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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處於冥想狀態的心靈的品質是什麼?

要想發現什麼是真理,要想偶遇它,心靈必須徹底擺脫一切模仿和順從,心靈必須完全擺脫一切恐懼。

我們要一起來詳盡地討論什麼是冥想。我們必須完全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這是相當顯而易見的事實。我們的生命中必須要發生一場深刻的、徹底的革命,它不只是表面上的、經濟上的和社會上的,也不是推翻當權統治之後在自己的地盤上建立的新的統治。如果我們在這件事上是真正嚴肅認真的,那麼我們需要關心的是,這個如此局限的人類心靈怎樣才能經歷一場徹底的轉變,它怎樣才能活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維度並在其中運作。幾個世紀以來,我們都在大腦非常局限的部分之內運作,順著某個特定的通道來使用大腦的這部分結構。腦細胞本身是否能夠產生突變呢?

我認為那是最主要的問題。我們一直都用陳舊的大腦來回應每一個挑戰,它已經局限了幾千年。人生是一個持續的挑戰,而面對任何一種挑戰時,我們都用陳舊的大腦,用機械的、傳統的、利己主義和以自我為中心的反應來應對它。這一點也是非常顯而易見的。當我們探問腦細胞本身能否經歷一場徹底的轉變、一場突變,我們就不得不探究這種心靈的品質,它可以毫不費力,沒有任何壓制、模仿和順從地進行覺察。我們必須消除所有的傳統美德——它們根本就不是美德——並且找到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或許冥想就是要去發現怎樣才能引發這場徹底的轉變。

正如我們說過的,我們是在一起分享這個問題。這裡沒有任何權威來告訴你怎麼做,也沒有任何新的冥想體系。當你擁有一套冥想體系,它就不再是冥想了。它就只不過是機械式的重複罷了,而那完全是徒勞的,沒有任何意義可言。世界上有很多人,尤其是在亞洲,有著什麼是冥想的觀念。他們被告知如何冥想、怎麼去做。講話者沒有讀過任何這方面的書籍,他沒有體系,他必須親自去發現,他必須消除別人告訴他的一切。一個人不需要去重複並非親自覺察到的事情、並非親自經歷過的事情。如果你永遠都不去重複你自己沒有感知到的關於冥想、關於任何精神方面的事情,永遠都不去宣稱或者表述其他人說過的話,那麼,我們才能一起溝通,一起分享這個問題。

你聽說過、閱讀過或者曾被告知什麼是冥想。你能把那一切徹底放置一旁嗎?因為你對此一無所知,不是嗎?除了別人說過的,你遵照傳統所練習的,以及你依照某個提供方法的體系所經歷的事情之外。因此,它並不是你的,它並不是原創的;它是二手的,因而完全沒有價值。要想發現什麼是真理,要想偶遇它,心靈必須徹底擺脫一切模仿和順從,心靈必須完全擺脫一切恐懼。只有這樣,它才能看到和覺察現狀。

所以,要想瞭解什麼是冥想,我們就必須弄清楚什麼不是冥想。我們要一起來探究什麼不是冥想,因為通過否定假的,你就親自發現了什麼是真的。但是,如果你僅僅只是接受其他人說過的——是誰不要緊,包括這個講話者在內——那麼,你就只是在順從罷了。而你之所以順從,是因為你希望通過順從、通過服從、通過特定的練習,你就會體驗到某些奇異的事情,你就會擁有靈視能力和強大的力量等。如果你是真正嚴肅認真的,那麼我們才能一起分享我們的探索和我們的研究:發現某種心靈狀態、某種心靈品質,它是完全自由的,它不是機械的,也不是重複的;它徹底安靜而沒有任何形式的壓制,沒有任何努力和練習。

