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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桃林相會

祝永嵐道:「娃兒昨夜去後曾經復返嗎?」
    柳南江道:「不錯。『唐家老店』與『映雪店』中均未發現你們蹤跡,以雪地足跡推斷,你們彷彿是去了終南,不知有何意圖?」
    祝永嵐嘿嘿笑道:「娃兒到是個有心人。」
    語氣一頓,接道:「可曾遇見一個黑衣蒙面人?」
    柳南江道:「遇見過。」
    祝永嵐道:「老夫就是發現那黑衣蒙面人,所以才暫行隱藏。足跡是肖雲鵬及『芙蓉仙子』那一夥人的。」
    柳南江道:「不知尊駕因何要避那黑衣蒙面人?」
    祝永嵐嘿嘿獰笑,道:「娃兒可知那蒙面人是誰?」
    柳南江道:「在下不知。」
    祝永嵐放低了聲音道:「他是娃兒的同宗,『情聖』柳嘯吟,也就是黃衫客所要追蹤的人。」
    柳南江道:「在下只想知道尊駕因何要躲避他?」
    祝永嵐道:「那是老夫的事,娃兒不必過問。」
    柳南江也不想再追問下去,掉轉話鋒,道:「尊駕何時可與黃衫客會晤?」
    祝永嵐道:「就在今夜。」
    柳南江點頭,道:「如此甚好,在下將和尊駕一同前去。」
    祝永嵐搖搖頭,道:「不行。」
    柳南江雙眉一挑,道:「何故?」
    祝永嵐道:「黃衫客一再交待,娃兒目下絕不能遠離長安。」
    柳南江道:「難道你們不是在長安會面?」
    祝永嵐道:「離此甚遠。」
    柳南江道:「那麼有幾句話,相煩轉告。」
    祝永嵐道:「老夫當一一轉告那黃衫客。」
    柳南江道:「方纔尊駕曾說,那黑衣蒙面人就是『情聖』柳嘯吟。」
    祝永嵐道:「娃兒以為不是嗎?」
    柳南江道:「在下認為尊駕說得不錯。」
    祝永嵐道:「那就對了。」
    柳南江道:「他已承認凌菲姑娘在他手中,同時要在下轉告費衫客不必以凌姑娘之安危為念,不得窮追,他保證凌姑娘不受任何傷害。否則,凌姑娘性命不保。」
    祝永嵐稜目一睜,道:「他是這樣說的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不錯。」
    語氣一頓,接道:「他還向在下透露了一個機密。」
    祝永嵐探過頭去,低聲問道:「什麼機密?」
    柳南江放低了聲音道:「他所以要劫持凌菲姑娘,目的在逼使凌姑娘的父親出面。據他說,『關中一龍』凌震霄尚健在人間。」
    說完之後,柳南江不禁吁了一口長氣,其實,黃衫客就是凌震霄的化身,將這一消息轉告他,由他去自作主張,而且並未在祝永嵐面前露出任何口風。
    祝永嵐卻沉吟良久,才喃喃說:「凌震霄尚健在人間之說,老夫還是首次聽聞呢!不過此話出自柳嘯吟之口,就十分可靠了。」
    語氣微頓,接道:「如此說來,柳、凌二者之間可能有什麼恩怨糾葛了?」
    柳南江冷聲道:「事不關己,何必妄作論斷。」
    祝永嵐面色一訕,冷哼道:「娃兒辭鋒好利!」
    柳南江一揮手,道:「話已說完,尊駕請吧!」
    祝永嵐道:「待老夫與那黃衫客之間的恩情結清之後,老夫還要和你這娃兒會上一會,日下娃兒還是少放狂言為妙。」
    柳南江道:「但願尊駕能活到那個時候。」
    祝永嵐沉聲道:「娃兒少說呢話,可曾見過歐陽白雲的行蹤?」
    一語方落,突然一個青衫老者出現在他們二人面前,向祝永嵐一拱手,道:「老朽歐陽白雲,何勞尊駕動問?」
    正是與柳南江對奕一局的老者,柳南江倒來感到吃驚,然而祝永成卻大大地一駭,愕神無話。
    歐陽白雲來得突然,卻非偶然,他與柳南江約在酉、戌相交會面,遲遲不出,待至祝永嵐說到他時再現身,可見此老早在人群之中竊聽他們談話。
    不過,柳南江明白此老暗動心機是對付祝永嵐,而非對他,所以也就樂得按兵不動。
    祝永嵐凝注對方良久,發現歐陽白雲臉上並無煞氣,心中稍微一寬,嘿嘿笑道:「尊駕就是那位棋道高手『棋聖』歐陽白雲嗎?」
    歐陽白雲拈鬚微笑道:「老朽也就是曾經殺死蘭百五十九人,以他們的腦門鎖骨湊成一副棋子兒的歐陽白雲,想必尊駕也曾聽說過?」
    祝永嵐仍是嘿嘿笑道:「幸會!幸會!」
    歐陽白雲笑色一收,冷聲道:「請問尊駕因何提到老朽名?」
    祝永嵐道:「尊駕乃三聖之一,目下江湖傳言,三聖俱以復出。聽說柳相公日前曾遇一位棋道高手,老朽私心忖度,那位棋道高手可能就是尊駕,故有此問。別無用意,尚請勿怪是幸!」
