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複雜表情識別

剛剛學習完笑容的特徵，我們就趁熱打鐵，先從笑容開始，辨識一下人類最複雜的社交表情——笑容。

11.3.1複雜的笑容

人類能夠通過多種不同的笑表達具有細微差別的情緒，在笑容中甚至可以融入驚訝、厭惡、憤怒、恐懼、悲傷等全部負面情緒，進而創造出具有多重意義的表情。這也是為什麼在所有表情中，笑容是獨一無二的最適宜社交表情的原因。

自然笑容中的眼眉和前額完全放鬆。因此，如果有特別的眉毛形態的加入，就在笑容中摻雜了那種眉毛形態所代表的情緒。此外，笑容強大的兼容性，還可以混入各種基礎情緒的必要形態特徵（當然，多數必要形態特徵都由眉、眼構成），混編成一種新的表意。

1.驚喜

圖11-24

這張圖我們在第4章講解驚訝的時候，曾經見到過。現在，我們可以用專業的分析手段來拆解一下形態特徵如下（如圖11-24所示）：

１雙眉提升（驚訝表情特徵）；

２上眼瞼大幅提升，露出大部分虹膜上緣（驚訝、恐懼表情特徵）；

３上唇提升，露出上齒，下顎打開，下唇張開呈U形，嘴角向兩側、向上拉起（驚訝、大笑特徵）；

４臉頰隆起，下眼瞼下方有笑容特有的溝紋（笑容特徵）。

結論： 排除恐懼（因為沒有眉形特徵），確認驚訝特徵，確認笑容特徵，綜合而言是驚喜表情。

2.期望的笑

在中國人的習慣中，高挑雙眉除了會出現在驚訝、恐懼等基本情緒中外，如果單獨出現，還能表達另外一種含義——默契。如果翻譯成現在的流行語言，大概是「你懂的」。在語言表述的過程中，配合著言語做出不經意的挑眉動作，表示行為人對自己所說的話認可，並且認為聽者也應當認可，這應該是一種默契。

所以，如果在笑容中加入這種高挑的雙眉，但沒有因吃驚而張大的嘴巴，僅僅是牙齒輕微咬合的笑容口型，這種表情可以表達強烈的信任和熱情，並將當事人內心的期待表露無遺，可以稱為期待的笑。如圖11-25所示。

圖11-25

１雙眉提升（驚訝表情特徵）；

２上眼瞼大幅提升，露出大部分虹膜上緣（驚訝表情特徵）；

３上唇提升，露出上齒，下唇拉長，上下齒咬合，嘴角向兩側、向上拉起（笑容特徵）；

４臉頰隆起，下眼瞼下方有笑容特有的溝紋（笑容特徵）。

結論： 可以確認驚訝特徵，但因為沒有嘴部的配合，表達出來的驚訝不是真正的吃驚，而是傾向於已經預知了即將發生的結果，是默契特徵，同時確認笑容特徵，綜合而言是期望的笑。

3.冷笑、譏笑（輕蔑的笑）

圖11-26

１上唇單側提升，露出上齒，鼻翼兩側形成鼻唇溝（厭惡特徵）；

２單側嘴角上揚明顯，單側臉頰隆起（笑容特徵）；

３眼瞼閉合，但下眼瞼沒有凸起、變緊，下方也沒有產生笑容溝紋（否認笑容特徵）。

總結： 確認厭惡情緒（輕蔑或不屑），因為眼睛特徵的缺失，笑容不真誠，露出嘴角的笑意，是內心對於厭惡刺激源的優越感而產生，不是愉快，是不屑一顧。

4.獰笑（憤怒的笑）

圖11-27

１略微低頭，下巴回縮（攻擊頭部姿態特徵）；

２雙眉皺緊、下壓，呈「10:10狀」，眉間有皺眉紋（憤怒特徵）；

３上眼瞼努力上提，遇到雙眉下壓阻力，在眼瞼皮膚上形成褶皺（憤怒特徵）；

４下眼瞼繃緊（憤怒特徵）；

５上唇提起，露出上齒，嘴角向兩側拉伸、向上翹起，下唇放鬆（笑容局部特徵）；

６上齒有咬下唇的動作趨勢，表抑制。

總結： 憤怒特徵明顯，可以確定為主導情緒；出現了笑容的嘴部特徵，但沒有眼睛參加，不是真誠笑容，沒有愉悅情緒，再加上牙齒咬嘴唇的抑制動作，可以判斷當事人抑制憤怒（暫不攻擊）的心態，但對於情境用笑容表示有掌控感或者壓力不大。在憤怒的主導情緒下發出笑容，可以稱為獰笑，表達了進攻可能性和對戰鬥結果的內心得意。

