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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毒翻雙刀

片刻之間,兩個青衣童子奉上酒菜,晚宴豐盛,擺滿一桌。
    關西和君中鳳被讓人上席,關中和兩個徒弟,分坐了客位,陳管家坐在主位相陪。
    四個女婢蓮步輕移,行了過來,替幾人斟上美酒。
    陳管家端起酒杯道:「諸位一路辛苦,兄弟先敬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關西心中本已動疑,但見那位陳管家當先一飲而盡,心中疑慮盡消,也乾了一杯。
    關中和兩位徒弟,也隨著乾了杯,只有君中鳳略一沾唇,就放下酒杯。
    君中鳳淺嘗即止,並不是她的心機和江湖經驗比關氏雙刀高明,要知她原是個從未出過門,深居繡閨的小姐,況且在這種被威迫的情形之下,又不得不強行應付,是以沾唇即止。
    四個娟秀的青衣女婢,立時又替陳管家、關氏雙刀師徒斟滿美酒。
    陳管家欠身離座,滿臉堆笑地向關氏兄弟抱拳說道:「適才下屬們因格於堡主的諭令,對諸位多有冒犯,還望看在區區的薄面之上,指待一二。」仰頭一飲而盡。
    關中心裡的一股怨怒之氣,似是仍未消盡,正想發作,關西已舉杯應道:「陳管家不必客氣,這是兩位堡主的令諭,怎能怪得了他們。」說罷,也飲了滿滿一杯。
    關中和兩個徒弟也只得隨著舉杯飲盡。
    君中鳳仍是淺淺地沾唇而已。
    陳管家側過臉去向身後女婢吩咐道:「再替嘉賓斟上一杯。」
    四個青衣女婢又盈笑上前,替幾人斟上滿滿一杯。
    陳管家手舉玉杯,緩緩站起身子,向君中鳳含笑道:「嫂夫人初次來此,在下接待不周,還望嫂夫人大量包涵,在下酒量也是有限得很,況且堡中有條規則,不得酗酒賭博……」話音微微一頓,又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接道:「但是今天卻難得嫂夫人來此,在下為了聊盡地主之誼,就不得不小飲數杯,以盡地主之誼了。」
    舉杯一飲而盡,照杯接道:「幾位乾了此杯,願飲與否,就悉聽尊便了。嫂夫人如若果真不能飲酒,在下斗膽也不敢相強,請隨意就可。」說著又舉杯抱拳向幾人略一示禮。
    他這麼一說,確然使人無能推拒,又將一都喝了下去。
    幾人正停杯落座,關西忽地霍然躍身而起,口中厲聲喝道:「你這無恥的小人,竟敢暗算老夫!」
    話音未了,人已橫裡向陳管家撲去,右手一探,同時向陳管家腕脈扣去。
    關西一發動,關中也同時揮掌向陳管家擊去。
    陳管家似早有防備,就在關氏雙刀出手之際,人已倒躍出四尺對外。
    關氏雙刀一擊不中,再想出手,哪知一陣昏眩,雙腿一軟,人已倒在地下。
    關氏兩個徒弟,也各自飲了一杯毒酒,他們雖覺出自己已經中毒,但仍然是靜坐不動。
    原來,他們對兩位師父有著很深的信心,相信兩位師父深厚的功力,必可克服酒中之毒,應付那陳管家,只要生擒了陳管家,不怕他不交出解藥了。
    等到兩人看到了關氏雙刀毒發摔倒,才知情勢不對,霍然站起了身子,抽出單刀。
    陳管家搖著手說道:「兩位還是坐下的好,我這毒酒藥性奇強,兩位只要有所舉動,毒性立時發作,關氏雙刀功力是何等深厚,難道你們自信還強過師父不成?」
    這幾句話簡單有力,聽得兩人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但聞那陳管家接道:「兩位如果能夠心平氣和地坐著不動,那毒性自可以遲些發作了。」
    兩個年輕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縱身而起,雙刀齊出,分由兩路向那陳管家攻去。
    這合擊之勢,惡毒非凡,那陳管家駿然後退了數步。
