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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帖子

節自天中1,時當夏仲。五花施帳2,爭歌長命之詞;重碧盈尊3,疊和延年之頌4。釵名玉燕5,兩兩斜飛;臂繞朱絲6,雙雙併結。捕鴟梟而作供7,惜鴝鵒之能言8。草是宜男9,共鬥五時之勝十;鏡呼天子⑪,相傳百煉之金。團扇鮫綃,畫鳳文而繞戶⑫;赤符神印⑬,穿金鏤以垂門。采術浴蘭⑭,俗傳萬井⑮;觴蒲簪艾⑯,勝極千秋。水躍丹魚⑰,廣澤鼓青龍之艦⑱;風高黃雀⑲,靈飆回彩鷁之帆⑳。哭曹女於婆娑㉑,吊屈平於湘漢㉒。既望古而增慨,遂即事以興懷㉓。於是接景光,睹雲物,可以處台榭而居高㉔,相與升山陵而眺遠。翩躚羽扇㉕,挹清飀以俱來;縹緲仙舟,泛綠波而竟去。我之懷矣,眷言念之。嗟乎!勝事常存,良辰難再。孟嘗不作,空餘木梗之悲㉖;胡廣既生㉗,乃有葫蘆之棄。回思往昔之陳陳,勿使今茲之寂寂。情有同乎,樂可知矣。

【箋注】

1天中:端午節。古人認為,五月五日時,陽重人中天,故又稱「天中節」。

2五花施帳:指把五彩絲或五色絲繫在蚊帳上,可避除兵鬼、不染病瘟。《荊楚歲時記》:「五月五日,謂之浴蘭節。采艾以為人,懸門戶上,以禳毒氣。……以五彩絲系臂名曰辟兵,令人不病瘟。」周處《風土記》謂:「角黍,人並以新竹為筒粽。楝葉插頭,五采系臂,謂為長命縷。」五色代表五行,漢代信仰五行陰陽之說,五色代表了五方位,相生相剋,具有驅邪避瘟的作用。青色屬木,代表東方,赤色屬火,代表南方,黃色屬土,代表中央,白色屬金,代表西方,黑色屬水,代表北方。

3重碧:宋代敘州(故治為今四川省宜賓市翠屏區)酒名。宋費袞《梁溪漫志·二州酒名》:「敘州本戎州也。老杜《戎州詩》云:『重碧傾春酒,輕紅擘荔枝。』今敘州公醞,遂名以『重碧』。」

4疊和:指相互以詩詞酬答。

5玉燕釵:《洞冥記》卷二:「神女留玉釵以贈帝,帝以賜趙婕妤。至昭帝元鳳中,宮人猶見此釵。黃諃欲之。明日示之,既發匣,有白燕飛昇天。後宮人學作此釵,因名玉燕釵,言吉祥也。」

6朱絲:紅色的絲繩。宋余靖的《端午日事》:「江上何人吊屈平,但聞風俗彩舟輕。空齋無事同兒戲,學系朱絲辟五兵。」五兵即弓、矛、戟、劍、戈,代表戰亂,系朱絲避之。

7鴟(chī)梟(xiāo):鳥名,俗稱貓頭鷹。在早期,五月因五與「忤逆」的「忤」同音,被人們稱為「惡月」。在漢代,人們把貓頭鷹看作害母的惡鳥,為了彰顯孝道,每到五月五這一天,皇帝會和大臣們一起喝貓頭鷹肉湯,地方上也舉辦相應的喝湯儀式。

8鴝(qu)鵒(yu):鳥名。俗稱八哥。明莊元臣《叔苴子》:「鴝鵒之鳥出於南方,南人羅而調其舌,久之,能效人言;但能效數聲而已,終日所唱,惟數聲也。」

9宜男草:萱草的別名。古代迷信,認為孕婦佩之則生男。

十五時:謂春、夏、季夏、秋、冬五個時令。泛指一年四季。《呂氏春秋·任地》:「五時見生而樹生,見死而獲死。」高誘註:「五時,五行生殺之時也。」陳奇猷校釋:「五時者,春、夏、秋、冬、季夏也。本書《十二紀》,春屬木,夏屬火,秋屬金,冬屬水,而於《季夏》之末別出中央土一節,是以木、火、金、水、土五行配屬春、夏、秋、冬四季,即所謂五時也。」

