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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2

9月25日星期二,貝白蒂護士看見比利與霍斯頓在大廳聊天,霍斯頓是幾個星期前入院的,他與比利在利巴嫩監獄就已相識。樂莉和瑪莎走過來,向這兩位男士猛送秋波。樂莉一直對比利有好感,現在為了讓比利嫉妒,她故意對霍斯頓表現出親熱的模樣。貝白蒂是樂莉的看護主任,她很清楚自從比利入院以來,樂莉就一直對比利頗有好感。她是個漂亮但不很聰明的女孩,一直圍繞在比利身旁,留字條給他。她還告訴其他員工,說她與比利未來的打算。她也曾散佈謠言,說她與比利最後終究會結婚。但比利從未將她放在心上。有一次,當她們告訴比利她們已經破產時,他各給了她們一人五十元。為了報答他的恩情,她們從比利那兒取得了「今天,擁抱你的孩子!」汽車貼紙,幫比利到城內分發。

麥愛蓮原是比利下午的負責人,她今天下午沒上班,由另外一位同仁凱莎琳負責照料他。凱莎琳才上班,比利就問她是否可以出去走走。

「這必須由郭醫師核准,」她說道:「這不是我權限之內能做的決定。」

比利在電視旁等待,凱莎琳去問郭醫師的意見,結果是郭醫師要找比利談一談。經過討論幾次有關他的情緒問題之後,凱莎琳和郭醫師都同意比利可以和霍斯頓到外面散步。

半個小時後,他們回來了,然後又走了出去。當比利再次進來時,大約已是下午六點。凱莎琳正在忙,只聽見比利說:「有女孩在哭叫。」

她知道那不是比利,而是大衛的聲音。

「你說什麼?」

「女孩受傷了。」

凱莎琳跟著他走到大廳,「你到底在說什麼?」

「那兒有女孩。我在外面時,聽見有女孩在哭叫。」

「什麼女孩?」

「我不知道,一共有兩位,其中一個女孩告訴霍斯頓,要他叫我回來,因為我會壞事。」

凱莎琳用鼻子聞聞他是否喝了酒,但並無任何酒味。

幾分鐘後,樓下的總機呼叫她。於是凱莎琳走下樓,看見警衛帶著瑪莎進來。當她帶領瑪莎上樓時,她可以聞到酒味。她帶她回房。

「樂莉在哪兒?」凱莎琳問道。

「我不知道。」

「你們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

「妳喝了酒,是不是?」

瑪莎被送進一號病房,那是女病患的特別監護病房。

在此同時,比利的角色由大衛換成了丹尼。當他看見瑪莎一個人獨處時,他似乎受到了干擾,由於沒見到樂莉,因此他便走到外面找樂莉。凱莎琳氣喘噓噓的在後追趕。在抓住他之前,葛廉警衛已經帶著樂莉進來了。她被發現躺在草地上,吐了一地的穢物。葛廉告訴凱莎琳「她差點兒給悶死了。」

凱莎琳看出來比利很關心女人。她聽見走廊上有人低聲說著「強暴」這個字眼,但她不認為兩個男孩在外面的時間不久卻能做這種事來。她不相信。凱莎琳晚上十一點離開,一切都很平靜。兩個女孩都被安置在一號病房,比利和霍斯頓則在他們的病房睡覺。

隔天早上七點貝白蒂上班時,病房和醫院內謠言四起,說是兩個女孩被發現喝醉了,在山坡上不省人事,樂莉的衣裳不整;有人說她抱怨自己被強暴,其他人則未提到強暴之事。那時,比利與霍斯頓正在外面散步,他們成了可疑焦點。但幾乎所有院方人員都認為,不可能有強暴一事。

高速公路警察局被請來調查這個案子,他們要求暫時封閉男病房,接著便進行審訊工作。郭醫師與幾位職員交談了一會兒,比利和霍斯頓此刻仍未起床。目前的問題是,要由誰來告訴比利和霍斯頓遭指控之事?貝白蒂自己不願這麼做,每個人也都拒絕接這個燙手山芋。貝白蒂未曾見過雷根發狂的模樣,但其他人都曾親眼目睹。

