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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另類花魁(2)

「這姑娘我要了!」

「一百兩!今夜歸我!」

「我出一百五!」

「這般風情尤物,幾百幾百的你們嫌丟人不?一千兩!」

「就你有錢?老子用錢砸死你!兩千!」

老鴇眉開眼笑手忙腳亂,百忙中還不忘記回頭,悄聲道:「姑娘,說好了的,我幫你撒謊,你留在我鳳來棲……」

景橫波蹺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嗑瓜子,上下嘴唇翻飛吐出一片瓜子殼,笑吟吟道:「好呀。」

「大波姑娘,城南姚老爺打發人來說了,今晚他過來,讓你不要再見別的客人了。」

「好唻。」景橫波吐出一片瓜子殼,笑瞇瞇答應,眼角瞟了瞟身邊不遠處一個姑娘,那姑娘立即喜滋滋地起身上樓。

小廝慇勤地給景橫波上了一壺上好的茉莉香片,市面上最高價的那種。

現在景橫波是鳳來棲的頭牌,是鳳來棲起死回生的功臣,她一場古怪的鐵棍子舞,瞬間風靡小城,慕名而來的人流不絕,讓被眼兒媚和蝶雙飛壓得死死的鳳來棲,迅速反超了那兩家,成為本城青樓第一。

所以景橫波如今在樓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人人巴結趨奉,生怕惹她姑奶奶不高興。

她說她要住在頂層閣樓,由她。

她給自己起的藝名叫大波,雖然難聽,也由她。

她不在自己房間內等客人,喜歡在樓內東逛西逛,還喜歡端著姑娘們下巴瞧來瞧去摸來摸去,也由她。

鳳來棲的老鴇在門口迎客,瞧著東遊西蕩的景橫波,笑得心滿意足。

真是天降福星啊!

自從這姑娘莫名其妙掉到舞台上之後,鳳來棲便轉了運,不光生意好了,連樓內氣氛都祥和了,其餘姑娘們似乎也沒了以往互相爭客的嫉妒傾軋,一個個每日喜笑顏開,十分滿足的模樣,瞧著令人歡喜,由此生意也便更旺幾分。

正常情況下,頭牌總是容易被嫉妒,由此引發的爭端不少,這樣的老例在景橫波身上卻似乎不起作用,她人緣極好,老鴇再三告誡姑娘們不得洩露景橫波來歷,姑娘們卻根本不需要她關照,對景橫波極盡巴結。老鴇有時候覺得,她們對大波的態度,與其說是喜愛親切,倒不如說是敬畏,有時候她們流露出的眼神,還帶著幾分感激。

這當然有點蹊蹺,不過老鴇不打算深究,天降的福氣,何必疑神疑鬼壞了好事?

景橫波回自己閣樓梳妝打扮,路過二樓一間廂房門口,喚一聲:「靜筠,今天好點了嗎?」

房內傳來的語聲低而怯怯,隱著幾分中氣不足的弱,答:「用了參,今日好多了,只是那銀子……」

「銀子你不用擔心,回頭讓姚大夫去我那結賬。」景橫波擺擺手。不去理屋內傳來的感激的道謝,轉頭對著門楣上掛著的鳥籠子,擺了個S型,「二狗,我美嗎?」

「呸。」籠子裡紅鸚鵡中氣十足地答。

「噓!」景橫波吹口哨。

二狗渾身一個激靈,雙翅張開,雙目圓睜,顫抖一陣,啪嗒一聲,掉下一坨鳥屎。

景橫波早已格格笑著跳了開去。

「呼,舒湖了。」二狗摸著肚子,滿足地踱了兩步。

「大波姐姐,別叫它二狗,它叫青衿……」屋內的聲音有氣無力又無可奈何,「取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不小心,人亡盡精。」景橫波嘴一撇,拔了二狗一根鳥毛揚長而去,「別背你那酸詩了,養著吧!」

「滾你個蛋,作死妖精!」二狗跳腳怒罵。

「青衿!」屋內一聲切切哀呼,「我教了你這許久詩詞歌賦你學不會,怎麼這些粗祠俚語你一學就會……」

景橫波把鳥毛插在頭上,早去得遠了,經過三樓一間屋子,探頭聽聽沒有聲音,正要倚門框敲敲門,忽然門背後伸出一隻手,一把將她拉了進去。

景橫波被拉得一個踉蹌,嚇了一跳,「作死!鬼鬼祟祟的幹嘛!」

「你要的消息有了,我費盡心思才打探來的,給錢!」一雙潔白的手攤在面前,食中兩指捏成一個圓圈,「二十兩!」。

「怎麼樣?人走了?我的箱子在哪?找回來了嗎?」景橫波兩眼放光,握住那雙雪白的手,順手把那個圓圈給抹平了。

「少廢話,錢!」手指直直地戳她的掌心,指甲一掐一個印子,力道毫不含蓄。

「死翠姐兒,別掐,掐破了影響我肌膚的美感小心我掐死你。」景橫波掏出一張小額銀票,拍在那雙手的掌心。那手才縮了回去。

「人不在原地,箱子也不見了。」翠姐接過銀票塞進懷裡,言簡意賅。

這位鳳來棲的三等姑娘翠姐,相貌平平,和剛才那個對鸚鵡賦詩的二等姑娘靜筠,是鳳來棲的兩大極品。也是鳳來棲生意最差的兩個姑娘,靜筠是官家出身,也曾是千嬌百寵的千金小姐,家道中落,被不成材的兄長騙賣進樓,她身子嬌弱,十天有八天生病,還有一天在吐血,留一天時間淒慘慘對月賦詩,咳上七八十聲。每次恩客一進門,靜筠就發昏,男人們乘興而來,求的就是嬌花解語軟玉生香,誰願意對個哭喪臉的病秧子?久而久之,也便沒了生意,成了賣藝不賣身的清倌,陪著幾個愛她「嬌怯怯扶風柳,淚盈盈拈花貌」風采的老才子,蓋著被窩純聊天。

日子過得淒惶,淒惶的日子唯有一隻同樣風雅嬌怯的鸚鵡相伴,可堪安慰。可眼看著鸚鵡也將不堪大波荼毒,化風雅嬌怯為暴雨狂花,導致最近靜筠的咳嗽又多了幾聲。

翠姐則是街頭賣藝出身,隨父兄街頭賣藝,結果父兄都被富少驚馬撞死,富少撞死人後揚長而去,當時不在面前的翠姐拚命趕來只看見了一個背影,她身無分文,在街頭賣身葬父,把自己賣進了鳳來棲。

這個看起來性子簡單的姑娘,進了鳳來棲以後做盡粗活,卻不肯接客,不接客也就沒銀錢進項,翠姐時刻顯得很窮,自此又添了個愛錢的毛病。但她過得再憋屈,也沒有想過要離開鳳來棲,有人猜測,她留在這裡,只是希望能夠碰見殺父仇人,畢竟那種公子哥兒,來青樓買歡的可能性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