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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江海無情人不見

這張、王兩位鏢客是結拜兄弟,在眾鏢客中性格最粗暴,拜兄是 「橫眉大胖」張熊輝,拜弟是 「豎眉二肥」王道。
    阮偉外柔內剛,見這兩位凶狠的樣子,氣道:「怎麼道歉法?」
    張熊輝惡聲道:「小子不會道歉,大爺教給你,先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
    王道大笑接道:「再從這裡爬出去!」
    阮偉道:「怎麼爬法,請閣下爬給在下看看?」
    王道一愣,張熊輝喝聲道:「小子無禮。」
    王道挽起衣袖,罵道:「兀他娘,看老子揍不死你!」
    阮偉眉頭一皺,跨步上前,道:「閣下為何出口傷人?」
    張熊輝鼓動滿臉肥肉,大笑道:「罵了你這兔崽子,又怎麼樣?」
    阮偉霍然大怒,但見那垂眉卷髯管事丁子光突道:「口舌逞能,非我輩之能事,各位閃開!」
    頃刻演武廳中讓出一塊空地,足夠數人械鬥,了子光豪然道:「若求哪方是非曲直,不妨拳腳上見個高低!」
    說罷,退到一側,倒有意要見見阮偉如何應付?
    王道躍至空地中,大刺刺道:「小子上來吧!二爺讓你三招。」
    阮偉眉頭輕皺,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張熊輝赫然笑道:「諒他沒種敢向我二弟挑戰。」
    丁子光低聲道:「阮兄若不願比試,賠個禮算了!」
    阮偉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無可奈何道:「好罷!」
    眾鏢客聞聲,齊皆暗笑,以為阮偉怕事,要賠札道歉,在這種情況下,輸一口氣,實是莫大的恥辱。
    阮偉緩步走至中央,昂聲道:「閣下何人?」
    王道見他氣昂昂的神態,不是來賠禮的樣子,連忙站穩馬步,怕他神力擊來,自己抵擋不住,馬步站穩,才道:「二爺『豎眉二肥』王道!」
    阮偉回身面對張熊輝道:「閣下何人?」
    張熊輝大笑道:「小子聽清楚了!大爺『橫眉大胖』張熊輝!」
    阮偉神態更是軒昂道:「在下不打無名之輩,二位既報姓名,一起上吧!」
    眾鏢客齊皆一驚,看不出阮偉文縐縐的樣子,說出話來,竟比張、王兩鏢客,還要狂上三分。
    張熊輝胖臉擠成一堆,好半晌才笑出聲音道:「一起上……哈哈……一起上……」
    他笑得前合後仰,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廳中眾鏢客卻不覺好笑,也無一人應聲附合,阮偉更是鎮靜的神色不變,直等張熊輝聲音越笑越小。
    笑到後來,張熊輝自覺情形不對,才停下笑聲,他見阮偉從容的樣子,心中微微一懍。
    王道突喊道,「大哥……」
    他這一喊,顯是心中膽怯,阮偉暗笑他剛才還不可一世,卻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當下微微一笑,緩步上前。
    王道連退數步,不敢迎敵,張熊輝見狀,不得不躍至王道身旁,罵道:「站住,沒出息!」
    阮偉笑道:「好!好!一起上吧!」
    張熊輝氣得肥臉發紫,喝道:「小子找死。」
    喝聲未畢,雙拳左右開弓,閃電飛出,王道也不省事,飛起一腳,朝阮偉腹下踢去。
    阮偉身體突然一旋,眾人皆未看清他施出何種手法,卻見張熊輝雙拳作下擊狀,王道作飛踢狀,呆在那裡,動也不動。
    廳中眾人皆是武術行家,知道張、王兩人被制住穴道,因見阮偉奇特迅快的手法,眾人自忖皆非敵手,卻無一人敢上前去替他兩人解開穴道。
    廳中寂靜無聲,阮偉回眸四顧,忽見丁子光笑道:「阮兄,請看在兄弟『醉八仙』臉上,放了他兩人罷!」
    阮偉微微一笑,在他兩人胸前一推,兩人咳出一口濃痰,才能轉動身體,張熊輝猶不死心,大喝一聲,雙拳飛擊向阮偉。
