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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施靜玲,我要累死了!」齊曉明回到家裡總是叫苦,捎帶指責老婆的烹調手藝,「累就累吧,也吃不上可口的飯菜。看看你做的菜,除了油大,還有什麼特點?不鹹不淡不香不辣,難吃死了。我這輩子倒了大霉,咋遇上個你呀!」
    「談戀愛你眼睛瞎啦?那時候我胡亂炒個菜你都說好吃,恨不得連碟子舔乾淨。如今看我不順眼,連我做的飯菜也不能吃了?咱倆做夫妻說不上誰倒大霉呢。你忙你累自找的,我讓你那麼累了?」施靜玲針尖對麥芒。
    「我不累有什麼辦法?想方設法多掙錢還不是為了把咱小日子過好,還不是為了你和齊施娉?」
    「誰知道你為誰!反正我沒感覺到有好處,整天聽你亂發脾氣,挑我的毛病,嘟嘟囔囔像個婆娘!」
    「唉,跟你說不清。反正我命苦。」
    齊曉明忙,除了擔任奧賽班物理課兼班主任,主要原因在於做家教耗費很多時間和精力。
    齊曉明是名師,學生慕名而來。有的學生物理成績差,家長不從孩子本身找原因,卻認為純粹沒遇到好老師,所以拐彎抹角托熟人找到齊曉明:「齊老師,別人家孩子經您點撥,能拿全國物理奧林匹克競賽大獎,我家孩子沒那天分,您給輔導一下,期中期末考試總能考個好成績吧?哪怕成不了尖子,取得一點進步也行啊。」一開始齊曉明對做家教並不熱衷,總是盡量推辭:「我工作忙,顧不上做家教。奧賽拿名次的學生,主要是有天賦,基礎好,老師輔導的作用有限。不是說所有學生輔導一下就能考高分,有的根本不愛物理,有的基礎太差,老師有天大的本事也白搭。」有的家長耍賴:「反正我家孩子拜託齊老師您啦,家教的報酬我給您放下了。」說完扔下幾百塊錢,齊曉明想不收也由不得他。有的學生物理成績並不差,家長照樣找上門:「齊老師,我家孩子的目標是清華、北大,高考物理一定要拿高分。奧賽拿不拿獎倒無所謂——是不是拿了國家級的獎項高考加分?那還是拿大獎好啊——為了高考成績,煩勞您給做家教吧。報酬沒問題,我帶來了。」齊曉明聽了一臉苦笑,搖著腦袋不知道咋辦。
    後來,齊曉明嘗到了甜頭。個別輔導式的高中家教報酬可觀,流行的行情一課時漲到30元了。說是個別輔導,找上門來推不掉的學生多,三五個甚至七八個一勺燴也叫個別輔導。平常學生上晚自習,回到家還有作業,只能輔導一個課時,週六晚上和星期天能多上幾個課時,還可以分期分批。好在高中物理課教了20年,教材教法很熟悉,根本不用備課,學生一來講就是了,講累了給弄點兒習題做,做完後點評點評也是一種輔導方式。雖然很累,但報酬不低,算下來比掙學校那份工資高多了。
    錢是好東西啊。齊曉明做家教逐漸演變成自覺行動。
    齊曉明很快掌握了所帶班級有多少學生物理課成績差,然後分別找他們談話:「奧賽班學生,物理成績上不去怎麼能行?傳出去,我也算一中有名氣的老師,丟不丟人呀?我給你出個主意,利用晚上、週末到我家,咱個別輔導輔導。」遇到個別學生猶猶豫豫,他直接給家長打電話,曉以利害,最終都搞定了。這樣齊曉明有了一個以所帶班級學生為主體的小規模輔導班。
    輔導班裡有個別學生不交錢,比方有個男孩叫鄭曦,物理不是最好,但也不差,齊曉明瞭解到孩子的爸爸是銅鎳集團公司副總經理,風傳最近要調到市政方面任副書記或者副市長,是個重量級的學生家長。這樣的家長今後肯定用得著。輔導他家孩子是一種投資,眼下不收報酬,或許將來會有巨額回報。這樣的先例並非沒有,齊曉明當全國先進模範,光靠埋頭苦幹出力流汗水能行嗎?
