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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南海一君

「住手!」
    展白暴喝一聲,飛身掠入場中。
    白髮婆婆微一愕神,轉頭見是一個身裹破棉被的俊美少年,不由裂嘴—笑,道:「小娃子,是不是也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出面與我老人家架樑子。」
    展白道:「動手比武,勝者為雄!老婆婆這麼大年紀,不知為何還是這麼大的火氣,戰勝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致人於死?」
    白髮婆婆一瞪眼,叱道:「乳臭小子,你可知『海外三煞』的規矩?」
    展白道:「在下不知。」
    白髮婆婆運至顛峰的「搜魂指」功未撤,力貫四指,週身微微顫抖,頭上的白髮及身上的衣衫,更是無風而動,前伸的手指,漲大足有一倍有餘,忽視著展白怪笑道:「凡與『海外三煞』動手之人,從來不留活命,現在你該知道了吧?還不給我快滾。」
    展白也是天生傲骨之人,見這白髮婆婆忽喜忽怒,說話的口氣,更是咄咄逼人,不由激起怒火,劍眉一揚道:「不管你是誰,也不能不顧江湖規矩,對一個負傷之人,仍然施展辣手。」
    白髮婆婆怒急反笑,嘿然說道:「這樣說來,你是成心想死了。」
    說著,舍下「天涯狂生」,運指向展白逼來。
    展白見那白髮婆婆面目陰森,舉指向自己緩緩走近,指鋒未出,先感一股逼面生寒的勁流洶湧而至,知道白髮婆婆的指功厲害,暗暗運起「雷音佛掌」神功戒備……
    此時,身後負傷的「天涯狂生」經過一番調息,已緩過一口氣來,見危難中出面救助自己的,竟是曾敗在自己掌下的少年展白,心中既感且愧,又明知展白不是白髮婆婆的對手,隨在後邊叫道:「展少俠,快退!快退!待趙某人再接她幾招。」
    說著搶前一步,彙集殘餘真力,猛然劈出一掌。
    白髮婆婆怪笑,把指向展白的指鋒,反側一劃,一股疾嘯的銳氣,猛向「天涯狂生」掃去。
    展白見白髮婆婆仍去傷「天涯狂生」,陡然大喝一聲,把運至頂峰的「雷音佛掌」施出,疾向白髮婆婆攻去。
    「雷音佛掌」乃西域絕學,施展出來,雖不見掌風狂嘯,但一股奇大無比的暗勁,如海洋巨流一般洶湧而至。白髮婆婆「搜魂指」神功本已轉向「天涯狂生」,對「天涯狂生」傷後拚力打出的一掌,她並未放在心上,但展白掌出,她立刻感到不對勁,但一時之間還未想到,以跟前一個不起跟的少年,會有什麼了不起的武功,因此,「搜魂指」仍然向「天涯狂生」點去……
    站在另一側的中年和尚,卻脫口叫道:「老婆婆,小心,那少年施出的是『雷音佛掌』。」
    白髮婆婆聞聲知驚,「搜魂指」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卻施出一招「橫掃五嶽」的招式,指風狂嘯,把「天涯狂生」及展白二人均罩在強勁的「搜魂指」下。
    只聽「砰!轟!」接連兩聲巨響,「天涯狂生」痛嘯一聲,仰面朝天栽倒。
    白髮婆婆一聲悶哼,竟被展白「雷音佛掌」震得向斜刺裡踉蹌五六步出去……
    展白只感掌心如被鑽穿,一陣巨痛,幾乎使他站足不穩,上身晃了兩晃,仍然咬牙忍住,一看掌心卻已腫起如桃,心中暗驚:「好厲害的『搜魂指』。」
