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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情根深種

金綵鳳武功雖得乃父真傳,但絕不是「神龍太子」的對手。
    她只覺勁風壓體,蔽天指影已近面門,她自己無能躲閃,竟昂立不動,微微閉上眼簾,心中默禱:「展哥哥,慢走,小妹跟你去了。世間不能比翼,小妹願在九泉之下跟哥哥並蒂連理……」
    誰知她閉目等死,心中只默念著死後有知,追隨展白於地下,但等了半天不見那沉重的一擊打來,不由又睜開雙眼一看。
    這一看不由使她又呆了。
    原來此時「神龍太子」已退出數丈開外,而且滿臉驚惶之色……
    在她面前,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道裝老者及一個貌比天仙,美決不亞於自己的少女。
    道裝老者,年約五旬,面如古月,頷下蓄著五綹長鬚,相貌甚是清奇,身穿一襲灰布道袍,白襪雲鞋,一副仙風道骨之態,令人一望便知,必是一道行高深世外高人!
    那美麗少女,穿了一件鍾形衫,腹部微微隆起,看來似已懷孕。
    一張清水臉,脂粉未施,一頭秀髮,也未加梳攏,隨其自然地飄垂雙肩。但她的麗質天生,愈是未加人為的修飾,愈能顯出其美。
    但她秀美無比的臉上,卻有一種哀怨憂傷之色。而她的剪水雙瞳,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倒斃在地的展白。
    金綵鳳一眼看出,那無比美麗的少女,正是曾救過自己一命的柳翠翠。
    金綵鳳暗暗納罕:「莫非她懷孕了……」
    那道裝老者突然發話道:「太子,你快回去吧!很多事要等你去做哩!」
    「神龍太子」收斂了一下驚惶之態,臉泛怒容道:「柳叔,你讓我回去?怎麼?柳叔剛才擋我那一掌,是什麼意思?」
    金綵鳳此時才知道是那道裝老者救了自己……
    道裝老者兩道長眉一聳,道:「很多是非一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只告訴太子一件事,教主乘舟過海,遇到颶風,船毀人亡,教主以下,全船二百餘人無一倖免……」
    不待道裝老者把話說完,「神龍太子」已驚叫道:「此話當真?」
    「你以為貧道會說假話嗎?」
    「神龍太子」與「南海龍女」對望了一眼,知道這道裝老者絕不會謊言欺騙,不由得又驚又急,一言不發,雙雙飛身便走。
    「太倉之鼠」、「蔥嶺之鷹」望了望橫屍地下的「三煞」「二凶」自認已然無暇為他們收屍,見「神龍太子」兄妹走得甚是慌急,二人也相互跟蹤。
    「還有,」道裝老者道:「魔鬼島已為外敵乘虛侵佔,希望太子早作準備。」
    道裝老者說這話時,「神龍太子」兄妹及殘餘「二凶」恐怕已在數十丈開外了。
    但道裝老者乃施用「千里傳音」的功夫,相信他們四人必已清楚聽到。
    此時,雷大叔上前兩步,沖道裝老者一抱拳道:「如果老夫的老眼不花,道長敢莫是『銀扇子』柳崇厚,柳賢弟嗎?」
    道裝老者立刻笑顏隨開,趨前握住雷大叔的手道:「雷兄,好眼力!一眼便認出小弟,小弟數十年未臨中土,故人無恙乎?」
    雷大叔慨然長歎下用手一指滿地橫屍,道:「真是一言難盡。賢弟,你看眼前便死去這樣多,至於你們『江南七俠』,恐怕賢弟是碩果僅存,唯一的一人了……」
    在雷大叔說話的當兒,柳翠翠已緩緩行至展白身前,她望著遍體鱗傷的展白屍體,呆呆發怔,既未說一句話,也未流一滴淚,凝站當場,猶如一座名家雕刻的女神塑像。
    但任何人也可以看出她的傷心來。
    深沉的悲傷,是使人欲哭無淚的。
    此時,眾人已知這道裝老者,就是當年「江南七俠」的老六「銀扇子」柳崇厚,無不對其現出崇敬之色。
