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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

宋征猛地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姚健,眼睛一眨,眼淚滾落下來,「你終於來了!」
    姚健很緊張,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那個婦女,婦女有點好奇地看著他們。
    姚健說:「征征,咱們到家裡說話好嗎?在這兒多影響人家啊!」
    姚健家裡,姚健正在給宋征沖奶粉,宋征走進來,「我來吧。」
    姚健看著她,「還挺會幹家務活兒!」
    姚健說:「我出去買點早點。」
    宋征說:「不用了。你擱的奶粉其實夠沖四杯的,特濃,肯定頂餓。」她把一杯放在姚健面前,「這杯是你的。」
    姚健看著她問道:「打算什麼時候給你家裡打電話?」
    宋征僵硬地說:「我先得找個地兒住下來,反正我不會再回去住了。」
    姚健吞吞吐吐地說:「要不你暫時住在這兒,反正我父母在南方會待一個冬天。不過……」
    宋征歉意地說:「我住這兒對你不好。」
    姚健說:「不是對我不好,是對你不好。你是個女孩子。」
    宋征反問:「女孩子怎麼了?」
    姚健小心地說:「一般人說閒話,都是傷害女孩子。」
    宋征不語,一口一口地喝著牛奶。
    姚健起身坐到宋征身旁,「你還沒告訴我,到底為什麼?」
    宋征不語,悶頭喝牛奶,眼淚又掉下來。
    姚健著急地說:「誰那麼傷害你,我可以幫你去說呀!」
    宋征委屈地說:「我……我就是覺得特別沒意思,連骨肉之間,都要欺騙,撒謊……」
    姚健抱著一床被子走進一間小屋。
    宋征在一張單人床上坐著,上下地彈動著,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好轉,「真軟和!」
    姚健說:「你先補一覺,我出去買點吃的來。我下午有兩節課,上午可以陪你。」
    宋征:「嗯!」
    姚健正要出去,宋征又叫起來:「姚老師!」
    姚健回過頭來。
    宋征有點含羞地說:「我叫你姚健吧……行嗎?」
    姚健笑了,隨後點了點頭,「你剛才想說什麼?」
    宋征:「……假如,咱們是說假如啊,有一件特別珍貴的東西,全北京就那麼一件,你特別想要,實際上你也挺需要它的,你爸說,他沒錢給你買……」
    姚健樂了,「我們家我爸從來不管買東西。小時候我想買什麼,管我媽要錢。」
    宋征接著說:「那好——假如你特別特別想買那件東西,你媽告訴你沒錢,不給你買,結果她給另一個人買了,你會怎麼想?」
    姚健說:「那……不會的,我媽不會騙我的。沒錢就是沒錢,不會騙了我,又給別人去買。」
    宋征想了想:「假如那個人對你媽比你更重要呢?」
    姚健:「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們家仨孩子對我媽更重要!」宋征不說話了。
    宋宇生上去,想繼續攻擊倒在地上的姚健。
    宋宇生怒氣沖沖地吼道:「……她還不滿十七歲!你就……」
    宋征從小屋衝出來:「爸,您幹什麼?」
    她撲上來要護著姚健,被宋宇生擋住。宋宇生又追到餐廳裡。
    姚健到底年輕靈活,在宋宇生發動下一次攻擊前已經從地上爬起,「宋叔叔,您誤會我們了!」
    宋宇生不理會他的話,再一次發起攻擊,「你是征征媽媽的學生,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你、你簡直就是畜生……」
    姚健再次躲過宋宇生的拳頭。他從餐桌另一邊繞過,準備往門口撤退,「宋叔叔,您聽我說,我從來就沒有……」
    宋征一下攔在父親和姚健之間。
    宋征吼道:「要打您打我,幹嗎跟姚老師過不去啊?」
    她堵住了餐廳的門。
    姚健趁機解釋:「宋叔叔,您真的誤會了……」
    宋征對姚健說:「你不用跟他解釋!」她轉向父親,「您沒誤會!我就是跟姚健好!不過不像您想的那麼髒!」
    宋宇生還在氣頭上,「姚健,雖說你們差不了幾歲,可你是她的老師,你幹這種事兒得負法律責任!」
    姚健氣急敗壞地說:「宋叔叔,您必須聽我跟您……」
    宋征平靜地對姚健說:「你先躲開。本來就是我把你給拖到這麻煩裡來的,要解釋我來解釋。」看到姚健不動,她懇求地看著姚健,「你走啊,姚健!」
    姚健只得離開。
    宋宇生沉著臉坐在沙發上,掏出香煙。宋征冷冷地說:「人家家裡沒人抽煙。」
    宋宇生又感到一陣窩囊,把煙放回紙包,「我簡直沒想到,我把你交給他,指望他教你英文,能考上好大學,嗨,可倒好,他打起你壞主意來了!」
    宋征說:「我們怎麼了?噢,這事兒怎麼就不該我們干呀?」
