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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牢中(5)

然後撣撣衣襟上的火星——衣襟已經被燒得千瘡百孔。

然後鋪好稻草,再次從容淡定地坐下。

景橫波已經被震得話都忘記說了。

不過幾個眨眼之間,就見到一幕高手龍虎之爭。

確實是高手。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眼力她還是有的。剛才不過須臾之間,上頭的人和下頭的人,已經過了三招,這三招,考詭計,考智慧,考眼力,考反應,缺一不可。

兩人都是牛人。

下頭那人被堵住,用草吸引毒蟲來蟄上頭那個,也有逼他離開的意思。

上頭那個摳洞驅蟲下洞,以己之道還施彼身。

下頭那個也算到這一反擊,備好暗器,在洞口出現上頭這人的時候出手。

上頭這人卻也預料到這一招,手中劃開的石頭一直沒扔開,電光火石之間扣上,擋住暗器後,順手一把火就扔了下去。

看似簡單,其實卻是智慧博弈,兩個人都反應快到驚人。幾乎沒有思考的餘地。

最後結局似乎兩人都吃了點虧,底下那人吃得大一點,當然,地形對他不利,也怪不得他。

不過景橫波覺得應該還有她沒看出的手段。

她目中泛著異彩,將兩人這一番爭鬥在心中翻來覆去地回想,心中若有所悟。

這才是她該學的方向。

伊柒說她骨骼已成,學武已遲。想要成就高深武學幾乎不可能。但可以另闢蹊徑,成就另一種才能。而且最好選擇自己擅長的。她剛才明白了,她最應該練習的,就是反應、速度,和計算。

計算他人的行為和可能有的反應。如果能永遠知道別人下一步會做什麼,做好準備等在那裡,那就永遠不會輸!

黑衣人靜靜抬起頭來。

看她目光流轉,若有所思,他眼底泛出淡淡笑意。

聰慧穎悟的女子,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綻放光芒。

半晌,景橫波回神,問他:「那個……底下的是誰?」

心裡知道他不會給答案。

「不認識。」果然他答。

「那為什麼要下這麼狠的手?」她撇嘴。

「狠嗎?」他若無其事地道,「地道是我辛苦挖的,他想撬?問過我同意?」

景橫波對這句凶狠又霸道的話撲倒無語,並表示覺得這話怪怪的。

她只能哀悼那位倒霉的仁兄,千萬不要是耶律祁,應該沒這麼巧吧?

地道下。

耶律祁吃力地撣撣頭頂,被燒斷的頭髮簌簌地飄下來。

地道下恢復了安靜。再沒人騷擾,景橫波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放心。長長出了口氣。

對面的神秘傢伙又開始入定,這回倒沒再要求和她睡。

景橫波注視著他,這人個子不高,很瘦,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瘦,週身線條很柔韌。她細細比較著身形氣質,就外形來說,這人很陌生。

景橫波耐不得寂寞,這麼一個人一動不動坐她對面,她的感覺就很奇怪,像被人盯著般,忍不住要找話講:「那個……你是做大盜的?劫富濟貧那種?」

「盜墓的。」他道。

景橫波「呃」地一聲,頓時肅然起敬,原來這世上真有盜墓這一職業啊,難怪挖洞挖得特別好。

這傢伙說完一句就不說了,似乎根本沒有攀談的慾望,景橫波只好再問:「獨行俠?」

那傢伙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算,也不算。」

「什麼意思?」景橫波立即興致勃勃追問。

「我是草莽出身,不過現在有人管。」他乾巴巴地道。

景橫波還等著他下文,結果這傢伙又不說話了,景橫波只好抓狂地問:「然後呢?」

「什麼然後?」這傢伙真心反應遲鈍。

景橫波覺得他的智商大概都用在練武上了。

「誰管你?你這種人按說應該不服管才對。江湖老大嗎?」她對江湖很有興趣,總覺得以後會打交道,趁此機會多瞭解一下也好。

他掏出一個木牌,扔過來。

這是一方桃木牌,色澤古樸,因為經常隨身攜帶,發散著溫潤的光澤,樣式很簡單,外方內圓,背面是一朵拈花的手,正面一個篆字。

她看見篆字就頭痛,偏頭喃喃讀:「驢?爐?皇木?」

腦海中忽然飄過一個聲音,清脆地,「……宮肉?呂月?」

她心中一痛,手中木牌險些沒拿住,急忙將手攤開,自嘲地笑笑,「寫個字搞這麼複雜,它認得我我不認得它。」

對面那傢伙深深看著她,眼神似乎也有點遠,在她目光投來時立即轉開,道:「不學無術!穆!」

「木?」

「肅穆的穆。」

「哦。」她喪失了詢問的興趣,將木牌還給他。

「穆先生。」他卻主動道,「六國八部江湖草莽的地下瓢把子。三教九流,黑白兩道,就算不歸他管,多少也要給他個面子。我原本是獨行盜,後來得他幫了個忙,就投了他。」

景橫波表示這穆先生三個字聽來好耳熟,在哪聽過呢?

對面的傢伙又睡覺了,她只好也躺下,原以為很快會有人提審她,這樣她也有機會離開,不想等了很久沒有動靜,外頭的天色似乎又亮了,她聽見開門聲和腳步響動,似乎正往這裡而來。

那入定的傢伙睜開眼,躺倒在草鋪的內側,牢內黑暗,只要她不叫,外頭的人看不出來。

景橫波有一霎的猶豫,要不要叫出來?但轉瞬就打消了念頭。

從這個傢伙的出手來看,叫了也沒用,保不準牢頭一瞬被殺,或者她一瞬被殺。

「放飯了!」獄卒粗聲大嗓地嚷了一聲,放下一個飯籃。

景橫波等人走了,伸手將籃子拖過來,看了一眼驚訝地道:「哇塞,牢飯也這麼好?襄國的福利制度真不錯。」

籃子裡飯菜雖然算不上精緻,但有魚有肉,葷素俱全,白米飯喧騰,還有熱湯。

和景橫波所瞭解的那個滿是沙子和老鼠屎的牢飯,截然不同。

她讚歎了一會,忽然又直了眼睛道:「不好,我聽說死刑犯死前一頓飯都是大魚大肉,這不是要死刑的節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