    「銀扇子」柳崇厚,嘴中與雷大叔說著話,眼睛卻注意到愛女憂傷的神情。
    他雖然學道有成,看破紅塵,但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對他這唯一的愛女,仍是非常關切的,見狀他走了過來,也望了倒斃地下的展白一眼,向著愛女道:「翠兒,莫非這就是你委託終身的年輕人嗎?」
    翠翠點頭,珍珠般的淚珠,滴滴滑下她白玉似的雙頰。
    雷大叔隨後走上前來,憂傷逾恆地道:「柳賢弟,此子便是你大盟兄『霹靂劍』展雲天唯一的後人。」
    出乎意外的,「銀扇子」柳崇厚,並沒有現出悲痛之色,兩隻精光深常的眸子上下注視著展白屍體,嘴中卻冷冷地道:「此子骨格果然不凡。」隨又轉頭對女兒道:「他已死了,難道你還非要嫁他不成嗎?」
    柳翠翠肯定地點頭,她雖沒有說話,但從她堅毅的神色上,任何人亦可看得出她的決心非常堅決。
    柳崇厚又道:「孩子,你年紀太輕。一輩子的活寡,可不是容易熬的。依爸爸的意見,還是……」
    翠翠黛眉一顰,粉面鐵青,未等父親把話說完,即毅然決然地道:「爸爸,這是什麼話?女兒既已許身於他,終生便無更改,何況,孩兒,孩兒肚中還有了他的孩子。」
    翠翠此言一出,慕容紅、金綵鳳、樊素鸞臉色同時一愕。
    她們不知展白與翠翠,在秦淮河的舟中春風一度的那件事,只奇怪翠翠肚裡怎會有了展白的孩子?
    柳崇厚乾咳了一聲,歎道:「癡兒……」
    可是,柳崇厚老臉究竟有些不掛,隨顧左右而言他道:「聽說還有幾位少女鍾情於這展姓少年,不知在不在此地?」
    慕容紅移動蓮步上前,盈盈向柳崇厚施了一禮,道:「侄女乃是展小俠的未亡人。」
    柳崇厚剛一愕,雷大叔已補充道:「她叫慕容紅,是老三『摘星手』慕容涵的大女公子。」
    柳崇厚「哦!」了一聲,忙道:「賢侄女免禮。」又轉問雷大叔,道:「她與展兄之子結過婚了?」
    雷大叔黯然道:「還沒有舉行過婚禮,但已與展賢侄訂過婚了,是愚兄我做的大媒。」
    慕容紅接口道:「並且,我妹妹也許配了展小俠,媒人是侄女自己作的。」
    柳崇厚一愕,道:「有這等事?你妹妹現在哪裡?」
    慕容紅眼圈一紅,眼淚泉湧而出,道:「她已戰死。就躺在那裡。」
    說著用手一指暈倒在地的婉兒。
    柳崇厚走至婉兒身前,扒開婉兒眼皮看了看,又探手摸了摸婉兒脈門,道:「她還沒有死,不過因急怒攻心,內腑又受了嚴重內傷,是以一時背了氣。」
    慕容紅,雷大叔急趨而前,同時急問道:「她還有救嗎?」
    柳崇厚也不答言,舉掌朝婉兒頂門拍了一掌。
    婉兒一震,櫻口微張,柳崇厚以極快的動作從懷內掏出一隻五色長頸小瓶,拔開瓶塞,連在婉兒口內點了三滴仙露,不一會兒,婉兒竟嚶然一聲,張開了眼睛。
    頂門一掌,三滴仙露竟使死人復活,真是令人不可思議!雷大叔,慕容紅,同時探手把婉兒扶了起來。
    柳崇厚道:「不要扶她站起,要她靜坐調治一會就好了……」
    慕容紅幫助婉兒坐好調息。雷大叔道:「柳賢弟醫道越發通神了!不知這瓶內仙露是何藥物,能有如此靈效?」
    柳崇厚道:「此乃千年『靈芝仙液』,功可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不等柳崇厚把話說完,雷大叔急道:「那麼,也可把展賢侄救活了。」
    柳崇厚走到展白身邊,同樣扒開眼皮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展白脈搏,搖搖頭道:「他受傷太重,心脈已斷,無法施救了。」
    此言一出,「哇!」的一聲,同時有四個少女哭出聲來。
    翠翠,慕容紅,金綵鳳,及樊素鸞都掩面失聲痛哭,婉兒剛從死亡中甦醒,睜著一雙大眼睛東看西看,一時不知四女因何痛哭?