⑪天子鏡:盤龍紋鏡。龍是帝王的象徵,故名。在唐代,專於五月五日午時於揚州揚子江心鑄銅鏡,以進貢皇帝,稱為「天子鏡」。

⑫鳳文:繪有鳳凰的圖飾。

⑬赤符:赤伏符的簡稱。新莽末年讖緯家所造符菉,謂劉秀上應天命,當繼漢統為帝。泛指帝王受命的符瑞。《後漢書·光武帝紀上》:「光武先在長安時同捨生強華自關中奉赤伏符,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斗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群臣因復奏曰:『受命之符,人應為大,萬里合信,不議同情,周之白魚,曷足比焉?今上無天子,海內淆亂,符瑞之應,昭然著聞,宜答天神,以塞群望。』」

⑭浴蘭:浴蘭湯。浴於蘭湯,即用香草水洗澡。古人認為蘭草避不祥,故以蘭湯潔齋祭祀。《大戴禮記·夏小正》:「五月……蓄蘭,為集浴也。」

⑮萬井:古代以地方一里為一井,萬井即一萬平方里。《漢書·刑法志》:「地方一里為井……一同百里,提封萬井。」指千家萬戶。

⑯觴蒲:菖蒲酒。端午節這天,人們為了辟邪、除惡、解毒,有飲菖蒲酒、雄黃酒的習俗。唐殷堯藩《端午日》:「不效艾符趨習俗,但祈蒲酒話昇平。」簪艾:少女多於端午節簪艾。

⑰丹魚:傳說中丹水所出的赤色魚。北魏酈道元《水經注·丹水》:「水出丹魚。先夏至十日,夜伺之,魚浮水側,赤光上照如火,網而取之。割其血以塗足,可以步行水上,長居淵中。」

⑱青龍艦:古代戰艦名。相傳為三國吳孫權在青浦所造。這裡指端午節賽龍舟。唐張建封《競渡歌》:「五月五日天晴明,楊花繞江啼曉鶯。……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鳴千雷。」

⑲風高黃雀:指黃雀風。盛夏強勁持久的東南風。《初學記》卷一引晉周處《風土記》:「五月風發,六日乃止。黃雀風,是時海魚變為黃雀,因以名之。」

⑳靈飆:指巨風。彩鷁:古代常在船頭上畫鷁,著以彩色,因亦借指船。

㉑曹女:曹娥。《後漢書·列女傳》:「孝女曹娥者,會稽上虞人也。父盱,能絃歌,為巫祝。漢安二年五月五日,於縣江溯濤婆娑迎神,溺死,不得屍骸。娥年十四,乃沿江號哭,晝夜不絕聲,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縣長度尚改葬娥於江南道傍,為立碑焉。」婆娑:亦作「媻娑」。舞貌。明沈德符《野獲編·女神名號》:「按《曹娥碑》中所云媻娑,蓋言巫降神時,按節而歌,比其舞貌也。」

㉒屈平:屈原,名正則,字靈均,一名平,字原。據《史記·屈原傳》載,屈原是春秋楚懷王的大臣。倡導舉賢任能,富國強兵,力主聯齊抗秦,遭到貴族子蘭等人反對,被流放到了沅、湘流域。前年,楚都城被秦軍攻破,屈原內心幽憤,於五月五日寫下《懷沙》後,抱石投汨羅江而死。楚國百姓聽說屈原死後,哀痛異常,紛紛到汨羅江憑弔屈原。

㉓即事:面對眼前事物。興懷:引起感觸。

㉔台榭:台和榭。亦泛指樓台等建築物。《書·泰誓上》:「惟宮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殘害於爾萬姓。」孔穎達疏引李巡曰:「台,積土為之,所以觀望也。台上有屋謂之榭。」

㉕羽扇:用長羽毛製成的扇子。特指天子儀仗中的掌扇。

㉖木梗之悲:猶木梗之患。喻客死他鄉,不得復歸故里。漢劉向《說苑·正諫》載,孟嘗君將西入秦,賓客諫之百通,則不聽也。曰:「以人事諫我,我盡知之,若以鬼道諫我,我則殺之。」謁者入曰:「有客以鬼道聞。」曰:「請客入。」客曰:「臣之來也,過淄水上,見一土耦人方與木梗人語,木梗謂土耦人曰:『子先,土也,埏子以為耦人,遇天大雨,水潦並至,予必沮壞。』應曰:『我沮乃反吾真耳。今子東園之桃也,刻予以為梗,遇天大雨,水潦並至,必浮子,泛泛乎不知所止。』今秦四塞之國也,有虎狼之心,恐其有木梗之患。」於是孟嘗君逡巡而退而無以應,卒不敢西向秦。

㉗胡廣:東漢名臣。《山堂肆考》引《小說》:「胡廣本姓黃,以五月五日生,父母惡之,藏之葫蘆,棄之河流。岸側居人收養,及長,有盛名。父母欲取之歸,廣以為背其所生則害義,背其所養則忘恩,兩無所歸,托葫蘆而生也,乃姓胡名廣。後登三司,有中庸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