    中年矮胖和尚卻一掠而前,向展白厲聲問道:「爾是何人門下……」
    白髮婆婆被展白一掌震退,引為奇恥,暴怒如雷,反身又向展白撲來。
    展白舉掌欲迎,卻感掌心巨痛如鋸,舉手乏力,不由暗道:「完了……」
    忽聽兩聲嬌叱,兩條嬌小人影,猶如雙飛紫燕,一齊掠入揚中。
    接著一溜碧光一閃,一股勁風銳嘯,齊向白髮婆婆攻至。
    白髮婆婆身形電旋,躲過一劍一掌,身形飄落一丈開外,扭頭一看來人卻是一個奇美的錦衣少女與一青臉紅髮的怪人。
    這錦衣少女與青臉紅髮怪人正是展婉兒與柳翠翠,為救展白,同時出手。
    白髮婆婆被二人逼退,未能傷到展白,更形激怒,身形竄落即起,騰身又向二女撲來……
    銀扇白衣書生卻在一旁急叫道:「紅姑,那青臉紅髮之人,要活不要死,其餘之人,可以格殺勿論……」
    白髮婆婆雖在激怒之下,仍然聽白衣書生的話,半空中「搜魂指」神功點向婉兒,對柳翠翠的一指,卻變指為抓,五指箕張,猛然抓下。
    婉兒身形一挫,兩指疾出,同樣是「搜魂指」,猛點白髮婆婆「心俞」「氣海」兩大重穴。
    同時,柳翠翠一招「斜月生輝」,無情碧劍閃起一片碧芒,猛向白髮婆婆右臂削去。
    白髮婆婆心中一懍,估不到婉兒與翠翠竟有這樣高強的劍招與指功,尤其婉兒的指法,竟與自己的「搜魂指」相似,半空折腰,飄落一丈開外,厲聲叱道:「小妮子,你這指法跟誰學的?」
    婉兒道:「這個你管不著,你只要傷到展哥哥一根毫毛,我便拿你償命。」
    白髮婆婆裂嘴一笑,道:「好!我素來不講理,沒想到今天碰到一個比我更不講理的人。我問你,小姑娘,這少年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麼關心他……」
    婉兒尚未答言,柳翠翠卻看到展白掌心紅腫,臉色慘白,心痛心上人負傷,怒叱一聲,抖劍向白髮婆婆分心刺去。
    劍出嘯風,劍尖寒芒竟然閃起一片耀眼碧光,顯然柳翠翠的劍術修養已到了「以氣御劍」的地步,劍招施出,聲勢驚人。
    白髮婆婆大驚失色,收身急躲,仍然慢了一步,「哧!」的一聲微鳴,白髮婆婆的半截衣袖已被劍芒削下。
    婉兒也看出展白負傷的情形來,在白髮婆婆站腳未穩之際,猛然彈出兩指,直向白髮婆婆襲至。
    同時,柳翠翠「寒星奔月」,手中無情碧劍如一道擎天長虹,幾至「人劍合一」的劍術化境,不見人影,只見劍光,向白髮婆婆電射而至。
    白髮婆婆此時狂態全失反而是驚得面無人色,她怎麼也估不到當今之世竟有如許高強劍術之人,就是那婉兒的「搜魂指」也不可輕視,見指劍同時攻到,不敢接架,晃身急躲……
    在四周圍觀之人,雖不乏武林高手,且大多數是走南闖北的江湖混混,但也從未見過如許上乘的劍術,不由齊聲驚呼,愕然噫驚……
    在一旁觀戰的白衣銀扇書生,更是又驚又急,高叫道:「仇公公,佛印法師,還不上前,更待何時?」
    長髯老人及中年矮胖和尚聞言,雙雙縱出,一個敵住柳翠翠,一個敵住展婉兒。
    就這樣,把圍在四周的武林群雄,看得個個心驚,那青面紅髮的柳翠翠眾人從未見過,武功劍術出神人化,不知是何來路,驚奇還不在話下,但少年展白卻是眾所周知的一個新出道的少年,他每次露面,武功都有進步,一次比一次的強,而且進境之速,更是大違常情。以白髮婆婆來說,四大豪門的一流高手,接連死在白髮婆婆手下,連『天涯狂生』,這個眼空四海的武林高手,都重傷在白髮婆婆手中,生死不明,而小小年紀的展白,竟能一掌把白髮婆婆震退,而現在又力戰數十合不敗,怎不使人驚異?