    他轉圜得倒也不錯。不過,柳南江卻不大明白,憑祝永嵐那套「風林十八掌」,對歐陽白雲似也不必如此低聲下氣。
    歐陽白雲突又一笑,道:「原來這樣!」
    拱手一禮,接道:「那麼,請教尊駕大號?」
    柳永嵐道:「老朽祝永嵐。」
    歐陽白雲道:「據老朽所知,武林中無此人物。」
    祝永嵐不禁一愣,半晌,他才嘿嘿笑道:「那是自然,老朽乃一無名小卒耳。」
    歐陽白雲道:「那是尊駕自謙!」
    冷電般目光將對方一掃,接道:「看尊駕目光如電,太陽穴高高隆起,分明是一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想必方才見告並非真名。」
    祝永嵐面色不禁一寒,微退半步,沉聲道:「尊駕何出此言。」
    歐陽白雲道:「尊駕既能過問老朽,老朽就不能過問尊駕?」
    祝永嵐道:「尊駕說話未免太強辭奪理了。」
    歐陽白雲笑道:「好!就算尊駕姓祝吧!」
    語氣一頓,接道:「老朽本無意偷聽尊駕與這位相公的談話,卻湊巧聽到了,尊駕今夜可是要與那黃衫客會面?」
    祝永嵐微微一愣,道:「尊駕也認識黃衫客嗎?」
    歐陽白雲道:「久聞其名,未睹其面。想請尊駕帶個口信。」
    祝永嵐道:「老朽當代轉達。」
    歐陽白雲道:「久聞黃衫客素有天地通之號,因此老朽想邀他前來長安下一盤棋。」
    祝永嵐道:「一定代為轉告。」
    歐陽白雲一拱手,道:「多謝!改日當奉喝上幾杯。」
    祝永嵐也拱手回禮,道:「多謝盛情,老朽告別了!」
    說罷,轉身離去。
    但他卻暗中以傳音術向柳南江說道:「娃兒!盯牢這老傢伙,黃衫客在天明前或可趕來長安,到時會去客棧找你。」語音一落,人已去遠。
    柳南江趕忙向歐陽白雲深深一揖,道:「果然是歐陽老前輩。」
    歐陽白雲道:「相公乃無塵大師高徒,老朽哪裡敢當如此大禮。」
    語氣一頓,接道:「何況老朽此刻有求於相公,該受老朽大禮一拜才是。」
    說罷,轉身拜去。
    柳南江一把將他托住,道:「晚輩消受不起!」
    歐陽白雲只得作罷,一揮袍袖,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
    柳南江道:「前輩,我們尋一僻靜處詳談吧!此處人多聲嘈。」
    歐陽白雲接道:「就在這裡三言兩語了結,也不必再費事了。老朽一雙眼睛尚未昏花,這開元寺前恐怕再沒有武林中人了。」
    柳南江道:「晚輩遵命。」
    歐陽白雲放低了聲音說道:「老朽將事一旦說明,相公一定大感為難。」
    柳南江心念一動,微笑道:「古人云:君子不強人之難。晚輩猜想前輩絕不會將為難之事加諸在晚輩之身,前輩不過是讓晚輩吃驚罷了!」
    歐陽白雲先是一愣,繼而笑道:「武林中有評論,說相公性情木訥、耿直。然而據老朽看來,相公卻極富機智。想必數月江湖歷驗,已善於用機智之妙一出就將老朽套住了。」
    柳南江道:「晚輩不敢。」
    歐陽白雲道:「老朽所托之事,目的在造福武林。」
    柳南江道:「那是義不容辭之事,何須前輩相托?」
    歐陽白雲突又將笑容一致,正向道:「然而這其中又夾著老朽一件私事,因而雖有堂皇正大之理由,卻又難免落人口實。」
    柳南江道:「前輩既然敢以重任相托,就是對晚輩十分信賴,還是請直言吧!」
    歐陽白雲道:「老朽原指望三言兩語了結,看來還得從頭細述。咱們換個清靜地方詳談可好?」
    柳南江點點頭,道:「悉聽尊便。」
    歐陽白雲一甩袍袖,領先下了寺前台階,柳南江趨步相隨。
    二人穿過寺前廣場上的熙攘人群,過北曲,臨鼓樓,登上了一家背街的幽靜酒樓。
    這家酒樓的座頭不多,加以天寒地凍,客居長安的行商少之又少,本地人絕不會在這般時候還有興致上酒樓專喝幾盅。
    因此樓下的座頭上喝羊雜湯泡饃的人雖然不少,樓上雅座卻無一個客人。
    歐陽白雲彷彿是這兒的常客,憑他身上那件青布大衫就絕對不夠上樓吃菊花三羹大火鍋的格。
    但他二人方一進門,堂倌就滿臉笑容地往樓上迎。
    入座已定,四周圍上綴得花團錦簇的屏風,那堂倌哈腰請示,道:「您老可是來個老樣兒?」
    柳南江更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歐陽白雲是這裡的熟客,他一個人絕不會上這兒來打尖:
    即使來,也用不著擺這種譜。那麼,和誰來呢?而且來此還絕不止一次?