    陳管家雖然急急閃避,但仍能適時地躲開兩人雙刀襲擊的範圍,但兩人這一舉動,促使毒性早發,半途摔在地上。
    關氏雙刀師徒兄弟齊齊毒發之後,陳管家的膽子陡然大了很多,目光轉到君中鳳的臉上,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沾唇即止,就算中毒,那也是輕微得很。」
    君中鳳連經凶險慘事,已然學會了鎮靜工夫,當下淡淡一笑,道:「多承關心,賤妾還未覺出有中毒之征。」
    陳管家眉頭一皺,道:「那是說姑娘早已有了準備,全未中毒麼?」
    君中鳳道:「有道是宴無好宴,只怪他們不小心罷了。」
    陳管家道:「姑娘既然早已知道,為什麼不及早勸阻他們?」
    君中鳳道:「疏不間親,我不知道他們和兩位堡主和陳管家的交情如何啊。」
    陳管家奇道:「你不是那關西的妻子麼?」
    君中鳳道:「自然是了。」
    陳管家道:「你對丈夫這等不幸的境遇,似乎並不關心?」
    君中鳳淡淡一笑,道:「我一個女流之輩,處此境地,縱然關心,又能如何?」
    陳管家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倒是一位識時務的人啊!」
    君中鳳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關氏雙刀一眼,緩緩說道:「陳管家在酒中下毒,毒倒了他們師徒四人,不知用心何在?」
    陳管家淡淡一笑,道:「關氏雙刀受我們兩位堡主重禮聘請,言明追殺那白衣兇手,但兩人並未能履行約言,咱們豈不是白白浪費金銀珠寶麼?」
    君中鳳道:「原來如此……」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們準備如何處置他們師徒四人?」
    陳管家淡淡一笑,道:「這要等兩位堡主發落了,在下不得作主。」
    君中鳳道:「兩位堡主呢?」」
    陳管家道:「正和幾位遠道佳賓,密談要事。」
    君中鳳道:「你們怎知關氏雙刀沒有盡到心力,追殺那白衣兇手呢?」
    陳管家哈哈一笑,道:「咱們早已暗中監視著關氏雙刀……」目光一掠君中鳳,接道:「有一件事,叫在下百思不解。」
    君中鳳道:「什麼事?」
    陳管家道:「關西已年過花甲,但在下看姑娘只不過十六七歲,怎會答應嫁他為妻呢?」
    君中鳳淡淡一笑,道:「關氏雙刀武功高強,他要娶我為妻,那也用不著我答應啊!」
    陳管家道:「是了,姑娘是被逼下嫁,非出情願。」
    君中鳳道:「你們派人監視那關氏雙刀,想必早已瞭然我的身份了?」
    陳管家呆了一呆,道:「你的身份?」
    君中鳳道:「不錯,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陳管家雙目在君中鳳臉上打量了一陣,道:「你是關西的妻子。」
    君中鳳道:「君天奉的女兒,君中平的妹妹——君中鳳。」
    陳管家吃了一驚,道:「你是君四爺的女兒?」
    君中鳳點點頭,道:「不錯,家父君天奉,在他們結義金蘭中排行第四。」
    陳管家道:「你是君四爺的千金,怎會作了關西的妻子呢?」
    君中鳳再也忍不住內心中的痛苦,熱淚滾滾奪眶而出,道:「晚輩際遇,一言難盡。」
    陳管家道:「不要哭,你慢慢地說明經過。」
    君中鳳拭去臉上淚痕,道:「我要見張、黃兩位堡主。」
    陳管家神色冷峻地說道:「怎麼?你父親都告訴了你?」
    君中鳳搖搖頭,道:「沒有,家父從不提過去的事。」
    陳管家道:「那你怎麼知道這兩位堡主之姓呢?」
    君中鳳道:「是聽關氏雙刀說的。」
    陳管家道:「嗯!你可知曉那兩位堡主和令尊的關係?」
    君中鳳道:「金蘭之交。」
    陳管家道:「也是聽那關西所言麼?」
    君中鳳道:「不錯。」
    陳管家回顧了關氏雙刀一眼,道:「這關西似乎是告訴你很多事。」
