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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疑竇重重一劍知

春去夏來,驕陽高照,烈日如炎。
    阮偉不顧灼熱太陽的曬照,天天練功,蕭三爺一旁更是諄諄督導,一個學的專心,一個教的熱心,一個月後,阮偉已把蕭三爺十八年來研練的輕功、暗器,學得涓滴無遺。
    一日清晨,蕭三爺見著阮偉,劈頭就道:「外公的輕功暗器全給你學會了,從今天起我們來研究易容術及奇門方陣之術。」
    阮偉自幼讀過陣法之書,蕭三爺十八年來研究得到的心得,不過數天,阮偉就全部領會。
    至於易容術,天賦更為重要,譬如說扮一個老頭,化裝倒容易,但若摹仿出老年人的動態及語聲,若無天賦就莫想辦到,否則只能學到化裝,行家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點也沒有用。
    蕭三爺易容術天下無雙,他有這份奇特的才賦,哪知阮偉對於這方面的才賦,竟不下於他。
    舉凡旁門小玩意,阮偉自幼雜書讀得多,訓練得精靈古怪,只要一學,無不學得維妙維肖。
    不到半月,這兩方面,蕭三爺又沒有得教的了。
    這一天,蕭三爺興沖沖的走到後園,向阮偉道:「找到了,找到了!」
    阮偉道:「外公,什麼東西找到了?」
    蕭三爺道:「我派幾個店裡的人,每天在金陵挨戶尋問,竟問到鍾靜其人。」
    阮偉喜道:「真的?」
    蕭三爺道:「大概不會錯,那鍾靜也是斷了一臂。」
    阮偉緊問道:「在金陵什麼地方?」
    蕭三爺道:「在聚寶門外雨花台畔……」
    忽然他露出惑色道:「奇怪得很,據打聽,左鄰右舍說,鍾靜已有三年未回去過!」
    阮偉急道:「什麼!那……」
    蕭三爺道:「據你說來,他非常愛他的妻子,他救走劍先生後,無論怎樣耽擱,三年內一定應該回去才對,沒有理由不回去,除非……」
    阮偉道:「除非什麼?」
    蕭三爺歎道:「除非他遭到意外,已無法回去,否則也決不會置愛妻而不顧。」
    蕭三爺因聽阮偉詳述三年學藝的經過,已知鍾靜其人,他以己心度人心,認為天下夫妻相愛之情,是任何阻礙無法分割的。
    阮偉壯色道:「外公,偉兒想親自去打聽,只要鍾大叔未死,聾啞虎僧的約會,偉兒一定要告知他。」
    蕭三爺點點頭,讚道:「男兒應忠人所托,聾啞虎僧約劍先生的時間還有一年多,一定可以達成的。」
    阮偉訥訥道:「那……那……」
    蕭三爺笑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外公很放心你去江湖歷練,外公居此已十八年,最近身體雖不好,你卻不必擔心。」
    阮偉道:「那偉兒明天……」
    蕭三爺道:「不用再等明天,我的功夫,你都已練成了,還是即日就去,至於外公的仇恨,等你再行道江湖一些時日,有了對敵的經驗再去,不必急在一時,外公已忍仇十八年,就是再忍受數年,也無關係。」
    阮偉遵從蕭三爺的吩咐,回房整好行裝,帶著飛龍寶劍走出來。
    蕭三爺指著飛龍寶劍道:「這飛龍劍是公孫大俠心愛的兵刃,當年公孫求劍曾仗此劍敗過多少強敵,怎會傳到你的手上?」
    阮偉恭敬的道出在范仲平那裡得到寶劍以及天毒教出現的經過。
    蕭三爺含笑道:「這樣說來,公孫求劍的女兒對你很好,你切不可辜負人家一番心意。」
    阮偉張口想說出,公孫蘭的假心假意,旨在求得自己的天龍劍譜。
    蕭三爺卻緊接道:「天毒教的力量確是非同小可,你以後可要千萬小心。」
    蕭三爺想了一會,又道:「你年紀輕輕,帶著這樣珍貴的寶劍,會令武林人物覬覦,你雖然不怕,卻會招來麻煩,不如扮裝年齡大一點,一般武林人物便不敢輕惹了。」