    柳崇厚奇異地望了望金綵鳳與樊素鸞,道:「她們倆又是誰家千金?莫非也是鍾情展賢侄的嗎?」
    雷大叔眼含痛淚道:「說起來她們也不是外人。」說著一指金綵鳳道:「她就是老二『青蚨鏢』金九的掌上明珠,名叫金綵鳳。」隨又一指樊素鸞道:「這位是老『霸王鞭』樊非的女兒,名叫樊素鸞。」
    金綵鳳與樊素鸞,此時都已知道柳祟厚乃是她們父親的結拜兄弟,同時施了一禮,道:「侄女拜見世叔。」
    「銀扇子」柳崇厚眼放奇光,看看這一個,望望那一個,見金綵鳳與樊素鸞,同是貌比天仙,絲毫不亞於自己的愛女,不由點頭道:「二位賢侄女免禮。」轉又對雷大叔道:「難得這幾位弟兄,都有這樣漂亮的女兒。我聽說他們的兒子,不也都在武林中很有名望了嗎?有沒有在此地……」
    不等他把話說完,「武林四公子」都趨前見禮,雷大叔在一旁,一一為其引見。
    柳崇厚見「武林四公子」個個儀表堂堂,人品出眾,不由點點頭,讚不絕口的道:「難得!難得!賢侄們免禮。」隨又轉問雷大叔道:「賢世侄們,個個人中龍風,賢侄女們,人人貌比天仙,他,她們,為什麼不互配良緣?這麼多女孩子,單單都看中了展兄之子一人,這其中莫非有什麼特別的緣故?」
    雷大叔搖頭苦笑道:「對這兒女私情,我是一竅不通。這還得問問他們自己了。」
    「武林四公子」個個面現愧色……
    婉兒此時人已清醒,也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愛展白的心最專,所以才不理會「端方公子」的苦苦追求,寧願與姐姐同事展白。同時,她年齡幼小,口也最無遮欄,聞言走上來,道:「大叔,有什麼不通的?誰能勉強自己的感情?誰能勉強別人愛,還是不愛?」
    雷大叔最疼愛婉兒,聞言不但不為忤,反而對柳崇厚笑道:「這可能就是最好的答案。」
    柳崇厚搖了搖頭,掄指點著五個少女道:「你!你!你!你!你!難道你們都要嫁給展賢侄。」
    婉兒、慕容紅、翠翠、金綵鳳等四女一齊點頭,獨有樊素鸞默默無語,也沒有點頭。
    點頭的算是承認了,抓住一個沒點頭的,柳崇厚道:「還是樊姑娘明白,哪有這麼多女孩子,同嫁一個丈夫的道理?」
    誰知樊素鸞忽然一抬頭,微紅著小臉說道:「世叔,您錯會了侄女的意了。侄女雖然不一定要與展小俠結婚,但卻要跟展小俠做個朋友。」
    在這悲傷的場合,樊素鸞此言一出,柳崇厚忍不住笑了,道:「如果不是有洞庭湖之變,你們都是通家之好,不但是朋友,還是親戚呢……」
    未等柳崇厚說完,樊素鸞卻接口道:「侄女不是這個意思。侄女是說,要與展小俠做一個知己朋友,朝夕相處,永不分離……」
    樊素鸞說至最後,聲音已很低,秀臉更是映上一抹紅雲。
    柳崇厚一怔,道:「男女之間,除了做成夫妻之外,恐怕還沒有做這樣的朋友的。」
    樊素鸞點了點頭,道:「侄女與展小俠就是要做這樣的朋友!」
    柳崇厚望著這玉體修長,面如冠玉,兩眼生輝,秀眉入鬢,頗有幾分男兒風的美女子,心中似有所悟。
    男女之間,超越情愛之外的友愛,那是至高無上的!那是純潔無比的!柳崇厚在未出家證道之前,原本也是個多情種,這種至高無上,純潔無比的友情,乃是基於一種莫逆於心的知己之交。他倏然明白了樊素鸞所說「朋友」二字的含意。
    同時這種超乎愛情的自私肉慾的庸俗,只把「紅粉酬知己」,不佔有,不嫉妒的知己之交,他的心中也曾嚮往過。
    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世俗上也不容許青年男女有這樣友誼的存在。於是,他搖頭苦笑,道:「賢侄女,你還忘了一件事,展賢侄已經死了,恐怕你的理想,再也無法實現。」
    樊素鸞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卻毫不猶豫地道:「我要把他安葬,然後,在他墓前結一茅廬,伴他一生!」
    柳崇厚又一怔。這樣的純情出自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兒之口,實使他大大感動,他暗地裡開始羨慕起展白來,是什麼理由能使這女孩子對他這般傾心?
