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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集 不許紅顏見白頭(上)

第一章 要留溫情在人間
    天下只有傻瓜和偉人以及領袖才可以逆流而行。
    可惜,世間通常是傻瓜多而偉人少,領袖?更是罕有動物。
    如果說「四大名捕」中:「拚死也要活個人的樣子」的冷血,代表了「激情」;而「以歡樂掩蓋痛苦」的追命,代表了「傷情」;那麼,「鐵肩擔正義」的鐵手,可以說了代表了「俠情」,誠然,「深情不若無情苦」的無情,就代表了「深情」。
    ——以前任何人認為或誤以為「無情」真的很「無情」的江湖中人,只有三個可能:
    一是他們根本不認識無情。
    二是他們完全不瞭解無情。
    三是他們心中認為的無情才不是無情,如果無情天生無情,不動色不動凡心,那只是仙,或只是獸,一個沒有感情的無情就沒有了人味,四大名捕中每一個其實都是平常人,有平常心,他們的故事,不但是行俠仗義的故事,更重要的是:有人情有人味的故事。
    我們這兒不興製造一些主角人物,刻意造作、扮酷、矯飾或扭曲人性的形象,在這個悲涼江湖人的世界裡、武林人的天下中,蒼桑的追命不是這種人,正義的鐵手也不是,連驃悍的冷血亦不是,更何況他們的「大師兄」:無情!他們活著的使命,也許就是要為一點溫情在人間。
    無情,日後之所以給江湖人稱為「無情」,那是因為他曾經歷過極大的傷情,有過極重的深情,而真情遇上純情,無情才會變成「無情」。
    然而無情真的就此「沒有感情」了嗎?
    你說呢?
    別見怪那些江湖人。
    江湖人其實大都是「狗仔隊」:「狗仔隊」是武林中「下三濫」何家、「太平門」梁家、「飛斧一族」余家及「無邪樓」中所訓練豢養的一群探子、臥底、偵察、放哨人員所組成的,專門打探武林中名人的隱私、過從、恩怨、背景,掌握情報,方便應敵攻心,亦可以此要挾對方——他們通常是先入為主,而且一廂情願,只願聽到他們所樂聞者,只想見到他們所想見的。
    每個人都有「無情」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他們心目中的「無情」。
    不必與他們同一見識。
    江湖人跟官場、商場的人一樣,大都是自私而自我的。
    他們都希望能人為他們所用。
    他們都期望名人為他們所縱控。
    偏生是:唯有絕頂的領袖、能士和偉人,能逆道而行。
    所以他們只好希望心目中的英雄是傻瓜。
    唯有傻瓜聽其操縱。
    四大名捕當然不是傻瓜,當然不是。
    他們少年時也不是,只不過,因為年少激情,少年俠烈,所以可能更可愛直率一些,更感情澎湃一些。
    不過,人都會長大的。
    有很多人長大就不好玩了。
    可是,四大名捕在成長過程中,本身就是一部傳奇。
    他們在江湖流言裡已成了傳奇。
    他們的生平事跡終於成了傳說。
    ——武俠的傳統。
    ——俠者的傳奇。
    可是,還有一個親手製造他們傳奇的,比傳奇更傳奇的。
    誰?
    當然是「四大名捕」稱之為「世叔」,實為一手依各人性情培植他們的「師父」:諸葛先生。
    ——諸葛先生少年時的故事,自然也有記載,不過,並不屬於「少年四大名捕」故事裡(即是「少年冷血」、「少年追命」、「少年鐵手」和這部「少年無情」,以及他們聯手合力的「四大名捕鬥將軍」中),但只要假於時日,諸葛小花的過去也會作出記述、交待,只好向許多要求要「一覽諸葛神侯底蘊往昔」的俠道中人,稍安毋躁了。
    不過,這「尋夢園」一役,也是「一點堂保衛戰」裡,諸葛先生其實最不希望的,就是遇上淒涼王。
    他更不希望的,就是遇上長孫飛虹。
    此話怎說?