    阮偉已是此道行家,不一會便扮成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劍客。
    蕭三爺仔細端詳一番,得意笑道:「這樣一來,人家以為你是一個老江湖,便不敢輕易冒犯,就是天毒教要暗算你,也認不出來了。」
    阮偉拜別蕭三爺,臨去時,蕭三爺叮嚀道:「你不可輕易到柳州去為你外婆復仇,那老賊真是一個神秘的人物,迄今外公還未探出他的身份,就連姓名也不知道,你若要去,一定要在武技上十分精練,一舉成功,誅滅老賊,帶回你外婆的遺骨。」
    阮偉與蕭三爺別後,一路向聚寶門走去,來到聚寶門,只見城外是一條寬約二十餘丈的護城河,要知金陵是天下第一大城,其護城河之寬也是各城之冠。
    護城河上只有竹橋一座,因此門並非交通孔道,故未修大橋,來往甚不方便,竹橋有時太小不夠用,就靠擺渡來往。
    阮偉見河上擺渡正忙,城門附近有幾間茶館,因來往人甚多。生意倒也不錯,就信步走進一間。
    茶館裡面很寬大,阮偉揀一處較僻靜的位置坐下,茶師傅沖上茶後,阮偉隨口呷茶,一面悠閒的望著河上風光。
    忽聽身後傳來聲音道:「陶大哥,今天幫主會來嗎?」
    一個洪亮聲音道:「不一定,幫主上一次回去說我們行蹤要隱密,免被對頭發現。今後,大家要注意點。」
    只聽應聲諾諾,顯見有數人受陶大哥指揮。
    接著又道:「據小弟看,天爭教的狗腿子早就跟蹤我們了,哪一次不是我們幫主到哪裡,他們就跟到哪裡,這一次一定免不了。」
    陶大哥道:「真是如此,我們更要隱密,反過來暗中注意對頭的行動,倘若一個大意,讓幫主的朋友遭到傷害,那可有負幫主的囑托。」
    阮偉暗忖:「他們的對頭是無爭教,看來一定是正義幫的幫主在這裡出現,不知發生什麼重要事?」
    沉默片刻,陶大哥忽然又道:「船空啦!我們走。」
    一陣桌椅聲,阮偉身後一間靜室走出數人。
    阮偉為要看清室內之人,假裝聽到驚動,轉過身來望去。
    只見先頭走出一位方臉長身壯漢,身著白色武士眼,胸前繡著三朵小紅花。
    阮偉與蕭三爺相處數月,已知不少江湖上的掌故,尤其近年來江湖上的動態,蕭三爺更是詳細告知。
    方臉壯漢身後跟著四位白衣武士,每位胸前都繡著兩朵小紅花,阮偉暗道:「果是正義幫中的三花及二花武士,那三花武士一定就是陶大哥。」
    那五位白衣武士,霍然看到門前坐著一位陌生的年輕劍客,臉色陡變,停下腳步。
    阮偉岸然不動,神色漠然的望著前方。
    要知這茶館十分寬大,凡是人進來,都是要等擺渡,那外首有很多空位,阮偉偏偏不坐,卻坐到內首靜室前一個僻座上,實令人看來生疑。
    一位二花武士性格暴躁,衝口道:「朋友坐在這裡,偷聽兄弟們說話,是何用意?」
    阮偉自知難免啟人疑竇,只是微笑,不願爭辯。
    陶大哥擺手止住那位二花武士的衝動,笑道:「兄弟,我們走吧,人家性喜僻靜,怎可怪得。」
    他向阮偉微一抱拳致歉,領前而去。
    阮偉笑意更甚,暗暗佩道:「果不愧正義幫,義理分明,並不仗勢凌人。」
    直至他們走得不見了蹤影,阮偉見擺渡又空,才緩步上船,渡過河去。
    金陵雨花台為一特殊名勝,台上遍地花紋斑石,晶瑩可愛。
    花台附近有幾個村莊,莊內家家務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豐衣足食,無憂無慮。
    阮偉找到鍾靜居住的村莊,只見是一棟院落式的小樓,院內高聳樹木,左右近無鄰家,最近的鄰居也相隔數十丈。
    阮偉忽見院前徘徊幾個藍衣漢子,鬼鬼祟祟,一看便知對鍾靜家不懷好意。
    小樓院門緊閉,阮偉正在考慮如何措詞拜訪,院門突開,閃出一條花影,藍衣漢子未想會有人這樣出來,急欲躲開。