在未通知他們兩人的情況下,郭醫師下令將他們的房門鎖上。霍斯頓先起床,郭醫師告訴他遭指控之事,然後又走向比利,同樣說明該事件。

起初,這兩個年輕人都是一頭霧水,而且認為這項指控傷害了他們。天色漸亮時,他們變得更害怕、更生氣了。謠言說有人要來抓他們去利瑪,也有人說聯邦調查局要抓他們回利巴嫩監獄。

這一整天,工作人員一直試著撫平兩人的情緒。最後,連工作人員也給惹毛了,因為他們完全不相信所謂的「強暴」一事。潘華達和貝白蒂一再向比利和霍斯頓保證,沒有人會帶他們離開。但是,她們都知道,說話的人並不是比利,而是其他人格。潘華達十分確定他是史蒂夫。

當天,貝白蒂喂比利服下許多鎮定劑,試著讓他穩定下來,其間他小睡了一會兒,看來似乎沒事了。但是,下午兩點鐘時,這兩個年輕人又發火了。比利的角色從史蒂夫轉換成大衛,大衛不停的哭鬧,一會兒又變得很堅強。他和霍斯頓一樣,都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對走進房間的人也都充滿敵意。每當電話鈴響時,比利就會跳起來大叫:「他們要來抓我了!」

比利和霍斯頓走向已上鎖的逃生門,用桌椅排成路障,然後將腰間的皮帶抽出來捆在拳頭上。

「我不准任何男人靠近我們,」史蒂夫說:「否則我們要把門撞開了!」他舉起了左手邊的椅子,那模樣就像是馴獸師一般。工作人員自知已無法控制場面,於是發出「綠色警報」。

貝白蒂聽到擴音器傳來的警報之後,便知道可能會有八、九名警衛和其他戒護人員趕過來。

「天哪!」門被撞開的時候,她看見一大群壯漢衝了進來──安全警衛、護理人員、助理、主管及醫院其他部門人員,一共有三十多人,活像捕獸大隊,每個人都站在那兒等候攻擊命令的下達。

她和潘華達站在比利與霍斯頓身旁,這兩人並無傷害她們的意思。但是,當那群人往前進時,這兩名病患便開始揮動椅子,以皮帶包捆的拳頭不斷做出威嚇的姿勢。

「我不要去利瑪!」史蒂夫大叫道:「每次事情發展得很順利,我就要為不是我做的事受到指責!現在我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比利,聽我說,」郭醫師說:「你這樣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如果你們再進逼過來,我們會把門撞開,開車逃走!」

「比利,你錯了,這樣做對你沒好處的。你會遭人控訴,這樣的結果對你不利,你不可以這樣做。我們也絕不會放任不管。」

比利拒絕聽他的話。

馬大衛是臨床心理學家,他試著與比利講道理,「別鬧了,比利,我們以前讓你受過傷害嗎?我們在你身上投注了那麼多時間,你以為我們會讓他們把你帶走嗎?我們要幫助你,並不想把事情弄糟。我們也都不相信那會是你們做的。我們這兒有你們和那些女孩的記錄,時間可以作證,調查反而對你們有利。」

比利放下椅子走過來,情緒稍微平靜下來了,其他工作人員也紛紛離去。但不一會兒,比利又開始哭了。霍斯頓仍懷有敵意,他不停大吼,這讓比利的情緒非常不穩定。

「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霍斯頓說:「以前我被冤枉過,你等著瞧,他們會趁我們不注意時來逮捕我們,我們往後都無法再相見了!」

下午三點的交班時間已過,年長的麥愛蓮和凱莎琳替代了年輕的小姐們。凱莎琳聽見強暴案的調查事件時非常驚訝。在早班人員的提醒之下,她們試著讓比利和霍斯頓保持平靜。但是,當時間過去之後,他們又開始發作了。他們談論可能被抓進監獄之事,威脅要把電話線拆掉,不准呼叫警衛人員,還說如果有其他人進來,他們就從逃生門衝出去等等。

