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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黃昏。血一樣的黃昏,簷角的風鈴在孤寂的搖響。
    在空蕩蕩的木走廊上跑著,她的鞋子在上面敲打出輕快的聲音,旁邊的門一扇扇的在身邊過去……
    「唉!」在經過那一扇紫色的門時,她陡然聽見門內有人忽然輕輕歎了口氣。
    千湄驀然頓住了腳步。
    「誰?誰在那裡?」她閃電般的回頭,問,在餘光的掃及之處,她看見有一雙眼睛迅速地從鏤花窗子的空格後面移開了。
    有誰……有誰一直在看著她……
    在這間屋子裡,究竟有什麼呢?為什麼,即使作為未來女主人的她,也非要在婚禮舉行的時候才能夠被准許進入?
    她再也忍不住,走了過去,手指握緊了那一串鑰匙。
    現在沒有人……沒有人在……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從鑰匙中抽出了那一把紫色琺琅累絲的鑰匙,輕輕插入了鎖孔。
    漸起的暮色中,走廊盡頭那一盞水晶繡球燈彷彿被風輕輕吹了一下,晃了晃。
    鑰匙插了進去,纖細的手指緊握著,卻沒有轉動一下。女孩遲疑著,輕輕咬著嘴角,終於歎了口氣:「還是算了吧……答應過的事,不能違反呢。」
    她抽出了鑰匙,踮起了腳,從門縫中往裡面看。
    好黑……好黑的房間阿……什麼都看不見……
    那些幽幽的紅光,是什麼呢?到處都是,在黑暗中一處處閃動……
    「小姐,火焰鳶尾。」在她往裡窺探的時候,身後忽然有聲音靜靜的傳來,帶著森然的氣息,千湄彷彿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回頭,看見一枝火一樣紅的鳶尾,散發著淡淡的螢光。
    花執在昊天修長的手指間,他就這樣低著頭,深沉莫測的看著她,用漂亮的不可方物的眼睛:「你很幸運,小姐,你剛才挽回了你的生命。」
    「那裡面到底有什麼!」千湄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對著昊天,她相對的鬆弛了很多,說出了內心的疑問,「裡面的東西那麼重要嗎?即使是我,也不能看?」
    「是的。如果青崖少主知道你擅自進去過,你會得到懲罰……」昊天的聲音非常嚴肅,「少主從來都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做的事情,不是別人能想像的。」
    「懲罰?什麼樣的懲罰呢?」她抬頭,想從他的手裡接過鳶尾花,問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子,「少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是很嚴厲的懲罰……非常非常可怕的……懲罰……」
    想起未來丈夫詭異的樣子和粗暴的行為,女孩眼睛裡不自禁的閃現出懼怕和厭惡的神色,瑟縮著問:「昊天……你,你會幫助我的,是吧?」
    一個微笑忽然泛起在昊天的唇邊,拈花微笑的男子,霎時間充滿了謎一樣的魅力,看著十六歲新娘眼睛裡充溢的懼怕,驀然俯下身去,吻了女孩如同受驚小鹿般的臉。
    「呀……」千湄只來得及輕輕驚呼了一聲,嘴唇就被堵上了。
    夕陽把鮮艷的顏色塗上了深院所有建築,曲曲折折的廊道如同一個迷宮,通向不可知的彼端……那裡,那盞水晶繡球燈輕輕的晃動著。
    「我會一直一直的在你身邊的……只要小姐願意,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耳邊傳來男子輕聲的保證,抬頭就看見那雙迷離的眼睛,她忽然感覺有了依靠,心底一直積累的感情漫了出來……昊天,昊天好親切……好溫柔。喜歡昊天……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喜歡昊天的啊……
    千湄在他又一次低下頭來的時候,閉上了眼睛,仰起頭迎了上去。
    「啪」那朵火紅的鳶尾花輕輕掉到了地上。
    紫色的窗欞後,一雙眼睛閃爍了一下,緩緩移開。
    不見天日的房間,銀色的華麗的世界,沒日沒夜紅燭高燒,羧猊爐裡的冰麝龍延混著肌香,腐爛而甜艷非常。
    千湄就坐在這一切之中,一領白狐皮褥子上,穿著月白小襖,,披散的頭髮鋪了滿座,把她整個人襯進了黑色,臉上脂粉不施,卻有任何脂粉也調合不出的奇異的容光,流轉的眼波,一直一瞬不瞬的看著水晶瓶中的鳶尾花。
    又是一天來臨了……還有三天。
    三天。離青崖少主——自己的那個丈夫回來還有三天,離大婚還有三天。
    那些詭異的老侍女已經被昊天用不知什麼的理由調開了,似乎沒有問半句多餘的話。這半個月來,他們偷偷的相會了許多次。那是她生命裡最燦爛盛開的日子。
    每天夕陽西下的時候,她會登上二樓眺望,看著他從走廊那一端安然的過來,衣袖間纏繞著一朵火焰般的鳶尾花。然後,推開她的銀色的門。
    現在,她知道了——那條長長的廊道的盡端,是一個小小的側門,通向後院一片荒蕪的山地。每次,昊天總會從那裡過來,帶一朵她喜歡的火焰鳶尾,敲響她的門。
    她站在樓上,看著後園的荒地,和遠處的大海。
    荒地上是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什麼種類的灌木,一人多高,沒有葉子,長著蜷曲的枝幹,遮蓋住了地面,一直順著道路延伸到一片池沼旁邊。那個不見底的池沼邊上,東一叢西一叢的,盛開的正是火焰一般跳躍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