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我脫去了窗戶的衣裳。在窗口左角,有一朵快要枯萎的玫瑰,如同一枚戒指,插在窄口的花瓶裡。對著窗戶的天空是裸露的。
陽光照進窗戶,籠罩了玫瑰。於是,這花兒更顯憔悴,並有了清瘦的花影。
但是,我還是希望:如果有可能,在這玫瑰的陰影裡稍坐片刻。
枕頭
天際向我伸出雙手。
在此之前,這雙手似乎在把玩長在太陽臉上、如同女人髮辮一樣的雲彩。
我晃動枕著我過去的枕頭。
我喚醒了「瞬間」的身體。
彈奏
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是微風在彈奏樹木的吉他;
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是話語無法填滿的空虛。
夢想吧,夢想吧,
夢想不過是處於哺乳期的真相。
問你自己,不要問我,
死路,只存在於你的大腦。
然而,幾乎可以肯定:
詩歌神奇地挺起,如同自空中垂下的屋宇。
在這屋宇裡,居住著一位名叫「意義」的遷徙者。
對話
——你的思想是雲彩,是不知停泊何處的浮船。你能為我指出一處堤岸嗎?
——可是,除了在雲彩裡,你還能發現明白的話語,以表達生命的朦朧嗎?
——是否,正因為如此,每當我向雲彩提出問題,它總以「無可奉告」作答?
朋友
他對我說:
「我從小受的教誨,是要以天空為友。今天卻發現,我無法就任何問題和天空爭論或對話。那麼,這種友誼又有何用?」
——去遊戲吧。不要停止遊戲。遊戲是天空之始。
意義
我誕生於搖籃,在我看來,這搖籃最適合的名字,是傷口。
於是,我用風拴起我的舟楫,我把事務托付給汪洋。
有一次我幻想:
我在收集海鷗的眼淚,把它注入波濤的水罐。
那麼,時光,你這意義之蛇,你憑什麼打聽我的生活呢?
雲彩
天空要我學習雲彩的禮節。可是,為什麼雲彩擋了天空的臉,卻不向它道歉?
這裡,在我的住處,雲彩常常端坐在時間的寶座上。我們四周,是倚靠著太空、相互碰撞的人們。
天空本身,也自雲彩的懷抱降生;這是因為雲彩對運氣充滿信心,從而擲出骰子嗎?
這只飛過的烏鴉如同一片小小的雲朵。我毫不懷疑,它的聲音是球形的。
當我向光明發問:「雲彩閱讀什麼」時,光明為我的無知感到驚詫。
歷史
太陽赤著腳行走,向升騰於海浪之上的藍色音樂致敬。而海浪,卻在傾聽大海高聲地朗誦詩篇。海鷗是在泡沫裡閃亮的鏡子。海浪倚靠著空氣之牆,忽上忽下地翻滾。
「你並非屬於我。」大海對從它體內滲出的泡沫如是說。那麼,你該學會:只有當你成為向自我發起的一場戰爭,你才能成為自我。
無論在何時,無論你怎樣眺望大海,你都能看到海浪穿著泡沫的鞋起舞;而海浪疲憊之際,便是它死去之時。
於是,我認為大海裡有我的一段歷史,我認為我的無知是透徹而活生生的,猶如水的無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