    那花影人疾如飛鳥掠到藍衣人前面,嬌喝道:「站住!」
    藍衣人共有四人,見對方只有一人,膽氣一壯,一下停住腳步。傲然而立。
    那花影是個十三歲左右的小姑娘,手持一把小寶劍。指手罵道:「我看你們不是好人,一天到晚盯在人家門前,想偷東西嗎?」
    一位年紀較大的藍衣人嘿嘿笑道:「小姑娘別亂罵人。」
    花衣姑娘嬌嗔道:「好人我不駕,壞人我就要罵。」
    一位藍衣人拔出一柄鉤形兵刃,大喝道:「小丫頭找死!」
    那堂堂一位大漢,竟不顧羞恥,一刀向花衣姑娘頭上砍去。
    禮衣姑娘毫不畏懼,眼看鉤子砍到眼前,身形一閃。
    藍衣人一鉤砍空,突見胸前一道寒光刺來,驚駭之下,伏身滾倒地上躲過。
    鉤法最忌用砍,藍衣人欺對方年紀小,吃了大虧,弄得滿身狼狽,大怒之下,翻身爬起,就展開精厲的鉤法,向花衣姑娘攻去,要想在同伴面前爭回面子。
    花衣姑娘嬌笑連連,彷彿甚喜與別人械鬥,只見她持劍不用,輕巧靈妙的閃躍在藍衣人鉤法的空隙中。
    數十招後,藍衣人不但未傷到花衣姑娘分毫,且有時被花衣姑娘踢來一腳,劈來一掌,嚇得趕忙招架。
    另外觀戰的三位藍衣人見狀大驚,料想不到花衣姑娘這般厲害,年紀較大的藍衣人一聲低嘯,三人齊出兵刃,就要加入戰陣。
    霍然二聲鑼響,藍衣人一驚,匆忙收起兵刃,那使鉤的藍衣人身形一停,便被花衣姑娘一腳踢倒,但他即刻爬起。
    只見前面竹林內紫影一閃,四位藍衣人跟著追去,片刻走得沒了蹤影。
    阮偉一側旁觀,本來距離較遠,且穩住自己的身體,後來見花衣姑娘與藍衣人打起來,怕花衣姑娘有失,越走越近,此時離她不過三丈。
    當下他又向花衣姑娘走近。
    花衣姑娘見不到藍衣人,心中暗道:「他們為什麼一聽到鑼聲便退走了呢?」
    她邊想邊轉過身來,忽看到阮偉背劍而來,手中寶劍一晃,叫道; 「怎麼!還不服氣!」
    阮偉搖手道:「姑娘誤會了。」
    花衣姑娘笑如銀鈴道:「才不誤會呢!你們成天盯在人家門前,鬼鬼祟祟,一定不是好人。」
    阮偉正色道:「姑娘可是鍾大叔令愛?」
    花衣姑娘寶劍一收,笑道:「啊!你是爸爸的朋友,對不起,對不起!」
    阮偉心道:「她這一笑起來,更像鍾大叔了。」
    花衣姑娘又道:「這位大哥要我家父,可要令你失望了。」
    阮偉笑道:「在下正是要找令尊來的。」
    花衣姑娘急道:「可是我爸爸三年前已不在家了,你如何找得到?」
    阮偉道:「在下阮偉,請姑娘通告令堂,就說在下三年前和令尊在皖南相見,此次前來,告知當年情況,以便研究令尊的去向。」
    花衣姑娘大喜道:「那!那!太好了,我去告訴媽……」
    她跑到院門前,突又折回,嬌笑道:小妹鍾潔,阮大哥稍候……」
    話才說完,就急跑進院門。
    阮偉面泛笑容,心道:「鍾大叔有這麼可愛的家院,怎會不回來呢?」
    他停身站在院前,不由觀望起四周景色,只見左側幾棵樹後,白影閃動,他眼力真好,一看便看出是在聚寶門遇見的陶大哥及手下兄弟。
    他心中即刻轉思道:「他們所指幫主的朋友,原來就是鍾大叔的家裡,難怪天爭教人在門前盯望,正義幫來到這裡,自然是探個明白,但不知正義幫主為何要來此地呢?」
    鍾潔跑出來喚道:「阮大哥請進來,外婆在廳中等你。」
    阮偉略整衣衫,跟在鍾潔身後,走過一條花園小徑,踏進廳內。
    這是一間陳設古雅、靜謐的客廳,廳的中央排著座椅茶几,此時正坐著一中年婦人及一位二十餘歲的少婦。
    少婦身著白紗長衫,髮髻高堆,雍容高貴而又艷麗驚人,她手中捧著一隻白玉瓷杯,低頭淺嘗,聽見腳步聲,立即抬起頭來望去。
    驀然,她全身一驚,手中一抖,只聽 「嘩啦」一聲,那只精緻的茶杯跌得粉碎。
