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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恕的必要性

我有一個病人,在他小的時候,因為父母的原因,過著地獄般的日子,對此他耿耿於懷。他對我說:「你知道,如果我能去告訴他們,他們是如何傷害了我,而他們能夠道歉,哪怕只是聽我傾訴一下,我都會寬恕他們。可是,每當談起他們對我的傷害,他們會說那些事都是我捏造的。他們連自己做過什麼都不承認,而我卻一直獨自承受所有的痛苦。他們給了我所有的痛苦,他們卻一點兒痛苦都沒有,你還指望我原諒他們?」我回答道:「是的。」原因在於,寬恕對於治療是必要的,雖然它是令人痛苦的。我必須對這樣的病人解釋,如果他們不能原諒自己的父母,就會一直處於自毀狀態不能自拔,不管他們的父母是否道歉或傾聽。那些拒絕寬恕的病人,常常會提出一些具有共性的問題。一個病人問我:「為什麼我們非得談論這些討厭的事情?我們總是在說我父母所做的壞事,這對他們真的是不公平。你知道,他們也做了些好事。這是不公道的。」我會說:「當然,你的父母做了一些好事。其中一件就是——你現在還活著。要不是他們做了一些正確的事,你甚至都不可能活著了。但是,我們盯住壞事不放的原因是『薩頓法案』。」病人會茫然地看著我:「薩頓法案?」「是的,這是一項以威利·薩頓名字命名的法律。他是一個有名的銀行搶劫犯。當法官問薩頓為什麼要搶銀行時,他說:『因為錢在那兒啊。』」心理治療醫生之所以關注那些令人討厭的事情,是因為從那兒可以得到回報,不僅是我們自己,也包括我們的病人。因為那是所有創傷和疤痕的所在,那是需要治療的地方。有的病人第一次來治療時,他們甚至更直接地問我:「為什麼我們非要挖掘不好的記憶?為什麼不忘掉它?」原因是我們不可能忘掉那些不愉快。如果不能真正忘掉,我們就只能真正原諒。寬恕是一件困難的事,為了逃避它,我們才總是試圖驅趕那些讓人反感的記憶。有時,人們可能會出現錯誤的記憶,對此我們要有所警惕。這是內心的壓抑造成的。有些人會通過一種叫做「壓抑」的心理機制偽造記憶,把某些親身遭遇的事排除到意識之外。然而,雖然在意識層面它貌似消失了,但它並沒有真正消失。實際上,它變成了一個糾纏我們的魔鬼,使事情變得更糟。例如,對於那些在兩三年時間裡,頻繁遭到父親或繼父性騷擾的女子,她們有可能會真的忘記那些事。她們甚至都不記得一點蛛絲馬跡,原因是她們壓抑它。最後,這些女人卻不得不接受治療,因為她們無法處理好同其他男人的關係,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弄得一團糟。她們儘管壓抑了童年的經歷,卻擺脫不了它的陰影。早先的那些經歷,她們並沒有真正忘記,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繼續糾纏著她們。所以,我會告訴我的病人,我們不可能真正忘掉任何事情,充其量是跟它達成協議,把它保持在一個可以記住、又不覺得痛苦的臨界點。然而,作為治療的第一步,必須首先承認「有罪」。然後再開始憤怒,再審判,定罪。但是要注意掌握好尺度。憤怒的時間越長,傷害自己的時間也越久。的確,從根本上講,寬恕是自私的。寬恕他人,並不是為了他人,他們可能不知道自己需要被寬恕,也可能不記得自己的過錯,他們可能會說:你只不過是在編故事。他們甚至可能已經死去。之所以要寬恕,完全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自己的健康。撇開治療的需要不談,如果我們抓住憤怒不放,心靈就會停止成長,我們的靈魂之花也會因此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