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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靈怎樣才能安靜?

瞭解你自己——而不是別人對你的看法——很重要。

我們已經談論了如此多的其他內容,像恐懼、快樂及悲傷的結束,我認為我們應該一起討論冥想的主題了。當然,那個詞富有含義,尤其是在東方。那裡對於什麼是冥想及要遵循什麼體系、方法和練習有著各種各樣的觀念。我認為我們應該考慮這一點,因為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死亡、愛和偉大的美的感覺一樣。冥想也不僅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或許它涵蓋了生活的整個領域。

我不太清楚要如何開始討論它,因為這是一件相當複雜的事情。我認為,我們必須徹底、完全地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不僅是在外在的我們的人際關係中、我們的態度和活動中,而且是在內心、在最深遠的層面上改變。必須發生一場真正非凡的改變,由此我們的心靈、我們的現有結構變得完全不同。幾個世紀以來,人類一直都在尋找一種並非世俗的生活方式,正因為如此我們已經逃離了生活。我們拒絕了生活,並且發明出我們自己的關於「什麼是宗教生活」「什麼是宗教心靈」的概念,我們必須放棄我們曾經想過的一切,或者人類思考過的「什麼是冥想」或「什麼是宗教生活」。我們必須完全捨棄、否定那一切。我會告訴你為什麼。

理性很棒;邏輯、理智、健康和客觀地進行推理的能力——不是變得情緒化,而是清楚地使用智力的能力——是必要的。智力是人類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它必須能夠清楚地觀察,客觀、高效和理智地而不是神經質地推理,並且認識到智力只是一個部分,它無法解決我們所有的問題。於是一個人問道——如果這個人是完全嚴肅認真的,而我希望你是這樣的——如何在我們內心從而在這個世界上引發轉變,因為世界就是我們自己。

我們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們,因為我們受到成長於其中的文化的制約,而那種文化是由人類——你——建造的。因此,你和你周圍的世界之間是沒有區別的。你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你,如果你真正嚴肅、深刻地看到轉變的必要性,那麼你必然會提問,大腦、心靈的結構是否能夠經歷一場整體的轉變。那就是我們要去弄清楚的;那就是冥想的開端——不是學習如何筆直地坐著,深深地呼吸,或者練習各種類型的技巧,希望因此達到某種不可思議的覺悟。

所以,我們將以「看到什麼不是冥想,通過否定想到肯定」的方式開始討論。但是,你必須否定,不僅從語言上、智力上或理論上,而且從實踐上,否定任何人說過的冥想所是的任何事物——是誰說的並不重要。一個人不得不親自弄清楚,因為真理是某種不能通過另一個人買到的東西;它不是某種固定的東西,某種為了發現它你可以重複添加相關信息的東西。請務必認識到這一點——如果你是真正嚴肅認真的,你就必須完全否定所有的宣傳,因為宗教就是持續的宣傳——五千年或者兩千年來,你一直都被告知要做什麼、要想什麼。所以,如果你是認真的,你就必須把所有那一切完全放置於一旁,並且親自發現什麼是真理——如果存在這樣一種東西。

瞭解你自己——而不是別人對你的看法——很重要。如果你聽信心理學家、分析師、宗教導師和宗教書本上所說的關於你的事實,你就不是在發現自己;你是在發現別人說的內容。那不是簡單明瞭的嗎?如果你追隨某個心理學家、哲學家、善於分析的知識分子或者某個古代的導師,你就只不過是在遵循他們所說的關於你的知識。你必須否定那一切,以便開始弄清楚你是什麼。

冥想就是這件事情的一部分,因為沒有自我瞭解——不僅從表面上,而且從你存在的最深處瞭解——你就沒有行動的基礎,你就沒有任何你可以在其之上建造——心靈可以在其之上建造——穩固和有序房屋的基礎。所以,如果你願意真正地踏上這種非凡的旅程,那麼自我瞭解就是絕對必要的。

我們要一起邁向「瞭解自己」這一龐大而又複雜的問題的旅程。沒有人能夠教你關於你自己的知識,除了你自己以外。請看到這件事絕對的必要性。你必須成為古魯、弟子和老師,成為你自己並且從自己身上學習。你從另一個人那裡學到的並不是真理。你必須親自弄清楚你是什麼,並且學習如何觀察你自己。