    他心中在思念打轉,目光卻故意在那四扇屏風上瞟來掃去。
    歐陽白雲似乎全不在意,拈鬚吩咐道:「菊花三羹大火鍋,外帶三斤西鳳酒,若是到了上門關店的時刻,儘管照常。咱跟這位相公得好好敘上一敘。」
    堂倌連連點頭,道:「二位請慢用,即使到雞唱天明也不打緊。」
    說罷,躬身而退。
    柳南江道:「前輩是這兒的熟客吧!」
    歐陽白雲呵呵笑道:「談不上多麼熟,倒是來過幾次。別看這兒小,三羹大火鍋的選料都是上品,真滑嫩鮮美已極。」
    接著又笑道:「一份鍋只不過紋銀五兩而已,加上鳳翔懸的名釀,七、八兩銀子就下來了。」
    柳南江道:「一份鍋要五兩銀子?」
    歐陽白雲白眉一掀,道:「難道相公還不曾嘗試過這一道味?」
    柳南江搖搖頭,道:「說來寒傖,的確不曾吃過。」
    歐陽白雲頗似一個老客,顯得津津有味地說道:「這三羹大火鍋最主要的就是羊羹、鹿羹、雀羹。西北草原豐盛,羊、鹿俱都肥嫩已極,倒算不得是什麼珍品,咱獨雀羹一味卻得之不易。」
    柳南江道:「所謂雀羹,是否雀鳥之肉所作?」
    歐陽白雲道:「不錯。」
    柳南江道:「那又難在何處?」
    歐陽白雲道:「相公可知這淮雀是哪一種雀鳥之肉所作?」
    柳南江道:「山雉為食中最具美味者,想必是製作雀羹的佳品了。」
    歐陽白雲連連搖頭,道:「錯了!錯了!目下長安各酒樓都在賣菊花三羹大火鍋。一般都是以家禽之肉製作雀羹,用山雉者已經算很講究了,唯獨這兒才是道地的上品。」
    柳南江道:「原來食道的學問也很深。」
    語氣一頓,老者接道:「雀羹是用斑鳩之肉所作。一過重陽,斑鳩最為肥嫩。在終南山麓,幾乎每棵樹上都有斑鳩之巢,本不甚出奇。偏偏這三羹大火鍋要到臘月才上市。這時候,大雪早降,道途封凍,斑鳩群也不知躲到哪兒去避寒了,焉能不名貴哩!」
    柳南江道:「如此說來,就是賣五十兩銀子也不算貴。」
    二人盡在閒聊,熱氣翻騰,大盤、小碗,花樣繁多的菊花三羹大火鍋也端上了桌。
    堂倌為他們二人斟上了酒,才退了下去口
    歐陽白雲端起酒盞來舉了一舉,喝了一大口,吁出了一口長氣,道:「武林之中,有一個人最喜愛吃這一道美味。不但愛吃,而且還能親自下廚,作出來的味兒別人誰也比不了。
    老朽這許多年來,一到冬天就想起了那種美味,自然也很想念故人。」
    柳南江問道:「不知是哪一位前輩?」
    歐陽白雲道:「說來也巧他與相公同姓。」
    柳南江振聲道:「莫非是柳嘯吟先生?」
    歐陽白雲點頭道:「是他,恕老朽冒問一聲,相公與他?」
    柳南江搶著說道:「只是同宗而已。」
    歐陽白雲語氣幽然地說:「彈指又是不少年過去了,一直沒有故友信息。前些日子聽人傳說,他能破此局,卻想不到引來了相公。」
    柳南江道:「恕晚輩冒問一聲,凌晨在我客棧上房窗外……」
    歐陽白雲接道:「正是老朽。並非有意在外竊聽,而是發現那位小姑娘身懷老朽所輸給柳嘯吟的棋子,因而探上一探。」
    柳南江道:「那位懷有棋子的姑娘,正是柳老先生的女兒啊!」
    歐陽白雲白眉一掀,道:「老朽不曾聽說故友有這麼一個女兒啊?」
    柳南江道:「原是庶出,續統在前輩睽別之後。因而前輩未聽說過了。」
    歐陽白雲拈鬚歎道:「真是一個情種,想必那位如夫人超塵脫俗,才能生得出這樣一個秀美絕倫的女兒了!」
    柳南江道:「在下也曾見過那位柳夫人,的確風範絕佳。」
    歐陽白雲連吃幾口茶餚,呵呵笑道:「這種酒菜耗資不少,想不到卻白花了。」
    柳南江訝然道:「前輩何出此言?」
    歐陽白雲道:「不過,也不算白花,雖由老朽出資奉請,卻是相公的銀子。相公還記得那晚在開元寺前……」
    柳南江道:「前輩棋高一著,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語氣一頓,接道:「時辰已晚,前輩請早賜吩咐。」