    君中鳳突然覺出了陳管家口氣有些不對,到口之言,重又嚥了下去。
    陳管家突然舉手互擊三掌,道:「來呀!」
    四個佩刀勁服大漢,應聲奔入廳中。
    陳管家目光一掠關氏雙刀師徒,道:「把他們送入一號石牢之中,加上重銬,嚴密看守,聽候發落。」
    四個勁裝大漢應了一聲,一人一個背起了關氏雙刀師徒而去。
    陳管家又揮揮手,四個女婢也悄然退出大廳。
    豪華的大廳上,只餘下陳管家和君中鳳兩個人。
    陳管家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知道怎麼稱呼兩位堡主麼?」
    君中鳳本來已聽關西說過,但卻故作不知地說道:「還望陳老前輩指教。」
    陳管家道:「兩位堡主見到姑娘之後,姑娘可曾想到是一個什麼結果?」
    君中鳳道:「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還望陳管家指教。」
    陳管家淡淡一笑,道:「你很會說話,也有隨機應變之能,也許可討兩位堡主歡心……」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不明白。」
    君中鳳道:「什麼事?」
    陳管家道:「關於你嫁關西的事。」
    君中鳳黯然說道:「晚輩雖然被迫下嫁關西,但仍然保得女兒清白之身。」
    她本想說出兄長被害,形勢迫人的經過,但見陳管家並未用心去聽,立時忍下不言。
    悲慘的際遇,已使她一個年輕的少女,學會了觀顏察色,猜人所思。
    但聞陳管家重重咳了一聲,道:「君姑娘,令尊可曾告訴過那兇手,兩位堡主姓什麼?」
    君中鳳道:「那兇手曾經逼問先父。」
    陳管家道:「令尊怎麼說?」
    君中風道:「先父寧死不言。」
    陳管家道:「姑娘怎麼知曉呢?」
    君中鳳道:「先父母被害之時,晚輩在場親目所睹。」
    陳管家仰天打個哈哈,道:「據咱們得到消息,那兇手不殺奴僕,但對親人,卻是一口不留,姑娘既是君天奉的女兒,又在當場,那兇手怎會放過你?」
    君中鳳本想據實而言,說明女婢娟兒挺身相救經過,但想這等奇巧的際遇,說出來,陳管家絕不相信,那時,還得費無數的口舌解釋,不如現在編說一個使他可以相信的經過。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家兄傷在那兇手劍下,先母自絕而亡,先父被那兇手斬斷雙臂,碰壁而死。」
    陳管家哈哈大笑,道:「他卻放了你姑娘?」
    君中鳳道:「他不殺我,並非是絕無條件。」
    陳管家道:「什麼條件?」
    君中鳳道:「以家藏古畫、明珠等買了我的性命,那兇手答應之後,先父才碰壁而死。」
    陳管家道:「以古畫、明珠買你生命,那是很有代價了。」
    君中鳳看他的神色,心中似是已經有些相信,當下接道:「當時晚輩悲痛過深,不知先父如何和那兇手談判,但隱約可聞,似是明珠在百顆以上。」
    陳管家道:「那兇手拿了明珠、古畫,就離開了袁家而去,是麼?」
    君中鳳道:「晚輩悲痛攻心,未聽清楚先父和那兇手談的詳情,反正先父觸壁死去之後,那兇手就進入內宅,片刻之後重又出來,手中提了一個很大的包袱,瞪了晚輩一眼,才轉身而去。」
    陳管家哈哈一笑,道:「那就不錯了,令尊早有替你買命之心,才把那古畫、明珠,收集一起。」
    君中鳳編了這套謊言,自己想一想,也是有很多破綻,但看陳管家,竟是聽得深信不疑。
    當下說道:「這個晚輩不清楚了。」
    陳管家道:「你怎會遇上關氏雙刀?」
    君中鳳道:「家人被殺,奴僕逃走,只有晚輩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女婢,守在一起,大約第三日吧,關氏雙刀趕到。」
