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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能夠發生一場內在的、因而也是外在的革命嗎?

你可以相當容易地觀察一棵樹而沒有意象、沒有言語、沒有思想。當你觀察那棵樹而整個思想機制都沒有發生運作時,你和這樹之間的空間——即時間——就消失了。這並不意味著你變成了樹或者你把自己和樹等同起來。

首先,我想說的是,「親自弄清楚什麼是學習」有多麼重要,因為顯然你們所有人來這裡就是為了學習別人所說的東西。要想弄清楚,一個人顯然必須傾聽。而傾聽是最難做到的事情之一;它是一門藝術,因為我們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看法、結論和觀點,有自以為是的信仰和主張,有我們自己特定的瑣碎經驗,還有我們的知識,這些顯然會阻礙我們真正地傾聽另一個人說話。所有這些看法和判斷都會湧上心頭,阻礙傾聽的行動。

你能否沒有任何結論、沒有任何比較和判斷地傾聽,就像你聽音樂或者聽某些你覺得自己真正喜愛的東西一樣傾聽?這樣,你就不僅是用你的頭腦和你的智力在聽,而且投入了你的心;不是多愁善感地——這是相當糟糕的——也不是情緒化地,而是仔細地、客觀地、理智地用心傾聽,以便發現真相。你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你有你自己的經驗、你自己的結論,以及你自己的知識。請至少在這一刻,把它們全部放置於一旁。那樣做相當困難,因為你依靠準則和語言文字而生活,你依靠推測性的假定生活;但是當一個人試圖弄清楚並且真的非常認真地探究這整個生存的問題時,顯然他必須把所有投射出來的獨特的小個性、氣質、結論和準則放置於一旁。否則,顯而易見,他就無法一起研究和學習。

而我們要一起學習,因為歸根結底,「溝通」一詞意味著擁有某些共同點,我們可以圍繞著這些共同點通力協作,我們可以一起探討它,一起來分享、創造和瞭解。那就是溝通的真正含義:擁有某些共同點,我們可以一起思考它,一起瞭解它。這並不意味著講話者在那兒解釋而你只是聽著,而是我們要一起來瞭解「什麼是真相」「什麼是生活」,以及有關我們日常活動的複雜問題。我們要去探究那一切。

真正地去探究,去一起學習意味著沒有權威。雖然講話者坐在講台上,但是他沒有任何權威。他坐在講台上僅僅是為了便利而已,那並沒有給予他任何權威。請讓我們非常清楚地瞭解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是在一起研究,一起學習。「一起」的含義無疑是我們彼此必須嚴肅認真,我們彼此必須處於同一層次,有著同樣的熱情,有著同樣的激情;否則,我們就不會遇見對方。

如果你對某個問題深感興趣,而另一個人卻不是這樣,那麼你們之間根本就不會有溝通。存在語言上的理解,但是語言上的解釋永遠都不是事實本身;所以,描述永遠都不是被描述的事物。而由於我們要一起去發現真相,所以我們必須嚴肅認真;因為這不是娛樂活動,這不是某種你可以通過爭論——通過用一種看法反對另一種看法——來進行辯論的事情。看法沒有任何價值。有價值、有意義的是實際地去觀察現狀,不只是從外在,而且從內在,去看看實際上正在發生的事情。因此,沒有解釋,也沒有結論,而只有觀察。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觀察,觀察在外面世界和內心正在實際發生的事情。

當你實際地覺察到現狀時,你就能對它做點兒什麼,但是如果你用一系列的結論,一連串的看法、判斷和準則來觀察,你就永遠都不會瞭解現狀。這很好理解,難道不是嗎?如果你作為一個印度教徒、穆斯林或者基督教徒來觀察世界,那麼顯然你就無法清晰地看。而我們不得不非常清楚、客觀和理智地觀看。如果我們可以非常清楚地觀察,那種觀察本身就是一種紀律的形式。我們並不是在傳統的意義上使用紀律一詞。這個詞的真正含義是「學習」。這個詞的詞根意味著「學習」——不是服從,不是控制,也不是壓制,而是學習並且非常清楚地看到內在及外在正在發生的事情,看到這是一種統一的運動,而不是分開的運動;把它作為一個整體而不是分開的來看。

