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受過教育的人，什麼可以帶來生活中穩定而持久的滿足呢？我希望大家的目標都是獲得穩定而持久的滿足，即那些能延續很久並不斷增長的滿足，而非那些眼下或明天就能得到的東西。在我看來，滿意的生活的一個必不可少的基礎是：健康。一個年輕人必須是一個潔淨的、健康的、充滿活力的生命。這是一切的基礎；如果你們沒有別的成就，我希望你們至少做到這一點。要想家庭幸福，成為成功的專業人士，開創有益的、高尚的事業，這一切都要建立在身體健康和充滿活力的基礎上。而要想成為一個潔淨、健康、充滿活力的生命，涉及頗多。首先，你必須戒掉日常生活中的惡習，如醉酒、暴飲暴食、縱慾放蕩，或者其他不良嗜好，這樣才能做到潔淨、健康並充滿活力。當然，如果這就是你人生的全部成就的話，你肯定不會滿意。年輕時具有所謂的「動物精神」，是一件可喜之事。這個詞語非常形象，但動物精神在動物身上也不可能持久，它只是幼崽階段的特徵。體育和積極的健身，在人生的某個階段或每天的某個時間來進行，是有益的。這些是合情合理的娛樂；但是，如果將之作為人生的主要目標，則會讓你厭倦。它們就不再帶給你持久的滿足。娛樂終究只能作為滿意生活的調味品。
那麼，要在生活中獲得持久滿足，還需要什麼呢？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以及從事艱苦工作的能力。我們需要思考能力和目標。在所有行業中——無論是學術界、科技界還是工業界——能夠獲得巨大的精神愉悅的人都是那些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你們所屬的特權階層，即有機會獲得長期教育的階層，與大多數人所屬的那個沒有機會接受長期教育的階層相比，顯著區別就在於知識階層主要依靠思考能力生存，因此比之主要靠體力勞動生存的大眾階層，他們能獲得更大的生活樂趣。因此，你們應該通過訓練獲得這種從事腦力勞動的能力——從事快速的、高強度的、持續的腦力勞動的能力。這是你們在進入專業學習之前，在大學期間應該學到的重要能力。現在就馬上行動，在大學生活中掌握它。你們在大學裡的主要任務，就是獲得這種思考能力，這種進行細心而敏銳的觀察、做出公正的推論以及持續思考的能力，獲得我們稱之為「理性」的東西。這種能力是我們在漫長而忙碌的人生中獲得思想樂趣、幸福及滿足的主要源泉。
當然，除了獲得這種從事智力勞動的能力之外，還需要點別的。正如莎士比亞所說，「無瑕的名譽是世間最純粹的珍寶。」名譽這種財富如何獲得？當然來自於過有尊嚴的生活，靠尊嚴生活。你們中大多數人已經開始過有尊嚴的生活，並受到尊重；因為尊嚴在生活中很早就開始了。有些事情，高尚的人不能做，也永遠不會做。高尚的人從不欺侮婦女，也不會壓迫或欺騙一個比他弱小或貧窮的人。他誠實、真誠、坦率、慷慨。僅有誠實不夠。一個高尚的人必須慷慨大度；我指的不僅僅是在金錢方面慷慨。我指的是在對別人的評判，以及對人類天性和前景的評判上慷慨大度。這種慷慨大度是高尚之人身上的美好特徵。
一個人是怎麼獲得尊敬的？高尚生活的憑證是什麼呢？那個最終宣判「這是一個高尚的人」的特別法庭，是由什麼人組成的呢？現在，你們尋求長輩——父母、老師和學長們——的肯定；但這些比你年長的人將不是你人生的最終裁判。你最好現在，在上大學時，就為將來的終極審判做準備——那個終極審判團是由你的同代人及你的子孫後代組成的。你的同代人對你的評判是最重要的，而且你會發現，你的同代人很早就開始評判你了，早得令你吃驚。可能今年以某種方式對你形成的一個評價，會持續一生，並持續到你死後很多年。對你的評判，一部分是那些從未跟你說過話的人做出的，或者那些你認為根本不認識你的人做出的，或者是那些對你僅有個大概印象的人做出的。但你的同代人會評判你，這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影響巨大。所以現在，就懷著對最終審判的恐懼生活，——不是那種淒慘可憐的恐懼，因為高尚之人的精神是獨立的。在我生活的那個年代，男孩子們都以背誦《獨立宣言》為時尚。我不知道這種時尚是否還存在。但我們的公眾生活表明，這已經不再是時尚了。在《獨立宣言》中，有段話說得極妙：「在人類歷史的進程中，當一個民族必須解除其與另一個民族之間業已存在的政治聯繫，並依照自然的法則和自然之神的意旨，在世界列國中接受獨立和平等的地位時，出於對人類公意的應有尊重，需要把他們不得不獨立的原因公佈於眾。」這句話中有個詞語——「應有尊重」——用得好。珍惜「對人類公意的應有尊重」，但決不讓此干涉或妨礙你個人的「獨立宣言」。現在就開始為最終審判做準備吧。
此外，對你人生中的重大危機要有前瞻性。這些危機會比你想像的更早出現。好好生活，就好像自己在一個月內就要跟一個純潔的女孩結婚；這是一條安全生活法則。它就像一堵防護牆，保護你過有價值的生活。另一條有用的法則是，長期不懈地努力工作。三分鐘能做完的事，不要用四分鐘。在三年裡能徹底完成的工作，不要用四年。認真緊張地工作至為重要。你會聽到許多建議，說什麼讓你的靈魂成長啦，在學術團體或學習場所的氛圍中輕鬆呼吸啦。不錯，你當然會呼吸，你當然會成長；這些過程會自然發生。但你每一天要思考的應該是如何學習以提升自我。大學就是你獲得思想能力的地方，現在就是最好的時間。最後一點，今天，並且每一天都過高尚的生活。
（余蘇凌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