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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揚長而去

當14歲女兒站出來反對父母離婚,當張珊哭喊著說「你倆一吵架,爸爸不是爸爸,媽媽也不是媽媽了」,尚麗敏心軟了。當天晚上,她捨棄面子和尊嚴,追到張松居住的書房,低聲下氣求告老公,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別再鬧離婚,以便給張珊創造一個健康成長的環境。但張松態度很冷酷,離婚的意願很堅定,他說:「尚麗敏你不要拿孩子說事兒,咱倆的婚姻關係要不要繼續,完全是你我的事情,即使離婚了,對珊珊我也會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尚麗敏說:「大人離婚孩子很受傷。」張松說:「即使離婚會對孩子造成傷害,我也不能因為孩子放棄幸福。」尚麗敏哭了:「張松你不是人,你自私自利傷天害理將來不得好死!」

雖說張松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柴米油鹽全不進,但尚麗敏終歸不甘心,總要想出新的辦法和門路。

尚麗敏決定到老公單位去一趟,找張松的上級,看能不能在領導幫助下阻止他離婚的訴求。

張松的職務是本市最大企業銅鎳集團公司某分公司的常務副經理,尚麗敏認識集團公司一位姓牛的副總經理。當初張松為了提拔,曾在給牛副總行賄,拉著尚麗敏擔當助演和遮羞布。後來牛副總對張松提拔為處級幹部起了重大作用,張松逢年過節去拜訪,往往帶尚麗敏一起去。眼下牛副總分管張松所在的分公司,是他的頂頭上司。

尚麗敏打聽好牛副總的行蹤,利用上班時間直接闖到領導辦公室去了。

「小尚,你怎麼找到我這兒來了?稀客呀,張松為什麼不領你來?」牛副總對下屬的老婆闖到辦公室來頗感意外,他有意無意打量尚麗敏,覺得從男人的角度來看,眼前這個女人沒有多大審美價值。

「牛總,我找您有點私事,雖然和張松有關,但他不支持我,因為他是當事人,是我的對立面。」尚麗敏斟酌字句,覺得怎麼說都不是很得體。

「哦,聽起來怪怪的,讓我不得要領。小尚你直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牛總,我知道領導工作繁忙,日理萬機,本不該來打擾您。可是,我、我沒辦法……」尚麗敏表情慼然,開始抽嗒,眼淚唰唰的。用哭泣來博取同情是女人天生的本領,尚麗敏也會這一招。

「啊呀,很委屈?小尚甭哭,有事兒說事兒。只要是我該管的、能管的,我都會過問。」牛副總表態說。

「牛總,在您跟前哭鼻子抹眼淚,太丟人了,請您原諒。」尚麗敏努力止住抽泣,眼淚仍然抑制不住,「您對我和張松很瞭解,我們的家庭本來很幸福、很和睦,可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變化,張松故意製造矛盾,提出要和我離婚。本來這種事兒不應該麻煩領導,但我沒辦法。我好說歹說,人家不聽,非要把好端端的家庭拆散,實在沒辦法,我才來找牛總您。我想讓您勸導勸導張松,讓他再別胡鬧,破壞家庭幸福事小,對他本人造成不良影響更不划算。不知我說得對不對,牛總?」

「張松要離婚?真是沒事找事。呵呵,按理說這類家庭矛盾不該由上級領導管,不過小尚你既然到我這兒來了,我不妨聽聽。有些事從領導的角度雖然不好說,但我老牛可以算作你們的朋友,領導不好管的事朋友還可以幫忙嘛。再說,張松是處級領導幹部,他做了不符合道德規範的事,我也可以批評。小尚你說得具體點兒,我聽聽怎麼回事兒。」牛副總忽然有了聽故事的慾望,態度很和藹地說。

「簡單地說,是這麼回事兒。本來我們家庭很穩定,前不久張松遇到了第三者,另外一個女的把他纏住了,非要和我鬧離婚。本來離婚也不是天大的事兒,我也有工作,有收入,誰離了誰也不是不能活,關鍵是考慮到孩子。我女兒已經知道這件事,對孩子傷害特別大。另外一點,我設身處地為張松想,要鬧離婚,影響很不好,畢竟我沒什麼過錯。家庭問題處理不好,影響了在單位的形象,影響了他的進步,豈不是得不償失?」尚麗敏這番話是經過反覆思考,預先準備好的,所以表達得流暢,也很得體。

「小尚你說的有道理。你能不能告訴我,張松提出離婚,理由是什麼?他目前在家裡有怎樣的表現?」

「他能說出來的理由無非是感情有問題了。可是感情有什麼問題呀,我和他自由戀愛,感情基礎很牢靠,我心裡只有一個張松,生活上從來沒犯過什麼錯誤。要說感情有問題,也是他的問題,是讓第三者給攪的。在家裡他也不跟我打鬧,就是堅持要離婚……」

