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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鬥智

能夠讓陸小鳳尊敬畏懼都不容易。有很多人都認為西門吹雪的劍術已經超越了中原一點紅,已經到達劍術的巔峰,到達了「無人、無我、無情、無劍」的最高境界。
    只有到達了這種境界的人,才能將劍上的力量控制得如此精確。
    可是能夠到達這種境界的人,絕對不多。到達這種境界後,也就絕對不肯隨便殺人了。
    如果你不配讓他拔劍,就算跪下去求他,他也絕不肯傷你毫髮。
    這次殺人的是誰?
    一個已經達到巔峰的劍客,又怎麼會對一雙平凡勞苦的夫婦出手?
    沒有人看見這對夫婦是怎麼死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更沒有人能懂得致命這一劍是怎樣精確可怕。
    所以有很多人都在問小方。
    「他們是誰?你是誰?你是不是認得他們?」
    小方本來也有很多事想問這些人的,卻沒有問。因為他忽然又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他忽然發現這個本來坐在獨輪車上,抱著女兒的婦人,彷彿也似曾相識。
    兩個沒有根的人,在酒後微醺時,在寂寞失意時,在很想找個人傾訴自己的感觸時,偶然間相聚又分手。
    過了很久之後,他們又在偶然間相遇,彼此間都覺得似曾相識。也許只不過匆匆一瞥,也許互相淡淡的一笑,然後又分手,因為他們情願將昔日那一點淡淡的情懷留在心底。
    一點淡淡的感情,一點淡淡的哀傷,多麼瀟灑,多麼美麗。
    但是小方現在卻絕對沒有這種感情。並不是因為這個他覺得似曾相識的女人已經死了,而是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那種微妙的情愫。
    他已經完全想不起這個女人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的。就如同他也想不起剛才那個騎著青騾走過的少女是誰了。
    可是就在他已準備不再去想的時候,他忽然想了起來。
    因為他忽然看到了這個女人的腳。
    在男女之間的關係中,「腳」絕不能算是重要的一環。但卻有很多男人都很注意女人的腳。
    其實小方並沒有看見這個女人的腳,只不過看見她腳上穿的鞋子。
    她穿的衣裳很樸素很平凡。一件用廉價花布做成的短襖,一條剛好可以蓋住腳的青布長裙。
    現在她已倒在地上,所以她的腳才露了出來。
    她腳上穿的是雙靴子,很精緻很小巧的靴子。只要是略有江湖經驗的人,就可以看出這種靴子裡有一塊三角形的鋼鐵,藏在靴子的尖端。
    這種靴子就叫做「劍靴」。就好像藏在袖中的箭一樣,這種靴子也是種致命的武器。
    穿這種靴的女人,通常都練過連環鴛鴦飛腳一類武功。
    小方忽然想起這個女人就是那天在那糕餅店裡,忽然飛起一腳踢碎那年輕夥計咽喉的辮子姑娘。
    雖然她今天沒有梳辮子,裝束打扮都比那天看來老氣得多。
    小方卻還是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所以這對夫妻絕對不是從江南來的,是班察巴那派來的。
    ──他們當然不是真的夫妻,只不過想利用這種形式來掩護自己的行動而已。
    ──一對從異鄉來的年輕夫妻,帶著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這種形式無疑是種最好的掩護。
    ──他們這種人的行動任務,通常都是要殺人的。
    這幾點都是毋庸置疑的,問題是:
    ──他們要殺的人是誰?
    ──如果他們要殺的是小方,他們剛才為什麼不出手?
    ──他們剛才明明已經有很好的機會。像他們這種受過嚴格而良好訓練的殺手,應該知道良機一失永不再來。
    這問題最好的答案是:
    ──他們要殺的不是小方。當然絕對不是小方,因為班察巴那雖然不是小方的朋友,也不是小方的仇敵,絕對不是。
    ──那麼他們要殺的是誰?殺他們的是誰?