首先,我們必須瞭解或者學習這個自我,這個帶著它所有的記憶、焦慮、恐懼、野心、腐敗、歡愉和性快感的「我」,這個把它自己和「你」分離開來的「我」,以及這個帶著你的「我」而把它自己和別人分離開來的「你」。我們必須瞭解自己,不是依據任何哲學家、任何老師或者心理學家所說的,而是通過你自己來瞭解。如果存在任何形式的譴責、任何形式的辯護,你就不可能瞭解自己。要想學習你自己,必須要有如實看到你自己的覺察力,而不是看到你想成為的樣子,它不會企圖改變你實際的樣子。因此,所有告訴你應該怎麼做或者如何研究自己、瞭解自己的權威都沒有任何有效性可言。

你應該瞭解自己,這是完全有必要的,因為沒有那份自我瞭解,你就沒有基礎。瞭解自己並不是瞭解一個永恆的自我,一個所謂的靈魂、真我或超我。瞭解自己意味著瞭解你的日常生活——你說話的方式,你的動機、野心、恐懼和焦慮,你對權力與地位的渴望,以及各種衝突。這一切都是「你」。你不得不瞭解自己,因為從那份瞭解之中會產生真正的行動。沒有那個正直和真誠的基礎,冥想就變成了一種自我催眠的方式。所以,那份瞭解是完全有必要的,而且並不是因為講話者這麼說。你可以從邏輯上看到為什麼它是有必要的。如果你的內心存在任何形式的矛盾,任何形式的恐懼,或者任何性質的野心、競爭、羨妒,那麼心靈怎能找到、發現或者偶遇某種並非它自身的東西呢?

你看,理性和邏輯告訴你,你必須首先瞭解自己而不是逃避自己。你必須認識你自己,這其中有著我們的困難之一,即當一個人正在學習自己,觀察自己和他的思想,不去控制它們,也不去壓制它們,此時就會出現一個問題:誰是這個觀察者?如果你要探究冥想的問題,探究如何沒有悲傷、沒有衝突地生活,如何過一種富足的、豐富多彩的、本身就具有意義的生活,你就不得不瞭解這個問題:這個正在學習的觀察者是誰?

我正在觀察我自己;我正在觀察我的講話,我說話的方式,我的手勢,我的殘酷,我的暴力和我的友好——我正在觀察這整個生存的鬥爭。那麼,這個觀察者不同於他正在觀察的對象嗎?也就是說,這個說「我正在學習我自己」的觀察者是一個正在觀察發生了什麼事的局外人嗎?觀察者不同於他所觀察的對象嗎,還是說他們兩者是一樣的呢?這個觀察者,這個審查者,這個說「我正在觀察我自己」的人是一個不同於他所觀察的對象的實體嗎,還是說,觀察者就是所觀之物?

當你觀察時,你會發現觀察者就是所觀之物。它們兩者並不是分開的。因此,矛盾是沒有意義的,壓抑和控制也是沒有意義的。它們兩者是同一樣東西。這一點也是合乎情理和符合邏輯的。你不需要從任何人那兒接受這一點,你可以親自看到它。不存在正在觀察小我的高我,這高我是小我的一個超級碎片——你知道所有這些人類所發明出來的東西。當你探究這整個過程,當你擁有這種整體的觀察,其中有學習,你就會發現觀察者就是所觀之物,憤怒的人就是憤怒本身。這個說存在靈魂、存在真我、存在超我的實體就是進行劃分的思想的一部分。

所以,重要的是,在沒有審查者的情況下去學習自己。審查者是不同的,不是嗎?當你擁有這個審查者時,他說「做這個,不要做那個;這是對的,這是錯的;這是應該的,這是不應該的」,這樣,你就沒有在觀察。是你以前的制約、你的傳統和你早先的記憶干擾了你的觀察。你看到這個簡單的事實了嗎?而你不得不學習自己,否則,你就沒有任何清晰覺察的基礎。

然後,從中產生了紀律的問題。人們確信,你必須規範自己,控制自己。你知道的,那就是我們從小就被訓練著去做的事情。你閱讀的所有書都說,你必須按照某種特定的模式來控制、規範和塑造你自己。然而,紀律意味著「學習」,這個詞本身就意味著學習,不是順從,也不是服從,而是學習。正是學習這個行動本身是紀律。如果我在沒有觀察者的情況下學習自己,那麼,正是那種觀察帶來了它自身的秩序。畢竟,秩序是必要的,但秩序已經被詮釋成了紀律。秩序是必要的,但這種秩序無法通過任何形式的強迫、通過遵循某種模式而產生。只有當你觀察了什麼是混亂,秩序才會出現。也就是說,你生活在混亂之中,你的生活是混亂的,你的生活是矛盾、雜亂無章和困惑的;而通過學習你自己,你產生了秩序。

