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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語

2006年8月22日下午1點,我站在了都柏林市中心的郵政總局外面。這幢宏偉的建築物正面有六根巨大的石柱。我小心翼翼地沿著人行道滾著測距輪,結果發現第一根柱子和第五根柱子之間的間隔剛好是60英尺。我依靠在第五根柱子上,裝作是一名盡情享受夏日陽光的遊客。事實上,我的左手中藏著一個秒錶,而我正在偷偷地觀察從這幢建築前面走過的行人。我尋找的目標是從對面獨自走過來的人。每當有人走過第一根柱子時,我就會飛快地按下秒錶開始計時。幾秒後,他們就會經過60英尺的步行從我面前走過,此時我會停止計時。然後我會偷偷地看一眼秒錶,並在一個筆記本上記下每個人走完這段路程所花的時間,我幾乎每次外出旅行的時候都會隨身攜帶這個破舊的筆記本。當然,我並不是那一天唯一做出這種奇怪舉動的人,與此同時,還有一大群研究人員正在全球32個國家做著完全相同的試驗。

在本書的一開始,我描述了自己所做的第一個搞怪實驗。那是在1985年,研究的對象是剛在火車站碰面的人,我當時也偷偷地拿著一個秒錶,讓人們估計從我做自我介紹開始已經過去了多少時間。21年後,我又做了最近的這次實驗。和火車站的實驗一樣,這次的實驗也會涉及毫不知情的路人和藏起來的秒錶。然而,跟我此前所做的研究不同的是,這可不是一次小規模實驗。

英國文化協會的辦公室遍佈全球各地,每一個辦公室都會通過多種多樣的藝術、教育、科學、技術和體育活動向世界推介英國。2005年下半年,我建議英國文化協會和我攜手做一個大規模的跨文化實驗,探究一下全球各地的生活節奏有何不同。我們採取的是羅伯特·萊文的創新研究方式(參見第6章),實驗的目的是測量全球各地的人在21世紀的步行速度,並與萊文在20世紀90年代得出的實驗結果進行對比,從而發現人們是不是比以前走得更快了。

就在我站在都柏林郵政總局大樓外面的同一天,我們的研究團隊已經帶著秒錶、捲尺和鋼筆進入了全球各地諸多城市的市中心。和萊文采取的實驗方式一樣,他們也會在繁忙的大街上找一條寬闊的人行道,而且也要確保人行道是平坦的、沒有任何障礙物,而且並不是特別擁擠,這樣的話,人們就可以盡情在上面闊步前行了。在當地時間上午11點半和下午2點之間,他們會記下35名男士和35名女士走過一條60英尺的人行道所花的時間。觀察的對象僅限於獨自走在路上的成年人,而且把所有邊走邊打手機的人和提著很多購物袋的人全部排除在外。

從巴黎到布拉格,從新加坡到斯德哥爾摩,研究人員從32個國家和地區各選了一個主要大城市,並測量了每一個城市的生活節奏。這次實驗涵蓋了很多萊文曾經造訪過的城市,另外又加了幾個他在1994年的研究中未涉及的城市。不同國家和地區不同城市的生活節奏排行榜具體如下:

就在同一天,我們也派出人員去英國的各大城市進行測量。結果顯示,倫敦人的步伐是最快的,走過60英尺的人行道平均花費的時間為12.17秒。接下來就是貝爾法斯特人,平均所需時間為12.98秒。排在第三名的是愛丁堡人,平均時間為13.29秒。步伐最慢的是加的夫人,他們的平均時間竟然是16.81秒。這些數字的差距看起來可能不是很明顯,但如果算一下累加值就會令人大吃一驚了。約翰奧格羅茨是位於蘇格蘭最北端的一個小村莊,也就是英國的天涯,蘭茲角位於英格蘭西南端,也就是英國的海角,兩者之間的距離為874英里(約1407千米)。如果讓一名倫敦人從英國的天涯走到海角,大概需要11天,如果換成加的夫人,所需的時間差不多就是15天了。