「嗯,我大致上明白了。小尚,我這樣給你表態吧,這件事我一定過問,一定要批評張松,要求他正確對待家庭問題,尤其作為一個黨員領導幹部,必須講究『八榮八恥』,必須在道德行為方面嚴格要求。如果是他的錯,必須改正。不過話說回來,我只是聽了小尚你的一面之詞,要是張松說的跟你不一樣,或者他能找到為自己辯護的正當理由,我也要認真聽取。不是有個老話嘛,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我不見得是清官,只能瞭解瞭解,聽一聽,勸一勸,最終能不能起作用,還要看你們當事人。另外小尚,家庭問題你也不要想非鬧出什麼結果來,各自多做自我批評,你有缺點錯誤也要認真改正。你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

尚麗敏想了想,只能點頭稱是。

找過了牛副總經理,尚麗敏心裡七上八下,對老公將作何反應沒一點兒把握。她能想像得出,張松無非是兩種反應,一種是在上級領導的影響下良心發現,從此改弦易轍,不再堅持離婚,如果這樣,已經出現裂痕的家庭關係或許還有修復的可能。另一種可能,張松受到領導批評之後惱羞成怒,做出更加激烈的反應,家庭矛盾進一步激化,導致夫妻關係破裂成為難以挽回的趨勢。第一種結果是尚麗敏想要的,無論如何,她目前還不願意離婚,不管從孩子的角度考慮問題,還是顧及面子,離婚都是最壞的選擇。假如第二種可能性成為現實,張松死不改悔堅持離婚,甚至爆發更為激烈的夫妻衝突,尚麗敏還沒想好將如何應對……

張松很快作出了反應。尚麗敏找牛副總過後不到一周,有天晚上張松夜深回到家,孩子已經睡了,他直接拿出兩份打印好的東西摔到老婆面前:「尚麗敏,有兩種解決問題的辦法,你選擇吧。」

一份文件是離婚協議書,張松已經簽字了,另一份是向法院提告離婚的訴狀。尚麗敏強壓住心頭的憤懣,兩手抖抖索索拿著這兩份東西草草看了一遍,然後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癡瞪瞪老半天無言。

「尚麗敏你表態呀。你本事大得很,為家裡的事直接找集團公司副總,敗壞我的名聲,你怎麼就不能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呢?難道我給你的條件不夠優厚?房子、存款都歸你,孩子你想要撫養權也行,留給我也行,我做的還像個男人吧?你也應該以實際行動維護女人的尊嚴,你有點兒骨氣好不好?不要讓我更瞧不起你!」張松架起雙臂站在尚麗敏面前,口氣很傲慢、很輕蔑。

「好,豬頭,你既然這樣說,我再和你好好談最後一次。」尚麗敏直起腰,坐正了,用盡可能平和的語氣與張松對話,「你說我在領導面前敗壞你,這不是事實。我並沒有敗壞你,我給牛副總所說的一切都很真實,沒有一絲一毫誇張或者加鹽添醋。我反映問題完全把你放在我丈夫的位置上,以一個珍愛家庭、忠誠於老公的妻子的形象出面。離婚協議書給我的條件優厚不優厚,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我只是覺得拆散這個家庭會傷害到女兒,所以想挽救你我的婚姻,找牛副總也是這個意思,而且是被你逼的,是無奈之舉。假如你真正鐵了心要離婚,我只在乎女兒,不在乎存款和房產,我也有工作,有收入,離了你張松還不至於餓死。假如你認為我找領導是為了爭取經濟權益,那才是小瞧了我尚麗敏!」

「好好好,你有骨氣。算我求求你,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你饒了我吧,只要你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立即爬在地板上給你磕三個響頭。協議內容你可以修改,提怎樣的要求我都滿足你行不行?說實話,如果說以前我也還猶豫,不能完全下決心,你找領導,算是幫助我,給了我離婚的勇氣和信心。如此說來,我還要感謝你。我受不了你,一天都不想跟你過下去了!」

「張松,你狗日的喪盡天良,瞎心爛腸子!其實我心裡明明白白,找不找領導都一樣,你讓狐狸精迷住了,死心塌地要毀滅我們的家庭。找不找理由,要不要遮羞布,對你來說都一樣,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遂心如意!協議離婚?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堅決不離婚,拖也要拖死你。我不能便宜了那個第三者、狐狸精,她讓我不得好過,我要讓她不得好死!張松你也要遭天遣,繼續陞官根本不可能,說不定哪天一出門會叫汽車撞死,汽車撞不死你老天爺也會拿雷電把你活劈了!老天爺不要你的命,老娘我也要跟你拚個你死我活。你等著張松……」尚麗敏爆發了,涕淚交流大聲呼喊,將手裡的兩份打印文件撕得粉碎,摔到男人臉上。

「尚麗敏,這才是你的本來面目。你就是一個天底下最醜陋、最沒出息,最不要臉的女人,你就是一個潑婦,你越這樣我越瞧不起你!咱倆緣分已盡,你無論怎樣垂死掙扎都是徒勞無益,只有離婚一條出路……」張松也撕破臉皮,不惜對尚麗敏使用最惡毒的語言。

「除了離婚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死!人活多少是個夠?我死都不怕,還怕你張松?愛咋咋的吧,『豬頭』,我把你的韁繩放長,看你還能怎樣蹦噠……」

尚麗敏又放聲嚎啕,全然不顧鄰居們聽見會有不良影響。

張松重新穿好衣服,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