因此,你親自發現了如何觀察自己,如何觀察而沒有觀察者——觀察者就是這個譴責、評判、評估和拒絕的實體。這個觀察者是審查員,它是過去。所以,當你看著一朵玫瑰時,不要帶著過去來觀察它,不要用你的意象或者語言來看它。當你稱它為「玫瑰」時,這阻礙了你去觀察眼前的玫瑰。不要帶著語言去觀察。

那麼,什麼是冥想呢?處於冥想狀態的心靈的品質是什麼?我們要一起來分享這個問題。那並不意味著我們要一起來冥想——這也是一派胡言。首先,你不得不瞭解這個問題。請聽著就好,因為我就要談論它了。也許你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一切。不要評判,不要同意或者不同意,也不要希望理解我將要述說的內容,只要全然關注就好。如果你全然關注將要被述說的內容,那麼,正是那種關注的狀態是冥想。我們會去探究它,聽著就好。講話者並不是要催眠你,講話者並不是要告訴你怎麼做。講話者試圖指出特定的事實,不是他的觀點,也不是他的判斷,而是事實,你和講話者都能發現它,不是在將來的某一天,而是現在,通過使用你的理性——不是你情緒化的舉動——而是你的理性、邏輯和清晰的思維。

你知道嗎?這是最難用言語來表述的事情之一,因為你不得不瞭解思想的本質與結構。那是冥想的一部分。如果你不瞭解什麼是思想,那麼你就會持續地和思想發生衝突。我真的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談論這整件事情,因為它非常複雜,我們正要一起來探究它。不管你有沒有理解,聽著就好。

第一步就是最後一步。第一步是清楚地覺察,而正是清楚地覺察這一清晰的行為本身是最後的行動。當你看到危險或者一條大蛇時,那覺察本身就是完整的行動。我們說過,第一步就是最後一步。第一步是去覺察——覺察你的思想,覺察你的野心,覺察你的焦慮、你的孤獨、你的絕望及不可思議的傷感。去覺察它們,不要有任何譴責或者辯護,不要希望情況有所不同,如實地覺察就好。如果你如實地覺察它們,那麼就會產生一種完全不同的行動,而那行動就是最後的行動。也就是說,當你覺察到某些虛假的或者真實的東西時,那覺察就是最後的行動,也就是最後一步。

接下來聽聽這一點。我覺察到追隨別人的指示是虛假的——克利須那神、佛陀或者基督,是誰並不重要。存在對追隨某人是完全虛假的這一真相的覺察。你的理性、你的邏輯和整個存在都指出追隨某人是多麼荒唐。現在,那覺察就是最後一步;當你覺察到了,你就會離開它、忘掉它,因為下一分鐘你不得不重新覺察,這也是最後一步。因為,如果你不放下已經學到的東西、已經覺察到的東西,那麼思想活動就會延續。思想的活動及思想的延續就是時間。當心靈困在時間的運動當中時,它就受到了束縛。

所以,最關鍵的問題之一就是心靈能否擺脫過去:過去的遺憾,過去的快樂,還有過去的記憶、回憶、事件和經歷,它是一個人建立起來的所有意象。過去也是「我」,這個「我」就是過去。思想使得某些清楚覺察到的東西延續下來。由於思想沒有能力把它放下,所以讓它延續了下來,這變成了讓思想永久存在的手段。昨天,一件快樂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沒有忘掉它,你沒有放下它。你帶著它,想著它。正是對於過去之事的回想使得過去延續下來。因此,過去並沒有結束。但是,如果你擁有最非凡的、快樂的事,你看著它,覺察它,然後徹底結束它,而不是把它留到以後才處理,那麼思想建立起來的作為過去的延續性就不會存在。因此,每一步都是最後一步。