外在的整個世界實際上正在發生什麼呢?實際上發生的是什麼?不是關於正在發生之事的解釋、說明或者起因,而是實際上正在發生什麼。如果讓一個精神病患者來安排世界的事務,他會把它弄得糟糕至極。這是一個簡單的、顯而易見的事實。社會、經濟和文化都在瓦解。政治家們並沒有能力解決問題,正相反,他們製造了更多的問題。國家被分成富裕社會和所謂的不發達國家。世界上有著貧窮、戰爭和各種衝突。不存在什麼社會道德——被視為社會道德的東西是不道德的。每一個有自己的信仰、儀式和教條的宗教組織,實際上都在分離人類;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到這一點。如果你是一個印度教徒,而我是一個穆斯林,我們必然會彼此對立。我們可以忍受對方幾天,但是就根本上和內在而言,我們是互相對立的。所以,哪裡有劃分,哪裡就必然會有衝突——不只是外在的,還有內在的衝突。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這個不幸的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技術的急速發展、社會變革及性解放等一切。而從內在來看,我們是一個多重矛盾的聚合體。

拜託,如我說過的,請務必觀察你自己;請觀察你自己,而不是觀察講話者說的這些話。請把傾聽講話者說話當作一種觀察你自己的方式。看著你自己,就像你在鏡子裡看著自己那樣;觀察實際上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不是你想要的樣子。你會看到自己有著巨大的困惑、矛盾和衝突,有著大量的悲傷,並且在意識形態上和感官上有著對快樂的追求,難道不是嗎?存在悲傷、困惑和衝突,以及偶爾閃現的喜悅,等等。那就是實際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所以,我們的問題就是,這一切能夠徹底地改變嗎?能否發生一場內在進而外在的革命呢?因為我們無法繼續我們的舊有習慣、古老傳統和陳舊的思維方式了。我們的思想結構本身必須發生改變,正是我們的腦細胞本身必須經歷一場轉變,以便帶來秩序——不僅在我們內心,而且在外在。這就是我們——你和講話者——要一起分享、一起學習的內容。

思想經由時間組合在了一起:經由一個又一個世紀、幾千年進化的腦細胞已經獲得了許許多多的知識和經驗,它已經聚集了大量的科學和客觀知識。作為時間的產物的腦細胞已經製造了這個畸形的世界——這個有著戰爭、不公和貧困,有著駭人聽聞的不幸,人與人之間有著人種、文化和宗教差別的世界。這一切都是由智力和思想製造出來的,而任何由思想重建的事物依舊在相同的領域之內。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到了這一點。

思想出於經濟、社會、文化、語言和意識形態方面的原因而製造了這種人類之間的分裂。這不是很複雜,它很好理解。正因為它的簡單,所以你會無視它,但是如果你觀察,你就會親自非常清楚地看到,智力在內在和外在兩個方面,用它所有客觀和抽像、狡猾的理由帶來了這種境況、這種狀態。你受困於自己和其他人的思考方式。你受制於過去,你沿著那些線索進行思考。那種相同的思想本身試圖找到脫離這種混亂的方法,但是那種混亂就是思想製造出來的。這並不是講話者說的,它是你親自發現的。

你是在帶著激情傾聽從而去發現嗎?因為我們必須改變。我們不能繼續像現在這樣了:我們懶惰、滿足於瑣碎的事情,我們接受特定的教義作為真理,並且信仰某種我們一無所知的事情,我們還追隨某個人——各種有著他們自己的集中營的上師——希望他們可以引導我們獲得覺悟。這種狀況是極其嚴重的。

這一切都是思想製造出來的,而思想是記憶的反應。如果你沒有記憶,你就無法思考。記憶就是知識——聚集起來的經驗——因而思想是過去的反應。這很明顯。但是,我們試圖根據過去,也就是思想,來解決巨大複雜的人際關係之間的問題。——我們是在一起研究嗎?——只有嚴肅認真的人才是活著的,只有嚴肅認真的人才能完全瞭解這件事的整個意義,而不是某些僅僅偶爾幾天感興趣、然後就停止討論的人。我們關心的是改變我們的日常生活,而不是用一個信仰代替另一個信仰。我們必須否定思想拼湊起來的一切,否則,我們無法發現一個新的維度。——我們是在一起探究嗎?——請不要同意。這並不是一個同意或者不同意的問題;這是一個有關覺察的問題——去實際地看到正在發生的事情。