「我不想用這種方式結束我的人生,」比利說:「我寧可死去也不願就這樣結束。」

凱莎琳坐在那兒與比利聊天,比利向她要幾顆鎮定劑,她同意了,於是比利走向護士站取藥,而凱莎琳這時也將注意力移轉到其他病患身上。

不久,她聽見有人打開後門,只見比利和霍斯頓從逃生梯跑出去了。值班護士見狀立刻按下當天的第二次綠色警報。

過了一會兒,一位護士打電話給凱莎琳,問她要不要下來二樓。因為看護抓到比利,而比利要求見她。當她來到二樓時,看見四個大男人在電梯門口前將比利按在地板上。

「凱莎琳,救救我,別讓他們傷到我,如果他們把我綁起來,米查就會過來的!」

「不,丹尼,米查是不會來這兒的。你必須一個人待在房裡,現在你卻想逃出醫院,所以我們不得不抓你回來。」

他啜泣著,「你可不可以叫他們讓我起來?」

「放開他吧!」她告訴那些男子。

這幾位警衛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鬆手。

「他沒事的,」凱莎琳說道:「他會跟我走的,對不對?丹尼?」

「是的。」

她帶他到五號病房──特別監護病房。

「現在把口袋裡的東西全掏出來,皮夾子給我。」

她發現他身上不少錢。

五號病房的一位戒護人員在門外等得不耐煩了,只聽見他大叫:「凱莎琳,快出來,否則我把你們關在一起。」

她知道他們害怕這孩子。

凱莎琳返回一般的開放病房不久後,一位護士又打電話給凱莎琳,說比利的病房裡發生了一些事──比利將床墊擋在觀察玻璃前,不讓別人往裡面看,但是工作人員卻不敢把門打開,看看他在做什麼。因此,他們要她再下來看看。

她帶了一位男助理一同過來──是比利認識的人──她在門外高喊:「我是凱莎琳!我要進來看一下,別害怕!」

他們進去了,只見比利正發出咯咯聲。頸上的項鏈被扯斷掉在地板上,墜子不見了。

沙麥可醫師命令比利移到一間有床的病房。但是,當工作人員進去時,卻和比利發生打鬥,結果動用了好幾個壯漢,才將他遷走。

在新房間裡,凱莎琳陪著他,她給比利喝了幾杯水,沒幾分鐘又全吐出來。護士為他打針。凱莎琳又與他談了一會兒,向他保證她還會再回來,要他多休息。

第二天早晨,當潘華達、貝白蒂和盧麥克上班時,他們聽說比利和霍斯頓被關進五號病房。由於盧麥克現在已改上早班,因此便前去探望比利。

當比利的妹妹凱西打電話過來時,醫院人員告訴她比利出了狀況,已被關進加護病房,所以比利很可能無法參加她明天的婚禮了。

消息洩露了。1979年10月3日《哥倫布公民報》登出了以下的報導:

警衛透露,比利資助藺姆酒會──司琴納議員──羅立克報導

多重人格的強暴犯威廉.密裡根,為參與雅典心理健康中心上周舉行的蘭姆酒會的四名病患之一。州議會議員於本週三做了上述的表示。

哥倫布市的司琴納議員聲稱,在一項高速公路警察局的秘密調查中,發現威廉.密裡根提供兩名女病患金錢,要她們去買蘭姆酒,和另一名男病患奉行『蘭姆酒與可樂』宴會……

根據該議員的說法,這表示「健康中心的管理發生了問題。」

「依照我的暸解,該份報告無法證明這兩位婦女遭到強暴,」司琴納於週三表示:「但是報告中指出,兩位女孩從比利那兒取得一些錢,外出回來時帶著蘭姆酒……」

上週五,負責調查的巡邏隊隊長吳契警官表示,目前尚未完成女性病患是否遭到強暴的檢驗報告,必須再等一段時間。

司琴納議員強調,上述消息是得自可靠的消息管道。

同一天,作家獲准探望五號病房。經過作家提醒之後,比利才認出他來。

「哦?是嗎?」他用茫然的眼神望著作家:「你就是常常和比利談話的那位嗎?」

「你是誰?」作家問道。

「我不知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想我大概沒有名字。」

兩人談了一會兒,顯然比利並不知道自己曾經發生了什麼事。作家等待另外一個人格的出現等了很久,其間都一直保持沉默。最後,那個自稱沒有名字的人格說:「他們不再讓他畫圖了。雖然這兒有兩幅畫,但也不知什麼時候會被撕爛。如果寫作上需要,你可以保存這兩幅畫。」

比利離開會議室一會兒,回來時帶了兩幅畫進來,其中一幅是色彩豐富的風景畫,湯姆畫的;另一幅尚未完成,是夜景。

「你是湯姆嗎?」作家問。

「我不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