    「醉八仙」丁子光身體一搖,掠至張熊輝身前,出手飛快捏住他手腕,喝聲道:「住手!」
    張熊輝肥臉掙得通紅,道:「你……你……」
    丁子光霍然放手,張熊輝站不住腳,向後衝了數步,才拿住樁,丁子光沉聲道:「我怎麼樣?自今以後閣下與你拜弟不再是南北鏢局的人!」
    張熊輝苦著臉道:「丁大爺……」
    丁子光寒臉道:「不要多說,到櫃檯支了錢,趕緊走!」
    王道知道自己兄弟倆人丟了臉,已無法再留在此地立足,歎聲道:「大哥,我們走吧!」
    張熊輝兇惡的瞪了阮偉一眼,轉身走去。
    丁子光大聲道:「記住!爾後你倆在其他地方,不得再打著南北鏢局招牌,否則你倆白知厲害!」
    張熊輝回道:「這個曉得,不勞丁管事費心……」
    他兩人去後,眾鏢客恢復談笑,彷彿剛才 「醉八仙」了子光斷然處決的事,並不引起他們的反感。
    阮偉於心不安道:「丁兄,兄弟害得貴鏢局失去兩位鏢客,這……這不太好吧!」
    丁子光含笑道:「他倆自討苦吃,咎由自取,壞了南北鏢局的名聲,今日若不逐出,他日必為禍患。」
    阮偉道:「兄弟托身貴鏢局,以後尚請丁兄多多照應,兄弟這就去領職……」
    了子光道:「等一下!」他張開雙手,大聲道:「各位注意!」
    頓時,廳中安靜下來,丁子光接道:「南北鏢局的第一信條是什麼?」
    「不能公然壞了南北鏢局的名聲!」
    丁子光道, 「今日之事,為爾後之誡,沒有本領便不要打鬥,否則損了南北鏢局的名頭,永不錄用!」
    眾人諾諾應聲。阮偉暗道:「這南北鏢局,紀律倒是不一般,效率一定十分卓著。」
    丁子光接道:「副總鏢頭因故去職後,此位置一直未有適當的人選添補,現在這阮偉阮兄弟就任該職,各位意下如何?」
    南北鏢局,丁管事名為管事,卻非普通的管事,局內任何事都可由他決定,鏢主很少過問,他提議由阮偉就任副總鏢頭職位,自無人反對,大家齊聲附合。
    阮偉慌忙道:「兄弟德鮮能薄,豈可當此大任,千萬不可!千萬不可!」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要客氣,今天兄弟眼拙,差點錯失一位高人,以阮兄之才能,足夠當此大任多矣!」
    阮偉搖手道:「不行!不行!我毫無經驗……」
    丁子光道:「經驗是磨練出來的,過一段時日後,沒有經驗也變成有經驗,阮兄不要推辭,再推辭就見外了!」
    阮偉訥訥道:「那……那……」
    丁子光一笑,大聲宣佈道:「阮兄答應當此大任,各位鼓掌歡迎!」
    頓時掌聲響起,但是仔細一聽並不熱烈,顯然以阮偉的年紀及聲望,並不足以使眾鏢客心悅誠服。
    眾鏢客中忽有一人高聲道:「請咱們副總鏢頭露一手,給大家開開眼界!」
    丁子光低聲笑道:「阮兄,大家有意見見他們副頭兒的真功夫呢!」
    阮偉年少志高,當下不再推辭,大聲道:「兄弟吞任此職,以後尚望各位兄弟協助……」
    丁子光聽他答應接受副總鏢頭職位,心中暗暗高興,慶幸得為鏢主尋到一位有力的助手。
    阮偉停了一會,走到五把石鎖旁,赧顏笑道:「兄弟隨便玩點功夫,不好之處,請各位多加指點……」
    他伸手握住那把最大的石鎖,未見如何用力,輕易舉起,眾人驚呼一聲,暗歎他的神力驚人。
    阮偉左手跟著拿起第四把石鎖,雙手用力一拋,石鎖飛起,在這頃刻間,他將另三把石鎖也迅快拋起。
    眼看最大兩把石鎖就要落下,突見阮偉一記怪招,兩把石鎖突又飛起,另三把石鎖又要落下時,但見他又是一記怪招,三把石鎖也同時飛起。
    如此五把石鎖分成兩批交替落下,阮偉每打出一招,便將要落下的石鎖擊起,他每施出一招無不聲勢驚人。
    幾人要舉起一把石鎖已不可能,他卻視若無物的打出一套拳腳,那一套拳腳其威力可想而知。
    眾鏢客見狀驚得目瞪口呆,起先他們尚怕阮偉接不住石鎖,只要失手一把,誰也無法承受,是故大家躲得遠遠的,其後見阮偉掌法穩定,決無失手的可能,再想接近去看個究竟時,竟被那四周激起的掌風止住,接近不了。
    丁子光也看得大加讚佩,暗道此人神功已達絕頂的地步,向未注意到阮偉那套掌法,其實更為驚人!