    除了他自己的學生,齊曉明手裡還有同年級其他班若干學生,都是家長慕名而來,找熟人托關係找齊曉明做家教輔導的。這些學生程度參差不齊,齊曉明向家長許諾,一定要讓他們各自有進步,但最終成績怎樣還要看學生自身努力。
    家教負擔重,齊曉明於是很累。
    有人比齊曉明更累。市一中外語教師曾寶銀在講台上突發腦血管破裂,弄到醫院搶救無效,死了。
    按理說,一個老師倒在講台上,以身殉職,死而後已,無論如何值得景仰。但對於曾寶銀之死,一中的老師學生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很多人對曾老師突發疾患英年早逝欷?不已,都說可惜了可惜了,怎麼會這樣?尤其曾寶銀擔任班主任的高二(5)班學生,眼看著老師正講課突然停頓下來,臉上神色驟變,隨後表情凝固,緊接著一頭栽倒人事不省。救護車把人拉走時間不長,曾老師病逝的噩耗傳回學校,同學們難以接受,男生紅著眼圈發怔,女生一個個哭成淚人。但是,沒等到曾寶銀遺體火化,另一種輿論的力量蓋過了先前大家對他的正面評價,許多人甚至流露出對死者的鄙夷和嘲弄。
    「老曾純粹是累死的。何必呢,要那麼多錢幹嘛?」這樣的議論算客氣,不無同情。
    「為錢拚命,為錢喪命,愛錢如命,錢要人命。曾老師的結局是一種必然。」這樣的評價雖然刻薄,但也算客觀冷靜。
    「世上的錢能掙完嗎?身體重要啊。曾寶銀太貪婪,貪婪到老天難以容忍的地步,他不出事才怪呢!活該活該。」說這話的人不僅表露出幸災樂禍,還有對曾寶銀難以掩飾的憎惡。
    「曾寶銀雖然死得早,可人家該吃吃了該喝喝了該玩玩了,老婆房子都換新的了,這樣活一輩子也值。只可惜新房子新車子轉眼都成別人的了,新老婆也得再換老公……」有些人如是說,不陰不陽,話語中含義豐富。
    許多人關心曾寶銀的身後事,家產的分割、家庭內部糾葛、學校如何評價以及給他開追悼會的規格等等。
    曾寶銀之死備受關注當然有原因。
    曾寶銀老家在本省旱原地區一個貧窮的小山村,兄弟姊妹多,生活拮据,所以他從小營養不良,體質羸弱。上中學時候,曾寶銀走出貧困山村的願望很強烈,讀書特別刻苦,經常晚上在廁所外面路燈下看書、背英語單詞,多次因為飢餓暈倒在教室,這種吃苦精神讓他如願以償考上師範院校英語系。父母勒緊褲腰帶,寧可犧牲弟弟妹妹上學讀書的機會,總算把他供出來了。大學畢業後,曾寶銀無論如何不願回老家那個依然貧困的縣份,想方設法分配到了相對富裕的工業新城龍川市。參加工作,當了中學老師,曾寶銀依然保持老家節儉的生活習慣,捨不得花錢吃肉,穿衣服樸素得像進城打工的農民,身體保持了清瘦和足夠的骨感。對自己近乎苛刻的曾寶銀卻懂得報恩,掙的錢都寄回老家去,讓父母生活得富足,而且由他出資在老家蓋了全村最好的水泥樓板房,成為父母驕傲的資本。
    到了該找對象成家的時候,曾寶銀才發現手頭沒有一點積蓄也不對,城裡姑娘幾乎都喜歡經濟寬裕、花錢大方的男孩。他其貌不揚,手裡又沒錢,很難討得女孩歡心。還好,後來經人介紹,曾寶銀認識了他的第一任媳婦苗春花。小苗的父母殺豬賣肉,正集中注意力培養兒子成為新一代屠夫,對兩個女兒的前程缺乏必要的設計和安排,大女兒苗春花初中畢業就失學,找不到事幹,也在市場上擺攤兒賣菜,小女兒苗春葉上初中,眼看也成了差生。曾寶銀對苗春花的第一印象,覺得這女的符合老家小伙找對象希望女方身體健壯能幹體力活兒的審美標準,再加上他已經25歲,生理上對異性飢渴難耐,於是同意和女孩處一處。苗春花其實很有心計,對她能和大學生、中學老師談對像喜出望外,充分利用曾寶銀不懂愛情和飢渴女性的機會,很快和他在她租住的屋子裡將生米煮成熟飯。為了盡快促成這樁婚事,苗春花還給曾寶銀來了個未婚先孕,讓他措手不及,糊里糊塗決定娶苗春花為妻,也接受了兒子已經在對方肚裡萌芽生長的事實。