    柳崇厚慨歎之餘,突然靈機一動,回身對另外四個少女道:「好了!展賢侄的後事,已有樊姑娘料理,你們都可以回去了。」
    誰知他的愛女翠翠首先提出異議,只見她粉臉一抬道:「爸爸,這是什麼話。展哥哥的後事,當然應該由女兒處理……」
    翠翠的話尚未說完,慕容紅、婉兒,同時上前一步道:「我姐妹已三媒六證嫁給展小俠,這塋墓收葬的事,當然是我姊妹二人的事。」
    柳崇厚心中暗暗稱奇,一個男子死後,還有這麼多少女鍾情於他……這展白不知究竟有怎樣吸引人的魅力?但他胸有成竹,隨又問道:「把展賢侄埋葬以後呢?」
    翠翠、慕容紅、婉兒,差不多是同時說道:「也學樊姐姐的樣子,墓前結廬,伴以終生。」
    柳崇厚仰頭苦笑了一聲,道:「四女守墳?世界再大,恐怕也不會有這等新鮮事吧……」
    誰知他的話尚未說完,金綵鳳也上前一步,道:「愚侄女也願與四位姐妹作伴。」
    這一下,不但柳崇厚愣了,所有在場之人,莫不愕然。一個個心中納罕:「世上真會有這種事!五個美女,終生不嫁,願為一個死去的男子守一輩子墳墓?……」
    柳崇厚眼放奇光,把金綵鳳、婉兒、慕容紅、樊素鸞以及自己的女兒,五個美絕塵寰的少女,挨個兒看了一遍。忽然掉頭道:「這事情貧道無法處理,還是叫展賢侄自己來吧。」
    死人還能管事?這事透著玄虛。
    就在眾人齊感驚異的當兒,柳崇厚走至展白跟前,伸手向展白頂門連拍三掌。
    柳崇厚醫術神通,未出家以前在「江南七俠」之中,即以醫道與泅水術,名享江湖。出家證道之後,懷抱濟世之旨,苦研歧黃,醫道更是精進,但他與一般內家高手療傷之法卻大是不同。
    武林一家高手,大多是用「推宮活穴」,或是「內功療傷」。這柳崇厚抬手向傷者頂上拍掌,可說是從未有人見過。
    事實上,在他這一掌拍出,內含道家無上玄功真氣,已從傷者頂門「華蓋」穴貫注入傷者體內,「天靈」過「紫府」,直達「泥丸」「返魂」,傷者穴脈一通,氣血也就活了,故不論多麼嚴重的傷勢,都可以醒轉。再喂以千年「靈芝仙液」是以起死回生靈驗無比,較之一般內家高手的療傷方法高明多了。
    他救婉兒的高強手法,眾人已見識過。此時,見他又去施救早已宣佈死亡的展白,不禁都圍攏上來觀看。
    這時,柳崇厚三掌拍出,道家至高無上的玄高真氣,已從展白「華蓋穴」通過週身要脈。
    展白週身一震,緊閉的牙關自然開張。
    柳崇厚即刻以瓶中「靈芝仙液」,一滴二滴三滴……滴人展白口中。
    直滴到第九滴,展白竟呻吟出聲,緩緩張開了眼睛。
    眾人齊聲驚呼。
    雷大叔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讚道:「柳賢弟,真神人也。」
    柳崇厚哈哈笑道:「雷兄過獎了。如果不是前幾天,我在一座秘洞,巧獲千年『靈芝』,製成這一瓶功可起死回生的『靈芝仙露』,恐怕就是真有神仙下凡,也難救展賢侄一命了。」
    雷大叔靈機一動,道:「說來說去,柳賢弟早就有救活展賢侄之法,方才說不能救,只是故作姿態了。」