    堪堪三十六招 「十二佛掌」打完,阮偉一個收勢,五把石鎖先後落地,好像放下去一般,輕得一點聲音沒有,其用力之巧,手法之精,看的四周眾人連喝彩都忘記了。
    阮偉謙遜道:「現醜!現醜!」
    這時眾人才爆發出驚訝讚歎聲,頓時廳中亂成一片,互相紛紛討論阮偉的表演,實乃生平所罕見。
    忽聽一人喊道:「總鏢頭來了!」
    廳中靜下時,只見廳門走進一位風塵滿面、年紀三十餘、中等身材、國字臉的豪客。
    他經過眾鏢客身前時,眾鏢客恭聲招呼道:「總鏢頭好!」
    他雖然含笑點頭,卻掩不住眉頭露出的憂色,丁子光帶著阮偉迎上前,抱拳道:「鄭兄一路辛苦了,此趟鏢回來得真快!」
    這總鏢頭掌上功夫十分了得,人稱 「大力神鷹」鄭雪聖,做事謹慎,只要是重鏢,都是由他親自押送,甚得鏢局中各人的愛戴。
    他回了一個禮,沒有說話,眼睛卻注視到阮偉,似在問丁管事,他是誰呀?
    丁子光立即會意,介紹道:「這是今日兄弟才請到的一位能人,榮幸聘為本局副總鏢頭,鄭貝以為如何?」
    鄭雪聖伸出青筋虯結的大手,要向阮偉握手,阮偉伸手迎接,眾人知道總鏢頭在試功夫了。每次新人來時,他都要握手考究,但每次都是微微一握就放手,被握卻總覺總鏢頭的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事後才知適可而止,不為已甚。
    阮偉一接到他的大手,覺得一股大力逼來,還未想到抵抗,瑜珈神功立即自然運轉,手掌頓時變得輕綿綿的。
    鄭雪聖心中一驚,知道再運起全身功力也無法奈何得了他,連忙放手道:「好!好!好!」
    眾人從未聽總鏢頭試過新人後,道聲贊評,今日卻聽他連道出三個「好」字,當下心中對阮偉更是佩服!
    其實鄭雪聖只能道出好字,好在哪裡卻說不出,他每次都能試出新人功力的深淺,唯有今日,但覺阮偉功力甚高,高到什麼程度,卻無法得知!
    丁子光大笑道:「鄭兄,兄弟的眼光如何?」
    鄭雪聖總算開口道:「丁管事好眼光!」
    他只說了這幾個字,便住口不語,丁子光道:「鄭兄去休息吧!兄弟招呼好阮兄後,再與你談談!」
    鄭雪聖道:「我們在鏢主那裡見。」
    說罷,健步入內。
    阮偉道:「鄭總鏢頭好橡不大喜歡說話?」
    丁子光頷首道:「老鄭是有名的沒口子葫蘆,難得聽他說幾句話,這趟重鏢至四川,情況不知如何?」
    他早已發覺鄭雪聖回來時的神情,隱隱覺得情形有點不大對,礙於阮偉不便走開。
    阮偉玲瓏透頂,聽他這句話,即道:「丁管事有事情自便,隨便派一個人招呼小弟就好,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再客氣。」
    丁子光讚聲道:「好!」即刻喚來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
    丁子光道:「起新,你好好照應副總鏢頭。」回身向阮偉道:「阮兄,有不懂之處問他,兄弟到鏢主那裡去,容後再為你引見鏢主,」
    丁子光去後,青年笑道:「副座,小弟凌起新。」
    那青年長得英俊瀟灑,樣子十分討人喜歡,阮偉道:「小弟今年十九,不知兄台貴庚?」
    凌起新不安道:「小弟今年二十。」
    阮偉笑道:「那就不應該自稱小弟,應稱大哥。」
    凌起新搖手道:「那不行,副座位置在起新以上,起新豈敢以大哥自居!」
    阮偉道:「朋友貴在知心,凌大哥若以職位區分,莫非不願交小弟這個朋友?」
    凌起新慌忙道:「非也!非也!……」
    阮偉笑道:「凌大哥:」
    凌起新無法,只得訥訥道:「兄弟……」
    由於凌起新熱心的安排,阮偉舒適的住進以前副鏢頭住的地方,這南北鏢局氣派很大,只要無家室的鏢客、趟子手,皆可免費住在局內,供吃供住,專人照顧。