所以,我們不得不探究這樣一個問題:思想,這個給予記憶——記憶就是過去——以延續性的思想是否能夠結束。那是冥想的一部分。它是大腦細胞自身產生徹底突變的一部分。如果存在思想活動的延續性,那麼我們就是在重複過去,因為思想是記憶,思想是記憶的反應,思想是經驗和知識。

我們正在討論最為嚴肅的事情。這觸及你的生活,不是講話者的生活,而是你的生活——你的鬥爭、你的不幸、你的醜陋和你的悲傷。我懇求你,請稍微關注一下這一點。因為生活是你的,悲傷也是你的,去發現悲傷的結束就是你稱之為冥想這件事的一部分,不要逃避到某些幻象中去。

所以,思想總是通過經驗、通過不斷重複特定的記憶使自己長存下去。知識始終都是過去的,當你根據知識來行動時,你就給了思想延續性。但是在技術層面,你必須根據知識來行動。看看其中的困難。如果你沒有使用思想,你就無法回家,你也無法在辦公室裡工作。你必須要有知識。但是看看這樣一顆心的危險之處,它受困於反覆不斷的思想運動因而從未看見任何新的東西。思想始終都是陳舊的,思想始終都是局限的,它永遠都不會自由,因為它是根據過去來行動的。所以問題在於,既然思想的這種運動在某一層面是完全必要的,為了邏輯地、理智地、健康地運作,但是對於一顆想要覺察某些完全新鮮的事物、想要活得完全不同的心來說卻不是必要的,那麼,這種思想運動如何才能結束呢?

針對這一問題,傳統的處理方法是控制思想,保持思想,或者學會集中注意力。這也是完全荒唐的。因為,誰是這個控制者呢?難道控制者不是這個說「你必須控制」的思想、知識的一部分嗎?你已經被告知去控制,但是否存在這種觀察思想的方式呢?它沒有任何控制,沒有給予思想延續性,但是有著觀察。因為,如果思想繼續著,心靈永遠無法安靜,而只有當心靈徹底安靜時,它才有可能覺察和看。看到這其中的邏輯性:如果我的心喋喋不休,一直都在比較和評判,並且總是說「這是對的,這是錯的」,那麼我就沒有在傾聽你說話。為了聽你說話,為了理解你在說什麼,我就必須給予關注。如果我給予徹底的關注,這樣,那關注本身就是寂靜。

一個人非常清楚地看到寂靜是完全必要的,不僅在膚淺的層面,而且在最深遠的層面;在我們存在的根源,必須要有徹底的寂靜。這要如何發生呢?如果存在任何形式的控制,它就不可能發生。這樣就會存有衝突,因為之後有個人會說「我必須控制」,而這裡有著被控制的對象。這裡面有著劃分,在那劃分之中有著衝突。因此,心靈有可能徹底空無一物並且安靜下來嗎?不是連續不斷而是每一秒鐘。那是最初的覺察——心靈必須徹底安靜。覺察、看到它的真相就是第一步和最後一步。然後,那個覺察一定要結束,否則,你就得留到以後再去處理。因此,心靈必須觀察,必須毫無選擇地覺知每一個感覺並且立即結束它——看到並且結束。之後,心靈就不會用思想來生活了,思想是對過去的回應;它也不會讓思想延續到未來,未來可能是下一分鐘或者下一秒。

思想是記憶的反應,它就在腦細胞本身的結構之中。如果你觀察過自己,你就會看到大腦細胞自身裡面就有記憶的物質,而那記憶的反應就是思想。要想給腦細胞自身的品質帶來一場徹底的突變,我們就必須結束每一個感覺——瞭解,看到,行動,並且遠離它——由此心靈始終都在覺察和死亡,覺察虛假的或者真實的並且結束它,然後繼續前行而沒有任何記憶的重擔。

你知道嗎?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覺察、驚人的活力和能量。逐步地探究這個問題,就像我們一直都在做的那樣,不要錯過任何細節,這需要巨大的能量。現在,讓我們弄清楚這能量是如何形成的。我們都需要能量。讓你坐在那兒整整一個小時並且去傾聽,這需要能量。當然,除非你去睡覺——那也是某種形式的能量。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能量。這股能量可以被耗散,被用在方方面面。所以問題在於,這股普通的、日常的能量——去辦公室,吵架,嘮叨,鬥爭,性——能夠被提升嗎?這股能量可以被徹底地保持住而沒有任何形式的扭曲嗎?