你知道,探究這一點是最為艱巨的任務之一。這就像一起旅行;當一起行走時,你必須是我的朋友,你必須喜愛一起行走,你必須要有愛——那是最為困難的事情之一。學習瞭解自己並不是積累關於自己的知識。要瞭解我自己,我就必須觀察我自己。如果我通過累積的知識來學習瞭解我自己,我就沒有在瞭解我自己。

存在兩種學習方式。其中一種學習是為了積累知識,然後從知識中學習,透過過去的屏障來觀察。我學習瞭解我自己:觀察我自己擁有的各種經驗,進而從那些經驗當中積累知識並且通過那些經驗來看自己;也就是說,我通過過去來看自己,因為知識是過去。那是看自己的一種方式。另一種方式是去觀察並注視所有思想和所有動機的運動,並且永遠都不去積累,因此,學習是一個連續的過程。讓我們深入這一點。

我看到自己是暴力的,我譴責過它或者為它辯護過。從中我學到了不應該存在暴力。我已經從中學到了這一點。下一次我觀察到自己是暴力的,我根據自己已經學到的知識進行反應。因此,其中並沒有新鮮的觀察。我正在用過去的眼睛、以前的知識來看待新的暴力經驗,因而我不是在學習。學習意味著一種持續的運動,不是來自過去,而是每時每刻的運動,所以其中沒有積累。

我們是成千上萬的積累的產物。我們一直都在積累,如果你願意瞭解那種積累,那麼你就必須學習它並且不要進一步積累。所以,必須要有一種觀察,它是沒有積累的連續不斷地學習。積累就是中心,就是「我」——自我——要學習瞭解它,一個人必須從積累中解脫出來,並且不在不同方向上的另一個層面上進行積累。

所以,必須要學習瞭解你自己,通過觀察——不是譴責,也不是辯護——而僅僅是注意你談話的方式、你行走的方式、你使用的詞句、你的動機、你的目標和你的意圖,全然覺察而沒有任何選擇。覺察不是積累的問題;它每時每刻都在學習和覺察。當你沒有警覺時,不要煩惱;請重新開始以至於你的心始終都是新鮮的。因此,對你自己的學習瞭解不僅是在有意識的、膚淺的層面上,而且是在所謂的無意識的和隱藏的更深的層面上。

你要如何學習某些十分根深蒂固和隱秘的,不是公開的東西呢?我們的整個意識既有表層的,也有隱藏的,而我們不得不學習那種意識的全部內容,因為內容組成了意識,兩者並不是分開的;內容就是意識。因此,要瞭解內容,必須存在一種沒有觀察者的觀察。你知道,生命中最吸引人的事情之一就是去發現如何以全新的眼光看待生活。

要觀察隱藏部分,一個人必須擁有一雙沒有受到過去制約,作為印度教徒、基督教徒及諸如此類制約的眼睛。一個人必須彷彿是像第一次那樣看自己,並且每次都像第一次那樣去看,因而從不積累。如果你能夠在行動中——在辦公室裡,和家人在一起時,和孩子在一起時,當你進行性行為時,當你貪婪和野心勃勃時——如此觀察自己,能夠觀察而沒有譴責、沒有辯護,只是觀察,那麼你會看到,在那種觀察之中不存在任何衝突。一個帶著備受折磨的、扭曲的頭腦的心靈永遠都無法發現什麼是真理。我們大多數人的頭腦都是扭曲和備受折磨的,經由控制、紀律和恐懼而變得狹小。

此外,還有另外一個因素。我沒有讀過他們的書或其他任何類似的東西,但是心理學家、教授與講話者談過他們的特殊主題。他們說,我們必須做夢,否則我們就會發瘋;當我們睡覺時,肯定會產生夢境。每晚當我們睡覺時,某種夢境活動就開始了,並且他們說做夢對人類的理智來說是必不可少的。現在,我們要去質疑它,我們要去發現做夢到底是不是絕對必要的。所以,我們不得不拋開專業知識,然後親自去弄清楚。所以,我們不得不探問什麼是夢。難道夢不是日常活動的延續,只不過是以符號的形式出現嗎?