    這凌起新自幼跟隨丁子光,武功也等於得自丁子光的指點,由於平時勤奮的關係,功夫學得還不錯,他和阮偉一見投緣,無所不談,到了第二日,阮偉已全盤瞭解南北鑲局一切情形。
    南北鏢局一大清早起就忙碌起來,不像別的鏢局個把月才能保一趟鏢,這南北縹局整天都有生意,有時一天能接下十數宗鏢。局內的鏢客很少閒著。
    第二日阮偉起來,到處看看,眾人見著他,恭聲道:「副座早!」阮偉不懂局內的行情,只有走馬看花的看過去。
    走到演武廳前,碰到凌起新,凌起新笑道:「偉弟要進去練功嗎?」
    阮偉笑道:「我們進去看青!」
    廳內寥寥數人,四周佈滿各種兵刃武器及練功用具,凌起新走到五把石鎖旁,歎道:「昨日偉弟的表演,令我驚歎不已,現在想來,我還不信世上真有人能夠將這五把石鎖拋起。」
    阮偉道:「世上奇人異士比比皆是,我那點彫蟲小技,不堪言道。」
    凌起新搖頭道:「我不信,你的神力據我所知,無人能及,就連鏢主『無影劍,也無此神力……」
    陡聽一聲嬌叱道:「誰說的?」
    凌起新大驚,循聲望去,見姍姍走來一位二八姑娘,身著黑色勁裝,背著一柄長形寶劍。阮偉問道:「她是誰?」
    凌起新皺眉低聲道:「糟糕,麻煩惹上身了!」
    二八姑娘怒聲道:「你說什麼?」
    凌起新慌忙道:「沒……沒……說,小姐起得早。」
    二八姑娘道:「有什麼早!你還以為早,可見你平時是個懶骨頭!」
    凌起新不敢頂嘴,知道頂嘴麻煩更多了,唯有低聲諾諾,那姑娘望向阮偉,嘴角微翹道:「你就是昨天才來的副總鏢頭嗎?」
    阮偉簡捷地道:「不錯。」
    凌起新訥訥道:「她……她……是鏢主的小姐!」
    阮偉點點頭,默默站在那裡,那姑娘見他不招呼自己,一派目中無人的樣子,嬌嗔道:「喂!你是不是啞巴?」
    阮偉搖搖頭,他想到自己的大妹阮萱,倒有點像眼前這位姑娘,對付這種姑娘唯有給她個不理。
    那姑娘氣道:「你不是啞巴,怎麼不說話?」她停了一會,歎道:「真好笑,丁大叔選了一個總鏢頭,已是沒口子葫蘆,現在又來了一個副的,趕明兒咱們鏢局改為吃飯鏢局了!」
    凌起新不解道:「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姑娘道:「咱們鏢局裡的人生了一張嘴,只會吃飯張口,不會說話張口,不叫吃飯鏢局叫什麼?」
    阮偉聽她說這話的口氣和阮萱一樣,不覺微微一笑。
    那姑娘哼聲道:「笑什麼!沒聽別人說過話嗎!」
    阮偉忍不住道:「歐陽姑娘,在下尚未謁見鏢主,失禮之處,請姑娘多多原諒!」
    他這句話,明顯說出自己尚不是南北鏢局的人,沒有正式認識她,故不便招呼。
    歐陽姑娘輕蔑地道:「那敢情好,你既然沒見過家父,算不得自己人,姑娘正好領教,如此勝敗不傷和氣。」
    阮偉謙遜道:「在下功夫淺薄得很,不是姑娘的對手。」
    歐陽姑娘冷笑道:「你放心好了,姑娘不會傷你!」
    阮偉眉頭一掀,但想到此刻的處境,終是忍了下去,默不作聲。
    歐陽姑娘不屑地道:「想不到男子漢大丈夫,皆是無膽之輩!」
    凌起新突然大聲道:「副座是客氣,才不與你比,豈是怕了你!」
    歐陽姑娘笑道:「你著是有膽之輩,不妨和姑娘比比看!」
    這歐陽姑娘是 「無影劍」的獨生愛女,一身武藝得自真傳,平時被父母寵愛慣了,十分任性,常常要和局內鏢客挑戰,想一試已身所學,但誰敢和她比呀,看在鏢主的面上,誰也不敢惹她。
    凌起新已不知被她挑戰好幾次,都忍了下去,他想,以阮偉的武功,鏢主也非敵手,你豈能勝得了,當下冷冷道:「小姐勝得了起新有什麼用?勝得了副座才是真本領!」
    歐陽姑娘道:「你叫他來和姑娘比,姑娘不信勝不了他!」
    凌起新豪聲道:「副座!給她點顏色看看。」
    阮偉低聲道:「凌大哥,我們走吧!」
    說罷,移步從歐陽姑娘身邊走過,凌起新無法再說,只有跟著走過,他正走過歐陽姑娘身前,突聽她冷冷道:「沒出息!」