    婉兒,也有不少人認識,見她能力戰「佛印法師」,能夠戰了個平手,同樣群雄驚訝不已。其中尤以「凌風公子」及其門下高手,最感不解。因為婉兒的武功,雖然得到莊主「摘星手」的親傳,堪稱不錯,但要想敵住連斃四大豪門十數高手的「佛印法師」,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可是,現在她不但敵住了使群雄喪膽的「佛印法師」,而且與「佛印法師」竟打了一個平手,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凌風公子」暗暗納悶,心想:「幾月不見,妹妹從何處學來這等高強武功?」
    不說圍觀群雄,個個心頭驚異納罕,且說展白力戰白髮婆婆卻已到了危急關頭。
    在他最後一招「風雲雷鳴」施出之際,鼓腹納氣,雙掌向外一震,這一招確是很厲害,硬把狂傲無儔的白髮婆婆逼退了三步,但自己身上綁的破布條,也因自己鼓腹納氣震斷,身上的破棉被卻順勢滑脫下來。
    驟然鬧了個赤身裸體,在這麼緊張的場合,四周圍觀的人都禁不住哄笑出聲。
    展白自己更是鬧了個面紅耳赤,手忙腳亂,一邊拒敵,一邊抽空用手去提滑落的破棉被……
    白髮婆婆卻毫不放鬆,一邊著著進攻,一邊嘻嘻笑道:「小娃子沒想到你窮的連衣服都沒有的穿,還敢強出頭多管閒事,看奶奶不斃了你才怪吶。」
    說著,「呼!呼!呼!」接連又劈出三掌。
    掌掌力沉勢猛,展白欲想躲避,無奈舉腳不靈,只有咬牙運掌硬接。
    「砰!砰!砰!」
    三聲大震,展白只覺腑內氣翻血湧,雙眼發黑,白髮婆婆的掌力,一掌比一掌沉重,幾如萬斤重錘一般,擊撞在自己雙掌之上,幾乎使自己支撐不住。
    白髮婆婆三掌得手,又恢復狂態,怪笑著,雙掌高舉過頂,又猛然向展白迎頭撲下了。
    展白昏蒙之中,只覺白髮婆婆的掌力,如泰山壓頂一般,迎面壓至,趕快抽身跨步去躲……
    可是他忘了滑落至腿脛的破棉被正纏住了他的雙腿,剛一跨步,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而白髮婆婆重逾山嶽的雙掌,已壓近他的面門。
    展白無奈,奮力舉起雙掌,向上迎去。
    「砰!」然一聲大震,展白如被萬斤鐵錘擊中,嗓口一甜,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頭腦轟的一聲,立刻昏倒下去……
    昏迷之中,他仍聽到白髮婆婆如鴨鳴的怪笑聲,以及重逾山嶽的強勁掌風,第三次又向自己胸前壓來。
    不由暗歎一聲:完了!想不到我展白這一次竟喪命於此……
    突然,一道耀眼的碧澄劍光一閃。
    接著聽到一聲嬌叱,四縷疾嘯的勁風,直向白髮婆婆射至。
    展白卻已完全失去知覺,昏倒當地,對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情,他是再無法知道了……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人生變幻無常。
    事實上,人生變化之大,往往出人意外。
    又道是「人生如夢」。相傳莊周作夢變為蝴蝶,夢醒後,不知自己是蝴蝶作夢變為人?還是人作夢變成了蝴蝶?
    展白在昏迷中甦醒,也有類似的感覺。
    他被「海外三煞」之一的白髮婆婆三掌震傷,昏死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悠悠醒轉。
    他迷濛中恢復了知覺,不知自己究竟是死還是活?首先傳人耳鼓的是盈耳的水聲。
    那水聲鳴金擊玉,叮叮咚咚,猶如一曲仙樂。
    而且,那仙樂似的流水聲中,尚隱約交織著縹緲的歌聲,聽來婉轉柔和,非常悅耳。
    展白不知是真?是幻?是夢?是醒?
    更不知自己置身何地?他盡力回想著以往的經歷,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是到了一個什麼地方?
    終於,展白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人眼簾的是蔚藍的天。
    藍天是那麼藍,那麼亮,藍亮得幾乎透明,猶如一潭凝碧集翠的湛藍湖水,又如一整塊透明的藍玉石板覆蓋在他的頭頂。
    藍天上有幾朵潔白無比的白雲,怡然舒捲,使人看了有著說不出的悠閒寧靜之感。
    轉眼向左看去,是一帶奇峰競立的瓊崖,奇巖怪石,瑤草奇花,幾如一道錦繡的屏風般迤邐擺開,正好做了他存身之處的天然屏障。
    瓊崖絕高處,一道流泉,噴珠濺玉似地直瀉而下,依著山勢,盤曲三折,到了將近地面一片平台似的山石上,分成無數細流,涓瀉而下,成為一大片的天然噴泉,景象怡人已極。
    想那仙樂似的流水聲,就是這些細流形成的了。
    在山腳下,聚水成潭,碧波蕩漾,倒映著藍天白雲,及瓊崖上的奇花異草,相映成趣,景致之美,猶如仙境。
    再看自己,則是仰臥在一塊比床鋪略大的白石上,白石呈長方形,而且石山邊生了一層如茵的細草,倒在上邊竟比錦褥繡被的床鋪還要來得舒服。
    而且,在他仰臥的身軀四周,擺滿了各色各樣的鮮花,簡直把他裝飾成花國裡的一位睡王子。
    展白暗暗納罕,這是誰把自己放置在這麼一個地方?
