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交易 > 第三章 公子多情 小姐無緣(二) >

第三章 公子多情 小姐無緣(二)

  5
  一個人如果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就會感覺時間飛一樣快,新年剛過不久,轉眼又到了端午。每逢這種中國人的傳統節日,翠煙心裡都會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給領導送節已經成了機關裡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可以說,凡是在機關裡混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在春節、端午、中秋這三個節日裡給領導表示表示的,有些人做得比較露骨,那就是直接送錢,但更多的人還是送煙、酒之類的禮品,表示表示敬意,聯絡聯絡感情。對於翠煙來說,送錢是不太可能的,一是她看不上這種赤裸裸的錢權交易,再是她也沒這麼多錢用來送禮,至於送煙、酒等禮品呢,一來顯得俗,二來其實也挺費錢的,送得不上檔次領導看不上,送得太有檔次經濟跟不上,而且,因為送這一類東西的人太多,也不能給領導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所以往年每到三時三節,翠煙最多是請吳幀和周劍他們吃個飯,大家說說笑笑樂一樂也就過去了,可今年不一樣,今年鄭市長特別支持她的工作,她怎麼著也得表示表示,這種表示倒不是說一定要送什麼重禮,而是要讓鄭市長知道,他支持她看重她,她心裡是清如明鏡的,她領了他的情,而且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送點什麼好呢?翠煙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鄭濤是個講究生活情調的人,據說平時喜歡喝點綠茶,那麼就送茶葉吧,可一千塊錢以下的茶葉幾乎不能入口,而且也未必能贏得多少好感,既然大家都知道他喜歡喝茶,那送茶葉的人肯定多,比她柳翠煙經濟實力強的人比比皆是,她在這方面是沒有競爭實力的。那麼送紅酒吧,宜城這小地方,會給領導送紅酒的人肯定不多,那些大老粗們,最多扛上幾箱麒麟春,還自以為有品味有氣魄。想到這裡,翠煙滿意地點了點頭,基本拿定了主意。
  ……
  ……
  ……
  (此處刪節九百字)
  「喂,鄭市長嗎?鄭市長好,我是柳翠煙啊。」端午節前一天,翠煙撥通了鄭濤的手機。
  「哦,是柳館長啊。最近怎麼樣?」鄭濤沒有直接問她有什麼事,而是關心她的近況,擺出了一副閒聊的樣子,這說明他對翠煙與別人是有些區別的。
  翠煙略微談了談工作上的事情,接著話鋒一轉:「快過節了,我包了兩個粽子,想送過來給您嘗嘗。」
  「粽子?」鄭濤顯然感到意外,不過馬上調整了語氣,以輕鬆的口吻說,「那好啊,有幸品嚐我們宜城第一才女的手藝,榮幸之至。」
  翠煙心有餘悸地掛斷了電話,說實話,在得到鄭濤的首肯之前,她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把握。從鄭濤的反應看得出來,以前還沒有哪個部下敢在端午節送幾個粽子來糊弄他,柳翠煙的做法未免有些膽大包天,如果鄭濤是一個大俗人,對她這種行為會非常失望非常惱火。大過節的,誰要吃你兩個粽子?又不是沒粽子可吃!所以,翠煙的這種做法是相當冒險的,可是,那天在高速路上看到那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和那片清香四溢的植物時,翠煙已經決定了甘冒其險。
  她在打一個賭,賭她的眼光,賭她的運氣。
  翠煙背著一個乳白色小包出現在市長辦公室門前時,腦袋裡還有些暈暈乎乎的,當她看到鄭濤那張親切中透出威嚴的面孔時,在一瞬間甚至想逃跑,可是,她逃不掉了,她能往哪兒逃?坐在面前的可是這個城市的主宰者,她躲在哪兒,都在他的股掌間。翠煙狠狠心,就算這是一個錯誤,她也必須將這個錯誤進行下去,把錯的,做成對的。