    ──他們都是班察巴那秘密訓練出來的殺手,不到萬不得已時,班察巴那絕不會派他們出來殺人的。
    ──所以他們這次任務無異是絕對機密,絕對必要的。他們要殺的無異是班察巴那一定要置諸死地的人。
    ──班察巴那的朋友雖然不多,但仇敵也不多。在這麼樣一個雖然繁榮卻極平凡的邊陲小鎮,怎麼會有他不惜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刺殺的人?
    ──這個人是誰?
    更重要的一個問題是:
    ──在這個雖然繁榮卻極平凡的小鎮裡,怎麼會有這種能對班察巴那屬下,久經訓練的殺手一劍刺殺於道旁的劍客?
    寒夜,逆旅,孤燈。
    燈下有酒。濁酒,未飲的酒。小方在燈下。
    還有很多問題要去想。很多他應該必須去想的問題,可是他沒有去想。
    他想的是一件和這問題完全沒有關係的事,一個和這些問題完全沒有關連的人。
    他正在想的是那個最多只不過有十六七歲,穿著件青布短棉襖,騎著匹青騾從他對面走過去的單身女孩子。
    那個彷彿覺得似曾相識,卻又好像從未見過的女孩子。
    他確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
    那個女孩子絕對沒有跟他有過一點關係,一點舊情。但是他偏偏忽然想到。
    他雖然很想去想其他一些值得他去想的事,但是他想到的卻偏偏總是那個側坐在青騾上,那個風姿極美,彷彿在笑,又彷彿沒有笑的女孩子。
    ──笑什麼呢?
    是笑了還是沒有笑?如果是笑,為什麼要笑?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子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的男人笑?如果不是笑,一個年輕女孩子,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的男人似笑而非笑?
    如果他們真的相識,她為什麼笑了又不笑?不笑而又笑?
    寒夜已將盡,昏燈已將殘。濁酒已盡,沉睡的旅人已將醒,未睡的旅人早已該睡。
    小方已倦。
    「波」的一聲響,輕輕、輕輕的一聲響,燈花散,燈滅了。
    天燈還沒有燒起,天還沒有亮。寒冷孤獨,寂寞窄小,污濁廉價的逆旅斗室,忽然變得更寒冷更黑暗。
    小方躺在黑暗處,躺在冰冷的床上,忽然聽到一聲響。輕輕、輕輕的一聲響,就像是燈殘燈滅時那麼輕的一聲響。
    他沒有聽見別的聲音,他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他身上每一個有感覺的地方,每一塊有感覺的肌肉,每一根有感覺的神經都忽然抽緊。
    因為他忽然感覺到一股殺氣。
    殺氣是抓不住、摸不到、聽不見也看不見的。只有殺人無算的人和殺人無算的利器才會有這種殺氣。
    只有殺人無算的人帶著這種殺人無算的利器,要殺人時才會有這種殺氣。
    只有小方這種人才會感到這種殺氣。他全身的肌肉雖然都已抽緊,但是他一下子就從那一張冰冷堅硬的木板床上躍起。
    就在他身子如同鯉魚在黃河中打挺般躍起時,他才看見了那一道本來可將他刺殺在床上的劍光。
    如果他不是小方。
    如果他未曾有過那些可怕而又可貴的經驗。
    如果他沒有感覺到那股殺氣。
    那麼他一定也會像那被人刺殺在道旁的年輕夫妻一樣,現在也已經被刺在床上。
    劍光一閃,劍聲一響。
    劍沒有聲音。小方聽到的劍聲,是劍鋒刺穿床板的聲音。他聽到這一聲響時,劍鋒已經刺穿了木板。現在劍鋒刺穿的地方,本來就是他的心臟,可是現在劍鋒刺穿的只不過是一塊木板。
    ──不管這把劍是一把什麼樣的劍,這把劍一定在一個人手上。
    ──不管這個人是什麼樣的人,這個人一定還在床邊。
    小方身子有如鯉魚打挺躍起。全身上下每根肌肉,每一分力氣都已被充分運用發揮。他的身子忽然又一翻,然後就直撲下去,向一個他算準該有人的地方撲下去。
    他沒有算錯。
    他抓住了一個人。
    劍鋒還在床板間,劍柄還在人手。
    所以小方抓住了這個人。
    這個人被小方抓住一撲,這個人倒下。小方抓住這個人,所以小方也倒下。
    兩個人都倒在地上,可是兩個人的感覺絕對一定不一樣。
    為什麼呢?