5.恐懼的笑

圖11-28

１雙眉形態變平，眉頭和眉梢的連線角度改變，儘管沒有明顯的眉頭上揚，但還是能看到眉頭上揚造成的眉形改變（恐懼、悲傷形態特徵）；

２上眼瞼試圖睜大，但遇到雙眉下壓的阻力，在皮膚上形成褶皺（堆積隆起），如果沒有阻力，可判斷出虹膜的暴露區域增加（恐懼特徵）；

３下眼瞼凸起、繃緊、上提，下方出現笑容溝紋，結合嘴角形態和嘴唇形態以及臉頰的隆起，都是笑容的標準特徵。

總結： 笑容特徵充分，是真笑容，但眉毛和上眼瞼的形態是恐懼表情的最小特徵，可以判斷有恐懼類情緒存在。在笑容中摻雜了害怕的情緒，常見於下級對上級、弱勢對強勢的對話情景，可能是阿諛奉承，也可能是有所求或者有所怕的討好。

當然，也不一定都是這麼功利的情境，心存擔心的憂慮笑容也是這樣。如果老闆莫名其妙地表揚了你，對你來說，既意外，但又不知道表揚的後面會跟著什麼事兒，不敢放開了笑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6.悲喜交加（悲傷的笑）

歡樂和悲傷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小孩子有的時候甚至可以從笑到哭無間隙轉換，連氣息都不用停。從悲傷到笑容的表情轉換也很相似。

圖11-29

１眉頭上揚，眉形趨平但在內側1/3處出現扭曲（悲傷特徵）；

２下眼瞼、嘴部和臉頰形態是笑容的標準特徵。

先悲後喜的破鏡重圓，或者先喜後悲的歷經辛酸的成功，都有可能出現這樣的表情。我們經常可以在足球比賽中看到這樣的球迷，因自己支持的隊伍艱難取得勝利後出現這種巨大的悲喜交加的表情。

7.狡猾的笑（應對的笑）

圖11-30

１雙眉下壓，輕微皺起（眉間有輕微皺眉紋）；

２眼輪匝肌收縮，眼睛瞇起，上眼瞼沒有提升（不是憤怒，不是恐懼），下眼瞼凸起、彎曲、上提，下方因臉頰隆起擠壓形成溝紋（笑容特徵）；

３嘴角被顴大肌拉扯，向耳側翹起，臉頰隆起（笑容特徵）；

４下唇在頦肌的收縮下向上推起，與上唇抿緊，下巴上有隆起（認可特徵）。

眉毛的降低會給笑容中添加一些壞壞的感覺。皺眉肌的收縮暗指著用力思考，抑制的嘴唇又能凸顯出笑容中的惡意。如果看起來不狡猾，至少也是精明的，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一樣。

8.失神的笑

單看這張圖，容易誤會為不屑一顧的譏笑。其中，上唇提起，鼻翼兩側的淺鼻唇溝等形態，符合厭惡表情的最小特徵。但是，厭惡是負面情緒，值得關注，所以即使沒有皺眉的形態，眼睛也是警覺的，有排斥表意，不會雙眼無神。

圖11-31

１上瞼提肌充分放鬆，導致上眼瞼下垂至瞳孔上緣；

２額肌收縮，提升雙眉的時候，勉強提起上眼瞼；

３僅有嘴角和嘴唇形態貌似存在笑容特徵，臉頰有輕微隆起但不明確，下眼瞼的笑容特徵也幾乎不可辨識。但是這種嘴形能夠確定沒有壓力，具有積極傾向。配合眼睛的失神狀態，能使笑容看起來呈現出陶醉狀，或嫵媚狀。

人在兩種情況下會自動閉起眼睛來減少視覺信息的干擾，第一種是神經系統的生理疲勞，比如睏倦或者醉酒；第二種是享受或者表達享受的時候，這是閉合（部分閉合）眼瞼，可以讓其他感官充分體會刺激源的美好（詳見第10章中的詳細解釋）。因此降低的上眼瞼通常出現在陶醉、嫵媚、醉酒和睏倦的時候。所以，我們對這種上眼瞼下垂的笑容，第一解讀為醉態，第二種可能性就是花癡狀（色瞇瞇的），廣告和電影中這樣的場景極多，蛇蠍美人和色狼多出現這樣的笑容。

9.得意的笑

圖11-32

１眉毛輕微提升，但上眼瞼沒有提升，否定驚訝特徵，表示自信；

２視線偏轉至右側，不正視刺激源，屬於視覺阻斷行為，表示沒有接收或者表達信息的意願；

３下眼瞼形態符合笑容特徵；

４上唇有提升表現，鼻唇溝明顯；嘴角向兩側拉扯，上下嘴唇變長；在下唇被頦肌頂起的狀態下，唇間線呈水平直線，說明如果沒有頦肌的作用，唇間線將向下彎曲，口型屬笑容特徵；