  「咦?不是說給我帶了粽子嗎?粽子在哪裡?」鄭濤看著兩手空空的翠煙,奇怪地問。
  「哦。」翠煙在他的提醒之下才反應過來,趕緊伸手拉開隨手小包。
  翠煙小心翼翼地從背包裡掏出兩個清香四溢翠綠欲滴的小粽子,端端正正地捧到鄭濤面前:「您嘗嘗。」
  鄭濤微笑地看著她,舉止優雅地解開粽子,慢慢把粽葉剝開。
  「嗯,」鄭濤把鼻子湊過去聞了一下,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澄黃軟糯,清香四溢。」
  看著鄭濤這個樣子,翠煙懸了好幾天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我小時候跟姥姥住在鄉下,她老人家包出來的粽子就是這個味兒,不加肉片,不加豆子,連鹽和糖都不加,就是一種本原的清香。」鄭濤輕輕咬了一口,點著頭表示讚許。
  「來,你也吃啊,」鄭濤把另一隻粽子遞給翠煙,「別光看著我啊,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翠煙接過粽子笑笑地看著鄭濤。
  「咦?吃啊!」鄭濤催促著她,「還有呢?一起拿出來吃啊!」
  「沒有了啊。」翠煙滿臉無辜地看著他。
  「啊?」鄭濤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不是說拿兩個粽子過來給您嘗嘗嗎?這不是兩個嗎?」翠煙還是滿臉無辜的樣子。
  鄭濤愣愣地瞪著一雙眼睛看她,翠煙也瞪著眼睛回望著他,他們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兒,鄭濤哈哈大笑起來,指著翠煙連連說:「好你個小丫頭,捉弄領導,捉弄領導……」
  他笑了,她壓中了。
  6
  機關既是臥虎藏龍的地方,也是混水摸魚的地方,有些人為了摸到更大更肥的魚,不惜把政府部門這條本來就不甚清澈的小河攪得更亂更混。不知從何時開始,各辦公室裡開始悄悄流傳出吳幀行賄受賄和聚眾鬥毆的謠言。關於行賄受賄,翠煙不敢妄下定論,不過通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她對吳部長還是非常瞭解的,覺得他不至於糊塗至此。所謂的不至於糊塗至此,並不是說他完全不可能去行賄受賄,而是說,即使是他真的行賄受賄了,也不至於糊塗到落下把柄在外人手裡;關於聚眾鬥毆事件,翠煙猜想可能是有人拿那次「電梯事件」在做文章,可是那天在場的都是吳幀的親信,什麼人會有意把這件事說出去呢?翠煙一一清理著當天到場的人物,最後定格在白紗紗身上。難道是白紗紗在陷害吳部長?可白紗紗為什麼要害他呢?他們之間並無利益衝突,再者,吳部長對白紗紗還是比較關照的。不是白紗紗又會是誰呢?翠煙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她想起有一次林鞍向她試探過這件事情,當時她口風守得很緊,林鞍為此還有些生氣。可林鞍是吳幀的學生,尊敬他孝敬他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去陷害他呢?翠煙想來想去摸不著頭腦,就上樓去找周劍打聽。
  周劍正在讀一篇關於山東某地發展剪紙的報道,見翠煙走進來,就把報道遞給她看:「你看,他們走的是原生態路線,每一副作品都是純手工製作的,強調收藏價值,他們把產品定位於高端禮品市場和國外市場,一幅作品最少可以賣三、四十元,好一點的可以賣到幾百幾千不等,據說老外特別喜歡這個東西。」
  翠煙接過報告認真地讀了兩遍,到文化館工作這幾年,她工作中最大的進步表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穩,一個是快。所謂的穩,是指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一定要反覆瞭解情況,分析清楚之後再做決策;所謂的快,是指一旦做出了決策,就要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