請不要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們是在一起研究、一起旅行,所以不存在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們雙方都在觀察。我們在問做夢到底是否是必要的。難道夢不是日常生活——日常觀察和日常爭吵,你知道的,所有的不幸、暴力、辛酸和憤怒——的運動嗎?難道夢不是那樣一種在我們睡著的時候繼續發生的運動,只是以符號和儀式的形式展現出來嗎?

如果你觀察,你也會看到,大腦需要秩序,否則它就無法合理地運作。你是否注意到,在你睡覺之前,你回顧一天並且對自己說「我本應該以不同的方式來說那些;我本應該以不同的方式來做;我本不應該那樣說;我希望那沒有發生過;我明天必須糾正它」。難道你沒有注意到,你在去睡覺之前回顧一天的活動嗎?為什麼?因為,如果你不是有意識地做這件事,當你睡著的時候,頭腦就會消耗它的能量以便在它自身之內帶來秩序。秩序在日常生活中——不只是在你睡著的時候——是必要的。

大腦需要你過一種有序、理智的生活,否則它無法高效地運作。秩序就是美德,因為如果你不善良,如果你混亂,大腦如何能夠運作呢?大腦只有在它安全,它內部擁有秩序的時候才能良好地運作。難道你沒有注意到所有這些事情嗎?如果你過一種混亂、矛盾、愚蠢和膚淺的生活——就像我們大部分人過的那種生活一樣——你能擁有表面上的秩序,但是當你與其他人發生關係時,表面上的秩序就會變成無序。所以,秩序是必要的。

當身體睡著的時候,大腦正在自身內部產生秩序,因為第二天它不得不再次面對混亂;它必須有能力從混亂中產生秩序。產生秩序以做夢的形式進行,但是,如果在醒著的時間裡你已經建立了秩序,那麼當身體入睡時,大腦就可以進行探究,進而過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

這是冥想的一部分。一顆沒有秩序的心——做一套說一套,以不同的方式思考和行動,就像我們做的那樣——它無法理解什麼是冥想。必須存在秩序。那麼,心靈——大腦——如何在白天建立秩序呢?秩序就是美德,社會道德則不是美德。我們不是在討論社會秩序和社會道德,我們正在討論一種有序的美德。秩序不是由《薄伽梵歌》《聖經》或老師所建立的藍圖。秩序是活的,它沒有藍圖。如果你根據藍圖而活,那麼在「你是什麼」和「你應該怎樣」之間就會存在混亂;其中就會存在矛盾,進而存在衝突。衝突標誌著混亂。

所以,只有當你觀察、瞭解混亂的時候,你才能發現什麼是秩序。在瞭解混亂的過程中,你產生了秩序。我們每天的生活——就像我們現在過的這樣——是混亂的,難道不是嗎?如果你對自己是誠實的,你會說你的生活是十分有序和十分理智、平衡與和諧的嗎?顯然不會。如果它是那樣的,你就不會坐在這兒了。你願意是自由的人、非凡的人,建立一個不同的社會。但是,我們是混亂、矛盾的人。請觀察它,不要否認或者辯護,請只是觀察你的混亂:你是多麼矛盾,你是多麼害怕,你是多麼妒忌,尋求聲望和地位,被你的妻子或丈夫欺負,是你鄰居對你的看法的奴隸,處於持續不斷的衝突和掙扎中。請觀察那一切,不要辯護或者譴責。學習瞭解有關那種混亂的一切,你就會看到從中產生了一種有運動、有生命、有活力的非常溫柔的秩序。你之所以會看到,是因為在白天你已經在你的生活中建立了完整的秩序——一種數學般精確的秩序。

要理解這些,你不得不瞭解恐懼,你也不得不瞭解快樂——前幾天我們簡略地研究過。所有以自我為中心的活動——虛榮、痛苦和絕望——都是混亂,而通過無選擇地覺察它們,你會看到,當你入睡時,你的心完全沒有產生任何夢境。因此,這樣的一顆心——這樣的一個大腦——在睡眠期間得到了更新;它更新自己,因而第二天早晨,你會發現大腦具有非凡的能力,而那就是瞭解自己的一部分。