    凌起新回身道:「小姐若能舉起那把最大的石鎖,再和副座比吧!」
    歐陽姑娘嬌喝道:「站住!」
    阮偉不由停下步子,但聽歐陽姑娘道:「空有神力頂什麼用,牛的力氣不是很大嗎?」
    阮偉聽她把自己比做牛,不悅道:「在下並未得罪姑娘,姑娘為何如此說?」
    歐陽姑娘自顧著道:「要叫家父舉這五把石鎖,他還不願意舉呢,其實姑娘不舉也能將它搬動。」
    說著,陡然抽出身背長劍,一劍挑去,只見那把最大的石鎖披她一劍挑起,她跟著抽劍在石鎖上一拍,那石鎖安穩落下,亦如放下一般。
    她驀然露出這一手高超的劍法,不但凌起新驚住了,就是阮偉也看得大吃一驚,頓生較藝之心。
    要知劍手最怕自己的劍法沒有敵手,阮偉見到歐陽姑娘的劍法,其威力不下天龍十三劍,心中一動,沉聲道:「凌大哥,請找一把劍給小弟。」
    凌起新迅快找來一把劍,阮偉接過,凝重地道:「姑娘請:」
    歐陽姑娘學了劍法從未和人敵對過,想不到阮偉敢和自己比。心中大喜,笑道:「好,看劍!」
    這一劍刺來,隱隱含有無窮玄機,阮偉哪敢大意,以天龍十三劍首招「笑佛指天」迎去。
    歐陽姑娘不等阮偉那一招用實,輕劍一收,「颯颯颯」攻出三招,阮偉用盡全力才擋住那凌厲的攻勢。
    等阮偉第一拓攻出,歐陽姑娘又攻來六招,但見一劍一劍快如閃電,看得旁人眼花繚亂,若非阮偉的天龍劍法,二招之內便要敗下陣來。
    一旁凌起新看得心顫肉跳,那邊練功的鏢客全部圍過來看,他們只知歐陽姑娘常練劍,卻不知她的劍法如此高明,暗中道:「虧好平時沒敢和她比鬥,否則一招便要失手。」
    阮偉越鬥精神越是抖擻,使到第六招時,他已不知歐陽姑娘攻了多少招,只覺她的劍勢綿綿無盡,生似她的劍沒有止境。
    當下,他第七招使出時,劍上帶起全身的功力,只見他的招慢了下來,一招一式清晰可見。
    歐陽姑娘使的劍共有三百六十招,一百招前尚可揮灑自如,一百招後,自己的劍好似掉入泥沼中,揮動起來十分吃力。
    她不像阮偉學過瑜珈神功,功力和他比起來差得太遠,而她這套劍法利在快攻,使得不順手,一慢下來,威力大大減弱。
    阮偉使到第十一招,已可帶動歐陽姑娘的劍,第十一招用完時,他輕喝一聲,雙方停了下來。
    但見阮偉的劍壓著歐陽姑娘的劍,他這時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使她撤劍。
    歐陽姑娘知道自己的功力太弱,無法抽出被阮偉真力吸住的劍,心中暗暗一歎,欲要放手認輸。
    阮偉突然收劍後退,大聲道:「姑娘好劍術,下次再比吧!」
    如此一來,旁人看不出誰勝誰負,歐陽姑娘芳心感激,臉孔微微一紅,轉身快步而去。
    歐陽姑娘去後,眾人喝彩頓起,今天他們才看出阮偉的武功非凡,昨天只道他神力驚人,哪知他的劍術,竟能敵住歐陽姑娘那種駭人的劍術。
    阮偉回房時,凌起新一路道:「副座好劍術!副座好劍術!」
    回房後,阮偉道:「凌大哥,我的劍術沒有什麼了不起,歐陽姑娘的劍術才真的不凡!」
    凌起新笑道:「你不用騙我,小姐的脾氣,相處多年,我知道得很清楚,她今天暗中已敗,才會無言而去,若然沒有分出勝負,她絕對不會離去的!」
    阮偉歎道:「我雖然勝她,怪她功力不夠,那套劍法若教一位功力與我相差無幾的人來使,我不一定能勝!」
    凌起新道:「真有那麼厲害嗎?」
    阮偉點頭道:「若教鏢主使那劍法,我可能就要敗了!」
    凌起新搖頭道:「以愚兄看,鏢主並不會使那套劍法!」
    阮偉道:「那他跟誰學得那套劍招繁複的劍法?」
    凌起新又道:「我也不知,鏢主雖稱『無影劍』,以我看來,其出招之快,劍法之精妙,還不如小姐的劍法!」
    阮偉疑道:「那倒奇怪了!」
