會立即踏破關嶺,直逼上元!」

岑霖倒抽一口冷氣,喃喃道:「是……而且只要三縣之地敞開,上元就毫無遮擋!以前咱們故意讓出三縣給十五幫,就是希望他們為我們擋住帝歌的王令,但現在,三縣已經歸於景橫波,只要她和朝廷一心,上元就很難自保……不對,景橫波不可能和朝廷一心,這支騎兵不可能是她的,如果她有這樣的騎兵,打玳瑁哪裡還用費這麼大事兒!」

「不管是不是。」明晏安幽冷地道,「這支騎兵最起碼不是我的!而且不懷好意!」

岑霖默然,這是瞎子都能看出來的事,他想了想,想到一個可能,不禁微微一顫。

「你懂了?」明晏安冷然道,「這支騎兵不是敵軍,但是很可能是一種威脅。陳兵邊界,不是為了攻打上元,而是在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

「是要您和女王公平相爭,各憑本事,不許使用任何暗殺伎倆?」岑霖有點覺得不可思議,「這到底什麼意思?朝廷不是和女王勢不兩立嗎?誰在幫她?幫又不幫得徹底,騎兵打過來,女王不就省了很多事?那模樣,就像看著地盤,卻不管勝負,放兩邊去廝殺一樣。」

「我只知道,」明晏安淡淡道,「如果我在上元城動了景橫波,明兒也許就有人踏破山闕來動我。」

「難怪大王您如此謹慎……」岑霖沉吟,「那如果不動用暗殺手段,或者不在上元動手呢……」

「對方要的,就是各憑智慧手段,公平競爭。」明晏安冷笑一聲,「可是誰說在上元,我才能殺她?」

他忽然問:「咱們那位客人,怎樣了?」

聽見這句,岑霖臉上立即浮現飽受折磨的苦笑。

「別提了,那位爺……」他歎氣,「就沒見過那麼講究,那麼難纏,那麼奇怪,那麼不好伺候的人!吃飯他倒也不算講究,並不要求山珍海味,但是碟子顏色必須一致,式樣必須一致,擺放必須一致,必須雙數碗碟,勺子必須白色,筷子必須黑色。不能放蔥姜蒜,蒸魚不許放醬油,魚必須一斤重,肉必須正方形……光吃飯規矩就有一百條。然後起居坐臥,洗浴衣裳,統統規矩一大堆,那邊伺候的人已經換了三撥,這哪裡是客人,分明是祖宗……」說到最後一句驚覺失言,急忙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