    曾寶銀結婚不算早,但生兒子在同齡人當中並不晚。婚後,曾寶銀也過了幾年幸福生活。苗春花嫁給曾寶銀,自認為找了一個體面的掙錢的老公,賣菜的營生不做了,專心專意做全職太太。除了養育兒子,苗春花精力旺盛,身體又好,夜夜不放過曾寶銀,讓他享受到超乎尋常的性快樂。只是曾寶銀身體基礎不好,累得招架不住。每每他身體出了毛病,苗春花就想方設法給他滋補,弄得家庭生活支出偏大。父母在經濟上依賴曾寶銀也已經成了習慣,兩方面的需求匯合起來,讓曾寶銀感到錢不夠花,妻子因此也常常給他發點兒小脾氣。
    後來家教之風日盛,曾寶銀所教英語課又是家教熱門學科,家長、學生需求特別旺盛,曾寶銀想不掙錢都不行。家庭生活需要錢,做家教又很能掙錢,曾寶銀何樂而不為?況且已經嘗到了甜頭。很快,在課外輔導、做家教掙錢方面,曾寶銀成了市一中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他充分發揚慣有的吃苦耐勞精神,不僅每天晚上有家教,而且週六週日不休息,將甘願投奔的和千方百計動員來的學生分成若干個班,在家裡的客廳分期分批授課,弄得門庭若市,銀子也嘩嘩嘩流進來了。
    老公做家教大把大把掙錢,苗春花興奮異常,總是通過做好吃的以及床上盡量變換花樣來獎勵曾寶銀,但好景不長,過了大約一年,苗春花突然發現老公身體出問題了。
    原來,曾寶銀通過做家教認識了五花八門的家長,有的有錢,有的風流,和這些人交往頻繁,曾寶銀偶爾也有在外面瀟灑的機會。如果說吃吃喝喝能上癮,在色情場所尋歡作樂更容易上癮,況且當今社會手裡有幾個錢的男人把泡妞兒根本不當回事兒,學校男老師有這樣業餘愛好的並非曾寶銀一人。有了和外面美麗妖艷、風情萬種的女人交往的經歷,再回家看屠戶出身的媳婦,曾寶銀覺得不堪入目,並且缺少情趣,慢慢地,他對苗春花越來越冷淡,頻頻光顧有異性按摩、色情服務的場所。
    老公經常尋花問柳,苗春花不可能長時間蒙在鼓裡。「男人有錢就變壞」,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句經若干人實踐檢驗過的真理,目前正在曾寶銀身上變為現實。本來俗氣的苗春花在對待老公出軌這件事上不可能脫俗,她採用了非知性女人慣常使用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迫曾寶銀改弦更張,但這些招數對鬼迷心竅的老公基本沒有作用。曾寶銀不怕苗春花鬧,甚至鼓勵老婆:「你最好把事情鬧大,鬧到學校去。等大家都知道咱倆感情破裂了,我和你離婚很容易。」他這麼一說,苗春花反倒收斂了許多,改用懷柔政策,苦苦相求讓曾寶銀不要拋棄她和孩子。曾寶銀本來動了惻隱之心,但他在花柳從中穿行舞蹈畢竟不很老到,不久被一個做過「小姐」又想從良的按摩女俘虜了。此女子姓曲,長得妖嬈嫵媚,把曾寶銀糊弄得找不著北了。經不住曲姓女子軟硬兼施,曾寶銀很快萌生了與原配妻子解除婚姻、與此女結為伉儷的想法。