所以,思想已經製造了文化、宗教、信仰或者無論什麼你想要的東西。思想是記憶——也就是知識——的反應,正是思想在世界上製造了如此嚴重的混亂、不幸和悲傷。承載記憶的腦細胞本身怎樣才能經歷一場徹底的突變呢?知識是必要的,否則,你無法回家、寫信、說英語和互相瞭解。為了運作,科學知識和技術知識都是不可或缺的。我們知道這一點。如果你想用意大利語溝通,你就必須學習意大利語,你要研究單詞和動詞的意思,要研究怎樣把句子組合起來,還要積累有關意大利語的知識。為了用意大利語溝通,你必須擁有相關知識,這又是思想的產物,思想培養起這種語言的記憶,然後說出那種語言。

你也可以看到,思想通過宗教的荒謬言行、通過民族主義、通過語言和文化方面的不同製造了人類之間的劃分。它在你和另一個人之間,在你和你的妻子之間,在你和你的孩子之間製造了劃分。思想進行了劃分,然而思想也帶來了非凡的技術知識——你必須擁有這種知識。你看出其中的問題了嗎?思想帶來了巨大的混亂、不幸和戰爭,同時思想也帶來了非凡的知識。所以,正是思想的運作方面存在著衝突;思想在心理上及外在進行劃分和孤立。思想聚集了非凡的知識,並且它用那知識來維持人與人之間的分離狀態。

問題在於,思想是否能夠停止製造分別——儘管它必須在知識的領域內運作。真正地、本質地、根本上地停止製造分裂,那就是問題。思想是陳舊的,因為記憶是昨天的。思想永遠都不是自由的,因為它只能在知識的領域內運作。思想是記憶的反應,而那記憶內置於腦細胞的結構之中。有沒有一種覺察——不是某種途徑,不是某個體系,也不是某種方法;那些全部都是機械和荒謬的,它們沒有任何幫助——在其中,看到即行動?

我們在一起探究嗎?請不要同意得太快,那是幼稚的表現。你瞧,你不習慣研究,你不習慣觀察自己。你習慣於閱讀和重複其他人說的話。你知道,如果對於不是你自己發現的東西,你從未說過一個字的話,那會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決不說你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意味著拋開你所有的古魯,你所有的聖書、宗教書籍和理論,以及哲學家們說過的內容。當然,你將不得不保留科學和技術方面的書籍,但是僅限那些而已。如果你絕不說你不理解的東西——你沒有親自發現的東西——那麼你將看到你的心靈的整個活動都會經歷一場巨大的變化。目前,我們都是二手人類或者第十三手人類,而我們正在試圖找出一種真正不受時間影響的生活方式。

思想是時間。時間意味著「把事物組合在一起」。從這裡到達那裡的過程需要時間,因為你必須包含空間。思想根據時間進行思考,把人生看成一個從這裡到達那裡的過程。現在,我們要尋找一種生活方式,其中根本不存在時間——除了年代順序上的時間。因為,我們關心的是轉變,是腦細胞結構本身的變革與整體突變。否則,你就無法帶來一種新的文化、一種新的生活方式,你也無法全然地活在一個不同的維度。所以,我們不要問「如何」——「如何」一詞並不正確——而是問有沒有一種覺察的行動,其中思想不會參與進來,除了技術方面的思想以外。

請看,一個人生活在相同的老舊模式之中,生活在這廣闊無垠的生活的小角落裡,而在那角落之中有著驚人的劃分。正是那種角落製造了劃分,對嗎?而我們就是生活在那種狀態之中。一個人不是通過書本、報紙或者其他人說的話觀察到這一點,而是從實際上觀察到這一事實,他問:「這種情況能夠得到徹底轉變嗎?」我們依據時間來思考改變:「明天我會有所改變。」