    這回柳崇厚沒有笑,回頭望了望展白,點了點頭道:「雷兄猜對了。我所以宣佈展賢侄無救,只是希望為他解脫情孽糾纏,但是,看情形就是展賢侄真的死了,這一身情孽也解脫不開了。」
    此時,五個絕美少女正在圍擁著展白,有的為展白撫拭身上的血污,有的為展白包紮身上的傷口,有的為展白推宮活穴……
    展白卻像一個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幸福王子,在五個如花似玉的少女服侍之下,趺坐在地,臉上卻是一片茫然的神色。
    不要說展白,就是任何人,從死亡的黑谷中返魂醒來,睜眼看到五個美如天仙的少女,服侍在四周,也會瞠目不解,以為身在夢中。
    展白神智漸漸清醒,逐個望了望五個少女,然後,俊臉一紅,顯然當著眼前這麼多人,身受五個少女服侍,過多的艷福,使他有點發窘。
    他微微挪動了一下身軀,皺了皺兩道長眉。
    婉兒道:「展哥哥,你身上還會痛吧?」
    慕容紅道:「白哥,你感覺內腑怎麼樣?」
    金綵鳳道:「展哥……小俠,你的傷好了!」
    樊素鸞一時沒有說出話來,一對明眸脈脈地望定展白,臉上笑容如花,但眼簾中還在汪著晶瑩淚珠……
    翠翠扶著展白臂膀,細聲道:「你還是多調息一下吧!你此番受傷不輕……」
    五個少女,一樣的細心體貼,一樣的柔情蜜意。
    展白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好了。」
    說著,在五個少女扶持之下,緩緩站了起來。
    抬頭看見一個仙風道骨的道長,與雷大叔並肩而立,正在雙雙含笑望著他。
    他感到一陣難為情,同時也醒悟到一定是這位道長救了自己,才想上前拜謝。
    雷大叔已經說道:「展賢侄,快來見過。這位道長就是你父親結義弟兄,當年『江南七俠』的老六,『銀扇子』柳崇厚,乃是賢侄的六叔!」
    柳崇厚忙道:「他的傷勢尚未復原,不宜起來行動,還是多調息一會兒……」
    但未等柳崇厚說完,展白已搶先數步,探身跪倒叩稱:「六叔!小侄展白叩見。」
    柳崇厚忙道:「賢侄免禮!賢侄免禮!」
    但嘴中如此說,心中卻暗暗地熱愛展白。
    一樣是故人之子,一樣是參見第一次見面的長輩,「武林四公子」只是微微一抱拳,展白卻是大禮參拜。這雖然是小節,但也可看出「武林四公子」是狂傲無禮,恃才傲物,最低限度對長輩不大恭敬,展白卻是忠厚誠樸,尊敬長上,從此一端,柳崇厚對五個少女一齊鍾情展白的原因,有了部分的瞭解。
    展白道:「聽說先父遇害,六叔是對先父唯一施以援手之人,小侄理應大禮參拜。」
    說著推金山,倒玉柱接連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形。
    「武林四公子」現在大都已悉當年「江南七俠」,也就是他們父親輩的事情,聞言不由個個面有慚色……
    九大掌門見「銀扇子」柳崇厚真有起死回生之能,各派下有傷殘之人,一齊上前請求救治。
    柳崇厚也不推辭,一一為其施救。
    在這救治傷患同時,雷大叔問起「南海門」教主遇風覆舟之事,是否有假?