  翠煙放下報紙看著周劍說:「周局,你有什麼好想法?」
  「你先說吧,我先聽聽你的看法。」
  「我覺得他們的經驗可以借鑒,但不能照搬。」翠煙剛說完這句話,立刻莞爾一笑,因為這句話聽起來很像套話,可她實際上是有所指向的。
  周劍明白她笑容裡的意思,也跟著微笑起來。
  「你別笑嘛,聽我說完。」翠煙對周劍做了個鬼臉。
  這女孩,不管怎麼心如死灰,堅硬如鐵,卻還是保留了一部分小女兒情態,這是很難能可貴的。
  叫我怎麼能不喜歡她呢?周劍內心溫柔地牽動。
  周劍調整了一下語氣,正色看著翠煙:「好,你說。」
  翠煙坐直了身子,有條不紊地細細道來:「我聽說有客商一口氣向他們訂購過五萬件產品,可他們不敢接,因為剪不出那麼多。這是一個多麼好的商機,可他們只能白白地錯過,為什麼?當然,我並不是說由此就要推廣機器製作,因為客商定購的是純手工產品,不能以次充好,欺騙客商,對於一個企業來說,聲益是最重要的,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能冒著損害聲益的危險去追求利益。那麼,怎麼去解決大批量生產和純手工製作之間的矛盾呢?這就需要一個相對龐大的剪紙隊伍,要把發展實力和打出名氣結合起來,而他們似乎偏重了後者而忽略了前者。要壯大剪紙隊伍,倒並不一定要在一個場子裡一次性地把幾千幾萬人給圈養起來,關鍵是要形成一種文化現象,就像某些『花炮之鄉』似的,人人都能製作煙花,我們也應該做到『人人皆能從事剪紙』,只有形成了這種氣候,才是真正的剪紙之鄉,而對於一個剪紙之鄉來說,生產五萬件純手工剪紙作品並不是一個超出能力範圍的事情,所以這個商機本是不應該錯過的。」
  周劍倒了一杯純淨水遞給翠煙,她接過來喝了一口,繼續說:「要想在廣大的群眾之間形成『人人皆能剪紙』的大氣候,首先就得讓他們覺得剪紙是件有利可圖的事情,而純粹把手工製作的剪紙作品推向市場,由於價位高,而我們的名氣又還沒有打響,我們的產品就難以銷售出去,產品賣不出去,就更別提什麼有利可圖了。」
  「你這樣說起來,事情就變得互相矛盾了:想要賣出去,要靠名氣,而想要創造名氣,又要剪紙能夠賣得出去。這麼說的話,那我們豈不是走到一個死角上來了?那宜城的剪紙就是發展不了啦?」周劍反問她。
  「非也非也,」翠煙搖了搖頭,顯得頗為神氣,「且聽本姑娘細細道來。」
  「我認為打響宜城剪紙這個品牌大體分三步走,」翠煙接著說,「第一步,發展純手工製作產品,創造小名氣。這一步主要是投入時期,我們主要是通過舉辦剪紙展,聯繫各大新聞媒體進行宣傳,以及向各大旅遊城市的飯店、賓館以及一切有可能的文化娛樂場所贈送產品來贏得這種名氣。第二步,在已經具有了一定知名度的情況下,大規模投入機器生產,這個時期的剪紙作品可以不那麼重視原創性,可以借鑒,模仿,說得難聽一點,甚至可以抄襲,只要印出的作品鮮艷漂亮,又賣得便宜,三塊錢五塊錢一大張,走低價位路線,形成一定的買賣市場,為我們贏得少量收益,在經濟利益的促使下,相信很多老百姓已經對剪紙熟悉並熱衷起來,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進入第三步了。第三步,把機器製作和純手工製作結合起來,推出一兩位民間工藝剪紙大師,這時候把大力氣花在原創作品上,形成自己獨特的剪紙風格,創造新型剪紙技法,有了前面所做的鋪墊,這時候,我們的純手工作品就不愁賣得貴沒人要了,而是賣得越貴,越有人搶著要買。」
  「瞧你那個小人得志的樣子。」周劍笑話她。
  「所以我前面就說嘛,我們既要借鑒對方的經驗,又不能照搬照抄,本姑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具有深刻含意的,從來都不說空洞的套話。」翠煙繞了一大圈,最後還不忘首尾呼應地做個總結。
  「你呀,」周劍搖搖頭,「你這個德行也就是在我手下混得開,要是換了個領導呀,非得把腰給閃斷囉!」
  翠煙知道周劍是說她不懂得收斂鋒芒,機關就是一個槍打出頭鳥的地方,領導要你就某件事情發表看法,你不能不說,但又不能全說,要說一半留一半,明明胸有成竹卻要裝成一知半解,讓另外那「半解」從領導嘴裡說出來,如果全被你給說完了,那領導說什麼?那到底是你有能力還是領導有能力?
