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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同心(1)

「原來如此……」

「所以……」簡之卓笑得淡而肅殺,眼底閃動著淡淡的惡意,「有人把禍水引向我們,我們自然也可以引回去。女王陛下、穆先生,等著接九重天門的招吧!」

景橫波又喝醉了。

許是這殺戮戰場,四面刺客中喝酒論風雲,有種別樣的刺激;許是這茴香豆和牛肉的戰爭,別有意趣,牽動了她的注意力,又許是這穆先生,有種讓人不知不覺,放下心防的能力,又許是玳瑁的局勢過於讓她關注,反正莫名其妙地,她又醉了。

她有個毛病,醉了就喜歡運動,喜歡又蹦又跳大喊大叫,發洩到累了之後自然倒頭睡覺。

她倒還知道,不能衝到戰場上去出手,第一反正有人擋刀何必便宜他們;第二她晚上恢復了本來容貌,一露面就露餡了。

王進等人還在拚殺,還在慶幸那個獵戶女兒倒乖巧,曉得自己躲在馬車裡死活不出來,至於那些接近馬車就倒霉的刺客,王進自然以為都是「英白」出的手,心中對女王座下大將戰鬥力更增幾分佩服。

景橫波抬頭看看車頂,車頂在轉,看看地面,地面也在旋,四面都轉得人發暈,似乎這逼仄的空間,要將人擠到喘不過氣來。

她決定跑遠點透透氣,一個閃身,出了馬車,已經在遠離戰場的一處山坡下。

背後忽然多了一個人,趴在她背上,她傻傻地回頭,「咦,你怎麼也在這裡?」

她背上,穆先生笑得又羞澀又微邪,「你背我出來的啊。你說帶我出來看看夜景。」

「啊?」景橫波捧著頭,想了半天,似乎是有這麼回事,「哦……」

「我們要看夜景。」他提醒她,「你這樣擋住我,我看不見。」

「哦。」她站起身,背著他。

背著他的時候,心中忽然流過奇怪的感覺——她覺得這一幕,似乎,也許,好像,發生過?

喝醉酒背人……

哪裡像,又哪裡不像。

喝醉酒的腦筋總是打結的,她梳理不開,只得搖搖晃晃,背著他轉東轉西看星星。

「你看,星星好亮!」

他抬頭看看天上,今夜天色並不算好,除了西北方向永遠的霾雲之外,頭頂只有幾顆暗淡的星,在雲層縫隙裡很沒存在感地明滅。

「是啊,好亮。」

她在的地方,無星光也生亮。

「你看,月亮好美!」

雲層偶爾移動,露出一抹月色,模模糊糊的,還染著點斑駁的暈紅,像不潔的血帕。

「是啊,很美。」

他盯著她的耳垂,潔白圓潤,似有玉色和月光色。

「你看,三個飛著的人!」她雀躍指天,大聲揮手,「小透視!男人婆!蛋糕妹!別跑!姐在這裡!在這裡!」

他皺眉抬頭看天,天上當然沒有人,只有流星飛過,一束追光,剎那過天際。

他在這一霎閉目合手,忽然想許個願。

大荒傳說裡,對流星許願,可得上天垂憐。

他從不信這些,然而此刻,他想虔誠求一回老天。

他的手才合上,就被那喝醉酒的傢伙大力拉開,她的嚷聲簡直可以刺破他的耳膜。

「幹嘛睡覺?幹嘛睡覺?快看啊!小透視!男人婆!蛋糕妹!」

「是的,小透視男人婆蛋糕妹。我看見了,挺亮。」他和聲哄她,皺著眉,不大明白這怪模怪樣的名字指誰,聽起來像外號,女人的外號。

她的姐妹?

「小透視!」景橫波對著一閃而過的流星,拚命蹦跳揮手,「你曉不曉得,姐要稱霸大荒啦!姐做女王啦!姐從天而降,萬眾膜拜,走到哪桃花朵朵開啦,你快來和姐學一學……」

他拉下她的手,她執拗地又舉上去,第二顆流星閃過,特別亮,似呼嘯的劍,猛地插過了山那邊。

「男人婆!」景橫波喊聲更高,「嘎嘎嘎姐做女王啦!姐稱霸大荒啦!姐現在是你們當中牛逼第一啦?你服不服氣?服不服氣?快過來喊一聲女王陛下,我就賞你一萬打美男!你就不用愁嫁不出去啦啊哈哈哈哈……」

「一萬打美男是多少?」他在她身後,靜靜地問她。

「一萬乘以十二啦。」她得瑟地大笑,「十二萬啊哈哈哈哈,男人婆你要不要感謝我?」

他默默算了下大荒的男人總數……

「小蛋糕!」她忽然驚喜地叫一聲,他抬頭看,就看見一抹流星,躲躲閃閃地從天際越過。

「哈哈哈就知道是你!」她指著那看起來鬼鬼祟祟的流星,笑得前仰後合,「德行!永遠這麼賊!喂,你去哪旮旯啦?告訴你,姐做女王啦!姐有御廚啦!以後再也不用求你做菜搶你的菜啦,以後你就沒得得瑟啦,你到哪裡去?你來大荒啊,我允許你拜我的御廚做師傅,將來給你一個做蛋糕的機會哈哈哈哈……」

曠野風過,呼嘯若哭,將她的笑聲吹散,荒煙蔓草裡,到處散落著她的笑。放肆滌蕩,沒完沒了,聽著讓人以為,這人一定無憂無慮過這一生,未經任何雨橫風狂,如溫室花般被嬌養長大。

他不再仰頭,若有所思,輕輕用手摀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衣領在一陣蹦跳中,不知何時又綻開了。

那一大波的流星,簌簌如無數白色細線,劃裂這刻深青色的天空,在天涯的另一頭消失。

「你們別走,別走啊……」她還在笑,揮手追著那星光跑,似要伸手挽住那流失的一切。

笑聲不知何時,變成了嗚嗚的嗚咽。

「小透視,你別走,你停下來幫我看一看……看一看這些沒良心的人,他們的心有多黑……給我看看他,看看他的心是什麼做的,金剛石?大理石?花崗岩……」

他伸手去撫摸她頭髮的手頓住,在半空中懸了一陣子,慢慢落下來,落在胸口。

胸口,衣裳之下有假皮,假皮之下有……

一絲裂痕在體表,在內心,在長久煎熬的歲月裡。再在一次次相遇中,被有心無心地撕裂。

痛到極處便是麻木,不如眼前那人可以痛快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