    柳崇厚道:「這事倒是真的。所幸小弟未與之同來,否則,也要葬身海底了。」
    說著,即把「魔鬼島」上所發生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原來「海龍神」龍嘯天,先遣一子一女,率領門下高手,分兩批侵入中原,得到「神龍太子」回報,中原武林大部分已入掌握,只待「九九重陽」在嵩山少林寺召開英雄大會,把少數未曾降伏的武林人物一網打盡,便可獨霸天下,「海龍神」得信,親率全數徒眾二百餘人,分乘三艘大船,第三批傾巢而出,柳崇厚因與「海龍神」事前有默契,只在島上修道,不問江湖是非,故而未與同行。
    但「海龍神」率眾出發後不久,柳崇厚突感心神不寧,自以為思念已到中原的女兒柳翠翠所致,隨也掉舟過海,但在海上遇到數艘大船揚帆而至,竟是大股海賊,早就覬覦「魔鬼島」,想取之為海上劫掠的根據地,以前也曾有幾次進犯,均被「海龍神」擊退,這次想是乘虛前來。貧道見他們勢力眾多,而且也不願多造殺孽,隨告誡賊眾,小心「海龍神」回來報復,海賊們大笑道:「海龍神早落海喂王八了!還會回來?別作夢吧!」
    「貧道當時尚不相信,到船行海上才見不少浮屍及散破船板,又聽當地人說前幾天海上曾有颶風,不少海船翻覆,至此貧道才知不假。」
    群雄聞言,面現喜色,紛紛道:「這樣說來,我中原武林還有希望,只要把『神龍太子』再趕出中原,便可天下太平了!」
    柳崇厚道:「無需再趕了,神龍太子顧慮老巢安危,必定率眾連夜回島去了。」
    眾人沒想到一場彌天大劫,竟這樣容易就化解了,莫不額手稱慶。
    柳崇厚轉對展白道:「從此中原武林可能有一段時期的平靜,賢侄,你做何打算?」
    展白一想,自己父仇已報,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且經過一場生死慘殺把榮辱已經看破,又見柳崇厚仙風道骨,飄然出世之態,聞言道:「小侄一切看穿,也想學六叔的樣,出家修道。」
    柳崇厚哈哈大笑,一指五女,道:「任何人出家可以,惟有賢侄你辦不到,你看,你這一身情孽!」
    五女聽展白說要出家,均自一怔。現在又聽柳崇厚這一說,不由個個粉面通紅。
    展白一看五女,心中已經瞭然,不由一皺眉。
    五女十道眼光,都脈脈含情地望著他,他心中一陣迷惘。暗暗思量,突覺無法應付。
    柳翠翠已懷身孕,脂粉不施,發也未梳,顯得楚楚可憐;慕容紅體態如柳,顯得弱不勝衣;婉兒一脈天真,真情躍然臉上;金綵鳳柔情萬種;樊素鸞明眸含笑,似是與他無逆於心……
    五個少女,一樣地柔情蜜意,千萬縷情絲一齊纏在他的身上。
    展白左思右想,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實在難定取捨,不由一狠心,「嗆!」的一聲龍吟,竟把背上的「無情碧劍」抽出鞘來。
    一道碧光耀眼,眾人齊皆一怔!剛才對敵他都未取兵器,此時不知他把劍亮出來是何用意?
    柳崇厚道:「賢侄你要如何?」
    展白道:「古人云『慧劍斬情絲』,小侄也想學學先賢,拔慧劍斬斷情絲。」
    說罷,把手中「無情碧劍」在身前虛空一劃,道:「五位小姐的盛情,展白心領。從此咱們一刀兩斷。各行其是。」
    說完之後,掉頭就走。
    柳翠翠嚶然一聲輕啼,飛身擋住展白去路,道:「別人不管,只有我你不能拋下。因為我身上已有了你的孩子。」
    展白一愕,道:「我的孩子……」
    慕容紅、婉兒,雙雙掠至,同時道:「我們姐妹是你明媒正娶,也不能拋下。」
    樊素鸞也飛掠上來,道:「出家可以不要妻子,我這知己朋友隨行總無妨吧。」
    金綵鳳緩緩走了上來,低著頭道:「不管天邊海角,小妹永遠追隨左右。」
    愣了!展白真的愣了!
    柳崇厚哈哈笑道:「劍雖無情,卻斬不斷柔絲萬種。」
    展白一跺腳道:「隨你們的便吧。」
    說罷,強忍著週身傷勢,急掠而去。五女如影隨形,一齊跟在他身後。
    「小恩公!……」「太白雙逸」剛想追去,柳崇厚一手一個拉住二人,道:「怎麼?你們兩個人也想湊數呀……」
    說得群雄哈哈大笑起來。
    群雄急於各回其地料理後事,紛紛告辭,雷大叔拉住柳崇厚道:「我們弟兄多年未見,要好好喝一杯去。」
    柳崇厚笑道:「可惜,小弟已吃齋了。」
    雷大叔道:「素酒,也跟你干三大壇。」
    太陽升了半天,眾人已走了個一乾二淨。
    事過數年,江湖上真是一波未興。在洞庭湖附近的居民,常常看到一個俊美少年,攜帶著五個如花似玉的少婦,在湖中盪舟行樂。
    一個人能有五個這麼美的妻子,實在是不可想像,就是天上神仙,恐怕也無此艷福。
    更使人驚羨的是,五個絕美少女,每個人懷中都抱著一個粉裝玉琢的嬰兒,互相調笑,好不羨煞人也。
    當然,這便是展白,攜著五位嬌妻隱居洞庭湖邊。

──《劍客行》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