    被小方撲倒的這個人,本來以為必可一劍將小方刺殺的人,現在卻反而被小方撲倒,心裡一定會覺得非常驚訝恐懼和失望。
    小方的感覺更驚訝。因為他忽然發現被他撲倒抓住抱住的人,居然是個女人。
    一個非常香、非常軟、非常嬌小的女人。
    他看不見這個女人。看不見這個女人穿的是什麼衣服,看不見這個女人長的是什麼樣。但是他看見了這個女人的眼睛。
    一雙發亮的眼睛。
    一雙他覺得彷彿曾經看過的眼睛。
    兩個人都有眼睛,兩個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小方確信自己一定見過這個女人,一定見過這雙眼睛。卻偏偏想不起是在什麼時候見過,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
    「你是誰?」小方問:「為什麼要殺我?」
    這個女人忽然笑了,笑得很奇怪,笑得很甜。
    「你居然想不起我是誰?」她吃吃的笑著說:「你真不是人,你是個王八蛋。」
    就在她笑得最甜的時候,她手裡又有一件致命的武器到了小方的咽喉間。
    每個女人都有手。
    女人有很多種,女人的手有很多種。有些很聰明的女人,卻偏偏長了雙笨手;有些女人很秀氣,卻偏偏長了雙粗手。
    這個女人不但美,而且很乾淨。穿的衣服就好像剛從裁縫手裡拿回來的,頭髮也無異剛經過精心梳理,甚至連鞋底都看不到泥。
    奇怪的是,她指甲裡卻有泥。
    她手裡捏住是的一條小蟲,一條黑色的小蟲。她用兩根手指的指尖捏住這條小蟲,把這條小蟲放在小方的喉結上。
    「你知不知道這個是什麼?」她問小方。
    這個問題小方根本不必回答,也懶得回答。就算只有三歲大的孩子也知道這是一條小蟲。
    這個女人卻說道:「如果你以為這只不過是一條蟲,你就完全錯了。」
    「哦?」小方問:「這難道不是一條蟲?」
    抓蟲的女孩子笑了:「這當然是一條蟲。就算是笨蛋也應該看得出這是一條蟲,只不過蟲也有很多種。」
    「你這條蟲是哪一種?」
    「是會吃人的那一種。」這個女孩子說:「只要我一放手,它就會鑽入你的咽喉,鑽進你的血管裡,鑽進你的骨頭,把你這個人的腦漿骨髓和血全部吸乾。」
    她又笑了笑:「人吃鳥,鳥吃蟲,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蟲有時候也會吃人的。」
    小方也笑了,因為他已經想起這個女孩子是誰了。
    在拉薩,在那神秘莊嚴的古寺中,在那自從遠古以來就不知迷惑多少人的幽秘燈光下,在那已被信徒們的煙火燻黑了的青石神龕前,帶他去看那魔女吸吮人腦的壁畫,逼他在畫前立誓的就是她。
    在拉薩,帶他去那神秘的鳥屋,去見獨孤癡的也是她。
    那時她是個滿身泥的髒小孩。
    現在她是個又乾淨又漂亮,只不過指甲裡有點泥的小美人。
    這兩個人本來絕不可能是一個人,可是小方相信自己這次也絕對不會看錯。
    「我記得你。」小方說:「我已經認出你來了。」
    「你當然應該認得我。」這個女孩子連一點否認的意思也沒有:「如果你不認得我,你不但是個王八蛋,簡直是一條豬,死豬。」
    她在笑,好像是一個小女孩在跟一個很要好的小男孩開玩笑。
    但是她的眼睛裡卻完全沒有笑意,連一點開玩笑的樣子也沒有。
    「剛才我說過的只要我一放手,這條小蟲立刻就可以把你吸成人干。」她問小方:「你信不信?」
    「我信。」
    「你想不想要我放手?」
    「不想。」