    這是哪裡?哪裡有這麼美的所在?又是誰採來這麼多鮮花放在自己的身邊?
    問號實在太多了。
    他不由又轉臉四望,當他的眼光轉到那碧波蕩漾的湖水中時,使他更愕了。
    原來在那春水碧波之中,分明有一個長髮披肩,膚白如凝脂的赤裸美女,正在一邊歌唱一邊戲水。
    那赤裸美女,原是在水中俯泳著,此時,她忽然游近淺處,緩緩從水中站了起來。
    那一來,展白更感驚異了,他縱是一個不出世的奇男子,見到此種光景,也不由怦然心動……
    原來那赤裸美女站立起來,水淺及膝,她一副玉石雕刻般的赤裸胴體,毫無遮掩地映人了展白的眼簾。
    只見那少女的裸體之美,真是難描難畫,潔白晶瑩,渾圓豐滿,全身上下每一根曲線,都充滿了和諧的美。
    那赤裸少女雖是背向而立,展白從她身後望去,只能看到側背,與一少部分斜前面,但也不由從心底喝彩,女人能有如此完美形體,堪稱得起是上帝的傑作了。
    那赤裸少女卻不知展白在盡情地欣賞著她,嘴裡低哼著不知名的曲子,伸出柔荑素手,在淺水處摘下一朵盛開的白蓮,俛首插在自己的鬢邊。
    啊!原來她是採摘那朵白蓮去戴的。
    可是,也就在她採下白蓮,俛首插在鬢邊時,微一側臉,卻看到了展白。
    她見展白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出神發呆地望著她,不由發出一聲喜極的歡呼。
    「啊!白哥!你醒轉來啦!」
    一邊歡呼,一邊在水中踢水濺波地向展白跑來。
    一邊嘴中高興地叫道:「白哥!你醒了!你醒了,可得陪我玩,我一個人守了你兩個月了。這樣的深山靜野,只是我一個人,可悶死了……」
    她一路亂叫,展白卻被她赤裸著身軀在身上滾動著,愛如燎原之火般地迅速燃燒起來……
    終於,展白不是個世俗的色情男子,霎時克制住愛之慾火,說道:「翠翠!快把衣服穿起來……哎……我……我怎麼睡在這裡了……呵……啊這是什麼地方……」
    展白雖然強收心神,但被她裸體在身上一陣滾動撲抱,說話也顯得不成語調。
    誰知翠翠一撇小嘴,從展白身上站直,一挺酥胸道:「穿衣服?穿衣服?穿什麼衣服?我從小在海島上生長,在海裡玩,在沙灘上跑,在樹蔭裡睡,向來就是不穿衣服的。」
    展白看她憨態可掬,不由笑道:「那時候你還小,當然可以不穿衣服。可是,現在你長大了,應該穿衣服了。」
    翠翠秀眉一挑道:「誰說的?就是前幾個月,我還是不穿衣服在海邊玩。」
    展白道:「你那是在荒島上沒有人的地方,到了中原,處處有人,就不能不穿衣服……」
    展白話未說完,翠翠撇嘴道:「屁!荒島上也有漁民,這地方倒是真沒有一個人。」
    展白被她說得語塞,一時答不出話來。又見她玉乳酥胸,當面而立,赤裸的胴體潔美得使人眩目,禁不住心猿意馬,週身血液如萬馬奔騰一般奔流起來,倒鬧了個面紅氣喘,只睜大了雙眼呆呆發起怔來……
    在這樣美麗的仙境,欣賞這樣女神一樣完美的裸體,恐怕在人世間是夢也夢不到的。
    展白正望著翠翠呆呆發怔的當兒,翠翠卻忽然噗哧一笑,道:「白哥!你為什麼用那種眼光望著我?」
    展白如夢噫般地喃喃道:「哎……你真美…」
    翠翠聽展白讚美她,笑容如春花盛開,道:「那麼,你不再逼我穿衣服了?」
    經此一問,展白突然記起在「豹突山莊」莊外小山上,被「銀簫奪魂」章士朋簫音所迷,自己撕破身上的衣服,也有類似的衝動,覺得「人,原是大自然中的動物,赤裸裸地來,赤裸裸地去,穿衣服是人為的矯飾,不穿衣服反而更接近自然,更純真,更聖潔……」
    展白頭腦中漸漸接近了自然,靈光耀閃,慾念全消,忙道:「是的!你不穿衣服,比穿衣服更美!我……」