    凌起新道:「確是奇怪,小姐使出這套劍法,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誰也不知小姐的武功如何,僅知她常常練劍而已。」
    阮偉道:「不要說了,凌大哥,待會帶小弟去見丁管事。」
    門外一聲輕咳,凌起新道:「丁大爺來了!」
    丁子光含笑入內,阮偉揖道:「丁兄,好!」
    凌起新奉上茶茗,丁子光呷了一口茶,問道:「剛才阮兄真的勝了小姐的劍術嗎?」
    阮偉道:「沒有,小弟與她平手而已。」
    丁子光道:「小姐親口向鏢主說,劍術輸在阮兄的手中,當時我與鏢主不大相信,世上會有人在劍術上勝過小姐。」
    阮偉誠懇地道:「小姐的劍術確是不凡,若非小弟全力以攻,不定還要落敗。」
    丁子光道:「那你真的勝了小姐?」
    阮偉含笑點頭,丁子光道:「我帶阮兄去見歐陽大哥。」
    「無影劍」歐陽治賢就住在南北鏢局最後一棟平房內,平房前遍植花草異木,尚有一處小型練功場。平房兩旁是廂房,中間是長形的廳房,廳房中正坐著 「大力神鷹」鄭雪聖與一位白面無鬚、鼻高額廣的中年文士,丁子光與阮偉一入廳,中年文士與「大力神鷹」便迎上來。丁子光道:「大哥,阮兄來啦!」
    阮偉抱拳行禮道:「鏢主,在下阮偉拜見!」
    中年文士笑道:「南北鏢局有幸得聘小兄弟,請坐!」
    入座後,丁子光道:「阮兄才入鏢局內,便有一件重事相托!」
    阮偉道:「小弟既人南北鏢局服務,有何事待辦,只要小弟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歐陽治賢道:「南北鏢局自敝夫婦戌立以來,十多年了,兢兢業業,還好從未失鏢一次。」
    沉默寡言的鄭雪聖忽道:「慚愧得很,這一次兄弟無能……」
    說到這裡,他就不說了,彷彿多說一句,十分吃力似的。
    丁子光接道:「鄭兄自來南北鏢局,十年來不知接了多少重鏢,屢次都完成任務,皆未發生過意外……」
    阮偉暗暗點頭,心想:目前江湖幫派林立,正是最混亂的時候,一個鏢局能做一、兩年便不錯了,南北鏢局竟能十多年不失鏢一次,確是不凡。
    丁子光頓了一頓,歎道:「上次鄭兄保了二十萬珠寶至四川一行,在川邊遇到一位單騎紅衣蒙面女客攔路打劫……」
    阮偉插口道:「那女客身高、體形如何?」
    鄭雪聖道:「高約五尺餘,體態窈窕,看來不像身懷武功的樣子,哪知……」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阮偉 「哦」了一聲。
    阮偉道:「小弟有一位義妹,身懷絕世武功,已有一年沒見面,小弟找了半年,也不知行蹤何在。」
    驀然想起一事,問鄭雪聖道:「那女子操何口音?」
    鄭雪聖道:「完全是川境女子的口音。」
    阮偉歎道:「那就不是了!」
    丁子光道:「這二十萬珠寶裝在一木匣內,僅由鄭兄帶兩位趟子手走鏢,鄭兄的武功,江湖上公認在天爭教金衣香主以上……」
    鄭雪聖道:「還是我自己來說吧……」
    他想了一會,理好頭緒,才道:「那天一路平安走到川邊,再一天的路程便可達鏢,十年來保鏢,偶爾也遇到攔路打劫的強客,但一經打聽是南北鏢局保的,皆不敢輕易下手,除非是些不懂江湖掌故的新人……
    「川邊都是荒僻的山路,照十年來的經驗,我心中想再不會有意外,哪知忽見前面奔來一騎。
    「我見那女騎士蒙著紅巾,暗想一定是初出道的雛兒,也不在意,直等她勒馬停在身前,才暗暗留神。
    「我這一大意,招致今日之恥,哪知女騎士陡然左掌右劍厲攻而來,根本不問一句話。
    「我失了先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用盡全身功夫也扳不回失去的先機……」
    阮偉暗驚那女騎士有如此的能耐,她既能勝得「大力神鷹」,武功自在天爭教金衣香主之上,江湖上有哪個女子有這身驚人的武功?
