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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傳說

代號:人蛇。
    姓名:不詳。
    擅長:掩護、穿地、易容、縮骨、脫身、治毒、暗器、暗殺。
    身價:黃金二十萬兩。
    記錄:行刺三十一次,成功二十七次,無功而退四次。
    失手:無。
    「這樣的記錄,賭局裡一定也有一份。」
    「好像有。」
    「近三年來,聽說他已經被列為十大殺手之一。」
    「好像是的。」卜鷹說。
    「那麼你為什麼不問清楚是淮派他來殺你的?為什麼要放他走?」
    卜鷹笑了笑:「我縱橫江湖二十年,殺人無數,別人要來殺我,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又何必太計較呢?」
    「好,憑你這句話,當浮三大白。」
    「我不跟你喝酒:」
    「為什麼?」
    「你吃得太多,影響我的酒興。」卜鷹道:「你好像永遠都吃不飽,你是不是有病?」
    關二大笑。
    一隻狼居然已經快被他吃光了,只剩下一顆狼頭還完整。
    關二以一把解腕尖刀挑起狼頭,卜鷹忽然出手如電,從狼口拔出一樣東西來,在曙色中閃閃發光。
    「這是什麼?」關二問。
    「是牙,狼牙。」卜鷹說:「狼臉子和眼睛都是你的,這顆狼牙當歸我。」
    「羊日夜嚼草,狼日夜嚎叫,所以狼臉子也和羊臉子一樣,經久耐咬,都是下酒的好東西;狼眼子也和羊眼子一樣,別有異味。」關二問:「狼牙呢?狼牙有什麼用?難道你要把狼牙裝上去咬人?」
    卜鷹不答,只把那顆狼牙給關二看了看。
    這顆從狼嘴裡拔出來的牙居然好像是象牙,四面鑲金,做得極精緻,金邊上刻著一個極小的字:「蕭」。
    關二聳然動容。
    江湖傳言,都知道昔年名滿天下的蕭十一郎和狼之間有一種奇特而深厚的感情。
    蕭十一郎是個孤兒,從小流浪在荒山曠野間,生活得也像一隻狼一樣,飢餓、孤獨、寒冷、得不到一點同情和溫暖,所以他能深切瞭解狼的痛苦。
    狼和羊一樣,也有生命,也有求生的慾望,也要活下去,也要吃,可是狼牙如果折斷了,往往就會活活的餓死。
    所以蕭十一郎經常到荒山中去尋找這樣的餓狼,用一種學自波斯醫術的技巧為狼群修補殘缺的牙齒。
    這一類的故事,一向只不過是有關蕭十一郎許多種神奇的傳說之一而已。
    可是現在關二已經知道這不僅是傳說了。
    「狼牙歸你是應該的。」關二問卜鷹:「可是這一顆狼牙你能不能割愛?」
    「不能。」
    「我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跟你換?」
    「沒有。」
    「我有沒有法子令你改變主意?」
    「沒有。」
    關二歎氣。就在這時候,山坡下忽然傳來一陣陣喊鏢的聲音。
    喊鏢的趟子手中氣充足,聲音嘹亮。
    「四平八穩,天下太平。」
    天已經亮了,四月的春陽已有暖意。
    一行鏢隊自前面的道路上,行經山坡。十六個趟子手,衣履鮮明;四位鏢師,鮮衣怒馬。
    十二輛鏢車,油漆嶄新。走過時,路上留下很深的車轍輪印,顯得車子裡載的鏢份量十分重。
    十二輛鏢車,二十四面鏢旗,杏黃緞子面,鮮紅的四個大字:「天下太平」。
    這是多大的口氣。
    保鏢的人,如果真的能走遍天下都太平無事,那就不是保鏢,而是奇跡了。
    再看走在最後面押鏢的總鏢頭,更會覺得這四個字很荒唐無稽。
    這總鏢頭三四十歲,一百三四十斤,不騎馬,不跨車轅,連轎子都不坐,卻坐在一張特大號的太師椅上,使八條精壯的大漢抬著,身上穿一件鮮紅的緞子長袍,前後胸分別繡著四個杏黃的大字。
    前面是:「諸葛太平」。
    後面是:「天下太平」。
    「這個人就是太平鏢局的大老闆和總鏢頭諸葛太平?」
    「是的。」
    「這十五年來,他保的鏢,真的沒有出過一次毛病?」
    「半次也沒有。」
    關二又在歎氣。
    「老實說,我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本事,有時候我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條豬還是人。」