通過對比,我們的實驗和萊文的實驗都涉及了16個城市,我們已經能夠確定人們的生活節奏是不是已經加快了。我之所以去愛爾蘭,就是因為萊文的實驗顯示都柏林人的步伐是全世界最快的,穿過60英尺的人行道只需要11.13秒。我在2006年的實驗中得出的結果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具體為11.03秒。在萊文給出的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其他一些城市也基本沒有出現步伐顯著加快的現象,包括東京、紐約、倫敦和巴黎。那麼,在萊文的榜單上排在最後幾名的城市是否也一樣呢?1994年,布加勒斯特人走完60英尺的人行道平均需要16.72秒,到了2006年,他們已經將這個時間降到了14.36秒。維也納人所需的平均時間也減少了2秒,從原來的14.08秒降到了12.06秒。索非亞、布拉格、華沙和斯德哥爾摩也出現了步伐加快的現象。不過,變化最大的當屬廣州和新加坡。平均而言,這兩個城市的人在2006年所需的時間都比1994年少了4秒,這意味著他們生活節奏要比世界上的許多地方快了4倍。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16個國家的平均步行速度是在13.76秒內走完60英尺。到了2006年,所需的時間就降到了12.49秒。我們的步行速度測量結果顯示,全球各地的人都走得越來越快了。

這種巨大的變化僅僅花費了10年時間。如果照這樣的速度走下去,到了2021年,人們走完60英尺的距離基本上就不花什麼時間了。如果推算到2040年,他們在動身前幾秒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依據米爾格蘭姆的「感覺超負荷」理論(參見第6章),我們得出的研究結果意味著生活在這些城市的人會變得更不樂於助人了,他們會更關心與自身利益相關的事情,而且彼此之間的孤立感會變得比以前更為強烈。考慮到這些因素在創造關愛型社區中的重要性,有些人可能會說全球各地城市居民的步伐已經超過了所在地的生活節奏。這是一種頗令人擔憂的想法,最近一次的《世界城市狀況》報告得出結論說,有史以來第一次,城市居民的數量超過了鄉村居民。

在都柏林完成測量實驗後,我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離開了郵政總局(以每秒鐘5.45英尺約1.7米的速度),並開始回顧自己在過去的21年裡對生活中的古怪處所做的各種探究。我的研究範圍也可謂涉獵廣泛,我測試過一個國家的說謊技巧,也對搭訕語和交友廣告中的心理進行過解密,除此之外,這些研究工作也帶給了我很多美好而難忘的回憶,其中包括在鬧鬼的房間裡待上幾個晚上,在搞笑俱樂部裡做不搞笑的即興表演,讓我的博士研究生穿上超大號的小雞服裝,看4歲的孩子在股票市場上一展身手,感受60英尺長的熾熱炭火堆所散發的熱量(在這個實驗中我們沒有測試火行者的速度,不過我估計他們的速度肯定會讓都柏林人望塵莫及)。然而,沒有什麼科學實驗是在真空中獨立存在的,很多大膽探索人類行為未知面的學者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而這為我所從事的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些研究人員為了自己所從事的科學事業吃盡了苦頭,他們曾偷偷地藏在超市和保齡球館裡,他們曾對殺人犯的屍體進行過電擊,他們曾在紅綠燈前刻意阻礙交通,他們也曾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翻閱數百萬人的死亡記錄。這些怪誕心理學家讓我們得以深入認識心理學的諸多領域,其中包括欺騙、迷信和助人為樂心理。這些研究也已幫助我們揭開了日常生活中所蘊含的秘密心理,顯示出我們的日常生活事實上是多麼令人著迷。正如阿瑟·柯南道爾在《血字研究》中所說的:「毫無疑問,生活比人們的大腦所能夠想像的一切還要更為奇特。」

在過去的一百多年裡,有一小群高度敬業的人一直在研究像你一樣的人。你的生活是一種極為奇特的現象,直到今天,他們所做的工作不過是觸及了這個奇特現象的冰山一角。我希望這本書能夠有助於將怪誕心理學從冷門學科變為主流學科,而且對不尋常現象的研究能夠成為司空見慣的事情。我也希望這個領域的學者們可以進行更多既有趣又特別的研究,比如說,他們可以去探索金髮女郎是不是真的更為有趣,我們為什麼會做白日夢,人們的個性和他們使用的手機鈴聲之間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有些人比別人更受歡迎,會口技的人是否具有多重性格,穿校服是否真的會扼殺孩子們的創意,以及為什麼我們會喜極而泣,等等。總而言之,我夢想著未來的世界裡充滿了探究生活中稀奇古怪層面的研究人員。下一次再有人在大街上攔住你問幾點了,或者你的車子前面有輛車在綠燈亮起後還遲遲沒動,或者你發現地上有一張20英鎊的鈔票,那就要小心了。事情可能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