    誰知翠翠卻一晃嬌軀,隱身在一支矗立的石筍後面,嘻嘻哈哈地笑道:「你知道就好了!可不能讓你看,你的眼睛好像要吃人的樣子,使人害怕……」
    說罷,仍哧哧笑著,竟從石後披上一件閃光透明,如網絡的長袍走了出來。
    展白見她微低粉頸,兩隻手靈巧地繫著衣帶,鬢旁斜簪著一朵白蓮,緩緩走來,真是美麗極了,心中暗讚道:「啊!太美了!如若伴著如此愛侶,傲嘯山林,逍遙一生,世上一切的榮華富貴,恩怨情仇,真可一概不問了……」
    翠翠走近展白身邊,舉手掠了掠散亂的鬢髮,道:「白哥哥,你坐起來運運氣,看你的內傷好了沒有?如果是好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展白道:「什麼好東西?現在給我看不是一樣嗎?」
    翠翠撒嬌道:「不嘛!你一定先要運功,證明你的傷勢好了,我才給你看。」
    展白只得依她,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竟穿了一件與翠翠身上衣服質料相同的原色長袍。
    展白用手揉了揉,那衣料柔軟非常,而且閃閃生光但卻是非絲非綢,看不出是何質料織成,不由問道:「這衣服是何處來的?質料這樣好。」
    翠翠道:「這是你病中,我採集山中天蠶絲織成的,因為沒有針線,邊上都是用絲絛穿連起來,怎麼樣?你看我做得還不錯吧!」
    展白經翠翠這一提醒,才注意到,衣邊上果然是用較線略粗的絲絛編織而成,不由心裡暗讚,這翠翠姑娘不但人美武功高,而且心靈手巧,想這荒山野嶺無針無線,又無織布機,她能全憑雙手,織做成如此合體美觀的衣服,的確難得。不由脫口讚道:「真好!虧你能做得出來。這恐怕要費你很多時間吧?」
    翠翠道:「不多不少,整整六十天。」
    展白驚道:「怎麼?我在這地方昏迷了兩個月啦?」
    翠翠道:「兩個多月了!你忘記來時是冬天,現在已經到了春天。」
    說著又哼了一聲,似是帶著內心委屈說道:「怎麼?你在昏迷不醒中還嫌日子長了嗎?不知道我獨自一個人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中,該是多麼煩悶吶!」
    展白並沒有注意到翠翠的幽怨,只想到自己父仇未報,急道:「不行!我要趕快走。」
    說著縱身欲起……
    翠翠雙手把他按住道:「白哥哥,你到哪裡去?」
    展白道:「去找四大豪門為父親報仇。」
    翠翠道:「白哥哥,你不用去報仇了。四大豪門均已星散,『青蚨神』金九,『乾坤掌』雲宗龍,『混元指』司空晉,『摘星手』慕容涵,以及『霸王鞭』樊非均已被人殺死了……」
    展白不信道:「翠翠,你這豈不是信口胡說?他們四大豪門勢可蓋天,個個門下高手如雲,怎麼會一時之間被人殺死……」
    翠翠見展白不相信自己,頗為不悅地道:「白哥哥!你以為小妹會騙你嗎?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你還不知道中原武林有多麼大的變化?如今不但四大豪門的主人均已斃命,而且天下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黑白兩道的盟主,水陸碼頭的總瓢子,均已死的死,降的降,今日中原已經臣屬於一大魔頭的掌握之中了。」
    展白越發不信道:「那麼,武林四公子呢?」
    翠翠道:「武林四公子,現在不過是侷促一隅的一個小頭目罷了。」
    展白驚道:「那魔頭是誰?竟會有這麼高強的武功,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可以併吞懾服天下武林。」