    身著棕色薄衫、高挽髮髻的中年婦人,投出疑惑的眼光望了少婦一下但,當她轉頭看到阮偉,竟驚呼出聲,好一會,才鎮定下來。
    中年婦人直盯著阮偉,口中低呼道:「太像了……太像了……」
    少婦道:「媽!」
    中年婦人啞然失笑,道:「失態!失態!」
    倒弄得鍾沽莫名其妙,呆在那裡半天,才引介道:「外婆,媽!這位就是要找爸爸的阮偉哥。」
    少婦輕聲責備道:「潔兒,不可無禮,這位先生足可做你叔叔,怎喚大哥!」
    原來阮偉業已化裝成二十多歲的青年,比那少婦小不了幾歲。
    阮偉心知自己只大鐘潔四歲,哪能佔別人便宜做叔叔,連忙道:「不!不!在下年齡只夠做這位鍾小妹的大哥。」
    卻忘了此句話道出,大大洩漏了化裝的身份。
    鍾潔見阮大哥的窘狀, 「噗哧」笑道:「你假使要做我的叔叔,我偏不叫你。」
    中年婦人笑責道:「不像話,小潔不可胡鬧。」
    鍾潔伸了伸舌頭,即裝著正經道:「阮大叔有札,這位是小女的外婆,這位是家母。」
    阮偉彷彿做不得長輩,倉惶道:「在下怎敢與鍾大叔平輩,罪過!罪過!」
    鍾潔格格笑道:「外婆,你看他不願做小沽的叔叔怎麼辦?」
    中年婦人道:「既是這樣,我們只好高攀了。」
    於是阮偉以晚輩之禮,拜見中年婦人及少婦。
    這中年婦人正是三湘大俠凌北修的未亡人孫敏,而少婦就是他的唯一愛女凌琳。
    阮偉告坐後,兩位丫環即上前奉上茶點。
    孫敏先啟口問道:「不知先生何時曾見到鍾靜?」
    阮偉道:「三年前,晚輩與鍾大叔見面三次,最後一次是在九華山上。」
    孫敏異道:「九華山?靜兒到那裡去做什麼?」
    她這句話,顯見是向凌琳問的,哪知凌琳坐在那裡想心思,竟未聽到中年婦人的問話。
    孫敏輕咳一聲,喚道:「琳兒!」
    鍾潔一旁即推著母親道:「媽,外婆叫你。」
    凌琳神色一驚,孫敏卻轉頭望向阮偉道:「先生可知他為何要到九華山去?」
    阮偉道:「因鍾大叔要找前輩劍先生,而劍先生正在九華山上與人決鬥。」
    孫敏喜道:「想不到靜兒竟真的找到劍先生!」她這句話卻是自言自語。
    凌琳插口道:「誰敢和劍師父決鬥,那也是太不自量力了。」
    話中的意思十分堅信劍先生的能力。
    阮偉臉色微變道:「那次決鬥,劍先生卻受了重傷!」
    他心中卻偏袒聾啞虎僧,其實並不知劍先生傷勢如何,但想劍先生受了重傷,而耷啞虎僧傷勢並不重,那就等於聾啞虎僧勝了劍先生。
    孫敏失色道:「什麼!劍先生……他……他……受了重傷……」
    凌琳不信道:「劍師父怎會敗在別人手裡,絕對不可能:」
    阮偉即道:「他受了重傷卻是真的,事後就是鍾大叔背著爬下山的。」
    凌琳道:「這更不可能,劍師父受了再重的傷,也用不著鍾靜背他下山。」
    阮偉心中氣道:「你不為丈夫的行蹤而憂心查問,卻為自己師父作元謂爭執,真是沒道理……」
    孫敏顫聲道:「靜兒背了劍先生到何處去?」
    阮偉道:「這個晚輩就不知了,自此後再未見到鍾大叔一面。」
    孫敏聲音更加顫抖道:「靜兒三年未歸,難道……難道……劍先生和他一起受害了……」
    凌琳道:「媽,不要胡思亂想,劍師父功三造化,一代神人,怎麼會輕易敗在人家手下,更怎會受人暗算?」
    阮偉見凌琳毫不關心自己丈夫的存亡,仍在為不知的事實作辯,心中對她大感厭惡。
    鍾潔忽道:「媽!門外站著一個人。」
    室內三人武功俱非弱手,竟未聽到一個人走到門前,齊都駭然望去。
    孫敏大驚喜呼:「劍先生……」
    凌琳銳聲叫道:「是劍師父!」
    阮偉心道:「劍先生身體既已痊癒,那他應該知道鍾大叔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