    他給指派到江南去敉平叛亂。
    他本來要留在皇城,有極重大的局面要穩住、調停,甚至必須拆散、打亂,再重新組合。
    但征戰催人老。
    開始皇上也不想諸葛先生在這風聲鶴唳的情勢下離開皇城,可是,江南有朱勉指明要諸葛赴援,宮中有童貫催促,朝裡有蔡京說動了趙佶,諸葛想不走這一趟也庶幾難矣。
    到了江南,諸葛始知這是一個困局。
    以朝廷大軍,必能攻克民變。
    變民必然覆沒。
    他們窮困、貧病,既缺乏武器,也無足夠的糧草,連行軍佈陣之法,也毫無經驗。
    甚至可以說是:
    這只是亂民。
    不是叛軍。
    可是諸葛和哥舒懶殘就覷出一個死結:
    亂軍易敉。
    民變卻難以撲滅。
    ——因為民心盡失。
    這些亂民正是因為貪官、窮困,已到了極致,賣兒鬻女,卻無法活命,他們才會叛變、作亂、攻城掠池的。
    宋軍要殲滅他們,簡直是虎入羊群,太輕而易舉了。
    可是,殺了一處,另一處民變又生;平了一地,另一地民亂又起。
    因為禍源並無消失。
    而且還變本加厲。
    那就是:
    官逼民反。
    殺戮解決不了民變。
    武力鎮壓不了民心。
    只要禍因仍在,殺了千人有萬人,平了一地亂一城。
    禍源就是朱勉、梁師成這些窺伺皇上,漁肉百姓,揣摩上意的諛佞之徒,他們取得皇帝信任之後,就倚仗所授所賜的權威、官銜,在民間大肆搜刮,殘民以虐,禍害天下,使哀鴻遍野,生靈塗炭,國家物貲,盡為一空。 是以人民活不下去了,只好造反。
    但這種亂民並沒有強大的後盾與實力,又彼此對消,並未聯結,鄉軍、蕃兵,要平各路零星民變本易如反掌,可是,這些自朝廷派來的軍隊將領,多只會吃吃喝喝,酒囊飯袋之輩,他們只會奉旨南下,趁機搜刮劫掠,比盜寇尚且不如,所以,不是臨戰畏縮,就是不戰而逃,甚至是反而給亂民滅了。縱有成功敉平亂民的,但燒殺劫掠太甚,又激起另一次民變,終於招架不住,給憤怒的亂民擊潰。
    是以,他們才向朝廷求助。
    這回是童貫帶隊,更無軍紀,但諸葛等人,在其帳中,很快便看出這樣下去,以暴易暴,不是辦法。
    是以,他很快就建立得趙佶認可發佈天下嚴格的「敉亂徼詔」:只要亂民馬上放下武器,不再作亂,過往不究,而且會懲處造成民變的貪瀆官員,以及協助難民重整家園,在予以寬免期限過後,仍不自首歸順者,定予剿滅,決不容情。
    開始,童貫、朱勉、梁師成等,確畏民變愈演愈烈,他們自身難保,也的確採納聽信諸葛所議,善待良民,歸還財物,不究其咎,而且也意思意思的懲罰了幾個貪污劣跡的官吏。
    於是,變亂迅速平息。
    但民變一旦平定,童貫、朱勉等貪官又故態復熾,還更加殘暴貪婪,並將已復籍、繳械、投誠的叛民,一一處死,甚至全家滅籍,並藉此侵佔良田,劫奪婦女,劫掠財物,江南本富庶之地,幾成十室九空,於是,死灰復熾,民不可活,只有再叛。
    亂局頻生。
    再難撲滅。
    第二章 無所謂與無所畏
    這樣一來,民變愈演愈烈,一發尚可敉定,再發卻不可收拾。
    對諸葛小花而言,這一仗也讓他身心俱疲。
    「疲」不僅是在征戰中「疲於奔命」,更「心焦力疲」的是:他本身是來恢復江南安靖,安撫百姓,阻止殺戮的,可是這樣一來,他打勝了仗,也只誤了蒼生,讓逼反的民枉遭屠宰,反而更令他心生愧咎;要是任由變亂滋生,宋稷不保,而他未盡力保家衛國,也一樣會遭受重責追究,只怕也禍亡不日。
    所以,他勝也不是,輸亦不可。