另外,一個人必須付出時間。你知道,你必須熱愛這種探索。你必須把你的生命奉獻給這種探索,因為這是你的生活。你必須把你的生命獻給對你的生活的瞭解,因為你是世界,而世界就是你;如果你改變了,你就會改變世界。這不只是一個智力上的概念。你必須用這種探索把自己點燃,你必須擁有激情。冥想是巨大能量的釋放;現在,我們要更深入一些探究這一點。

你知道,要改變環境,必須要有一個體系、一種方法,以便高效地行動。如果你想要改變環境,你就必須計劃怎麼做。如果你想要建造一所房子,你就不得不計劃。但是,當你建立一個體系時,發生了什麼呢?從外在來看,發生了什麼?必須要有幾個有能力運行那個體系的人。然後,在他們——這些運行體系的人——身上發生了什麼呢?他們變得比體系或者對改變環境的考慮重要得多。你沒有注意到所有這些嗎?他們是老闆,他們是利用體系來使自己本身變得重要的人,就像全世界的政客一樣。你注意到這一點了嗎?要帶來一場環境的變化,需要有一群擁有某個體系的高效的人。但是這群高效的人是人類:他們憤怒,羨慕,妒忌和渴求地位,因而他們使用這個體系卻忘了環境。

現在,我們需要一個體系去冥想。請看到兩者之間的關係。我們認為,如果有一個體系,我們就能在我們的冥想中——在我們的思考中,在我們的探究中——變得高效。

那麼,體系意味著什麼呢?請非常清楚地記住兩者之間的區別。如果你想要改變物質環境,那麼必須要有一群高效執行某個體系的人。他們必須是非個人的——不以自我為中心,也不中飽私囊——比喻性的說法及在物質層面上。因此,人比體系更重要。

所以,我們說,使自身發生改變也是一樣的,只有通過某個體系我們才能改變,只有通過某個體系我們才能學習冥想是什麼,因為那似乎會提供效率。它會嗎?你知道的,在印度及其他地方,每個不起眼的上師都有一套冥想體系——聚在一起,一起冥想,做這個,不要做那個;你知道所有這些以冥想之名繼續下去的鬧劇。體系意味著重複、練習和遵循某個方法。如果你遵循某個方法、某套體系或某種練習,它就變成了例行公事。而當心靈變成了一件機械的東西時,你就會產生衝突,然後你就會通過性,或者通過其他形式的活動來逃避衝突。

因此,無論如何都要避免任何冥想體系,因為一顆機械的心永遠都無法發現什麼是真理。機械的心可以變得非常遵紀守法和有序,但那種井然有序與我們剛才正在討論的秩序是矛盾的。在那種重複的井然有序當中,在「你是什麼」和「你應該怎樣」——理想、完美及諸如此類的——之間存在矛盾。而哪裡存在矛盾,哪裡就存在扭曲進而一顆備受折磨的心。一顆備受折磨的心永遠都發現不了任何東西。所以,不要屬於任何體系,不要追隨任何上師。

你知道,有一次,一個非常有名的上師來見我們。這是相當有趣的一件事。我們中的一些人正坐在這麼大的小床墊上,出於禮貌,我們起身並且邀請這個重要的人坐在床墊上。他坐下來。他有一根手杖,他把手杖放在自己前面,非常莊嚴地坐著,而他成為上師是因為坐在小床墊上。他正在告訴我們所有人應該做什麼,因為出於禮貌我們提供了這個高出一英吋的小座位——虛榮,對於權力和地位及讓人們成為追隨者的需求。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發現什麼是真理;他們會發現他們所想要的即他們所喜歡的。所以,不存在體系。如果你理解「不存在體系」這件事情,那麼你的心就會具有發現的活力和敏銳。

那麼,你要發現的東西是什麼呢?我們大多數人都想經歷某些並非日常體驗的事情。我們想要經歷一種超凡的狀態,一種覺悟的體驗。「經歷」一詞意味著「通過」。當你要求擁有更偉大的體驗時,那表明你厭倦了生活。所有沉溺藥物的人都認為,通過藥物他們就會擁有非凡的體驗。他們做到了——他們「旅行」了一趟,而他們的體驗全是他們自身制約的表達。這給了他們一定的活力和一定程度的清晰,但是那與覺悟沒有任何關係可言。通過藥物,你無法遇到它。