    翠翠道:「提起來你也不知道,他是久處南海『魔鬼島』的『海龍神』,又叫『南海一君』,姓龍名嘯天。」展白想了想,果然在武林中從未聽到此名號,不由納罕道:「就憑『海龍神』一人,就可以使天下武林臣服嗎?」
    翠翠笑道:「當然不止他一人,還有他屬下高手,『南海龍女』,『桃花四仙』,『魔鬼島八妖』,以及你在『亡魂谷』會過的『海外三煞』與那白衣銀扇的書生。」
    展白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道:「那白衣銀扇書生又是誰?」
    翠翠道:「他就是『南海一君』的獨生兒子,名叫『南海少君』龍飛相公,又叫『龍神太子』,入侵中原,雖然是以他父親『海龍神』的名義,事實上『海龍神』並未在中原露面,完全是他一人主持全局,可以說目前中原武林,已盡屬龍家一姓了。」
    展白見柳翠翠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不信,但卻驚奇地瞠目結舌地道:「真想不到!兩個多月的時間,武林中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翠翠見展白失魂落魄,覺得不忍,忙道:「先不要管外邊鬧得天塌地陷,反正我們這地方是塊安樂土,如沒有我的許可,任何人不得擅入一步。現在不談那些了,白哥哥,你先運運氣,看看傷勢全好了沒有?」
    展白仍然放不下地問道:「此處是什麼地方……」
    翠翠安慰他道:「白哥哥,你先不要多問,話說起來長著哩!你快運氣看看,然後我給你看一件最好的東西。」
    展白見她說得急切,只有收拾起滿肚子的疑問,依言坐起,暗運《鎖骨銷魂天佛秘笈》上的道門大法,閉目垂眉,反省內視,逼住一口真氣,運行四肢百骸一大周天,感到真氣流轉,不但毫無不適,反而比以前更見充盈,這才睜開眼睛道:「我的內腑真氣毫無阻滯,想是傷勢全好了。」
    翠翠聽說他傷勢痊癒,不由展顏一笑,極是開心地道:「本來白哥哥受那一點傷,是不會昏迷如此之久的,是小妹給白哥哥服了一種叫做『紫檀花』的靈藥,這種『紫檀花』據《雲漢異志》所載云:『產自太華山絕頂,不但能增長功力,療傷去毒,而且可以駐顏長壽,辟榖療饑。』不過沒有深厚根基之人,不能擅服,因為藥性太烈,普通人服下會使人五內焦枯,七竅流血而死。小妹在無意中得到一株,帶在身邊,一直不敢服用,沒想到恰巧白哥哥負傷很重,小妹打退『海外三煞』,把白哥哥救來此地,無藥療傷,這才想起這株『紫檀花』來,又察知白哥哥根基極佳,所以就給白哥哥吃了……」
    展白聽她說把珍貴的靈藥給自己吃了,不由萬分感激地道:「翠妹妹,你待我真是太好了!這一生我不知怎樣才能報答你……」
    翠翠聽到此話似是感到莫大的安慰,婉然一笑道:「白哥哥,妹妹並不要你怎樣謝我,只要你心裡永遠不忘記妹妹就好了。現在再聽我說下去。當時,我給你服下那『紫檀花』,你週身火紅,熱得比火炭還要熱,我一見嚇慌了,又見你五六天過去了一直昏迷不醒而且熱度不退,我真是嚇慌了,怕給你服錯了藥,出了差錯,萬般無奈,才以小妹本身的純陰……」
    展白至此,對柳翠翠的感激已銘感五內,不知怎樣表示才好,只有雙手熱烈地擁抱,把翠翠俯在自己懷中的一副嬌軀抱得緊緊的,做為無言的感謝……
    翠翠也就還以熱烈的擁抱,而且沉醉在愛侶的懷抱中了……
    二人也不知擁抱了多久,沉醉了多久,還是展白首先醒覺過來,扶住翠翠的香肩,輕輕把翠翠扶起,道:「翠妹,你不是說要給我看一件好東西嗎?到底是什麼東西?拿來給哥哥看吧!」
    翠翠喲了一聲,道:「白哥哥不說,我還忘了呢!喏!白哥哥你看,就是這個。」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彩色繽紛的書來。