    歐陽白雲道:「此刻已無事可托了。」
    柳南江不禁大大一楞,道:「是在下不可信託嗎?」
    歐陽白雲連連搖頭,道:「非也!」
    柳南江道:「那又是為了……?」
    歐陽白雲接道:「老朽不知仙仙姑娘就是故友之女,見那副棋子兒竟在她手中,所以想托相公將那副棋子暗中取回。既然是故人之女,那副棋子兒理當該其所有。豈不是無事可托相公了嗎?」
    柳南江喃喃道:「原來如此嗎?」
    口裡雖如此說,心間卻大大疑惑,骨子裡絕不是這樣一回事,此老必走在暗動花招,另有所圖。
    歐陽白雲道:「來,喝酒吃菜,別辜負了佳釀美味。」
    柳南江也不搭訕發問,靜待下文。又是三巡酒過,歐陽白雲道:「相公與那黃衫客很熟嗎?」
    柳南江道:「談不上很熟,倒是見過幾次。」
    歐陽白雲道:「聽說此人胸羅萬機,功力不弱,相公可知他是個什麼來頭?」
    柳南江私心暗忖:這莫非就是對方的真正意圖嗎?
    先繞一個彎兒,然後再旁敲側擊以此閒談方式探得他真正知道的事。果真如此,此老未免太工於心計了。
    他一思念,自然久久未曾說話。
    歐陽白雲道:「相公在想什麼?」
    柳南江道:「在下本想直言,又怕冒犯前輩。」
    歐陽白雲接道:「直言無妨!」
    柳南江道:「那黃衫客以在下看並無過人之處,前輩如此關注,實令人費解,故而晚輩久久思累也難以回答了。」
    歐陽白雲臉色一沉道:「相公說他無其過人之處,是聽人言呢?還是憑一己之觀察?」
    柳南江道:「憑晚輩所見。」
    歐陽白雲緩緩說道:「若說相公有意為那黃衫客遮掩,那是老朽不敢相信之事,如此說來,那就必然是相公著走眼了!」
    柳南江極為鎮定地說道:「請教前輩,那黃衫客有何過人之處?」
    歐陽白雲道:「他心中有別人不知之事,他手下有別人不諳之功。在當今武林之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非他莫屬。」
    柳南江暗暗吸了一口長氣,道:「前輩太看重他了。」
    歐陽白雲道:「相公可是認為老朽言過其實?」
    柳南江道:「晚輩不敢。」
    歐陽白雲一雙眼睛中突露精光,沉聲道:「請問相公,老朽的為人如何?」
    柳南江不禁暗暗一怔,而他表面上卻極為沉靜地說道:「晚輩焉敢評論者一輩人物。」
    歐陽白雲道:「請勿客氣。」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前輩為人如何,晚輩不敢妄論,不過常聽人云,前輩德高望重,尤在奕道中久負盛名。」
    歐陽白雲接道:「相公不必作此獎飾之辭,老朽為人如何老朽自知。當年老朽所殺之人,計達三百五十九個,雖都是大惡不赦之人,但老朽也未免採伐太重。是以老朽不敢當那德高望重的佳評。」
    語氣一頓,接道:「然而老朽自問也無虧負武林之處。」
    柳南江唯唯道:「那是自然。」
    歐陽白雲道:「相公可是肺腑之言?」
    柳南江道:「晚輩焉敢妄然矯飾?」
    歐陽白雲道:「既然如此,相公就該為武林造福。」
    柳南江道:「請前輩明示。」
    歐陽白雲道:「將黃衫客之來龍去脈詳告老朽……」
    柳南江是絕不會輕易說出的,這並非他對歐陽白雲不予信任,也不是他一心要護黃衫客,只因他曾經答應過絕不將黃衫客即凌震霄之秘密洩漏。
    他故作沉吟,然後又搖搖頭,道:「晚輩對他所知不多,僅知他處處在和『祥雲堡』堡主秦羽烈在作對。」
    歐陽白雲道:「只有這些嗎?」
    柳南江語氣鏗鏘地說道:「其他一無所知。」
    歐陽白雲道:「可知他在何處?」
    柳南江道:「不知。」
    歐陽白雲面色不禁一寨!