  翠煙朝周劍嘻嘻一笑,說:「我現在也懂得見什麼人說什麼話了,我就是存心欺負你的,看不出來嗎?」
  「早看出來了,不跟你一般見識。」周劍笑,又想起來說,「對了,你剛剛找我,是有什麼事吧?」
  ……
  ……
  ……
  (此處刪節六百字)
  7
  家裡憑空多出一個小孩不知道要增加多少麻煩,雖然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可保姆畢竟是保姆,有些事情還是要親力親為的,翠煙完全沒有帶小孩的經驗,每天忙得蓬頭垢面的。
  「哎,柳館長,聽說你領養了一個兒子?」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小孩送過來還不到一周,機關裡上上下下就傳開了。
  翠煙不好作答,只能敷衍地笑笑。
  有自作聰明者湊過來獻計獻策:「柳館長,你可以讓領養的孩子跟公公婆婆的戶口,以後如果治好了身子,自己能生了,還可以再生一個。」
  翠煙結婚這麼多年都沒懷過孩子,旁人早就在暗地裡給她下了一個不能生育的結論了。
  翠煙陪笑著說:「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生什麼生啊?」
  「才二十八、九歲嘛,算什麼大齡啊?我隔壁老兩口,都四十六、七了,也是女方不能生養,後來到高嶺那個專治不孕不育症的那個什麼醫院去治療,治好了,去年還不是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現在都會叫爸爸媽媽了。你還年輕的,還有機會!」
  翠煙乾笑兩聲想混過去,那人卻是一片赤膽忠心,一心為她著想:「我有那醫院的電話,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咨詢咨詢。」
  「啊……再說吧,我今天還有事。」翠煙趕緊逃離現場。
  ……
  ……
  ……
  (此處刪節五百字)
  「我處理不清楚!」翠煙煩躁地打斷姨媽的話,「這是你們的事情,你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關我的事。」
  翠煙把小孩往姨媽手裡一塞,轉身要走,孩子受到震盪,哇地一聲哭叫起來,那聲音聽上去使人肝腸寸斷。翠煙本來對這個小孩是毫無感情的,可剛剛一路開車把他抱過來,看著孩子酣睡的小臉,心裡多多少少有點觸動,此時見他哭得這麼淒慘,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姨媽見她回頭,趕緊跪行過來:「柳館長,柳館長,您就給小顏一條活路吧,也是給這孩子一條活路啊!如果你硬要把小孩送回來,那小顏的婚事眼看就要告吹,名聲搞壞了,將來再要嫁人也難,小顏她一沒知識,二沒特長,養活自己都難,再拖上這麼個孩子,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條嗎?」
  姨媽磕頭如搗蒜。翠煙可以理解她的一片愛女之心,她雖然有兩個孩子,可兒子犯有先天性心臟病,說不定哪天就沒了,柳小顏是她惟一的依靠。想到姨媽的苦處,翠煙有些於心不忍,可是想到自己的委屈,同樣是讓人不堪忍受,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著姨媽跪下來。
  「姨,你快別這樣了,你這是要折我的壽啊。」
  翠煙想把姨媽托起來,可姨媽一勁磕頭,一下一下磕在她手臂上,把她的手都給震麻了。
  「亭子,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就幫小顏一把吧。小顏也是個心軟的,本來我叫她把孩子打掉,或者是隨便送給什麼人,可她捨不得,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想對不起這孩子……」
  翠煙心想,柳小顏現在歡天喜地陪著大老闆在外面瀟灑呢,何嘗受了什麼委屈?可看姨媽這個樣子,她這個負氣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亭子,你先替我照看幾個月,等小顏把婚一結,我馬上就把小孩帶回來,放在鄉下養……」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看樣子姨媽不惜用盡一切辦法促成柳小顏的婚事,就算翠煙現在不把小孩帶走,回頭姨媽還是會把小孩送到陳嵐家裡去,而陳嵐照樣會耍無賴把小孩扔給翠煙,如此週而復始,變成一個無法擺脫的惡夢。
  翠煙迷茫地伸手接過孩子,心裡說不出個什麼滋味。
  ……
  ……
  ……
  (此處刪節三百字)
  「呵呵,」林鞍的笑聲顯得很柔和,他們之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地說說話了,「不知道你真正懷孕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可惜我可能永遠都看不到了。」
  「那是!」翠煙表示贊同,「因為我這輩子肯定不會生小孩。」
  「翠煙,」林鞍溫柔地叫她,「如果哪天我死了,你會覺得難過嗎?哪怕只是有一點點難過?」
  翠煙最討厭別人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盯著聽筒看了看,冷冷地甩下兩個字「不會」。
  8
  宜城的剪紙產業初具規模,柳翠煙在文化館專門劃出一個辦公室,掛上「剪紙研究室」的牌,又向鄭市長懇請,給了四個事業編製,到民間搜羅了四個各具特色的剪紙藝術家,這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創作新型剪紙作品,研究新型剪紙技法。
  來自民間的藝術家既有所長亦有所短,他們的長處就是貼近生活,創作素材比較豐富,而他們最大的短處則是小農意識,難於管理。這四人都知道柳翠煙是剪紙起家的,在他們眼裡,翠煙的剪紙作品是極其拙劣的,根本談不上什麼藝術價值。同樣是剪紙,他們剪得比她還要好,憑什麼她就當領導,而他們只能當一般的工作人員?這幾個人心理不平衡了,並且隨著在文化館工作的時間越久,這種不平衡的心理就越來越嚴重,開始還只是在背後嘀咕嘀咕,發展到後來就開始明刀明槍地跟翠煙頂撞上了。
  這個月翠煙給他們下達了一個任務,讓他們創作一批表現宜城某廠車間工作場景的作品,一來可以體現出宜城在工業發展方面的現狀,二來亦可給該廠起到一個宣傳作用。四位藝術家接到任務之後卻遲遲未見動手,眼看規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他們還是天天窩在一起喝茶聊天,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連一向與翠煙作對的付館長都看不下去了:「柳館長,你看看這些人!眼看展出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他們連半個屁都沒弄出來,到時我們怎麼向贊助廠家交待啊?」
  翠煙不急不躁地說:「你幫我請他們四位進來一下。」
  ......