後來這件事公開化了,苗春花亂了方寸,只知哭哭啼啼,想不出辦法。後來她妹妹苗春葉站出來,要和姐夫道短論長。原來,初中生苗春葉學習成績一塌糊塗,但屠戶家庭不缺肉吃,她和姐姐長得同樣健壯。生理上成熟早,生活圈子缺乏更多的成年男性,苗春葉竟然春心萌動,暗自喜歡上姐夫曾寶銀。知道外面有野女人竟然要從家裡搶走姐夫,苗春葉比苗春花醋意更濃,竟然找了一幫男孩將姓曲的女子暴揍一頓,嚇得她再不敢找曾寶銀。苗春葉還將此事告知老爹,老丈人拿上殺豬刀找曾寶銀理論,嚇得他幾乎尿褲子。
    儘管事情暫時緩和,無奈曾寶銀賊心不死。過後,他繼續關起門來折磨苗春花,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終於,苗春花沒有耐心了,答應和他離婚,但兒子、房子和存款統統都要,讓曾寶銀淨身出門。曾寶銀二話沒說,帶了隨身衣服就到賓館開房去了。他知道,憑做家教掙錢,房子會有的,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曾寶銀在玩女人方面還算專注,離婚以後,他費老大勁兒把曲姓女子找回來,完成了家庭重組。二次結婚以後,他才知道曲姓女子不僅有過一次婚姻,而且生了兒子。她之所以找他,是看上曾寶銀當高中老師,還能做家教,是個掙錢機器。弄明白了這一點,曾寶銀很喪氣,但架不住曲姓女子有手段,在床上把他伺候得熨帖,能讓曾寶銀在各方面甘願成為奴僕,保持了曾老師二次婚姻足夠的穩定性。
    後來的曾寶銀,做家教掙錢養成習慣,不怕苦不怕累,為掙錢而掙錢。身體基礎不好,第二任妻子掏挖他精氣神也不遺餘力,再加上本來繁重的學校工作,曾寶銀終於累垮了,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突發腦梗,顱內大面積出血,一命嗚呼了。
    曾寶銀死後,家裡很熱鬧。苗春花聞訊除了傷心流淚,突然想到應該為兒子爭一份遺產——她估計這幾年曾寶銀做家教又有不少積蓄,不能讓姓曲的女子獨吞。更大的問題是曾寶銀一死,他負擔兒子的撫養費誰給?苗春花把這想法在家裡一說,苗春葉比姐姐還激動:「狗日姓曲的女人,光知道讓姐夫掙錢,把人累死了!找她算賬去,起碼要把外甥的撫養費和將來上學的錢要出來。」於是苗家姐妹打上門去,領著披麻戴孝的曾寶銀兒子爭奪遺產。曲姓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燈,謊稱她身懷有孕,肚子裡曾寶銀的孩子還不知靠什麼來撫養。雙方話不投機,苗春葉脾氣暴躁,先跟曲姓女子動了手,幾個女人打成一鍋粥,最終沒有結果……
    鑒於曾寶銀是有爭議的人物,市一中領導經過研究,且請示上級,低調操辦了曾老師喪事。追悼會上對他的評價不高也不低,溫吞吞的,迴避了死因,只說「因突發疾病不幸辭世」,也沒有提他倒在課堂上。從老家趕來的曾寶銀哥哥以及姓曲的女人都認為學校對死者蓋棺論定不夠客觀,少不了阮克剛、方知行等人給他們做許多思想工作,既堅持原則,又盡可能不讓死者名譽再受傷害。最終除按照相關勞保規定撫恤之外,還給親屬經濟上一定補償,總算平息了事態。
    處理完曾寶銀的喪事,阮克剛在市一中領導班子會上說:「曾寶銀是個很典型的例子。看來我們不能放任老師只顧家教掙錢而不顧影響、不顧健康。我認為家教應該規範,學校要作出相應的規定。」方知行也說:「阮校長說得對。這件事不重視,恐怕還會出問題。」沈德良副校長隨之表態:「是是是,對對對。」