    柳南江連忙又道:「前輩要會他嗎?」
    歐陽白雲道:「不錯!」
    柳南江道:「祝永嵐已為前輩帶信,想那黃衫客必會前來長安。」
    歐陽白雲道:「老朽認為他不會來。」
    柳南江道:「除非祝永嵐老兒未曾遇上他,否則他一定來。」
    歐陽白雲緩緩站須頷首,道:「是嗎?」
    柳南江道:「據晚輩猜測,黃衫客天明之前可能就要來到長安,前輩酒醉飯飽之餘,不妨到晚輩所宿客棧中喝上幾盞熱茶。如果雅興未減,晚輩還可以奉陪一局。」
    歐陽白雲突然目光一亮,冷笑道:「相公總算吐了一句真話,移時老朽必定相隨相公一同恭候那位黃衫客大駕。」
    柳南江道:「前輩請……」
    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乾。
    他已抱著一種隨遇而安的態度,至於歐陽白雲對他抱何種看法,他已不去計較,所以才不去多加解釋,放開胸懷,舉杯痛飲。
    歐陽白雲心中想法不同,何況他心中早就預料柳南江和黃衫客之間互有聞擊,此刻看柳南江神色,聽他口氣,分明昭彰在目,只是冷哼了一聲,未再接活,一口氣連乾了三杯。從這一舉動看來,此老雖已鬚髮皆白,仍然有幾分火氣。
    二人喝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悶酒,酒壺已空。
    歐陽白雲這才問道:「相公酒量成了嗎?」
    柳南江笑道:「晚輩不善於飲,原是陪陪前輩的,不知前輩可已足量?」
    歐陽白雲點了點頭,然後揚聲道:「夥計,看帳!」
    堂倌應聲而進笑著說道:「不必了,記上一起算吧。」
    歐陽白雲道:「當心倒帳,老夫也許活不到明天。」
    堂倌道:「您老說笑!」
    柳南江笑道:「老先生有些醉了。請問一共多少銀子?」
    堂倌笑道:「共七兩五錢。」
    柳南江自袖袋內摸出十兩大錠,塞在堂倌手裡,道:「多的賞你。」
    歐陽白雲道:「還不快謝嗎?」
    堂倌連連哈腰稱謝不迭。
    歐陽白雲也向柳南江拱拱手,道:「原想奉請,卻教相公破費,老朽也多謝了。」
    柳南江道:「晚輩與前輩同席,已是異常榮幸,焉能讓前輩破費哩!」
    歐陽白雲仰脖大笑,道:「老臉堅厚,就領受了吧。」
    堂倌插口道:「您老要走了嗎?」
    歐陽白雲道:「不走難道在此睡下不成?」
    堂倌施然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奉給歐陽白雲,道:「這是黃老爺要小人送給您老的。」
    歐陽白雲接在手中,面色一沉,道:「多久的事?」
    堂倌道:「就在您老進店不久。」
    歐陽白雲道:「為何到現在才拿來?」
    堂倌戰戰兢兢地回道:「黃老爺一直叮囑小人要等您老興盡待歸之際才能呈上書信,不然,他就要摘去小人吃飯的傢伙。」
    歐陽白雲冷哼一聲,拆開了書信。
    只見那信箋上寫道:「黃衫客書拜白雲大俠,子正東校場桃林之中恭候大駕,如已過時,則於明晚同時同地再見。」
    柳南江早知是黃衫客授來的書柬,卻未作聲。
    此刻冷眼一瞟,信上文字俱入眼中,心頭不禁大駭,這無異是一封戰書,他不明白二人之中究竟有何芥蒂。
    歐陽白雲神色十分平靜,將信箋往桌上一放,目光凝視著柳南江不稍瞬,冷聲問道:
    「相公看看可是那黃衫客的字跡?」
    柳南江道:「極為相似。」
    歐陽白雲道:「黃衫客因何左手握筆作書呢?」
    柳南江搖搖頭,道:「晚輩不知……」
    語氣一頓,接道:「前輩認定黃衫客是以左手握筆作書嗎?」
    歐陽白雲冷哼道:「這點老朽還看得出來。」
    柳南江道:「這也許是他的習慣。」
    歐陽白雲道:「老朽卻不如此想。」
    柳南江道:「前輩的看法是……」
    歐陽白雲道:「他唯恐別人從字跡中認出他的本來面目,因而改用左手。」
    語氣一頓,轉頭向堂倌問道:「什麼時辰了?」
    堂倌四道:「剛好交子。」
    歐陽白雲一揮手,道:「還來得及,咱們一同走吧!」
    柳南江微微一愣,道:「晚輩也要前去嗎?」
    歐陽白雲道:「將有一場戰,相公似不應該放棄觀摩的機會。」
    柳南江道:「不知二位有何芥蒂,非一戰不可。」
    歐陽白雲呵呵笑道:「相公這話說得就不妙了。只看不問,方為聰明人,相公難道願作愚者?走吧!老朽苟不幸而死,相公也正好是收屍之人呵!」
    言罷,已先行一步向屏風之外走去。
    柳南江本意是不想去的。在書信上明顯地露出了挑戰之辭,兩者相遇,似乎惡戰難免。
    那時他不知將如何置身其間。
    然而,歐陽白雲堅持之下,不去似乎不行,也就緊跟著歐陽白雲走了出來。
    燈景雖未闌,長街已寂寂。
    撲面冷風,使柳南江酒意全消。他默默跟在歐陽白雲身後,細細思索,越想越多,越想越疑!