５頦肌的隆起和降口角肌的雙重作用參與了抑制嘴部形態，說明當事人不希望流露出明顯的笑意。

總結： 自信的笑容中（眉毛和下眼瞼），出現了主動抑制行為（嘴部），同時出現視覺阻斷中止有效交流，屬於偷偷的得意。

11.3.2其他複雜表情識別

1.羨慕嫉妒恨

圖11-33

１雙眉眉形正常，通過皺眉紋可觀察到有輕微皺眉動作，表示關注和應對；

２上眼瞼形態正常，沒有明顯上揚或下垂；但下眼瞼繃緊，輕微鼓起，屬憤怒形態特徵；

３視線偏向左上方，此圖中是在注視左側的刺激源，偏上表示自我定位較高（相對於刺激源而言）；

４上唇提升，鼻唇溝清晰，但有受到抑制的痕跡，表示厭惡類情緒，根據程度判斷為輕蔑；

５頦肌收縮明顯，有凹凸不平的隆起，同時推擠下唇向外鼓起，與上唇抿緊；

６降口角肌和頸闊肌有輕微收縮，嘴角向兩側輕微拉伸，向下微彎，屬於「苦澀的癟嘴」，表示抑制和無奈。

總結： 對所注視的對象呈矛盾心態，一方面持否定的厭惡情緒，可能是輕蔑程度；一方面表示關注、應對，略微氣憤，但又沒有什麼辦法改變現狀，只能自我抑制和接受現狀。

2.不悅的厭惡

圖11-34

１有明顯皺眉動作（皺眉紋），同時雙眉內側1/3處有扭曲，眉頭向上，結合眼瞼形態判斷不是恐懼，屬於悲傷情緒的必要特徵；

２上眼瞼在眼輪匝肌的作用下向下壓，幾乎遮蓋了虹膜的上半部分，停留在瞳孔上方。由於不是自然下垂，而是用力閉合至這個位置，所以不是失神，結合眉毛的下壓判斷是厭惡表情的典型形態；

３口輪匝肌有輕微收縮，嘴唇不是完全放鬆，而是向外撅起，程度很小，同時頦肌也有配合動作，表示自我抑制，拒絕表達自己的觀點。

總結： 眉毛的形態和眼瞼的用力閉合形態表達了不悅（不悅屬悲傷類）的厭惡，以不高興為主（否認），用忽略的眼神（貌似無神）表示不關注的輕蔑（屬厭惡），與眉毛的皺緊形成矛盾，嘴部的輕微抑制形態表達了內心承受壓力的狀態，用緘口的形式強化了厭惡情緒的表達。說明內心的厭惡程度很重，但不能通過明顯的表情充分表達。沒有憤怒必要特徵，也就沒有進攻慾望的外在表現，所以不是憤怒。

3.喔，好慘啊！（不關我事的慘事）

圖11-35

１雙眉大幅提升，表示驚訝，但眉毛的形態不是自然拱形，而在內側1/3處形成扭曲，可能表示恐懼或悲傷；

２儘管眼瞼睜到最大，但根據虹膜露出的上緣面積，可以判斷上瞼提升的動力來自於額肌對眉毛的大力拉升，而不是上瞼提肌的作用，因此眼瞼自身不緊張，沒有主導動作，可以否定恐懼（恐懼要求上瞼提肌有上提動作），結合眉毛形態判斷，屬悲傷；

３淺淺的鼻唇溝，提示了提上唇肌的收縮動作痕跡，儘管上唇的實際位置被降口角肌整體拉得很低，屬厭惡必要特徵；

４頸闊肌將嘴角向兩側拉開，降口角肌強烈收縮，大幅拉低口角，只是唇間線呈現向上拱起的弧線；

５頦肌強烈收縮，向上推起下唇中部，使雙唇抿緊，形成表面凹凸不平的隆起。這一特徵與降口角肌造成的影響相結合，可判斷為典型的悲傷嘴形，區別只是在於下顎沒有打開，嘴沒有張開，否則就是咧開嘴的哭泣，所以這個形態屬於悲傷類情緒表達。

總結： 眉眼形態表達了驚訝和悲傷，上唇提升的程度表達了輕微的厭惡（不喜歡），嘴部整體形態表達了無奈（悲傷代表的心理狀態是對結果的無力挽回）。這個表情常見於看到了慘狀之後的第一瞬間，表達了心裡對慘狀的無奈（不關我事的無能為力），與聳肩同義。