    展白一看,不由啞然失笑道:「這不是我的《鎖骨銷魂天佛秘笈》嗎?翠妹說的好東西,就是這個嗎?」
    翠翠臉孔無端一紅,道:「不僅是這冊《鎖骨銷魂天佛錄》,你翻開一頁看看。」
    展白不解,心想,這上邊的圖畫,自己也看了百數十次了,上邊的暗字,用手更不知觸摸了多少遍數,不論是睜開眼睛看,還是閉上眼睛摸,自己可以說是熟悉無比,不用翻開扉頁,便知道其中是些什麼了。
    但看翠翠說得意誠,雖然明知道其中是妖冶無比的「天仙魔女」的裸體畫像,還是依言翻開了扉頁。
    嘴中仍禁不住疑惑地問道:「這有什麼好看?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
    誰知展白話還未說完,柳翠翠嬌軀一轉,又把裹住身上的天蠶絲綢袍,脫了下來,接著擺腰扭臀,赤裸的胴體如一條靈蛇一般,婉轉扭動,說不出的風情萬種,乳浪臀波,幾乎使展白神魂為之一蕩。
    尤其翠翠此時臉上的風情,竟流露無限的妖冶艷蕩之態,這哪裡還像純潔天真的少女,分明是冶蕩無比的浪婦淫娃。
    展白先是一驚繼之一怒,跟著而來的是如野火燎原的慾火春情。
    這沸騰的慾火,來的是那樣快,他的驚怒情緒竟不能防止慾火高漲,只感週身血液賁張,一股熱流從丹田直達泥丸,旌旗搖舉,幾乎把持不住……
    幸虧柳翠翠蕩態一展即收,回手又披上天蠶絲袍,嬌羞無限地笑道:「白哥哥!你說這算不算最好看的……」
    展白驚魂甫定,努力收攝心神,暗運真氣,調息一番方把高漲的慾火平息了下去,不由歎道:「翠妹,你是一個聖潔的少女,今後我不希望你再做出如此醜惡……」
    翠翠笑道:「白哥哥,還自以為正經,難道你只是看外表,沒有看到內容嗎?」
    展白茫然不解,怔了一下,眼光又落在翻開的《鎖骨銷魂天佛秘笈》的畫頁上,只見那栩栩如生的「天仙魔女」畫像,扭腰擺臀,乳浪臀波,尤其臉上那冶蕩春情,正是翠翠剛才所做的,維妙維肖,一絲不爽。
    展白詫然道:「妹妹剛才做的就是這『天仙魔女』的畫像吧!但這又有什麼含意呢?」
    翠翠正容道:「白哥哥!你知道我的師父是誰嗎?」
    展白道:「妹妹沒跟我說過,我怎會知道?」
    翠翠道:「我的師父就是『天仙魔女』。」
    展白愕然道:「那……不可能吧?『天仙魔女』據今已有二百餘年,她怎能活到現在……」
    翠翠白了展白一眼道:「我的話,你老是起疑心,難道我會騙你嗎?而且,也不能拿恩師來說謊啊!」
    展白見她急了,忙改口道:「這先不談,她那畫像的姿態,還有什麼用意嗎?」
    翠翠道:「這畫像本是我師父修煉的一種特殊武功,名為『奼女迷魂大法』,據說厲害無比,不論武功多麼高強之士,也難以抵擋,就是修煉至心如槁木死灰的道行高僧,也無法與之抗衡……」
    翠翠說至此處,展白忽然記起在小孤山石洞中,雷大叔授他此書時,所說的一段掌故,一代奇人「只眼郎君」如何受惑,以致走火入魔的經過,不由慨然道:「你師父這『奼女迷魂大法』不管怎麼厲害,究竟不能算武功正道,只能算左道旁門,而且……」
    展白下邊的話是「而且,也不正當。」但話到唇邊,覺得如此直言,對翠翠的師父大有不敬,因此住口未說。
    但只此也把翠翠說惱了,只見她一瞪眼,道:「什麼旁門正門?比功論武,勝者為強,用色相制敵,與用刀劍殺人又有什麼兩樣?」
