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見這個編號為No.205的少年時的情形——那是一場小小的混亂。為了平息事態，如往日一般他接到了雪妮副主管命令，作為機構教官來到禁錮室，看見了這個新近被測試到超強意念波的復甦者。
    那個滿頭銀髮的少年剛剛從培養液中被解凍復甦，迷惘於時空的錯亂，在得知自己離被冷凍已經有半個世紀、醒來成為政府的秘密實驗品時，他發狂一樣的跳了起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這群瘋子！我才不要被你們拿去做試驗！」銀髮的孩子尖叫著，毫不知道自己具有了超人的能量，只是胡亂揮手阻擋著一切靠近過來的Gear實驗室博士們——能量波在空氣中縱橫，實驗人員的血在空中飛濺出來。
    「陸沙教官！你來了？太好了！」那些不可一世的博士們看見了他，立刻舒了口氣的。
    他無表情走進房間，緩緩褪下了右手上的手套，排開眾人，面對著那個情緒激動的復甦者，淡漠的開口：「想離開嗎？No.205……」
    「不要！不要叫我的代號！討厭！」銀髮的復甦者激動的叫了起來，隨著情緒的波動，凌厲的能量從他手中釋放出來，擊向教官。陸沙沒有動，只是微微側過身，張開了右手——對方釋放出的能量在抵達他身邊的時候，憑空忽然有淡淡的光芒一閃，就這樣被無形的牆壁吸收無痕。
    「No.205，要知道，我的防護壁可以吸收所有的超能力攻擊。」他冷淡地看著那個歇斯底里的少年，抬起了沒有帶手套的手，指向那個孩子，厲聲，「想離開麼？那麼，你離開這裡之時，就是把我打倒之時！——這個，是給不聽話孩子的教訓！」
    他的手斷然揮落，切開了空氣。無形的空間彷彿忽然被扭曲了，No.205慘叫著倒了下去，瘦小的身體蜷成一團。
    「陸沙教官，出手別那麼重呀！」旁邊的博士叫了起來，上來拉住他，「這個可是貴重的實驗品，不能隨便損壞——要是能令他服從命令的話，就能充分利用了……」
    超能者目前被分為兩大類型，一類是情緒轉化型，即能改變身體中的種種情緒，作為能量釋放出來攻擊對方；另一類則被稱為精神依附者，能夠從本體中以精神狀態遊歷出來，侵入他人的內心世界並支配對方。
    無疑地，這個代號為No.205的新復甦者，就是第一類中不多見的佼佼者。
    「雪妮副主管有令：這個孩子從現在起，由我做他的指導者。」他對旁邊的研究者們說，同時上去，扶起了劇痛到半昏迷的銀髮少年，「放心，博士，我會有辦法讓這個傢伙乖乖聽話的……」
    他從實驗室裡帶走了那個少年，將他帶回了基地的「子宮」；哦。
    「No.205……看見了麼？這就是半個世紀前，和你一起被冷凍的女孩子……」站在實驗室的地下冷庫中，看著一排排巨大玻璃試管內被培養液浸泡著的人體，他漠然的問身邊驚呆了的銀髮少年，「你還記得她麼？」
    他的手指指著前面試管內一位裸身的紅髮少女——那個美麗的女孩緊閉著眼睛，在冰冷的液體中僵硬著懸浮，紅色的長髮如同水藻一樣飄滿了全身。
    「很漂亮吧，No.205？這裡搞研究的博士們，都稱這個睡美人為白雪公主呢。」面對著如此美麗的異性胴體，陸沙得眼裡也沒有絲毫青年男子該有的熱情，聲音冷酷平板得猶如機械，「按檔案記錄來看，她在四十年前的一場意外事故中和你一起死去——你還記得你的戀人嗎？」
    「……」No.205臉上有震驚的神色，說不出話來——畢竟隔了那麼久，即使是復甦者，要回憶起往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然而只是遲疑了片刻，少年從咽喉裡猛然發出了一聲哭泣，瘋了一樣的撲上去，隔著冰冷的玻璃抱住了那個標本女孩。
    「是她！是她！沒有錯……這是……」本來極力的回憶，想記起戀人的名字，然而記憶顯然有一部分被銷去了，少年努力回憶著，卻無法說出那個名字，「她是……」
    「No.205，要知道基地倉庫裡被冷凍的人有很多，然而不是每一個復甦者都像你一樣具有超能力。很不幸，她就是一個普通人——」看著少年那樣痛苦的掙扎在回憶中，他的聲音卻是冷漠的，「政府不想為無用的東西花錢——所以，這個女孩將在一個星期後，作為研究用途解剖。」
    話音一落，少年驀然回頭，幾乎是瘋了一樣的衝過來：「不許！不許這樣！你們這些瘋子！我殺了你們！」
    然而，他還沒有衝到指導者身邊三尺，陸沙沒有戴手套的手微微一抬，無形的衝擊波狠狠將少年擊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她……她還活著呀……」幾乎是哀求著，No.205從地上抬頭看他，「求求你們，不要……」
    「她已經死了。仍然是木無表情，他緩緩將手放下：「你們在法律上已經死亡，所有資料都在四十年前的冷凍時期被銷毀了——你們已經沒有人權！」
    「混蛋……你們這些混蛋！我不會讓你們殺了她的！」No.205用盡了力氣，才從地上再一次踉蹌站起，然而，陸沙的手再次一揮，彷彿被看不見的手壓著，少年再次重重的跪倒了地上，額頭幾乎接觸到地面。
    「沒有用的東西……」他看著這個復甦者，冷漠地譏誚。
    少年絕望的眼睛看著旁邊培養液裡沉睡的少女，怔怔地流下淚來。沉默了片刻，終於，他開口提出了條件：「如何？想要她活下去麼？那麼，來和我們做個交易吧！——如果你願意接受Gear組織的訓練，為政府服務的話，我就向上司提議，不給這個女孩做活體解剖。」
    「Gear組織？齒輪嗎？」第一次聽到這個神秘機構的名字，No.205的眼睛裡有迷惑的神色。
    「是啊。」陸沙笑了起來，然而卻是漠然的微笑，「這是這個龐大的國家機器上的一個齒輪……而你，只是這個齒輪上的一個小螺子而已。」
    他俯下身去，撫摩復甦者滿頭的銀髮，問：「怎麼樣？這是惡魔的契約……」眼睛裡有莫測的光芒，在溫和發問的同時，他的手卻是驀然的用力，揪住少年的頭髮，用力扯起他的臉對著自己，幾乎是惡狠狠地發問——
    「如果我保留這個女孩的性命，你肯把靈魂賣給我嗎？螺子？」
    少年的臉因為疼痛而扭曲，死死地看著他，眼睛裡是極度的仇恨，但是掙扎著，終於吐出了兩個字：「……好吧……」
    他再次笑了，放開了手去：「真是好孩子。」
    他一放開手，少年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踉蹌著衝到了玻璃試管前，看著浸泡在培養液中無知覺的戀人，用力伸手抱著玻璃的牆壁，將臉緊貼著冰冷的玻璃，痛哭：「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就是！你們這些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