那麼,我們正在尋求的是什麼呢?一個人想要的是什麼?他看到他的生活是無聊的——一種例行公事,一個戰場,一場戰鬥,一場從來都沒有片刻平靜的持續不斷的掙扎,也許除了偶爾做愛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時候。所以他說「生命是短暫的,生命是變化的,肯定存在某種非凡的永恆之物」;他想要那種永恆——某種不同於純粹物理上的日常事務和體驗的東西——他把那叫作「上帝」。所以,他信仰上帝,所有的意象和儀式都是以信仰為基礎。信仰是恐懼的產物。如果沒有恐懼,你就能看見樹葉、大樹、美麗的天空、光、群鳥和一張臉,就會有美。而哪裡有美,哪裡就有良善。哪裡有良善,哪裡就有真理。

所以,我們必須瞭解日常生活。我們必須瞭解為什麼我們的生活變得機械化,為什麼我們追隨別人,為什麼我們如此幼稚——相信,不相信,戰鬥,暴力。你知道日常生活中正在發生的事情,而我們想要從中逃離,所以我們想要更廣闊、更深刻的體驗。書本、上師和老師都承諾那種覺悟——那件非凡之事。各種體系都向你提供那些:做這些事你就會到達那裡;走這條路你就會發現自己在那裡。彷彿真理是固定的,就像站台一樣,而所有的道路都會通向它。愚蠢的想法就是有一個站點,然後有很多的路,它意味著你走哪條路並沒有關係,因為它們都會到達那裡;因此要包容其他道路。然而,不存在道路,不存在途徑,也沒有固定不變的真理。不存在什麼途徑,因此你必須擁有一顆格外活躍、努力和學習的心靈。

還有整個有關專注的問題。我不知道誰告訴你,你必須專注,學習控制思想;你必須壓制慾望;你必須永遠都不要看女人,永遠都不要看男人。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聽從其中的任何一條。你曾經專注過嗎?也就是說,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些東西上,就像當一名學生想要看窗外樹木、鳥兒或行人的運動時所做的那樣。但是老師說:「看你的書,不要朝窗外看。」專注就是:集中你的注意力,並且在你周圍建立一堵牆,以至於你不會被打擾。專注變成了排斥和抵抗。你看到這一點了嗎?在那種專注當中有著鬥爭:你想要專注,而你的頭腦卻走開了,你的思想在追逐某個東西,所以就有了衝突。然而,如果你注意——不是在你想要關注的時刻,而是在白天每次全然關注幾分鐘,完全付出你的頭腦、你的身體、你的心、你的眼睛、你的耳朵和你的大腦——你就會看到關注是沒有界限的,其中不存在抵抗。在那種關注的狀態之中沒有矛盾。

通過某個方法、某個體系、某種練習學習關注,你是無法變得關注的,只有通過留心注意,然後忘記它,再次開始——這樣才行。每次都把它拾起來以至於這種關注每次都是新鮮的。這樣,當你不關注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當處於那種漫不經心的狀態時就會有衝突,那時請觀察那種衝突,覺察那衝突,對那種衝突付出你全部的注意力以至於心靈變得格外有活力,而不是機械呆板的。那就是冥想的一部分。

此外,你被告知,你必須擁有一顆安靜、寂靜的心靈,難道沒有嗎?即使這個講話者告訴過你那一點,請忘掉講話者說過的,親自看看為什麼你的心必須安靜、必須寂靜。請親自去看看,而不要依照任何人的話——包括講話者。你知道,要清晰地看任何事物,心絕對不能喋喋不休。如果我想聽到你在說什麼,我的心必須安靜,不是嗎?如果我想瞭解你——你的想法,以及你為什麼說某些事情——我就必須聽你說話。對嗎?而當我聽你說話的時候,如果我正在想著其他事情,我就無法傾聽。你明白了嗎?也就是說,要傾聽、要觀察,心靈必須平和,必須安靜。這就是全部的要求。

現在,你問,當心靈一直都在對某事喋喋不休時,它如何能夠安靜?想方設法停止嘮叨,那麼那種努力就變成了一種衝突,難道不是嗎?心靈已經養成了喋喋不休的習慣,無休止地與自己說話、與其他人說話,一直都在使用語言、語言、語言。而如果你試圖通過意志的行動來制止它,那就成了一種矛盾,難道不是嗎?你喋喋不休,並且說「我必須制止它」,所以你又面臨一場鬥爭。