我們受困於「成為」這個詞——我過去怎樣,我現在怎樣,我應該怎樣。「成為」這一動詞就是時間。而如果一個人是嚴肅認真和喜愛思考的,如果他深入探詢,他就會看到時間似乎不會帶來徹底的轉變。明天,我將會是自己過去的樣子,經過修改,稍有不同,但它和過去是相同的運動。那是一種在時間中的過程,因而在其中沒有突變,也沒有轉化。突變能否從會有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一種完全不同的文化、一種完全不同的創造的地方開始發生呢?能同時有覺察和行動嗎?不是覺察,隨後再行動——那只不過是思想的運作。

我在我自己——你自己——身上看到大量的痛苦,許許多多的混亂、野心、憤怒、殘忍行為和暴力。人類拼湊起來的一切都在我的內心,也在你的內心——性快感,意識形態上的享樂,恐懼,痛苦,競爭欲和侵略行為。你知道那一切;那就是你實際的樣子——我們實際的樣子。那種狀態能夠即刻得到轉變嗎?我們認為,通過時間存在某種帶來徹底轉變的途徑:慢慢地,我會進化;慢慢地,我會克服我的憤怒。那意味著時間。而一個人看到,時間根本不會帶來改變。它可能修改,但是它不會從根本上帶來改變。因為你覺察到自己實際的樣子,並且說「我會變成那樣,我應該那樣」——在現狀和「應該怎樣」之間存在一種間隔,那種間隔就是空間和時間。當你從現狀運動到「應該怎樣」時,會有其他因素加入進來,因此你永遠都不會到達「應該怎樣」。

我是暴力的,於是我對自己說,我必須摒棄暴力。「應該摒棄暴力」隱含著時間,難道不是嗎?「我在一周內會變得不暴力」——那涉及時間,而在現在和下周之間,我在播下暴力的種子;因此,我並沒有停止暴力。因此,我問自己,是否存在一種覺察,它不受時間影響,因而是即刻的行動?是否有一種對暴力的覺察,它可以結束那種暴力——不是在一周之內,而是立即結束?也就是說,我想看看暴力能否即刻而不是慢慢地結束,因為當我說「慢慢地」時,暴力就永遠都不會結束。你看到這一點了嗎?

因此,「覺察以至於那種覺察本身就是行動」這件事情可能嗎?那麼,是什麼阻礙了那種覺察呢?覺察就是行動,正如當你看見一條蛇,你會立刻採取行動。你不會說:「我下周再行動。」你會立即反應,因為那裡有危險。然而,是什麼阻礙心靈——由此也阻礙了頭腦——進行這種即刻的覺察行動呢?

讓我們稍微談談這一點。你認為是什麼阻礙了它呢?你為什麼沒有看到時間是一種障礙呢?時間不會帶來自由,因為時間就是思想,對吧?時間橫向或縱向地把事情組合在一起,它不會從一種不同的維度帶來一種不同的對於生活的覺察。

所以,是什麼阻礙了覺察呢?你為什麼沒有清楚地觀察並且即刻行動呢?你為什麼沒有看到擁有不同信仰的人的心理區分會製造巨大的衝突呢?你看到了那個事實,難道沒有看到嗎?你是如何看到它的,從語言上,還是把它當作一個實際的關於危險的事實看到呢?你看到「只要你是一個印度教徒、一個穆斯林,那一事實必然會導致分裂,而那種分裂就是衝突」了嗎?在智力上,我承認那一點;在智力上,我說事實正是如此。但是,我就止於此了;行動並沒有從中產生。

我沒有徹底不去做一個擁有所有傳統、所有制約和文化的印度教徒。那種事情沒有停止,是因為我在用智力傾聽詞句而沒有覺察危險。你覺察到危險就會馬上行動,你為什麼沒有以相同的方式來覺察那個事實呢?你為什麼沒有做到?你知道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黑人對抗白人,共產主義者對抗資本主義者,工人對抗其他人,還有天主教徒對抗新教徒,儘管這兩者都崇拜他們稱之為耶穌基督的神。世界上有著語言、民族和文化分裂。世界上有著衝突,因為衝突,我們有著內在和外在的戰爭。

一個真正嚴肅認真的人想要找到一種生活方式,其中沒有絲毫衝突——在他存在的根源沒有任何衝突。他不得不親自去發現——不是從智力上,也不是從語言上,而是從實際上發現——是否存在某種不屬於時間的行動。