    劉庚旺作為龍川市成功的商人,鼻子特別靈,總能及時嗅到有用的信息。最近,市一中有一項大工程提上議事日程,學校要新建一棟高規格的綜合大樓,替代原來的實驗樓、行政小樓和一棟舊教學樓,計劃投資四千多萬。工程費用主要由一位祖籍本地的港商捐助,這位姓彭的老人熱情洋溢要造福鄉梓,市政府計劃再給予一定量的資金支持,解決樓內的配套設施。這個項目對龍川市教育系統來說是大工程,也是劉庚旺這樣檔次的建築商敢於有想法的最大規模的工程。聽到這個消息,劉庚旺連續好幾天沒睡好,用心籌劃怎樣才能把有關領導和關鍵部位的人拿下,為將來參與競標拿到工程項目作好鋪墊。
    有一天,劉庚旺靜悄悄來到卜義仁辦公室,約請副市長週末到鄰近的石羊河市放鬆放鬆。劉庚旺相邀,卜義仁竟毫不猶豫答應了。
    「劉庚旺,你行事縝密,是可以交的朋友。我給你這個面子。」卜副市長說。
    「卜市長,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一個平頭百姓,您這麼給面子,我受寵若驚啊!」
    因為要在教育系統做文章,劉庚旺自然要請教育局長程元復。市一中校長本來也在邀請範圍之內,阮克剛聽說要到石羊河市「活動」,還有卜義仁副市長參加,就推說有事,提議讓沈德良副校長代為出席。
    星期五下午,劉庚旺開著跑車,先後接了沈德良和程元復,逕直去了石羊河市,在一家賓館迎候卜義仁到來。卜副市長處理完當天的公務,延宕到下班時間,才帶了司機,開著一輛掛有武警號牌的高級越野車直奔石羊河市。到了賓館門口,卜義仁給司機交代:「從現在開始給你放假,你自由活動,愛幹啥幹啥,別喝醉酒,別惹出亂子就成。明天上午等我電話,還到這個賓館門口來接我。」
    與副市長匯合以後,劉庚旺親自駕車,拉著幾位領導離開賓館,去了位於石羊河市郊區20公里開外的地方,那裡有一家休閒娛樂場所,四周被果樹林木包圍,名叫「棲鶴莊」。聽名堂,這個休閒山莊絕不是通常的「農家樂」,它接待的客人必是仙風道骨閒雲野鶴。當今社會閒人雅士幾乎沒有不攀龍附鳳的,達官貴人也要附庸風雅,所以,通常來這裡消費的人比較複雜。問題在於這是紙醉金迷一擲千金的地方,沒有點地位或者實力,哪兒敢踏進山莊大門?
    一行人來到棲鶴莊,莊主竟然是一位端莊幹練的女人,早已在大門外迎候。
    「歡迎歡迎,歡迎各位先生。」女莊主和客人一一握手,微微鞠躬,表示歡迎,臉上的表情卻是不卑不亢。
    進得山莊大門,能看出不俗。院落中間是很大一片園林,小橋流水,曲徑通幽,紅亭綠榭,草木葳蕤。形狀別緻、水域面積不算小的池子裡錦鯉游動,池邊有圓木連綴而成的垂釣台伸向水面。裡面的建築是若干棟相互獨立的小樓別墅,有鵝卵石鋪就的甬道相連,兩旁綠草茵茵。小別墅中間生長著蘋果樹、梨樹,上面碩果纍纍,既有觀賞價值,又能讓客人採摘品嚐。
    「時候不早了,請各位貴客淨面淨手,然後用餐吧。」身著紫紅色旗袍、婀娜多姿、玉面酥手的服務小姐把客人引導到一棟小別墅裡面,交代說:「餐廳出了門左拐,走到頭就是。過五分鐘我再來迎請諸位。」說罷,小姐款款告退。