你看,我們的能量在衝突中被耗散了——兩個民族之間的衝突,兩種信仰之間的衝突,兩種意見之間的衝突,政治上的、宗教上的衝突,還有丈夫、妻子和孩子之間的衝突。千方百計想看到上帝從而壓制你所有的本能同樣也是衝突。那是扭曲。一個人怎樣才能擁有這種沒有扭曲的完整的能量呢?

下面,讓我們通過研究什麼是干擾、什麼是能量的耗散來弄清楚這個問題。我們說過,任何形式的衝突都是干擾,都是能量的耗散——觀察者和所觀之物之間的衝突,事實和理想之間的衝突,以及現狀和應該是怎樣之間的衝突。順從過去的樣子,並且試圖把它帶到現在和未來,這就是衝突的一部分。那是能量的扭曲。任何形式的衝突都會耗散能量。而全世界的宗教人士,如修道士、托缽僧和瑜伽修行者,他們都說你必須控制,你必須獨身,你必須發誓貧苦。那意味著什麼?越來越多的衝突、壓制和順從。而他們認為順從、壓制和所有形式的幼稚的自我鬥爭都會給你帶來某種驚人的體驗。

所以,當你看到這個真相,當你覺察到這個真相,即任何形式的衝突都是一種扭曲,那麼,正是這覺察結束了衝突——就在覺察的那一刻。然後,忘掉那次覺察,重新開始。不要說:「好吧,我已經看過一次,我要抓著它。」那意味著你讓思想延續了下去,這思想是你幾分鐘之前覺察到的記憶,於是你就加強了腦細胞本身,讓它去繼續攜帶著這種過去的記憶,因此記憶的結構和腦細胞的結構就沒有發生徹底的轉變。

另外,還存在尋求體驗的問題。人們說,你必須體驗某種神奇的、玄奧的東西。那麼首先,你為什麼想要體驗某種超凡的東西呢?你為什麼想要體驗某種非同尋常的東西?原因很簡單,你厭倦了你的日常體驗;你厭倦了日常的性體驗或者無性體驗,還有每天經歷的憤怒,等等。你厭倦了這一切,於是你說:「天啊,肯定還有一些其他類型的體驗。」

「體驗」一詞意味著「通過」——經歷某件事情,完成它,不要帶著它。而尋求體驗的是誰呢?難道它不是這個說「我厭倦了所有這些膚淺的東西,我想要更多」的實體嗎?那個實體是「擁有更多」這一慾望的一部分,並且那個實體投射出了它想要的東西。作為一個印度教徒、穆斯林、基督教徒或者上帝知道還有別的什麼,你受到了局限,你想要體驗基督、佛陀、克利須那神或者無論什麼。你會如願,因為你要去體驗的東西是從過去投射出來的,因為你是局限的。所以,你的涅槃、你的天堂、你的體驗和你的未來全部都是根據你那醜陋渺小的過去投射出來的。一顆尋求體驗、想要更多的心並沒有完全瞭解現狀,即這個渴望這一切的「我」。一顆尋求體驗的心是時間的奴隸,是悲傷的奴隸,因為思想是時間,而時間是悲傷。

那麼,心靈能夠全然清醒卻沒有任何挑戰和經驗嗎?我們大部分人都需要經受挑戰;否則,我們就會睡著。如果你沒有每天都受到挑戰、質疑或者評判,你就會自然而然地睡著。所以,心靈能夠保持如此全然的清醒以至於不需要任何挑戰嗎?只有當心靈瞭解了思想的整個結構和本質時,那才有可能發生。