    這種仗打得最苦。
    最折騰人。
    最疲。
    世上最令能人心力交瘁、身心俱疲的,不是忙碌,不是負重責,也不是打了敗仗——而是一直消磨在毫無意義、違反性情的事情上。
    在那個時代裡,把能出任大事的官貶謫南隅,流放北荒,做些芝麻綠豆徒勞無功的小吏,或把能退敵善戰的將軍,解甲歸田,終生不用,甚至疑其坐大叛變而誅殺投獄,更不計其數,不勝枚舉。
    諸葛先生和他一夥同門,還有戰友,當知他們遭遇不幸,但比起許多前賢先烈來,他們已不算太不幸、大不幸了。
    可是諸葛先生卻不忍傷害這些變民。
    因為他知道他們「造反」的理由。
    ——只要有一個活命的機會,讓他們可以活下去的環境,他們都不願意「反」。
    不過諸葛先生等也知道,自己這一陣線的人,也處於危境,因梁師成、童貫、楊戩、朱勉這一夥手執權柄的領導,正在注意、監督著他們:只要一伺著機會,一旦抓住把柄,就會上報:諸葛正我等人是判軍的支持者甚至是幕後策劃人。這樣一來,就可以將「自在門」滿門盡除。
    看來,他們熱衷消滅「自在門」諸葛一系,只怕尤甚於平息民變。
    只有民變不息、天下騷動,他們才可以大肆殺戮,剷除異己,並乘機大撈一筆。
    也就是說,諸葛等人的處境是:
    動輒得咎。
    打,又不是。
    不打,又不能。
    諸葛趕援江南,又給逼上了架子,上去只有中箭,下來必給擒殺。
    怎麼辦?
    幸好,這時候,大石公帶來了消息。
    那是密詔:
    召諸葛一夥人等,急返汴梁。
    因為有高人打探到確鑿消息:
    有刺客要行弒皇上!
    沒有比這理由更重要!
    也沒有比這訊息更急!
    更加沒有人敢違抗皇命!
    ——哪怕江南群奸、朝廷眾佞,也非常清楚,更有自知之明。
    他們的地位和財富,能夠明目張膽、橫行無忌,那權力是直接來自一個源頭:
    皇帝!
    所以皇帝決不可開罪!
    所以皇命決不能不從!
    所以天子的命最重要!
    ——非保不可!
    大石公看來南下是增援諸葛先生,其實是揚旨降命,緊急將諸葛北調回京。
    諸葛臨行之際,好不容易才請動了遁跡多時的懶殘大師,由他暗中,約束掌控敉亂軍隊,萬一童貫等人行事攫掠太甚,以懶殘大師座下首徒沈虎禪等人來倒戈一擊,也無不可——反正,沈虎禪早已名動當朝「七大寇」之首,他已「無所謂」。
    也無所畏。
    有法治、講情理的地方,當然當兵好過做賊:無法理、講強權之處,當兵不如做賊。
    ——雖然,很多賊寇,都是披著「官兵」的外衣。
    諸葛先生急急趕回來,風塵僕僕,星夜攢程。
    因為他收到消息,不光是皇帝急召,而京城江湖,也處於變局,連同自在門的一點堂,也岌岌可危。
    那是大石公捎給他的消息。
    那時,大石公已然負傷。
    中掌,也中了毒。
    但大石公帶給諸葛先生的消息卻很重要:不但替他解了圍,還通知了諸葛:蔡家勢力已在必滅「神侯府」、「一點堂」。
    大石公不只是口頭上告訴他這些的。
    還從他身上的傷。
    諸葛先生看到大石公中毒的情形,彷彿,已跟他說了千言萬語,讓他看到了千艱萬難。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諸葛先生檢視大石公臉色後,問:
    「你受傷了?」
    大石公點頭道:「只是兼夜攢程,受了些風寒,不礙事的。」