    鄭雪聖長歎一聲,又道:「她那把劍,劍法層出無窮,有時挾雜幾招奧妙的刀法,彷彿那女子所學甚雜,結果在九十幾招時,我被她在胸前刺了一劍,搶去裝珠寶的木匣,飛馳而去,一句話也沒留下!
    「所幸那一劍刺得並不深,三日後養好傷,我便快馬而回,稟告鏢主,願鏢主給雪聖嚴厲的處責!」
    他說完後,滿面慚愧、懊惱之色,又好似說了這些話,刺得心中生了無限的痛苦。
    「無影劍」歐陽治賢道:「事情過去就算了,二十萬珠寶本局負責賠出,鄭兄不必再耿耿於懷,以後尚需鄭兄多多效力。」
    他這一番話說出, 「大力神鷹」雖未說出一句話,內心業已感激涕零,阮偉暗佩歐陽鏢主的大量。
    「醉八仙」丁子光道:「二十萬珠寶賠出是小事,但這件事卻不能傳揚出去,否則江湖知道南北鏢局失鏢,爾後影響甚大。』
    他這話就生意眼光來說,確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
    丁子光續道:「據子光昨晚調查,最近洛陽五家鏢局歇業,原來都是失了重鏢,賠償後己無力再經營!
    「再一打聽,他們皆在川邊附近失鏢,鑒於對方高超的武功,不敢再去追鏢,目前我們唯一的要事,最好能把失鏢追回,這樣才能保住南北鏢局的聲譽。
    「但是考慮再三,沒有適當人選去擔當這件任務……」
    歐陽治賢道:「丁賢弟的意見是請阮小兄擔任這件艱苦的任務,鄭兄也力推小兄,認定你能勝任。」
    鄭雪聖道:「鏢由我失,卻要阮兄煩勞,在下好慚愧,但是話說回來,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因我自認無法勝得那紅衣女騎士,唯有阮兄武技高強……」
    阮偉起立抱拳道:「鄭兄武功高超,小弟何能,諸位太抬舉小弟了……」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必客氣,我們歐陽大哥的小姐,別人不知,我可知她的劍術,目下江湖難有其敵,阮兄能敗得她口服心服,自動向大哥說出,阮兄的劍術那真是駭人聽聞的第一劍法了!」
    歐陽治賢道:「芝兒的劍法是跟她的母親學的,連我也不會,內人的劍術遠在我之上,我這 『無影劍』三字,只有內人才受之無愧,芝兒秉承母學七八成,小兄能敗得了她,這份劍術確可無故於江湖,當得第一!」
    阮偉謙遜道:「哪裡!哪裡!……」
    丁子光道:「這件事尚且不能讓局內人知曉,倘若鄭兄偕同得力鏢手去,勢必驚動局內,鄭兄暫且不能遠出,按照慣例,鄭兄出鏢回來應休息一段時日……」
    他走向阮偉,抱拳道:「子光的武技不如鄭兄,歐陽大哥為局中之主,千思萬慮,這件事唯有煩勞阮兄了……」
    阮偉性格豪爽,慨然道:「小弟盡力而為!」
    歐陽治賢起身揖道:「治賢預祝小兄馬到成功!」
    丁子光道:「物主那邊,我們盡量拖延,事後給予賠償,但希阮兄能盡力趕回,挽救南北鏢局的聲譽。」
    阮偉道:「這邊能拖延多少時日?」
    丁子光道:「三月內,可使物主無疑。」
    阮偉堅定道:「三月內,事情無論成功與否,阮偉定有所報!」
    歐陽治賢道:「你可需要幫手?」
    阮偉想了一想,道:「叫凌起新跟著我一行好了!」
    丁子光道:「即日起程?」
    阮偉道:「即日起程!」
    大家皆是豪邁漢子,阮偉辭別歐陽治賢,跟著丁子光說走就走,走到廳前,門外閃進一個窈窕身影。