那麼,當講話者在深入探究時,請不要追隨他,因為那樣你就變成了他的愚蠢信徒。當我們一起探究時,你是在共享這件事。當講話者深入這個問題並進行解釋時,不要被詞句和解釋困住,因為解釋並不是被解釋之物。你也許十分飢渴,而如果我告訴你那裡有多麼可口的食物,這並不會讓你感到滿足,你必須共享它、食用它。

我們會從非常客觀的層面開始探究。你能否不帶意象地去看任何東西——看著一棵樹而沒有意象,沒有知識,也沒有介於觀察者和所觀之物之間並且說「那是一棵芒果樹」的思想——呢?你能夠僅僅只是觀察嗎?你曾經那樣做過嗎?也就是說,你曾經觀察而沒有言語表達嗎?言語表達就是思維的過程。你能否不帶意象地觀察一棵樹、你的鄰居、你的妻子、你的男朋友或女朋友?你不能,是嗎?你能夠那樣觀察你的妻子(這比觀察一棵樹稍微困難一點兒)嗎?

你可以相當容易地觀察一棵樹而沒有意象、沒有言語、沒有思想。當你觀察那棵樹而整個思想機制都沒有發生運作時,你和這樹之間的空間——即時間——就消失了。這並不意味著你變成了樹或者你把自己和樹等同起來。你完整地——不是部分地——看到了這棵樹,那時,存在的就只有樹,而沒有觀察者。你明白這一點嗎?你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請那樣去做——不是努力去做,而是去做——觀察花朵、雲彩、飛鳥、水面上的光和樹葉間的微風的運動;只是觀察它而沒有任何意象。這樣,你就會看到觀察者和所觀之物之間有著某種從未存在過的關係,因為那時觀察者完全結束了。讓我們暫時就談到這裡。

那麼,請不帶著意象觀察你的妻子或你的朋友。你知道這有多麼困難嗎?你擁有關於你的妻子、你的丈夫或某人的意象。那種意象被通過時間建立了起來。你和你的妻子有過性生活;她對你嘮嘮叨叨;你欺負過她——你知道所有發生在這可怕的家庭生活中的事情。經年累月,你建立起關於她的意象,而她也建立起關於你的意象,並且你們通過這些意象來看對方,不是嗎?——為了改變,你務必要誠實;你是如此害怕誠實。——你擁有某種意象。現在,那種意象將人們分隔開——那種意象進行劃分:如果我擁有關於我妻子的意象,而她也擁有關於我的意象,顯而易見意象必然會將我們分開。

那麼,這種意象——作為印度教徒、穆斯林或其他一個人建立的關於自己的意象,以及一個人建立的關於另一個人的意象——要如何結束呢?如果那種意象消失了,那麼就會存在一種完全不同的關係。那種意象就是過去——意象就是記憶;記憶就是數年來存儲在腦細胞裡的各種痕跡,即腦細胞的制約——並且那種意象留存下來。那麼,那意象能結束——不是假以時日,不是循序漸進,而是立即結束——嗎?要回答這個問題,一個人不得不探究製造意象的機制是什麼。

你也在努力中,還是僅僅從講話者身上學習呢?不要從講話者這裡學習,因為他沒有什麼能教你的。他絕對沒什麼可教你的,因為他不接受老師和弟子的位置。那會滋生權威,而哪裡有權威,哪裡就會有劃分——知道的人和不知道的人。所以,你不是在從我——這個講話者——身上學習;你是在通過觀察你自己——通過觀察——學習;因此,你自由地學習。對於學習來說,自由是絕對必要的,但是如果你僅僅追隨和接受權威,不管是其他人的還是這個講話者的權威,尤其是這個講話者的權威,那麼你就迷失了——就像你現在迷失的這樣。

所以,請從觀察中學習。你在觀察你擁有的關於別人的意象、你擁有的關於自己的意象,你是一個印度教徒、佛教徒、基督教徒、新教徒或嬉皮士,等等。你在自己的內心看到那種意象。現在,你告訴自己:「我知道那意像是如何形成的了,因為我被作為一個基督教徒、印度教徒或穆斯林撫養長大。我受到了制約,而那意象保留了下來,並且那意象劃分了人類。哪裡有劃分,哪裡就必然會有外在和內在的衝突。」這樣,你就是在從你自己的觀察中學習。