    歐陽白雲言辭極盡閃爍,彷彿暗中有什麼意圖?
    同時,柳南江心中大大地猶疑不決,在兩斗之間,他不知該站在一邊。
    依照武林中的規矩,他該置身事外。然而,凌震霄是他未來的岳丈呀!
    在思索中,不覺到了東照門,東校場已然在望了。
    這時,歐陽白雲忽然停步轉身,道:「今夜無月,卻有浮星,老朽觀看,只不過子時一刻光景,相公以為然否?」
    柳南江抬頭察看一陣,然後點點頭,道:「約莫如此。」
    歐陽白雲道:「那麼,離子正還有一刻工大,害老朽問相公幾句話。」
    柳南江道:「洗耳恭聽。」
    歐陽白雲道:「令師無塵大師為當今一代高僧,早年曾為少林主持,不知緣何掛單獨走,隱居海外?」
    柳南江道:「身為徒子,焉能過問師父之事。」
    歐陽白雲道:「答得好。」
    語氣一頓,道:「那麼,令師派遣相公前來長安,有何重任?」
    柳南江道:「乃是追查本門兩件遺寶。」
    歐陽白雲道:「所謂本門,可是指少林寺而言?」
    柳南江道:「晚輩不知,家師如此說而已。」
    歐陽白雲道:「那麼,兩件遺寶是指那鐵劍、玉珮嗎?」
    柳南江道:「不錯。」
    歐陽白雲道:「蒙相公坦誠直告,老朽多謝!」
    說罷,長長一揖。
    柳南江連忙閃避,道:「晚輩承擔不起。」
    歐陽白雲又道:「移時若老朽真與那黃衫客動起手來,相公將為何人助拳?」
    柳南江道:「高人過招,哪有晚輩助手餘地。」
    歐陽白雲道:「為令師清譽,相公凡事務必三思。」
    柳南江道:「前輩此話何意?
    歐陽白雲道:「老朽之意,是要相公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柳南江道:「前輩乃多年成名高手,自無晚輩相助之必要。前輩言下之意,彷彿是要晚輩不為黃衫客助拳不知可對?」
    歐陽白雲點點頭道:「老朽正有此意。」
    柳南江道:「前輩此言差矣,那黃衫客既然胸羅萬機,武功過人,又何須晚輩助他一臂之力?」
    歐陽白雲冷哼道:「今晚只怕他不來。」
    柳南江道:「以晚輩忖度,他一定會來。」
    歐陽白雲道:「那麼,他就一定難逃公道。」
    柳南江道:「晚輩也想請教前輩幾點。」
    歐陽白雲一揮袍袖,道:「直言無妨。」
    柳南江道:「聽前輩所說難逃公道之話,彷彿那黃衫客與前輩有何恩怨糾葛,然而前輩對他的本來面目卻一無所知啊!」
    歐陽白雲道:「老朽知他是誰。」
    柳南江道:「能夠見告嗎?」
    歐陽白雲道:「所謂黃衫客者,不過是終南三君子之一的竺道台之化身。」
    柳南江不禁吁出一口長氣,搖搖頭道:「前輩猜錯了。」
    歐陽白雲白眉一皺,道:「莫非相公早知他的本來面目?」
    柳南江道:「不知。」
    歐陽白雲道:「既然不知,何以知道他不是竺道台?」
    柳南江道:「因為黃衫客也在追查竺道台的下落。」
    歐陽白雲道:「那麼,他也一定和老朽是同一代的武林人物,不然,他不會明瞭老朽的暗語。」
    柳南江不解地問道:「什麼暗語?」
    歐陽白雲道:「老朽枰上的功夫,可說天下無敵,所以從不召人入局。老朽要祝永嵐轉告黃衫客到長安來和老朽下一局,不過是教他前來受死罷了。」
    柳南江道:「前輩找的是竺道台,既然黃衫客並非竺某,似乎不該作無謂之爭了。」
    歐陽白雲道:「那得教老朽見見他的本來面目。」
    柳南江道:「其實,一出手就可見分曉。竺道台以『風林十八掌』享譽武林,面對前輩,他焉有不以看家本領出手之理。」
    歐陽白雲道:「那也未必,大家隱居多年,俱多又創研了各種新奇武功,老朽就不再以當年的武功路子出手了。」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如此說來,桃林惡戰將在所不免了?」
    歐陽白雲道:「黃衫客選在桃林與老朽會面,早就有心與老朽一較身手了。」
    柳南江未再接口,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際。
    歐陽白雲也向天際投以一瞥,然後喃喃道:「此刻怕有子正光景了。」
    一語方落,人已飛身向東校場撲去。