    本來翠翠已經不快,若是圓滑之人,為討愛侶歡心,此時必會改口,但展白天生正直不阿,雖看出翠翠著惱,仍率直言道:「這實在大有分別:譬如一個人要到某一個地方,放正路不走,而走人歧途,雖然開始所差無幾,但卻是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翠翠道:「我不跟你講那麼多大道理,現在我只要告訴你,在這一百零八幅天仙魔女的畫像之中,卻隱藏著一套亙古絕今的高深奧妙的掌法,一套靈巧無比的身法和一套變幻萬端的步法。掌法為『天佛降魔掌』,身法為『無色無相身』,步法為『千幻飄香步』,其中任何一項,均堪稱得是武林絕響,如果再把『天佛降魔掌』代之以劍,演釋出來便是『天佛降魔劍』,有了這幾套絕世武功,直可睥睨天下,君臨萬方了。白哥哥,你想想看,妹妹這不是給你看到一件最好的東西嗎?沒想到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倒跟妹妹說教起來了。」
    翠翠滔滔說下去,展白愈聽愈驚奇,見翠翠停下口來,才喘了一口氣,道:「真的嗎?我……」
    展白本想說「把《鎖骨銷魂天佛秘笈》看了這樣久,怎麼一點頭緒也沒有看出來?」但他的話尚未說完,翠翠已嬌嗔道:「我每次講話,白哥哥都不相信,好,算我白說,我不談了。」
    說罷扭轉嬌軀,回身便走。
    展白見翠翠使氣生嗔,忙飄身擋在翠翠身前,深深施了一禮,道:「翠妹妹不要生氣,哥哥完全相信你的,正要向妹妹領受教益哩,都怪哥哥不會說話,現在哥哥為翠妹妹賠禮,就請妹妹多原諒吧!」
    沒想到展白素常木訥,如今竟談吐趣雅,亦莊亦諧,又加上他打躬作揖,狀甚滑稽,竟把個柳翠翠逗得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展白見翠翠回嗔作喜,趁勢說道:「是不是妹妹剛才擺的架式,就是什麼『天佛降魔掌』的一招?」
    翠翠收住笑道:「不是,剛才那是『奼女迷魂大法』的一式,名為『玉體飄香』,但針對『玉體飄香』的招式,對手出掌豎指橫削,就成了『天佛降魔掌』的第一招『佛祖降座』,而且晃身錯步,也就把『無色無相身』與『千幻飄香』步都施展出來了。」
    展白心機雖不大高明,但在習武的悟性上卻是高人一等,聽翠翠一說,立刻會意,道:「這樣說來,練習這『天佛降魔掌』一定要二人合起來練才行了!」
    翠翠道:「這回算你聰明,這天佛錄上隱藏的三門奇功,不但一定要二人合練,而且還非要跟妹妹合練不可,不是妹誇口,天下雖大,但除了妹妹一人,不做第二人想……同時……」
    翠翠至此,大眼珠一轉,含著譎詭的笑容道:「天下也只有白哥一人,能練到這『天佛降魔』絕世武功。」
    翠翠見展白疑惑地望著自己,知道他又要不相信自己所說,隨接下去道:「白哥哥,你不要不信。因為我的恩師已經坐化,『天仙魔女』的『奼女迷魂大法』,普天下沒有第二個人再會,所以非妹妹不行。但若不是為了給白哥喂招,妹妹豈肯犧牲……色相……」
    展白至此恍然大悟,忙又深施一禮,道:「翠妹,我明白啦!不但此『天佛降魔』絕學,非你給我作練習不可,而且,若沒有《鎖骨銷魂天佛秘笈》,也是不行,可見真是天助我也!妹妹,閒話少說,快幫我練此絕世武功吧!」
    翠翠道:「幫你練武功不難,白哥哥武功練成之後,你該怎麼謝我?」
    展白心急練武功,口不擇言地道:「一切都依妹妹。只要幫哥哥練成武功,妹妹要怎樣全行。」
    翠翠雙眉一挑道:「白哥哥,這是你親口說的。事後可不能說了不算。」
    展白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豈可說了不算,不要再多說了,快幫我練功。」
    翠翠忽然縱聲大笑起來,一個女孩子這樣狂笑,真使人吃驚,展白愕然,那美逾天仙的翠翠卻一甩手把身上衣服脫光,嬌媚地說道:「來吧!白哥哥,我們開始練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