你問你自己:「這種意象能夠結束嗎?」當你提出那個問題時,你也是在探問建立這意象的機制的問題。我們要一起學習,以便發現這個機制是什麼。因此,你並不是從講話者這裡學習;意像是你的,你在問自己——我並沒有問你——意像是否能夠結束,並且不是通過時間結束,因為這意象就是通過時間拼湊起來的。時間就是思想;思想孕育了意象:「我受到了侮辱,我曾經被責怪,我必須去支配。」是思想孕育了這些意象。

那麼,製造意象的機制是什麼呢?請只是觀察它,不要試圖進行解釋,也不要對此採取行動。請只是觀察講話者正在說的事情;去傾聽,並且在你自己身上觀察「觀察」和感知的行動。你跟我說我是一個傻瓜。在記憶中,在腦細胞中,這個詞及它的聯想是根深蒂固的。「傻瓜」一詞有著它的聯想,那種聯想就是記憶,就是陳舊的大腦。陳舊的大腦說:「你是另一個傻瓜。」當你稱我為傻瓜,而我說你也是傻瓜——這就是老舊記憶的反應。現在,當妻子或丈夫不停地嘮叨,當在嘮叨的時候不存在注意,機制就會運作。當在嘮叨的時候存在注意,機制就不會運作——你稱我為白癡,而如果那時我是全然警覺的,那麼這機制就沒有行動的燃料。你看到這一點了嗎?

在漫不經心的時候,當沒有注意時,機制就在運作中了。在注意的時候,你可以說自己喜歡什麼,但是這機制卻不會運作。你可以親自看到這一點。當你宣稱自己是一個印度教徒時,如果你是全然警覺的,那麼你會看到,當你宣稱自己是印度教徒時,就包含了它所有的意義、含義:劃分、衝突、戰爭和分離。你會看到那一切,而那種覺察只有當你全然注意時才會發生。在那一刻,印度教的機制,也就是制約,就結束了。明白了嗎?你通過觀察你自己學到這一點了嗎?

然後,下一個問題出現了:心靈怎樣才能一直保持如此關注呢?——對嗎?——那就是你要問的問題嗎?你看到,在注意的時刻,所有的制約都消失了,所有的意象製造都結束了。只有當你漫不經心的時候,這整件事情才會開始上演——你是一個印度教徒、穆斯林、基督教徒或其他信仰的信徒,以及所有那些荒唐之事。

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這種注意能夠持續下去嗎?它的意思是,這種注意能夠延續嗎?請仔細地瞭解這個問題。這種注意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嗎,這意味著,這種注意能夠持久嗎?這個問題涉及時間,難道不是嗎?請看這一點。因此,你是在提出一個錯誤的問題。當你問「這種注意能夠持久嗎?我能一直保持這種注意的狀態嗎?告訴我怎樣讓這種注意一直持續下去,方法是什麼?維持這關注的體系是什麼」,你是在招致時間。因此,時間就是「不注意」。當你全然關注時,不存在時間。

當有著這種注意,而你覺察到了,也行動過了,那麼就請忘掉它,事情已經結束了。不要說:「我必須隨身帶著它。」在那種注意的時刻,你已經看到和行動了——覺察就是行動——但是思想說:「多麼不同尋常啊!當我看到一種沒有所有這些衝突的行動方式時,我希望自己能夠一直延續那種注意的狀態。」所以,思想想要培養注意力。任何形式的培養都隱含著時間,對嗎?所以,注意力無法通過時間培養。因此,去覺察,去行動,並且就此結束;忘掉它,重新開始;以至於心靈、腦細胞每次都是新鮮的,沒有背負昨日的感覺。

那時心靈就始終都是新鮮、年輕和天真的,沒有背負所有昨日的重擔。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受傷的——我們被擊垮了,我們是殘廢的,我們倍受折磨——我們的大腦裡存有傷疤,而我們通過這些傷疤來努力尋找某種沒有傷害的心靈狀態。一顆天真的心意味著一個永遠都不會把傷害延續到第二天的心靈。因此,不存在寬恕或者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