    劉庚旺一邊安排幾位領導先去衛生間洗手洗臉,然後樓上樓下看了看,對小別墅裡面的設施基本滿意。一樓的廳比較大,可以會客,可以看電視、唱卡拉OK,跳舞恐怕侷促一些,但男女相擁著搖晃足夠了。沙發茶几檔次不低,看上去豪華,坐上去舒適。牆上有字畫,很像大家真跡。兩間臥室裡的床鋪還算寬綽,其中一間裡面套著衛生間,洗漱台、馬桶都很講究,有淋浴設施。樓上的廳可供棋牌娛樂,一張全自動麻將桌,四周是很講究的籐椅,靠牆的位置也有沙發、茶几。牆上同樣掛著裝飾畫,加了玻璃框,藝術品位不算高,但更溫馨,帶點兒刺激,有點兒暗示。二樓有一間臥室設置了雙人床,床榻和臥具更高檔,裡面連著衛生間,除了洗漱台、潔具之外也有淋浴設施,比起一樓的淋浴來加了圓形的隔斷,洗澡更有隱蔽性。另一間臥室是單人床,配備有電腦,劉庚旺試了試,可以上網。他在二樓的衛生間撒了尿,洗洗手,趕緊下樓。領導們已經收拾停當,引導小姐也到了。於是一行人穿過甬道,來到一個獨立的餐廳。
    餐廳很大,佈置得頗有文化品位。牆上有字畫,多寶格裡面的陳設古香古色。餐桌很大,中間有轉盤,椅子是仿紅木的,有扶手,椅子面和靠背上鑲著真皮。
    穿旗袍的小姐引導客人一一落座。卜義仁坐了主賓位,程元復和沈德良分列左右,劉庚旺自然坐在了主陪席。幾個男人之間都空了一個甚至兩個坐席,不知是因為餐桌過於寬大,還是請客的劉庚旺故意的安排。客人剛剛坐定,方才在大門口迎客的女莊主推門而入,她身後魚貫進來4位姑娘。
    「各位老闆,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幾個姑娘依次是小張、小王、小李、小趙,她們都是省城××大學在讀的大學生,週末專門從省城趕過來陪各位老闆餐飲娛樂。不知道大家是否滿意?」女莊主介紹說。
    「劉庚旺,怎麼回事兒?」卜義仁忽然臉一沉,問道。其實剛才姑娘們進來,他的眼睛也一亮。
    「卜老闆,沒什麼呀。大家一起吃吃飯,完了再唱唱歌,跳跳舞。要不然,光我們幾個大老爺們,除了喝酒,有什麼意思啊?您老別見怪,這是我預定的,山莊費了老大勁兒才把姑娘們從省城請來。您看她們,都是大學生啊,有什麼不好嗎?」劉庚旺趕緊解釋說明。
    「你這個劉老闆呀,名堂還挺多。」卜義仁依然拉著臉,這樣說是默許。
    「具體怎麼坐,請劉老闆安排吧。」女莊主和劉庚旺交換了眼神,然後向大家點頭示意,退出去了。
    劉庚旺趕緊安排姑娘們就座,填補了男人之間預留的空座位。其中姓張的女子看上去最為清秀靚麗,劉庚旺讓她坐到卜副市長身邊。幾個「大學生」大大方方落座,沒有一絲侷促或者不安。她們一個個穿著時尚,牛仔衣或者休閒裝,很隨意,也很有檔次。臉上幾乎沒有化妝,身材和臉蛋都是女中精品,對男人頗具殺傷力。
    安排好座次,劉庚旺也準備就座,沈德良對他耳語道:「今天的待遇適合領導,我老沈受之有愧啊!」劉庚旺拍了拍沈副校長肩膀,意思讓他安心。
    這頓飯吃起來很有味道。菜餚和酒水都是上品,自不必說,關鍵是有了幾個「大學生」,秀色可餐,男人們想不興奮都不可能。
    席間上了一道菜,坐在教育局長身邊的「大學生」小王弄不明白,問程元復:「程老闆,這東西吃起來很有嚼頭,味道怪怪的,中間還有一個眼眼,這是啥菜呀?」
    「程老闆」讓姑娘問得有點兒窘,回答說:「這叫『金錢肉』。」
    「我知道叫金錢肉,服務員報菜名了。我問您,這菜拿什麼做的?」小王還要刨根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