    「那麼你先放開我。」這個女孩子用光滑柔軟的下巴輕輕磨擦著小方扼著她咽喉的手:「這樣做,很不舒服。」
    小方也在笑。因為他不但已經認出了這個女孩子是誰,有很多本來想不通的事情,現在已經想通了。
    ──這個女孩子在附近,獨孤癡無異也在附近。
    ──獨孤癡是班察巴那的對頭,很可能就是班察巴那認為最可怕的對頭。
    ──那個穿劍靴的女人,無異就是班察巴那派出來刺探獨孤癡行蹤的人。
    ──不是刺殺,是刺探。因為班察巴那當然應該明瞭要刺殺獨孤癡絕不是件容易事。
    ──縱然只不過是偵探,卻被刺殺在這個女孩子的劍下。
    殺人的利劍已被擊落,致命的毒蟲卻仍在她手裡。
    小方仍在笑,這個女孩子卻不笑了。用一雙發亮的大眼睛瞪著小方。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清楚了沒有?」
    「我聽清楚了。」小方說:「聽得很清楚。」
    「你放不放開我?」
    「不放。」
    這個女孩子眼睛裡露出尖釘般的光,狠狠的盯著小方,狠狠的問小方:「你想死?」
    「不想。」
    「那麼你為什麼不放?」女孩子問。
    「因為三點原因。」小方說:「第一,你是來殺我的,我不放手,最多兩個人一起死。在我變成人干之前,你的脖子也斷了。如果我放手,你一定也不會放手,那麼你的脖子不會斷,我卻變成人干了。」
    「合理。」
    「第二。」小方說:「現在你好像是在威脅我,碰巧我是不喜歡被人威脅的人。」
    「第三呢?」
    「沒有第三了。」小方答道:「不管對什麼人說,有這兩點原因都已經足夠了。」
    這個女孩子又笑了。
    「難怪別人都說你是要命的小方。」她看著小方:「你實在真的很要命。」
    說完了這句話,她忽然已做了件很出人意料的事。她忽然把手裡這條小蟲捏死。
    無論誰能夠做出件讓人覺得出乎意料的事,通常都會覺得很愉快得意。
    這個女孩子也不例外。
    她看著小方,笑得愉快極了。
    「我相信你一定想不到,為什麼我非但沒有把這條小蟲放在你的喉結上,反而把它捏死。」
    小方的確想不到。
    這個女孩子也沒有讓小方費心去想,她自己說出了為的什麼。
    「因為就算我要殺你,也是用我的劍,不是用這條小蟲。」她挺起胸,傲然道:「我是劍客。劍客要殺人,就應該用她的劍。」
    小方不能不承認這一點,也不能不承認她已經可以算是劍客。
    無論誰能夠使用出那種精確有效的劍法,刺人的要害,取人的性命於剎那問,都已經絕對可以算是一位劍客,一流的劍客。可是現在這位一流的劍客忽然就像是個小女孩一樣吃吃的笑了起來。
    「何況這條小蟲只不過是我剛從地上捉到的。如果把它放在你的喉結上,最多只不過會覺得有點癢,最多只不過會嚇一跳而已。」
    這次小方沒有想到。
    被愚弄絕不是件好笑的事,至少他自己不會覺得很好笑。
    這個女孩子又說:「其實我也並不是真的想殺你,只不過想用你試試我的劍而已。試試我能不能殺得了你。」
    小方冷冷的看著她,問她:「現在你是不是已經試過了?」
    「嗯。」
    「你能不能殺得了?」
    「好像殺不了。」
    「你想不想讓我來試試?」
    「試什麼?」
    「試試我是不是能殺得了你。」
    「不想。」這個女孩子叫了起來:「我一點都不想。」
    這次小方笑了。
    可是就在他開始笑的時候,他忽然做了件很出人意料的事。
    他忽然放開了捏住她脖子的手,用力打了她三下屁股。
    這個女孩子又叫了起來,叫的聲音更大。
    「你為什麼要打我?」