4.咦！好慘啊！（身臨其境的慘事）

圖11-36

１雙眉下壓，皺緊，表示關注，內側1/3出形成扭曲（左側眉更明顯）向上，表示恐懼或悲傷；

２上眼瞼努力提升，但遇到下壓的雙眉，形成皮膚褶皺，結合眉形判斷為恐懼情緒的表達；

３提上唇肌收縮，上唇提升，鼻翼兩側形成淺鼻唇溝，表示厭惡；

４頸闊肌將嘴角向兩側拉伸，降口角肌向下拉低嘴角，降下唇肌向下拉開下嘴唇，頦肌收縮，上推下唇中部，並形成表面凹凸不平的肌肉隆起，這個口型是咧著嘴哭的典型形態特徵，表達強烈的悲傷。

總結： 眉眼形態表達恐懼，下半臉表達悲傷和輕微的厭惡，說明當事人對負面刺激源非常害怕，慘狀引起了感同身受的痛苦，引發了悲傷情緒。

5.不服氣

圖11-37

１雙眉提高，眉形自然，但眼瞼放鬆，沒有眼輪匝肌和上瞼提肌的動作痕跡，說明不是驚訝，而是表示自信或者較高的內心自我定位；

２視線轉移向左下方，視覺阻斷表示中斷有效溝通，轉向下方表示承受；

３頭部整體形態可以看出下巴翹起的抬高動作（詳見《微反應》一書中的「仰視反應」），與眉毛共同表達了較高的自我定位；

４頦肌輕微收縮，上推下唇中部，造成嘴角下撇，雙唇抿在一起，下巴上隆起凹凸不平的肌肉鼓包，表示自我抑制。

總結： 內心對自己的觀點持堅持意見（眉毛和頭），不希望接受刺激源的信息（比如某人的觀點），中斷有效交流，但限於情境不能離開或者反駁，因此自我抑製表達（口型），只是堅持著聽下去（視線下移）。

6.固執己見的不認同

圖11-38

１雙眉提升，右側眉更明顯，在上眼瞼沒有提升配合的狀況下，屬自我定位較高、自信的外在表現；

２上眼瞼向下閉合，幾乎與下眼瞼接觸，瞼裂很小，排除是享受的可能，屬於不想看到刺激源的反應，可確定刺激源被當事人評估為負面刺激源；

３不正視刺激源，視線向右下方，表示提前對刺激源的出現有所預期，遇到負面刺激表示承受，但不認同，也沒有試圖改變；

４通過鼻唇溝可以確定，上唇有提升，屬厭惡類表情特徵，表示否認；

５降口角肌收縮，下拉嘴角明顯，頦肌收縮，向上強力推起下唇，下唇繃緊與上唇抿緊，下巴上的肌肉隆起表面凹凸不平，這是典型的「苦澀的癟嘴」形態，表示無奈和自我抑制。

總結： 面對負面刺激源，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認同刺激源的信息，但沒有改變的行動慾望，對負面刺激採取承受、忍耐的態度。

7.加強的不服氣

圖11-39

１眉毛已經恢復高度，不再上揚，且有輕微皺起痕跡（皺眉紋）；

２上眼瞼垂落得更低，是有意識的動作結果，表示對負面刺激源的視覺阻斷；

３視線轉向左下方，中斷有效溝通，僅僅是承受著；

４充分上提的上唇和深深的鼻唇溝暴露了內心的厭惡程度很強；

５嘴部在頦肌的強烈收縮下，下唇向上推起與上唇抿緊，表示否認但自我抑制。

總結： 同樣是表示不服氣，但這個表情強烈很多。沒有較高的內心自我定位，僅僅就是厭惡。嘴部形態共同表達了內心的不屑，但自我抑制的形態特徵和視覺阻斷中的視線下移表達了對負面刺激信息的承受。說得簡單點，就是「你說唄，我聽著，但是我絕不認同」。

8.真的面無表情嗎？

圖11-40

如圖11-40，左圖是請你判斷的圖，為了方便比對，右圖呈現出面無表情的中性面部狀態，不積極、不消極。

１在左圖中，右側眉頭上方，有非常輕微的皺眉紋，證明了皺眉動作的存在；

２通過特寫圖（圖11-41）可以判斷出上圖中的虹膜暴露面積比下圖少（比較燈光反射亮點的位置），說明虹膜上緣被上眼瞼蓋住的面積更多些，上眼瞼有下垂或閉合趨勢。結合皺眉的關注表意，可以排除失神狀態，因此表示視覺阻斷，證明了心裡對刺激源的負面評估。

圖11-41

總結： 不喜歡、不認同、不接受、質疑等負面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