    諸葛先生那時仍在營帳中,佈陣倥傯,但大石公和舒無戲帶來的密旨,使他能脫困,不再虛耗在敉平民變之中,倒使他精神大振。
    可是大石公一向鶴髮童顏,模樣兒很有點像戲台上的南極仙翁,紅光滿臉,舉止溫和,但向來神采奕奕,可是這一見卻是臉色焦黃,福德烏壽,諸葛一見,心知不妙,知他傷重,連忙相詢原由。
    大石公不欲影響諸葛與哥舒懶殘北返行程,怕他們因他負傷而延擱,所以回答得輕描淡寫。
    事實上,大石公為免諸葛發現他負傷,趕至五馬坡陣營之前,已在馬上行功,而舒無戲亦以內力助其驅毒,還強行以「溫書大法」壓下傷患,更以「比肩神功」強提真氣,盡可能不在諸葛面前神情頹頓,也盡可能掩飾傷毒,蓄意不讓諸葛正我和哥舒懶殘發現。
    可是沒有用。
    諸葛還是發現了。
    大石公外表沒有什麼事,但他旋即發現:大石公不止氣色敗壞,連手指也不住在抖哆著。
    諸葛皺了眉:「你,受傷了?」
    大石公笑道:「只是一連趕程幾天,沒頓飯好吃的。我也餓了。」
    桌面上有吃的。
    有喝的。
    有菜有餚。
    菜餚湯酒一應俱全,不算豐盛,是因為諸葛實在無法在眼中所見,百姓萬民亂飢不擇食但連樹皮樹根都食無可食的情形下,還大魚大肉。
    但每日五餐,還是非吃不可,因為將這些酒菜送來的是童貫吩咐下來的:不吃,形同不予面子這個「奉天大將軍」,皇帝眼前大紅人!退回去,則是馬上結怨,在官場上,「不給面子」有時要比摑一記耳光還大恨深讎。
    諸葛和哥舒懶殘,頂多只能以自己清修為理由,對酒菜要求清淡一些。
    不過,為了這應對之法,諸葛小花也給後來趕到的懶殘大師痛斥了一頓。
    「為什麼要退回去?」
    懶殘大師責問。
    ——有時候,有些問題,不是真的要你回答,而問題本身就是一種責備。
    「因為我吃不下。」
    「我呸。」
    懶殘大師唾之。
    「請教。」
    諸葛正我知道這個性情古怪的「大師兄」,必有話說。
    「他們送的,你就吃下,不吃白不吃。如果吃不完,就兜著走,分給將士們吃,讓他們有頓好吃的,又何必退回去,那些人朱門酒肉臭,外面卻路有凍死骨,你又何必對他們客氣呢!」
    諸葛先生明白了。
    「受教了。」
    第三章 這次這個女子這回事
    當時,懶殘忽然俯首湊過鼻去,趨身向桌面上那些菜餚深吸了一陣子,才抬頭問:「這些飯菜是什麼時候開始送來的?」
    諸葛回答:「約莫一個月前。」
    懶殘大師目光詫異,只道:「果然酒肉臭。」
    哥舒懶殘在一旁,忍不住問:「大師的意思……?」
    懶殘大師沒好氣的怪眼一翻,反問:「你好好有個名字『仇眠』你不叫,偏要以我法號為名,到底啥意思!?」
    哥舒懶殘忙不迭的道:「我一向崇拜大師。」
    懶殘大師冷哂道:「一個真正的大師,只不須要崇拜的。」
    哥舒懶殘道:「有人崇拜仰慕,才是一個真正的大師。」
    懶殘大師笑吟吟的道:「世人崇拜的人何其多,難道他們都是大師?」
    哥舒懶殘答:「世人大師何其多,我只崇拜一個大師,並以他為名。」
    懶殘大師沉吟道:「但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哥舒懶殘道:「不過大師還是獨一無二的大師。」
    懶殘雙眉一展,笑道:「你既能如此應答,我就許你用『懶殘』這名號吧!」
    哥舒懶殘卻答:「我就算用了『懶殘』,我怎也還不是大師,我到底還是『哥舒仇眠』。」