    「你要殺我,我為什麼不能打你?」
    「你怎麼能打我這個地方?」
    「如果你是個淑女,我當然不能打你這個地方;如果你是位劍客,我當然更不能打你。」小方說:「你在我眼裡看來只可惜還是那個滿身泥巴,流著鼻涕玩小蟲的髒小孩。」他又重重的打了她一下道:「你走吧。」
    這次她沒有笑。
    一個成熟的女孩子,一位已經能夠拔劍殺人於剎那間的劍客,居然還被人看成個流鼻涕的小孩。這種事就算有人覺得可笑,她自己也笑不出來。
    可是她也沒有走。
    她忽然跳了起來,凌空飛躍,凌空翻身,凌空出手,拔起了床板間的劍。
    她落地時劍已在手。
    有劍在手,就算小方也不能再把她看成一個流鼻涕的小孩子。
    有劍在手,她的神情態度氣勢笑容都已完全改變。
    小方忽然又想起了卜鷹。在一個更深人靜的晚上,在酒後微醺時,卜鷹忽然對他說了句讓人很難聽得懂的話。「劍客的劍,有時候就像是錢一樣。」卜鷹說:「在某些方面來說幾乎完全一樣。」
    「像錢?」小方不懂:「劍客的劍怎麼會像是錢呢?」
    「一位劍客手裡是不是有劍,就好像一個人手裡是不是有錢一樣,往往可以改變他們的一切。」這句話說的還是不能透徹,所以卜鷹又解釋道:「如果一位劍客手裡沒有劍,一個人身邊沒有錢,一口空米袋裡沒有米,都是一樣站不起來的。」小方明白了卜鷹的意思,至今沒有忘記。
    現在這個女孩已經站起來,她的態度忽然已變得非常沉穩冷酷鎮定。
    「剛才你確實有機會能殺我,只是現在已經不同了。」她說:「剛才我失手並不是因為我的劍法不如你,現在你還想不想再試一試?」
    小方的劍不在身上,在床上。可是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出他的劍。自從他再次得回這柄劍之後,他就未將這柄劍留在他伸手拿不到的地方。
    這個女孩子盯著他的手:「我給你機會,讓你拔劍。」
    是拔劍,還是不拔,這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在一剎那間就要下決定了。
    在這一剎那間,小方沒有下決定,卻想起了很多奇怪的問題,他問自己:
    ──如果是卜鷹,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拔劍?
    他給自己的回答是:不會。
    因為這個女孩子還不能讓卜鷹拔劍,也還不配。
    小方又問自己──如果是班察巴那,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拔劍?
    他給自己的答案也是否定的:不會。
    因為如果真的是班察巴那在這裡,這個女孩子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班察巴那根本用不著拔劍,她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班察巴那殺人時又何必由自己拔劍?
    小方不是班察巴那,也不是卜鷹。他拔劍,慢慢的伸手拔劍。
    他的對手用一種很奇怪的臉色看著他拔出他的「魔眼」,居然沒有出手。
    ──雙劍相擊,必有火花進出。
    ──兩個倚劍為命的人仗劍相對時,其問必有劍氣殺氣。
    可是他們之間沒有。小方有劍在手,但是他的手中雖然有劍,眼中卻沒有。
    「你要我拔劍,你想用劍來試我。」他問她:「你為什麼還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