    柳南江也立刻相隨起步,盡展「射影掠光」身法,也不過並肩齊進,毫未超前。足見歐陽白雲多年來的武功又大有精進。
    方才二人停步交談之處,距離東校場不過二里之遙,只消三、五個起落,二人已到校場之中。
    桃林位於校場的西北方,佔地約二十餘畝。
    此時隆冬酷寒,雪降四野,萬千桃柳俱成枯乾,一片淒涼景。
    歐陽白雲腳步稍稍一停,就身穩步沉地向桃林行去,柳南江亦步亦趨,緊緊跟隨。
    剎時,二人就行至桃林之前。
    驀然,響起一個悶雷般的聲音,道:「黃衫客恭候白雲大俠。」
    柳南江聽得出來說話之人確是黃衫客,然而他極目望去,在桃林中卻未見對方身影。
    歐陽白雲微微一愣,隨又朗聲笑道:「尊駕何不現身一見?」
    只聽黃衫客四道:「不知白雲大俠早年是否游過這座桃林?」
    歐陽白雲道:「來過幾次。」
    黃衫客道:「那麼對這座桃林的品種一定非常清楚了?」
    歐陽白雲微一沉吟,道:「老朽倒不曾留意。」
    黃衫客道:「那麼,在下可以奉告。」
    語音一頓,接道:「此地跳林不下萬株,其中卻有極少數之珍貴白桃,樹幹挺直,皮是黑色,可以一眼看出與其它桃樹不同。」
    柳南江展眼細察,果然發現在桃林之中有一小片排列極為齊,樹幹又極為偉挺者,想必就是黃衫客所說的白桃了。
    歐陽白雲沉默良久,方應道:「老朽見到了,怎麼樣?」
    黃衫客道:「白桃共為三百六十一棵,縱橫皆為九十一棵。與枰上縱橫格路完全相同。
    白雲大俠乃枰上高手,對此想必不會陌生。」
    歐陽白雲冷聲道:「老朽明白了。」
    黃衫客道:「蒙寵相召對奕,無奈在下對奕道一竅不通,所以選在此地。」
    歐陽白雲接道:「尊駕請慢一步,容老朽先問一可,務請從容回答。」
    黃衫客道:「請講?」
    歐陽白雲道:「有人懷疑尊駕就是終南三君子之一的竺道台,尊駕如何解釋?」
    黃衫客冷聲道:「在下不欲解釋。」
    柳南江揚聲道:「前輩,請恕晚輩插口。歐陽前輩是要找那竺道台。」
    黃衫客接口道:「娃兒可知白雲大俠與人對奕的用意?」
    柳南江道:「晚輩知道。那不過是一場誤會,歐陽前輩為……」
    黃衫客怒聲道:「既未肯定在下是否竺道台所喬扮,就不該輕率要祝老兒來口信,除非白雲大俠從此遠離長安,不再在江湖上露面,否則今晚上這一盤棋就非得下出個勝負不可。」
    歐陽白雲怒叱「尊駕休要放狂!柳相公說尊駕不是竺道台,老朽只是將信,並未深信。
    既然如此,這盤棋如何下法?」
    黃衫客道:「在下私心忖度,與白雲大俠毫無隙嫌,白雲大俠一時失察托人傳來對奕口信,情有可原。在下並不打算與白雲大俠作一殊死之鬥,只要分出勝負便可。」
    歐陽白雲道:「分出勝負又待如何?」
    黃衫客道:「白雲大俠若敗,請立即遠離長安。」
    歐陽白雲道:「莫非老朽在此對尊駕有何不便嗎?」
    黃衫客道:「請白雲大俠勿如此盛怒……」
    語氣一頓,接道:「如在下落敗,可由白雲大俠向在下提出一項問題。」
    歐陽白雲道:「此話怎講。」
    黃衫客道:「在下既然號稱天地通,自然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白雲大俠心中或有存疑之處在下正可以為大俠解惑。」
    歐陽白雲道:「尊駕可算天下第一號狂人!」
    黃衫客道:「不知白雲大俠是否同意在下之建議?」
    歐陽白雲道:「如果尊駕落敗,尊駕就得露出本來面目,讓老朽見識一番。」
    黃衫客道:「在下這副模樣原就是本來面目。」
    歐陽白雲道:「那麼,容許老朽動手檢視一番。」
    黃衫客道:「只要白雲大俠能勝,悉聽尊便。」
    歐陽白雲道:「一言為定。差別如何較量?」
    黃衫客道:「在下雖不諧奕道,卻也略通皮毛。三百六十一棵白桃最中央之一棵,在枰上稱為『天元』,不知可對!」
    歐陽白雲道:「不錯。」
    黃衫客道:「方向不便,扭曲而行,為之『征』可對?」
    歐陽白雲道:「尊駕倒知道得不少。」
    黃衫客道:「在下想請那柳南江娃兒作仲裁人,不知白雲大俠是否同意?」
    歐陽白雲毫不猶疑地應道:「老朽贊成。」