    宋宇生鄙夷地說:「虧你有臉講得出來!」
    宋征聲淚俱下,「我還為您丟臉呢!這麼大歲數,搞對像搞得忘乎所以,把孩子都忘了!肯定恨不得自個兒壓根兒就沒有我和弟弟!當初您為什麼要我和弟弟呀?現在這麼礙你們的事兒!」
    宋宇生大吃一驚,瞪著女兒,「我什麼時候覺得你和弟弟礙事了?」
    宋征哭著說:「這還用您告訴我們呀?我又不是木頭!」宋征站起身往客廳外面走,「我不會回家了。您走吧!」
    宋宇生驚呆了,「征征!」宋征不理他,逕直走了出去。姚健見宋征出來,趕緊朝她打**手勢,讓她回去。
    宋宇生已經來到門廳,「不管怎麼樣,你得先跟我回家。」
    宋征轉過身對父親說:「好,您不走是吧?那我走,大不了我去睡大街!」她一把拽下大衣、圍巾,邊穿邊開門要走。
    姚健大聲喊:「宋征!」
    宋宇生被徹底激怒了,「我告訴你宋征,你還不到十七歲,還沒有成年,法律是不允許你離開家的!」
    宋征聽到了從門口又回來,對姚健說:「謝謝你收留了我兩個小時,再見!」
    宋宇生追上女兒,身後,姚健也跟了出來。
    宋宇生對宋征說:「……你聽著,就是你不跟我回去,警察也會把你送回去!等到警察出面的時候,街坊鄰居可就都知道了!」
    宋征站在公交車站大聲喊:「那好啊!就讓街坊鄰居評評理,一個父親,都四十好幾了,鬧起戀愛來,什麼也不管不顧,還欺騙,撒謊……」
    宋宇生感到天大的冤枉,「我……我怎麼欺騙了?」他轉向姚健,很委屈地說:「我……我怎麼欺騙了,我?」
    宋征繼續大叫:「欺騙、撒謊,還不承認!」
    宋宇生心痛地說:「你說說看,我到底欺騙了你什麼?」
    宋征哭喊道:「我不願意揭穿您,揭穿了我都臉紅!」
    宋宇生悲傷地看著女兒,欲辯無言。
    過了一會兒,宋宇生說:「你姥姥快要急死了,你先回家,咱慢慢說……」
    宋徵用哭紅的眼睛盯著父親,「我不回去。除非您跟那女人不來往!」
    宋宇生像給什麼捅了一刀似的,心裡一陣抽搐。
    宋宇生臉色突變,「可是……我們倆確實很相愛……」
    一種近乎殘忍的神色漫過宋征的臉,「還相愛呢?您都多大歲數了?這個詞兒該我們這歲數說了!您就想著點兒您的責任,做父親的責任,想著別耽誤了交孩子的生活費!」
    宋宇生如同聽到了審判般木然失神,宋征轉過身疾走而去,宋宇生像是忽然醒悟過來似的,連忙追了過去,「征征,你去哪兒呀?」
    宋征賭氣地說:「不用你管!」
    宋宇生一把拉住了宋征,宋征甩了幾下,沒有甩開。
    宋征說:「您這樣就不嫌丟人了是吧?」
    宋宇生左右看了看,連公交車上的人也都在看著他們。
    宋宇生說:「你到底想去哪兒?」
    宋征說:「我去我舅舅那兒,可以嗎?」
    宋宇生鬆開了宋征。宋征轉身上了車,隨即,車門光噹一聲關閉了。擠在人群裡的宋征把淚水擦了擦。
    宋宇生愣愣地看著汽車開走,跟著汽車往前跑了幾步,停下來,兩眼迷茫,剎那間像老了好幾歲似的。
    姚健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叔叔,她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吧?」
    宋宇生自語:「我怎麼會欺騙她呢?」
    姚健:「她對我說了幾句話,當時我覺得挺莫名其妙的,現在回憶起來好像是這麼個意思。她說,有個什麼珍貴的東西,全北京就一件……」
    宋宇生疑惑地問:「什麼東西?」
    姚健說:「她沒說。就說她特別想要那東西,也特別需要它,可您沒給她買。」
    宋宇生說:「不會呀,只要征征需要的東西,我都是想方設法給她弄到……她需要英文打字機,我也給她買了,雖說是個二手的……」
    宋宇生看著姚健,卻又像什麼也看不見,心裡一片空白。
    江路騎著自行車回到家屬院,她發現樓門口停了一輛出租汽車,那顏色和外形看上去都很熟悉。江路停下車來,看到錢偉德和宋雋從樓門洞裡走了出來,宋雋的手裡還拿著買早點的家什。
    曾經登門「拆婚」的錢偉德和視江路為「妖精」的宋雋見了她不免有些尷尬。
    江路對宋雋說:「雋雋,你姐姐找到了,跟你爸爸在一起呢。」
    宋雋高興地說:「我告訴姥姥去!」
    錢偉德拉住宋雋,「你先去買早點吧,讓阿姨去告訴姥姥。」
    宋雋看了看江路,又看了看錢偉德。
    錢偉德催促道:「快去呀,再晚了,什麼都買不到了。」
    「好吧。」宋雋只好向食堂走去。
    宋雋忽然發現了江路身旁的那輛紅色女車,「舅舅,我姐最喜歡這輛車了!」
    江路詫異地看了看宋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自行車。
    錢偉德拍了一下宋雋,不耐煩地催促著:「趕緊的吧。」
    宋雋拿著家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