    懶殘大師一拍大腿,道:「對極了,你就算還是哥舒仇眠,也一樣是哥舒懶殘。」
    在旁的人聽不懂他們對話的,到底還是聽不懂。
    ——但聽懂的,就一定聽得懂。
    聽不懂的,正如看不懂、學不到、悟不出來一樣,是資質問題,勉強不來的。
    這是哥舒「懶殘」得到懶殘大師認可,以「懶殘」為名的對答。
    當時,懶殘大師正潛過來協助師弟諸葛小花與「自在門」供奉哥舒仇眠,這一位武功冠絕、修行一絕的「大師」,人在軍伍,法身如帳,但誰也照不出、辨不出、沒 想到他的喬裝打扮,居然是如此形象。
    他不像他的門徒沈虎禪。
    沈虎禪不能化妝。
    不可以易容。
    因為他太豪壯。
    氣勢太盛。
    ——易容,易不了本色。
    ——化妝,化不了原貌。
    但他的師尊可不同。
    他潛到哪兒去,就會與當時當地當場的人和物合在一起,交揉無間,成為兩位一體,水乳交融,再也分不清你我。
    這是懶殘大師葉哀禪的本領。
    也是他的本色。
    做人,不管好不好色,總是應該在人生裡有點得色,但世上有點本色的好。
    這樣做人,才有意思。
    方才有意義。
    可是,宣稱手抖是因為「餓了」的大石公,每道菜餚只淺嘗一口,即止,反而酒喝了數盅。
    大石公其實是要藉酒力換成內氣,鎮壓住傷口那種撕裂式的奇痛攻心。
    不過諸葛旋即發現了一點:
    指甲。
    大石公的手指指甲已然泛藍發紫。
    諸葛先生不禁長身而起,一手疾抓住大石公的脈門,急切地道:「你別瞞我。你是受了內傷,還中了毒。」
    大石公知隱瞞不了,苦笑道:「我胸口給印了一掌,以為自己只是受了點內傷,這幾程趕下來,才知是掌力蘊毒。」
    諸葛小花一把脈,便皺眉,向舒無戲瞪了一眼:「他瞞我,只怕我擔心;你卻也來瞞我!」
    舒無戲天不怕、地不怕,卻是有點兒怕諸葛小花,偌大的個兒居然伸了伸舌頭,道:「我瞞你,是因為在路上答允了他,也一樣是怕你耽心、分心。沒想到……他傷得還是比我想像中重。」
    諸葛沉著臉問:「掌傷?這掌力端的是凌厲、詭異而沉厚……有這樣的內力,這般修為,卻還練毒掌的人,武林中目前有這種掌力而能擊傷大石公的人,只怕不出五人,但而今能出入自如在皇宮,又受蔡京重用的人,恐怕有兩人……」
    「是的。」舒無戲啐道:「先人板板的!他們已開始進攻一點堂了。」
    諸葛道:「那麼,他們一定尋釁在先,……只怕余兒得受些苦了。」
    大石公和舒無戲便把近日蔡卞的人三天兩頭向無情挑釁的事由說了。
    諸葛正我邊聽邊道:「請敞開胸襟讓我看看傷處……」
    他已看到傷處。
    他臉色一變,好像看到傷口也一樣受了傷,失聲叱道:「『將軍令』!?你真的跟凌驚怖交手了!?」
    大石公道:「我也沒想到會是他。崖余本來沒惹啥事,但後來,可能因音樂上的相投,跟蔡攸府裡的一個女子成了知音,後來開始了交往……」
    諸葛正我見著大石公胸前的傷口。
    那只是一記小小的紅斑,就像人在睡眠時側在一邊久了在臉上壓下了印記。
    印記大小的程度,大略就像一片指甲,上尖,中寬闊成稜型,下收窄,倒是有點像一面小小的令牌。
    那塊紅印既不淒厲,也不潰爛,好像過不多時就會消失不見似的,只有兩點小小的特點:
    一,紅斑上好像印了幾個字,像是梵文,又似是一幅淺淺深深幾筆的山水畫。
    二,紅斑旁的皮膚,全都冒著汗:也許並不是汗,而是水。
    水珠。
    ——是水珠,而不是血珠。