    陳管家搖搖手,不讓君中鳳再說下去,來回房中走了一陣,道:「關氏雙刀在三日之後才到?」
    君中鳳道:「第三日中午時分。」
    陳管家道:「你就跟他們一起來了麼?」
    君中鳳道:「那關氏雙刀說晚輩有兩個父執,要接我去。」
    陳管家道:「你就輕易信了他們之言,隨他們而來?」
    君中鳳道:「晚輩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又正值-徨無主,自然容易被他們說動了。」
    陳管家道:「這話說得也是。」重重地咳了一聲,道:「你怎輕易答應了那關氏雙刀的婚姻?」
    君中風道:「他們施用迷藥,趁我在昏迷中行了大禮,送入洞房。目光盯在陳管家的臉上,瞧了一陣,接道:「幸好晚輩及時而醒,虛委蛇,辯稱制孝在身,才保下清白之身。」
    陳管家點點頭,道:「你很聰明,此刻先下去休息一下,待我見兩位堡生之後,看兩位堡主之意,再設法給你引見。」
    君中鳳欠身道:「一切都望陳老前輩從中照顧,日後能有寸進,必將有以還報。」
    陳管家道:「我會為你盡力。」舉手一招,道:「桃、杏二婢何在?」
    兩個青衣女婢行了進來,欠身道:「總管有何吩咐?」
    陳管家道:「帶這姑娘下去,替她安排食宿之處。」
    兩個女婢應了一聲,帶著君中鳳離開大廳。
    君中鳳雖是低頭而行,但暗中卻是留心著四面的行經之地。
    只見穿行在一條狹窄的廊道之上,連轉了四五個彎,才行到一座石室前面。
    兩個女婢一先一後,把君中鳳夾在中間而行。
    那當先一個女婢行到石室之前,停了下來,推開石門道:「姑娘一進吧!」
    君中鳳抬頭看去,只見那幽暗的石室中,只有一張鋪著獸皮的石榻,除了一扇石門之外,四面都是堅壁,不禁一皺眉頭道:「這是牢房麼?」
    那女婢冷漠地說道:「如果這是牢房,那也是最好的牢房了。」
    君中鳳不再多問,緩步行進了石室。悲慘的大變,已使她學會了驚人的忍耐,一切都能逆來順受。
    兩個女婢砰然一聲,帶上石門,轉身而去。
    君中鳳緩步行到石榻旁側,盤膝坐了下去。直待心情完全鎮靜了下來,才緩緩下了石榻,伸手在四壁探索。
    只覺觸手處,都是堅實無比的石壁,室中除了一座鋪有獸皮的石榻之外,再無其他之物。
    她心中明白這是較好的牢房,以自己武功而論,既無法出此石牢;也無能和人反抗,唯一的辦法,就是坐以待變,靜等事態的發展,再行隨機應變。
    她重新回到石榻之上,盤膝坐了下去,閉上了雙目,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蓬然一聲,室門大開,一個青衣女婢,手執著一盞紅燈,緩步行了進來。
    在那女婢身後,緊隨著陳管家和兩個佩帶兵刃的大漢。
    那女婢距萬榻還有四五步時,就停了下來,陳管家越過那女婢向前,說道:「君姑娘。」
    君中鳳緩緩站起身子,欠身說道:「陳老前輩。」
    陳管家道:「嗯!你很知禮。」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已稟告了兩位堡主,他們想見見你。」
    君中鳳道:「多謝老前輩。」
    陳管家回顧了兩個大漢一眼,道:「蒙上她的眼睛。」
    左首那勁裝大漢,應聲行了過來,從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的帶子,緊紮住君中風的眼睛。
    陳管家輕輕咳了一聲,道:「君姑娘,要委曲你一下了。」
    君中鳳道:「堡中有此規矩,晚輩自應遵守。」
    陳管家道:「姑娘年紀幼小,倒是很識時務。」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動身吧!」
    君中鳳被那人牽著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