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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好戲(5)

他身後兩軍雁列,軍容齊整。那將領金甲燦爛,披風如火,傲然於馬上俯瞰景橫波,一動不動,似乎根本不打算下馬來迎。

看見景橫波三人沒有騎馬而來,他冷笑一聲,下巴一抬,道:「給陛下及貴屬備馬。」

很快有人牽來三匹馬,牽馬的人怪聲怪氣笑道:「請陛下上馬。」

景橫波一瞧那三匹馬,高大非常,鬃毛縱橫,雖然被牽住,但不住鼻子噴氣,碗口大的蹄子不斷煩躁地刨地,明顯是野性未馴的烈馬。騎上去怕是討不了好,更重要的是這馬沒有裝鞍,根本沒法坐。

己方三人,一個坐輪椅不能騎馬,一個太胖只怕爬不上馬,這些人看似有禮,實際上又是故意羞辱吧。

景橫波一笑道:「我們三人不騎馬。」

「那麼,」那將領似乎料到她會這麼說,冷笑微微俯身,肆無忌憚地看著她的臉,「女王步行,我等陪同也行。只是我等乃府衛騎兵,巡城期間無事不可下馬,還請女王見諒。」

景橫波笑一笑,他和士兵們騎馬,自己三個人被圍在中間步行?這可好了,押解。

「朕是黑水女王,整個玳瑁軍民,都是朕的子民。」她笑,「朕步行,你們敢騎馬?下來!」

她手一揮,一塊黑磚閃電般自城內射來,正擊中那將領的馬腿,那馬猝不及防,頓時受驚,揚蹄長嘶,又似被什麼刺中,亂蹦亂跳,那將領還算不弱,在被摜下來之前,一個倒翻翻下馬,但其餘馬已經被那馬驚著,騷動不安如瘟疫般迅速傳染,城門內亂嘶踢騰,叱喝喊叫,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景橫波和柴俞早已推了穆先生輪椅,避到一邊。等那邊好不容易停息,滿地已經沒有站著的人和馬。

當那將領灰頭土臉站到她面前時,景橫波微微笑著,好像沒看見他殺人般的目光。

「陪朕一起逛逛這上元城吧。」她道。

「休想!」那將領一口唾沫。

「那朕就自己逛咯。」景橫波也不生氣。

「堂堂女王,暗器傷人,算什麼好漢?」那將領怒聲堵住她去路。

「第一,朕是女人,不是好漢。第二,磚頭是從你們城內射來的,自己去查誰下的暗手吧。」景橫波笑吟吟操著手。

那將領一凜,他疑惑震驚的正是這事,剛才那磚頭,明明是從城內射出,難道城內已經潛伏了女王的人,或者城內有她的奸細?

這才是大事,他顧不得再刁難景橫波,一邊命人帶景橫波進城,一邊快步走開,下令全軍整頓,開始雞飛狗跳地查問。

景橫波笑瞇瞇看著他折騰。查吧,查得天怒人怨才好,本大王只要願意,從天上砸下來都可能,到時候你們要不要畏懼老天降罪,集體自殺?

這回帶領他們進城的一隊軍士,果然不敢騎馬,老老實實陪著走路。

不過這路,走得也不大暢快。

上元城百姓的敵意,果然無處不在,景橫波剛出現在城門,城門附近的百姓,齊齊讓開。

買菜賣菜討價還價的,拎起籃子就走。

店舖看她走近,立即關上門,啪啪之聲不絕。

隨著她越來越深入城內,四面百姓越聚越多,沒人說話,沒人動作,他們聚集在道旁,目光陰冷地注視著這三人行。

和七殺在七峰鎮那種人一到雞飛狗跳四散奔逃的反應不同,這裡展現的是冷漠、敵視、無聲的抗議,十足十的冷暴力。

原本熱鬧的街道上,人人收聲,側身,冷眼,一片寂靜中,只聽見穆先生輪椅的木輪,軋軋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音。

大範圍人群極度的敵意和寂靜,自然而然便形成如山的壓力,連那排護送景橫波進城的兵士,都覺得不自在,下意識攥緊了握刀的手。

他們斜眼瞟著景橫波,想看這嬌滴滴的女王,會不會給震懾得臉色青白,會不會哭?會不會要求打道回府?

景橫波卻在微笑,她好像沒感覺到四面的敵意和如山壓力。

別人在打量她,她在打量這座大荒獨一無二的雄城,看這城池深,道寬,道路平整整潔,百姓雖不著錦繡,卻也衣裳齊整,不禁暗歎明晏安韜光養晦,果然很有治理能力。

道路兩側商舖雖然不算多,但基本的都有,這令她微微驚訝,這種閉門自守的城池,必須要依靠農林支撐經濟,很難發展商業,這說明,上元所謂的閉門自守是假的,必定有一些對外密道,和周邊國家進行貿易往來。

士兵們和百姓們的目光,漸漸驚訝起來,他們發現,女王並不是在硬撐,她是真的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在細心觀察瞭解上元城。

他們營造的敵視氛圍,不僅沒對女王造成任何影響,對另兩個隨從也毫無影響,坐輪椅的那個,在和女王小聲討論這城池設計的優劣,談笑風生,旁若無人。那胖子雖然臉色稍稍發白,卻也神態鎮定,只目光微微悵然。

揮出去的拳頭,砸到了空處,眾人也有些悻悻,覺得自己甚無聊。

忽然有人走過景橫波身側,似有意似無意,一扭頭,一口痰,呸地吐向景橫波衣裙。

景橫波好像根本沒發覺。

眾人目光一閃,閃期待興奮之色。

那口濃痰在空中飛,和景橫波的裙子,只差一根手指距離。

眾人準備叫好,提著氣。

那痰忽然一個轉向,眾目睽睽之下,啪地彈回了那吐痰人臉上。

滿大街頓時更靜,往哪個方向看,都是各種目瞪口呆。

景橫波還是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微笑著走了過去。

那吐痰者,怔怔舉著衣袖,望著她背影,忘記擦臉。

滿街的人,叫好聲憋在了喉嚨口,險些憋出內傷。

蓄著的勁兒不得不收了回來,眾人悻悻對視一眼,繼續各幹各的。

街面恢復了正常。賣菜的賣菜,吆喝的吆喝,下鋪板的下鋪板。

又一輪精心準備的挑戰,失敗。

景橫波還是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的樣子,和柴俞閒聊,「柴俞,我剛看見有賣桑葉茶的鋪子,回頭給你稱兩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