    定眼一看,是鏢主愛女歐陽芝,只見她身著長袖絹服,姍姍娜娜,一除早上潑悍之色。
    歐陽芝垂首道:「阮兄……」
    阮偉正色道:「姑娘有何見教?」
    歐陽芝低聲道:「三月回來,小妹再討教高招……」
    阮偉眉頭一掀,應道:「好!」
    「那你真的要回來……」歐陽芝聲音更低。阮偉沒有回答她這句話,跟著丁子光匆匆走出。
    晚上,阮偉便與凌起新出了黃河南岸,裝扮成鏢客樣子,兩騎上標明南北鏢局的招牌。
    凌起新背著一個長形木匣,偽裝紅貨,其實裡面只是些銀子,總共不過五百兩銀。
    一月後來到川邊,一路果然無事,安安穩穩,客店夥計見著他倆都是慇勤招應,與別的旅客迎然不同。
    凌起新來過四川,路途甚熟,川邊山路崎嶇,不易行走,他在前帶路,阮偉隨後而行。
    長江、嘉陵江流經四川,丙江至此,因地勢的關係,水勢十分湍急,舟船少有行走。
    倆人來到一山崖處,突見山的那頭,飛來一騎紅影,掠過凌起新身旁,凌起新但覺身後一輕,伸手摸去,木匣不翼而飛。
    他大驚失色,呼喊道:「不好!劫客!」
    阮偉落在他身後十餘丈,「白蹄馬」走山如履平地,阮偉輕輕一帶,擋住紅衣騎士的去路。
    紅衣騎士勒住馬,阮偉一見是紅衣蒙面女客,心知此人便是要尋之人,當下暗自警覺,大聲道:「在下南北鏢局副總鏢頭阮偉,閣下一個女子,為何作此強梁行為!」
    那女客默默的看著他,沒有作聲。
    阮偉怒氣勃勃道:「請將鏢貨放下!」
    那女客真聽話,果將那長形木匣放在地上,仍是不作一聲。
    阮偉道:「閣下若能向善,大好前途仍在汝前,在下與你無親無故,卻願意勸你此後不要再作此行為!」
    那女客沒有理他,策馬後轉。
    阮偉大聲道:「喂!上次閣下劫得本局二十萬珠寶,請歸還,免傷和氣!」他初次出道江湖,說話便十分老練。
    那女客停馬,壓低聲音道:「明日必定歸還!」
    阮偉一愣,心下大疑,急道:「你是誰?」
    那女客仍是壓低聲音道:「你管我是誰,我答應還你,難道不相信嗎?」
    阮偉道:「你為什麼要還我?」
    女客道:「奇怪!你難道不希望還?」
    阮偉急道:「不!不!」
    女客策馬前進,隨口道:」那就好,明天鏢貨一定還你!」
    阮偉大聲道:「慢著,你……」
    女客馬蹄不停道:「還有什麼話說?」
    阮偉追掠而上道:「你說話為什麼不露出本音?」
    女客加快策馬道:「我不願意讓你知道我是誰!」
    阮偉急道:「那你到底是誰?」
    她熟悉山路,阮偉馬雖快,卻落下一段,阮偉大聲呼道:「你可是義弟?」
    女客沒有回答,頃刻間拉了更長一段距離。
    阮偉急得用力一挾馬,「白蹄馬」狂奔起來,他大喊道:「義弟下馬!義弟下馬!你為什麼不見我?你……」女客見阮偉馬快,策馬更急,但擺脫不了 「白蹄馬」的狂奔,越來越接近了。
    看看奔到一片山崖邊緣,阮偉追得只剩一馬之距……
    但見那女客陡然從馬上躍下……
    崖下是滾滾江流,那女客身影漸小……
    終於落下湍急的江流之中……
    阮偉撲在崖邊,淒聲喊道:「義弟……義弟……」
    他以為那女客一定是溫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