    柳南江卻不願插手其間,連忙叫道:「二位前輩請聽……」
    黃衫客接道:「我二人均信你得過,何必多口?」
    歐陽白雲也道:「相公不必推辭,老朽信你得過。」
    語氣一頓,接道:「黃衫客,請快些說出較量的方法吧!」
    黃衫客道:「你我各在對角站立,由柳家娃兒發聲為號,扭曲『征』行,其間不得漏過一棵白桃樹幹,先達『天元』者為勝。」
    話聲一落,在雪地反光之下,頓見一個****人影立於那一片整齊的白桃枯林的對角處。
    樹幹粗如人腿,絕難遮掩一個巨人的身軀,黃衫客不可能隱藏在枯乾之後。
    他從何處來?施的是何種身法?歐陽白雲和柳南江俱未看清。
    柳南江早就見識過對方駭人的功力,倒未過分感到驚異。
    才朗聲發話道:「請問尊駕,今年貴度多少?」
    黃衫客反問道:「問此作甚?」
    歐陽白雲道:「自有道理,請尊駕據實答覆。」
    黃衫客道:「在下年逾半百。」
    歐陽白雲道:「尊駕可知老朽已是六旬開外之大?」
    黃衫客朗聲笑道:「年歲越高,功力越深,想當然耳!」
    歐陽白雲道:「較量輕功,卻以年事輕者較佔便宜!而且輕功為武學中的彫蟲小技,以此分勝負,未必真能較出誰強誰弱。」
    原來此老見對方身法神奇怪異,惟恐自身難勝,故有此說。
    黃衫客哈哈笑道:「如此說來,白雲大俠不同意在下所提出的較量方法了!」
    歐陽白雲道:「輕功難免有取巧之處,不管你勝我勝,都難謂公平。」
    黃衫客道:「白雲大俠既如此說,在下料想起了一個折衷辦法。」
    歐陽白雲道:「請講。」
    黃衫客道:「如果白雲大俠先占『天元』之位在下認輸。」
    歐陽白雲冷笑道。「想必尊駕早有把握先占『天元』之位。」
    黃衫客道:「如在下僥倖先得」天元「之位,白雲大俠盡可出手攻擊,逼使在下防守。
    倘若在下得而復失,仍然認輸。雙方各出絕招,互不相讓,白雲大俠想必不再認為這是彫蟲小技,或者誰有取巧之嫌了吧?」
    他這番話雖然狂妄自大已極,卻也教人無以駁斥。柳南江聽在耳裡,也暗生欽敬之心。
    看那歐陽白雲卻氣得額上青筋暴露,唇上白鬚也掀動。
    半晌,方沉叱:「尊駕夠狂的,老朽倒要領教一番。」
    黃衫客道:「既蒙允納,就請白雲大俠早早就位吧,時辰也已不早了。」
    言來心平氣和,全無火氣。
    高手相搏,最忌未交手前先旺火氣。從這一點看,黃衫客也已佔了上風。
    也許是他故意先以言辭激怒歐陽白雲,果如此,他的心機就相當深沉了。
    歐陽白雲緩向桃林行去,暗中卻以傳音術向柳南江說道:「恕老朽冒昧,移時老朽與黃衫客相搏之際,相公是否真能置身事外?」
    柳南江驚道:「前輩何出此問?晚輩絕對置身事外。」
    歐陽白雲身入桃林,在那片整齊白桃林的對角處站定。
    黃衫客揚聲道:「娃兒站到白桃林的『天元』部位來吧!」
    柳南江道:「有此必要嗎?」
    歐陽白雲揮揮手道:「既為仲裁人,自然要進入白桃林中。」
    柳南江雖頗想置身事外,然而情勢所迫,也只得捲入其中了。
    他緩緩向桃林走去,待經過歐陽白雲身邊時,對方突然低聲道:「相公請暫留步。」
    柳南江停步問道:「前輩有何吩咐?」
    歐陽白雲道:「老朽突然想起有一事相托了。相公早已承諾,應該不得推辭。」
    柳南江微一皺眉頭,道:「望前輩勿過分使在下為難就是。」
    歐陽白雲道:「只要相公置身事外,這事並不使相公為難!」
    柳南江點點頭,道:「在下答應了。」
    歐陽白雲道:「多謝!」
    柳南江未再答話,逕向白桃林的中央走去。
    走到桃林中央停了下來,想低頭察看之際,忽聽黃衫客以傳音術向他說道:「娃兒!你身為仲裁人,就得公平無私,不管老夫遭遇到何種情況,都不要娃兒你插手過問,切記。」
    柳南江暗中也以傳音術問道:「前輩可知此老心懷叵測嗎?」
    黃衫客沉聲道:「今日之局無你插手餘地,你若不聽老夫交代,膽敢妄動,老夫就要毀你雙臂。」
    柳南江心頭暗凜,道:「小輩遵命就是。」
    黃衫客忽然揚聲道:「柳家娃兒朝後退些,然後發聲為號,我與那白雲大俠要開始爭奪那『天元』部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