    諸葛正我憂形於色,但他也有留意大石公的話:「我就知道蔡氏父子遲早會尋釁,但江南之役不得不與,我卻沒料到他們那麼沉不住氣,連余兒都不放過。」
    大石公道:「不過,那吹笛的女子,倒不是故意來害公子的……她倒真的是關懷公子,而且對他甚好……至少待公子甚是良善。」
    「哦。」諸葛正我倒有點意外,但還是馬上提省道:「不過,你當余兒面前,還是直呼其名便好,千萬不要稱他為『公子』,他一向機警敏感,萬勿讓他思疑……那就不好了。」
    大石公道:「我明白。我當然明白。那本姓仇的姑娘美艷無比,她待公子……余兒的確甚好,但還是予蔡家一個尋釁的理由了。」
    諸葛正我歎道:「崖余當然智計過人,早熟慎思,但畢竟還是性情中人,看來冷酷不近人情,其實是以此偽裝保護自己,我就怕他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就……畢竟,他是太寂寞了。而且,對男女情事,素無經驗,多少英雄,一入情關,便無足觀,更何況,情深不壽——我就怕他遲早要誤入美人關。」
    舒無戲在一旁插嘴道:「你誤會了。老大。那不是美人計。那個姑娘也是受害的,我看,她這回為了無情,招的禍子也忒真不小。」
    諸葛正我奇道:「你為什麼那麼相信那小姑娘?」
    舒無戲直截了當的說:「我不得不相信她,換作是你,你也一樣會相信她。」
    諸葛正我更奇:「她不是從蔡攸府那兒過來的麼?你們豈知不是計?」
    舒無戲直率的道:「什麼都是計,誰都可能使詐,但這次這個女子這回事,卻肯定不是,也不會是,更不能是。」
    諸葛更為之詫然:「為什麼?」
    舒無戲坦然道:「恐怕這句話該由我問你。」
    諸葛先生更莫名其妙:「問我?」
    舒無戲反問:「不問你還能問誰?」
    諸葛正我只好轉移話題:「她是誰?不是姓仇的嗎?姓仇的……又住在蔡少保府……」
    突然靈光一閃,臉色變得比乍見大石公著了「將軍令」還要難看。
    ——甚至可以說,比乍悉「將軍令」重現並重創大石公,還要難看幾倍!
    第四章 不是姓仇卻姓仇
    「你是說……她是……本姓仇……」諸葛先生臉色很不好看。他幾次上陣殺敵,征戰平亂,既不忍心盡誅強敵,但又不能殺一儆百,心亂意煩之下,不但操勞過度,風寒侵體,還數度受過流矢所傷,但這些加起來,都不及他陡想起這「本姓仇」者的關聯,來得更是難受、震驚和憂慮,一向面對千軍萬馬依然指揮若定,一向面對天地色變仍然匕鬯不驚的諸葛正我,竟然還閃現了浮躁之色:
    「她不姓仇……難道是……她來自蔡少保宅?……你說她是——!?」
    大石公肅然點了點頭。
    他的臉色,可能小半是因為內傷,小半是因為中毒,但也有一半是心頭沉重。
    十分的沉重。
    諸葛正我長歎一口氣,問:「你不是說,那小姑娘……是那不是姓仇的卻姓仇的傢伙所出的——」
    大石公又點了點頭。
    看來,他的外號是叫對了。
    他的頭的確像「大石公」一樣沉重。
    諸葛正我頹然坐下,神情像戰敗了一般,「也就是說,她就是那魔星的女兒了……?」
    大石公感覺到諸葛小花的心就像石頭一樣沉重。
    但他也只有點頭。
    世上很多事實都令人沉重。
    ——雖然沉重也得面對。
    所以很多人寧可迷神在幻想中、遊戲裡,甚至書齋中、資料裡,就是不肯面對現實。因為現實往往太殘酷。
    現實:往往與紙上談兵、誇誇其言是迥然不同的。
    正如歷史一樣。
    ——歷史往往比小說更殘狠。