因此,請弄清楚為什麼你的心喋喋不休——探究它,瞭解它。如果它喋喋不休,這難道不是一件很重大的事嗎?它為什麼喋喋不休?因為它必須忙於某些事情。人們說,你必須致力於某件事、某些活動,你必須完全參與其中;而心靈就是完全捲入了喋喋不休。它為什麼要喋喋不休?因為它必須被佔據。為什麼它需要被佔據?請親自去觀察,提出這個問題,找到答案。

如果它不喋喋不休,如果它沒有被佔據,會發生什麼呢?你曾問過那個問題嗎?如果你的心沒有被佔據,會發生什麼?它將面對空虛,難道不是嗎?突然停止這種習慣,你就會感到失落。這種空虛是對你自身孤獨的恐懼,而你試圖通過喋喋不休或被佔據來逃脫這種孤獨、恐懼和空虛。如果你深入探究更深層面的孤獨——不企圖壓制它、逃避它,而僅僅只是觀察它——那麼你會發現,你面對這種空虛的心靈變得徹底獨立。而你只有在你的心安靜的情況下才能觀察它。但是,你一譴責它,你一說「我絕不能喋喋不休」時,你就會有衝突,然後所有醜陋之事就開始上演了。

你知道,孤獨和獨立之間是有差別的。孤獨是孤立,徹底的孤立,那就是你在日常生活中的現狀。在你每天的活動當中,你一直都在孤立自己。你也許結婚了,你也許有或者沒有和你的妻子或與無論什麼人共眠,但是發生了什麼?你有你自己的野心、你自己的貪婪、你自己的問題,她也有她自己的問題;而你試圖在各種問題之間建立一種關係。所以,以自我為中心的活動就是孤獨——以自我為中心的活動是在孤立——從而會有這種駭人聽聞的、可怕的孤獨感。當你瞭解了這一點時,你就會擁有那種單獨——當心靈和腦細胞理解了這整個問題,那種單獨就出現了。獨立就是否定所有權威——所有精神上的權威,而不是法律的權威;如果你不納稅,你就會被關進監獄。

很不幸,一個人不得不遵守各種法律。要改變法律——你們已經制定的法律——你就不得不改變自己。請看到其中的邏輯。通過投擲炸彈和引發物質革命,你有可能會產生官僚獨裁或少數人的專政。但是,我們正在討論另一個人的權威或者你自己積累起來的作為經驗的知識——即過去——的權威。當你的內心完全拋開所有權威,當你不再遵循任何體系,並且當你瞭解了恐懼和快樂時,你就已經瞭解了秩序,而從對恐懼和快樂的瞭解中產生出喜悅。喜悅和快樂沒有任何關係可言。你也許擁有某一時刻的巨大喜悅,但對喜悅的思考卻把它淪為了快樂。

你必須瞭解你自己——那就是一切——而不是瞭解高我。不存在高我。高我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只是思想把它樹立得稍微高等一些。那個靈魂仍舊是「像大師一樣坐在小床墊上的思想」;你認為他將會指導你的生活——那是一派胡言,因為那時你會面臨低下者和高高在上者之間的衝突,以及諸如此類的幼稚之事。

瞭解秩序伴隨著對於混亂——即你的生活——的瞭解而發生。秩序不是某種藍圖——美德是一種活著的東西,就像謙卑一樣。你無法培養謙卑。所以,當做到了這一切時,心靈就會變得十分清晰,沒有困惑。因此它是單獨的,因為其他心靈都是困惑的,其他心靈都處於悲傷之中。從這種單獨之中產生出一種寂靜的品質——它不是練習的結果;它不是吵鬧的反面。那種寂靜是沒有起因的,所以它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這樣的一顆心是完全有序的,因而是徹底單獨的,因而是天真的。它永遠都不會受傷。

從中產生出不可思議的寂靜。而在那種寂靜之中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做到。如果你描述發生了什麼,那麼,那些詞句並不是被描述的事物。描述並不是被描述之物。真理——那種幸福、那種非凡的寂靜及那種寂靜的運動——是沒有語言的。

如果你已經探索到那麼遠,那麼你就覺悟了。你不尋求任何東西,你不想要任何體驗。那時你就是光,而那就是所有冥想的起點和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