傳統的人說,要筆直地坐著,要這樣或那樣呼吸,要倒立二十分鐘。這一切都意味著什麼?你可以坐姿正確,挺直你的背脊,正確地呼吸,而在所有接下來的一萬年裡,你不可能離「覺察什麼是真實的」近一步,因為你根本沒有瞭解你自己——你的思考方式、你的生活方式——你也並沒有結束你的悲傷。然而,你卻想要覺悟。所以,我們必須要丟棄那一切。

你知道嗎?存在那些力量,人們把它稱為「神力」,那似乎在引誘著人們。如果你能浮空,如果你會讀心術,如果你能做各種扭轉和翻轉身體的動作,它似乎就會讓人著迷。通過那種方式,你獲得了權力和聲望。然而,所有這些權力就像陽光下的蠟燭一樣。它們就像閃耀的太陽普照大地時的燭光。因此,如果一個人想要瞭解什麼是真理,這些東西是完全微不足道的。它們只有治療和身體上的意義,別無其他。

如果沒有遵循任何體系,沒有任何強迫或者比較,那麼這顆長久以來受到局限的心如何才能徹底清空過去呢?它能否徹底一無所有,以至於能夠清楚地看,並且結束它所清楚看到的東西,由此始終都在空無——也就是純真——中更新自己?「純真」一詞意味著「一顆永遠都不會受傷的心」。它源自一個拉丁詞,這個詞的意思是「無法受傷」。我們大部分人都受到了傷害,我們有著圍繞那些傷害積累起來的所有記憶。我們的懊悔、我們的渴望、我們的孤獨和恐懼都是這種受傷的感覺的一部分。從小開始,不管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我們都受到了傷害。一個人如何才能在不花費時間,不說「好吧,慢慢地,我就會擺脫這個傷害」的情況下消除所有傷害呢?當你這樣做,你就永遠不可能結束傷害。當傷害結束時,你也死了。

你對這一切感興趣嗎?這一切就是冥想並且遠不止冥想——心靈是否能夠徹底清空自己,不僅在膚淺的層面,而且在它存在的非常深刻的層面,在它的根源處。否則,我們就是活在牢獄中,活在這個變幻世界的因果的牢獄中。

所以,你必須問問自己,為了它自身的運作,你的心是否能夠徹底清空它所有的過去而僅僅保留技術知識、工程知識、科學知識、官僚知識和語言知識。當你瞭解了自己,當你瞭解了自己是什麼,心靈就會自然而然地、毫不費力地、沒有企圖地變空。你就是記憶,一大堆的回憶、經驗和思想。看著它,觀察它。當你觀察它時,要看到這一點,即在那種觀察當中並沒有作為觀察者和所觀之物的二元對立。然後,當你看到了那一點,你就會看到你的心可以徹底空無一物,它能夠全然關注。在那種關注的狀態下,你才可以完整地、沒有任何碎片地行動。這一切都是冥想的一部分。冥想不僅僅是每天在一個角落裡坐五分鐘,然後開始某些愚蠢的自我衝突,扭轉你的頭部或者練習呼吸。那些都太幼稚了,完全就像陽光中的燭光一樣。

所以,你完全瞭解了這整個分裂的自己——不是它的整合。你瞭解了這種分裂和其中的矛盾是怎樣產生的,而不是怎樣把它們整合在一起。你無法做到那一點。把它們整合起來隱含著二元性——有一個帶來統和的人。當你真正地、深入地、深刻地瞭解自己和學習自己,你就能理解時間的意義,這個約束、維持並帶來悲傷的時間。

在瞭解自己這件事情上,如果你已經走得那麼遠——不是語言意義上的遠,不是可衡量意義上的遠,也不是高度或者深度上的遠——對此你全然開放,那麼你就會親自發現一個維度,它沒有描述,也沒有語言,它不是某種需要通過犧牲產生的東西,它並不在任何書本裡,它並不是哪個上師能夠體驗得到的。上師想要教你關於它的知識及如何到達它,但是當他說自己已經體驗過並且知道那是什麼時,他其實並沒有體驗過,他並不知道它是什麼。說自己知道的人都不知道。所以,心靈必須擺脫語言、意象和過去。而那就是第一步,也是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