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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中國文學史上,歷來將唐詩宋詞並舉。宋詞作為一代文學之最,是每一位中國人不能拒絕的文化遺產。

詞,最初全稱為「曲子詞」,本來就是與音樂配合的歌詞,產生於隋唐之際。當時,從西域傳來的外國音樂與中國的舊有音樂融成的新興音樂十分流行,曲子詞便是這種流行音樂的歌詞。這種詞最早在民間流行,後來,一些文化人欣賞這些歌曲的音調之美,卻又嫌民間的歌詞俚俗,就開始自己動手來填寫歌詞。這樣一來,詞逐漸發展成一種成熟的詩歌形式,於宋代進入全盛時期,出現了許多各領風騷的詞作大師和名篇佳句。

新興的詞與傳統的詩文化無論內在外在,都大不相同。中國古來的文學傳統,講究「文載道」「詩言志」,即強調文學的教化作用,「溫柔敦厚」是「詩之教也」。而詞從一開始就沒有承載那樣沉重的倫理道德的負擔。詞最初大多是文人為酒筵歌榭間的女子歌唱而譜寫的,內容也多是男歡女怨,傷春悲秋,後來雖然也有人用來寄托憂國傷民的政治情懷,但總體上來說仍以抒情為主,與詩的言志不同。前人也稱詞為「詩餘」,有點像是正餐後的點心的味道,正襟危坐久了有點累,找點兒個人空間放鬆一下。因此,詞在思想上比詩要自由一些。

詞與詩的外在不同,則主要體現在詞的音樂性上。中國的舊體詩,或五言,或七言,句式整齊,韻律勻稱。而詞的另一個別名就是長短句,特點是句式參差,長短不齊,韻律更講究抑揚頓挫,富於變化。古詩裡也有長短句,但對詩句的韻律沒有嚴格的要求。詞雖然有變化極為豐富的詞牌,但每一詞牌卻對句式、聲韻有極嚴格的要求。詞也有句式整齊的,看上去和詩相似,但細讀起來,它的平仄格律仍與詩不同,更講究聲韻上的抑揚頓挫。詞的這種嚴格的格律,是由它要與曲調相配合的音樂性所決定的,即使在今天脫離了曲譜誦讀起來,仍能感受到它那抑揚頓挫的音樂之美。

據近代學者收輯,南北兩宋有詞人1400餘家,風格流派,繁富多彩。前人曾粗線條地將宋代詞人劃分為婉約與豪放兩派。「婉約者欲其辭情蘊藉,豪放者欲其氣象恢弘。」(明·徐師曾)婉約,是婉轉含蓄的意思。婉約派的詞,內容側重於兒女情長,形式上講求音律諧婉,結構縝密,語言圓潤清麗,具有陰柔之美。被歸入婉約派的名家,有晏殊、歐陽修、柳永、秦觀、周邦彥、李清照、姜夔、吳文英、張炎等。因為長期以來詞多趨於柔美,後來詞學家多將婉約派視為「詞之正宗」。

豪放派則首推蘇軾、辛棄疾。蘇軾首開風氣,他的一些詞作,視野開闊,氣象恢弘,並打破一些音律的束縛。有人拿他與柳永作比較,說柳詞「只合十七八女孩兒執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而蘇詞「須關西大漢執鐵板,唱大江東去」。這種說法也可大略用於兩派風格的對比。辛棄疾更是在「剪紅刻翠之外別樹一幟」,將自己無處發洩的「一腔忠憤」和「抑鬱無聊之氣」寄托於詞,寫大題材、大感慨,反映社會的層面更為廣闊。形式上也更不拘於音律,有時甚至直接將詩文的句式搬到詞中。

傚法蘇、辛,風格豪放的詞作名家,還有黃庭堅、晁補之、賀鑄、陳與義、張孝祥、張元幹、陳亮等,其詞作也大多具有陽剛之美。豪放派對後世影響也很大。特別是每當面臨民族危機、社會動盪之際,更多標舉豪放旗幟、力倡學習蘇、辛的詞人。

《宋詞三百首》的編者朱孝臧(1857—1931),別名彊村,是近代詞學大師。清光緒九年(1883)中進士,做過禮部侍郎、廣東學政等官。辛亥革命後,以遺老自居。他寫詞,走的是吳文英、周邦彥的路數,精通格律,講究審音,有「律博士」之稱。著有詞集《彊村語業》。他於詞學的另一貢獻是編纂了《彊村叢書》,收集唐、宋、金、元詞家專集163家,遍求善本加以校勘,是迄今所見較為完善的詞的大型總集。《宋詞三百首》是他為供自己的侄兒誦習而編,可以算是宋詞的啟蒙讀本,也是近代以來流傳較廣的宋詞普及讀本。選詞宗旨以渾成為主,所選的範圍比較全面,並不拘泥於浙、常二派,各種流派的名家均有入選。當然,區區三百首,無法盡收宋詞的名篇,而且取捨之間,選家也不免有個人的喜好和標準,難得一碗水端平。例如,辛棄疾是詞人中傳下的作品最多、內容最豐富、風格變化最多樣的巨擘,入選作品卻遠不及吳文英、周邦彥的多,而且那些大膽運用詩、文、口語的詞作都沒有收入,未免有遺珠之憾。不過,考慮到選家所遵從的「詞之正宗」的路數,以及此書是用作初學的範本,取捨仍算較為精到。總之。這個薄薄的選集,能大體上反映宋詞的全貌,對今天的讀者來說不失為一份珍貴的精神美食,值得去細細品嚐、玩味。

《宋詞三百首》有家刻本和多家注本。此次刊印,盡量保持原本原貌,加上新式標點。原本中個別差錯,予以徑改,不再出具校記。為誦讀便利起見,對詞中辭彙、本事,也只作簡略精要的註釋。對於詞的作者,則在其作品首次出現時,附以簡略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