  ......
  ......此處刪節(500字)
  翠煙說:「我不管你們是騎車去也好,是坐公車去也好,甚至是不去也好,總之,到了規定時間,你們就得按質按量地把任務完成,否則的話就是失職。」
  「你還別跟我們左一個失職右一個失職的,我們開始剪紙的時候你娃兒還沒出生呢!」跛腿老人說。
  「就是,就是,不就是當了個館長嗎?就這麼神氣活現的!這要是當了皇帝,那還得了?!」另外三人附和。
  翠煙冷眼觀察他們的神色,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內心的氣憤:「不管我是當了館長也好,沒當館長也好,我當館員的時候就只管做好館員的工作,現在當了館長,那就要履行館長的義務,當然,同時也要行使一個館長的權力,這二者是不可分割的,缺少了哪一點,都是不稱職的!」
  「您怎麼會不稱職呢?您是稱職得很哦!」「半禿頂」陰陽怪氣地說,「您是天天忙上忙下忙裡忙外,四個輪子轉得都快散架了哦!」
  「我是很忙。」翠煙知道他話裡有話,這話是衝著她開的那輛普桑來的。市裡早就給文化館配了車,她前幾年都沒捨得用,最近忙不過來才拿出來代步。以前不用的時候,沒見誰誇她勤儉節約,反倒給他們形成了這個習慣,認為這些錢本來就是應該節省的,而她現在重新把車拿出來用,那些人反而看不順眼了,覺得她太奢靡。翠煙說,「我每天都要下一趟鄉,到剪紙村去瞭解情況、督促創作、激發熱情,這你們都是知道的,來回路上四十幾里,而且都是彎彎曲曲的鄉間窄道,回來還要處理一大堆的事務,還要跟你們探討剪紙的創作情況,我怎麼不忙?」
  「您忙也忙得值啊,」「半禿頂」還要說,「如果我是館長,我也樂意每天騎著四個輪子到處晃悠。」
  「那好啊,那你來當館長好了!」翠煙針鋒相對地說,「如果你把剪紙創作搞好了,取得了別人都比不上的成績,我一定向上面力薦你當館長!就算是我柳翠煙不在文化館干了,也不能委屈了你,是吧?可你現在還沒拿出什麼成績來給大家看,我就算想讓位給你,也說服不了領導,更何況,我還不想把文化館交到一個學無所長、雞毛蒜皮的人手裡。」
  「誰學無所長了?誰雞毛蒜皮了?你又有什麼特長?又為社會做了什麼貢獻?還不就是會陪男人睡覺?在我面前裝什麼大尾巴狼?」「半禿頂」被激怒了,口不擇言地說。
  翠煙眼睛一紅,兩顆淚珠掉在桌子上,她抿了抿嘴,強忍著將要洶湧下來的淚水,冷靜地說,「如果你認為陪男人睡覺就能升職的話,那你也去陪啊。」
  「我沒那個資本哦……」「半禿頂」見翠煙落淚,像打了勝仗似的得意。
  「你沒資本就沒資格想!」翠煙一拍桌子站起來,「你還是想想你有資本的事情吧!」
  「小婊子,在爺爺面前拍什麼桌子?這桌子還輪不著你拍的!」「半禿頂」也站了起來,按年齡來算,他確實幾乎可以當她的爺爺。
  翠煙心裡有一千團火苗在燃燒,但是她不能完全不顧形象不顧後果地發洩,她畢竟是個領導,處理事情的時候要拿出領導的氣度。
  ................................................................
  (刪節900字)
  翠煙知道他肯定天天被那幾個人責怪,自私的人就是這樣,有共同利益時就是兄弟,一旦利益衝突立刻反目成仇,不過,翠煙也不想去感化他們,她知道要想改變一個人感化一個人,真是太難太難了,簡直可以說是奢望,她只要瞭解他們,懂得如何管理他們就夠了,至於給他們塑造博大的胸懷,那是佛祖的使命。
  翠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含糊其詞地說:「沒事,以後還有機會。」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說,「我以前跟你們提過,要在民間剪紙藝人中挑選出一個最出色的做為宜城剪紙的代言人,這個人物我一直在物色。當然,你們四人本來就是我從民間挑選出來的佼佼者,按理說應該比別人強一些,可能這段時間忙於雜務,有所疏懶,只要收收心,用點功,很快就能趕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