    「他當然是個人,而且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人。」卜鷹說:「他也沒什麼太大的本事,只不過他的老子碰巧是鏢局中最受人尊敬的諸葛英節,他的岳父又碰巧是黑道中最有才能的杜斷;而這兩個人又碰巧都為了他們的朋友而死。」
    「江湖中人恩怨分明,所以大家就把這一筆恩情,記在這個活寶貝賬上。」
    「事情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
    關二剝出一隻狼眼睛,放在嘴裡含著,就好像小孩子含糖一樣,過了很久才悠悠的說:
    「只不過每件事都有例外的。」
    「哦?」
    「連當年的陸小鳳和楚香帥都有失手的時候,何況諸葛太平。」
    他用一雙賊亮的眼睛盯著卜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有預感,他這趟鏢一定保不到地頭,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這次歎氣的是卜鷹。
    「你一直在後面盯著我,原來就是想要跟我賭一賭?」
    「當然。」關二說:「天下的輸家一般黑,有哪個不想翻本?」
    「有理。」
    「你賭不賭?」
    「開賭局的人,怎麼會不賭?你幾時見過不接客的婊子?」
    關二大笑。
    卜鷹問他:「你賭什麼?」
    「你有什麼,我就跟你賭什麼。」
    卜鷹笑了笑:「不管賭什麼,這顆狼牙當然是要包括在其中的。」
    「那是一定的了。」
    卜鷹霍然站了起來,也用一雙賊亮的眼睛盯著關二,過了很久,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你聽著,要注意的聽,要把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你放心,我的耳朵沒有毛病。」
    「你說你要跟我賭,賭諸葛太平這一趟鏢一定送不到地頭,對不對?」
    「對。」
    「這樣子我不跟你賭。」
    「為什麼?」
    「因為我也有這樣的預感。」卜鷹說:「所以我也要跟你賭,諸葛太平這趟鏢絕對送不到地頭,這樣子你賭不賭?」
    關二毫不考慮的回答:「我賭。」
    「不管賭什麼你都跟我賭?」
    「對。」
    「反正這一次你是要跟我賭定了。」
    「一點也不錯。」
    小屋、大床、茶几、零食、小菜、乾果、糕餅、點心、蜜餞、茶、酒。
    關二、張五、張八。老樣子的張五和張八,看起來還是像兩個木瓜。
    「我不懂。」張八說:「這一次卜鷹為什麼要反過來賭?」
    「因為他看我太有把握了。」關二道:「而且要劫諸葛太平的鏢,看起來總比要保他的鏢容易得多。」
    「卜鷹自己會動手劫鏢麼?」
    「他當然不會,賭局的人一向不干擾打賭的勝負,卜鷹絕不會違規破例。」
    「我想他也不會。」
    「只不過這一類的事,一定會有別人替他做的,而且一定是專家。」
    「時候已不多,他能在附近找到哪個劫鏢的專家?」
    「至少他能找到一個。」
    張家兄弟對望了一眼,臉上都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好像都已經想到這個人是誰,
    所以他們只問:「我們能不能找到人對付他?」
    「我們至少也能找到一個。」
    「誰?」
    關二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只淡淡的說:「總有人的,到時候總會看得到的。」
    張家兄弟當然不敢再追問,卻又忍不住要問:「如果還有別的人來動這趟鏢,敢來動這趟鏢的,當然不會是簡單的人物。若是被別人把鏢劫走了,我們還不是一樣輸了。」
    「那些人當然也有人對付。」
    「誰?」
    「你以為我是誰,我關西關二關玉門難道是個死人?」
    「輕如飛燕胡金袖,生裂虎豹關玉門。」
    關玉門當然不是死人。
    胡金袖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