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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的背影

張九齡(678—740年),一名博物,字子壽,韶州曲江(今廣東韶關)人。七歲開始寫文章,十三歲時,廣州刺史王方慶見到他的文章,大為激賞:此子「是必致遠!」武後神功元年,張九齡鄉試名列前茅,長安二年,擢進士。

長安三年,當時的名臣張說因忤旨流配嶺南,見到張九齡,對他十分器重,稱之為「後出詞人之冠」。中宗神龍三年,張九齡被授予秘書省校書郎官職,此年他三十歲。後來又遷左拾遺。張九齡為人清廉公正,在擔任左補闕期間,負責吏部試選及應舉者,被稱為「詳正公允」。開元四年,張九齡回家侍奉老母,他見當地交通阻塞,便獻書朝廷,請求開鑿大庾嶺。是年冬,他親自指揮,開通了大庾嶺路。

開元十年,張說為宰相,與張九齡敘為本家,擢九齡為中書舍人內供奉,封曲槓縣男。張說罷相之後,張九齡受牽連,被貶為冀州刺史。經過近十年的貶謫生涯,張九齡的宦途終於漸漸走向高峰。開元十九年春,他奉詔回朝,擔任秘書少監兼集賢院副知院事,之後一路陞遷,終於在開元二十一年,拜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次年,就任中書令。

唐代為避免大臣專權,並沒有專設宰相一職,而是由三省長官,即中書省長官中書令、門下省長官門下侍中、尚書省長官左右僕射(尚書省長官本是尚書令,由於唐太宗即位前曾經擔任尚書令,因此後代臣下避而不敢居其職,便以左右僕射為尚書省長官)共議國政,他們其實都是宰相。為了分權,唐代還經常讓不是三省長官的官員參與宰相政務,一般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或「同中書門下三品」銜以示區分。因此,張九齡其實是在擔任中書侍郎的時候就成了大唐帝國的實際宰相,而次年擔任中書令,更成了名副其實的宰相。

張九齡為相賢明正直,敢於諫諍。曾上「事監」十章,論前古興亡之道。開元二十二年,范陽節度使張守珪派安祿山討伐契丹,大敗。安祿山被押解至京城治罪。張九齡對玄宗說:從安祿山的面相看,這人以後一定會造反,最好趁此機會殺掉他。可是玄宗卻動了惻隱之心,說:當年王衍聽了石勒一聲長嘯,說他以後一定是叛黨,雖然事實證明王衍是正確的,但是安祿山應該不是石勒吧。於是放走了安祿山。如果當時玄宗聽取了張九齡的意見,那麼唐朝的歷史必將被改寫。安史之亂爆發後,玄宗逃到蜀地,此時才想起張九齡的勸諫,歎息道:「蜀道鈴聲,此際念公真晚矣;曲江風度,他年卜相孰如之。」張九齡去世後,玄宗追思其功,派人到曲江祭奠張九齡。

張九齡擔任宰相的時候,正是開元盛世的頂峰,玄宗對張九齡十分敬重,說他「風威秀整」,氣質迥異於常人,還說:我每次早朝時看到張九齡,都感到精神為之一振。世人也將張九齡的風度譽為「曲江風度」。

開元盛世的出現,跟唐玄宗初期的勵精圖治和姚崇、宋璟以及張九齡等大臣勤於政事是分不開的。可是,唐朝走到歷史的頂峰之後,不可避免地滑向了低谷。晚年的玄宗耽於享樂,不理政事,任用「口蜜腹劍」的李林甫為相,對張九齡也日漸疏遠。李林甫與惠妃勾結,屢次在玄宗面前進讒,開元二十四年,張九齡被罷相,次年,左遷荊州大都督府長史。

張九齡被貶荊州之後,憂憤交集。「每讀韓非《孤憤》,泣涕沾襟」。荊州是屈原的故鄉,張九齡想起了屈原表明自己忠貞的《橘頌》詩,他在《感遇》詩中寫道:「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他想,自己也就是那柑橘吧,想將自己的才華奉獻給朝廷,但怎奈奸臣當政,閉塞了皇帝的視聽。(「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人生的起伏進退,也許只能歸因於命運的安排吧。(「運命惟所遇,循環不可尋。」)

開元二十八年春,張九齡告假南歸,五月去世。此時的張九齡未必知道,他已經被選中,成為大唐盛世結束的標誌吧。從他離開政壇的那一刻起,開元盛世已經走向沒落,大唐的繁華也隨著他的背影徐徐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