    現實也常常比小說更殘怖。
    很多人不肯面對現實,常指責傳奇、小說等的太血腥、誇張、殘暴,事實上,現實世界以前和現在甚至將來,比小說傳奇裡更殘忍可怖的事情,正在天天發生著。
    這是事實。
    諸葛小花好像這才從現實中定過神來,一口氣把杯中酒飲盡。
    他因為要主持戰事,不到必要,很少這樣牛飲。
    「那麼說……」諸葛先生又斟了一杯酒。「那位女豪傑是寄身於少保府了」
    大石公長歎道:「想來是的。」
    酒斟滿。
    諸葛正我看著琥珀色的酒,「那麼,她的對頭人,也是她的……到底他們之間,哪一個才是蔡攸後面的支持者呢?」
    大石公苦笑道:「既然唐老奶奶廁身在蔡少保府,那麼,我懷疑,那曾以仇姓混世的魔王,應該就在她對頭人那兒……這樣,才誰都動不了他。」
    諸葛正我一口氣又喝完了酒。
    他喝的卻不是杯中酒。
    而是壺裡的。
    他倒了酒,竟然忘了,而直接去喝壺裡的,像這種神不守舍的事,對諸葛神侯而言,幾乎是從沒有過的事。
    他現在已不只是牛飲了。
    而是鯨飲。
    「……冤孽啊。」
    他說。
    「那就麻煩了……」
    他感喟道:「這件事,說來我也有責任……那仇小姑娘……不,她大概還姓唐吧?對崖余可是真的好嗎?」
    大石公的語音也似大石頭一樣沉重:「是的。她也是那種愛恨分明的女子,但我觀察過,她對崖余,應該沒有惡意,卻有真情。」
    諸葛先生這一次,連桌上的那杯酒也一乾而盡:「但按照蜀中唐門的宿命,這會是好事嗎?再說余兒的身世和性情……還有唐乃子和他男人的遺傳……我看這小姑娘,還是防著點好。」
    舒無戲在旁當時就說了一句:「這還得加上『自在門』的悲哀:一入自在門,永世孤枕眠!」
    諸葛正我白了他一眼,臉上青氣一現,卻道:「這也說的對。」
    他涵養極好,雖然本來懷憂,不過一旦遭受舒無戲冷諷熱嘲,他反而冷靜下來,慘笑道:
    「自在門,自在心,大自在者不入門。」
    大石公安慰道:「也許,『蜀中唐門』正好可與『自在門』負負得正哩。」
    諸葛正我卻已恢復替大石公視察傷處,一面憂慮的道:「余兒年紀還小,應該不是男女之情吧?那也太不長進了吧!慚愧,慚愧!」
    大石公淡淡一笑:「崖余的心性,比別家少年都早熟。」
    舒無戲「啐」了一聲道:「俺七歲就開始想女人,八歲就開始愛女人,九歲就已那個了……我操他梁惠笙個臭屁旦!年紀小就不能想女人!?年紀輕就不可以談戀愛!?歷史上早熟的從君王將相到名臣烈士,你不必要我舉例了吧!不知凡幾,誰說年紀小小愛女人就不成材!你這說法也太腐迂了些了吧!世上最純真純潔的反而就是兒女私情,男女大欲,對此攻訐謾罵的,反而是假道學造作之輩!」
    諸葛正我也不懊惱,想想也同意道:「那也是——不過,我卻有一點不明白?」
    舒無戲也素知諸葛小花一向對他很寬容,甚至可以說是特別寬容。
    「你問問看。」他得意地道,「我答答看。」
    「誰是梁惠笙?」諸葛仔細觀察大石公胸膛的傷口,這才有了一絲笑意,「你為何要點名操他?」
    舒無戲哈哈一笑道:「『太平門』梁家有很多不能算是人的畜牲,這是其中一個。不是他,『太平門』早已加盟了『自在門』,從中作梗的『活剝皮死要錢』 梁惠笙是一個,『污衣丐』的李立持又是一個。我不間中操他們一下,卻是操誰!?」
    諸葛微微一笑,道:「那我明白了。」
    舒無戲見他真心聽取自己的說法,不禁歎了一聲,道:「先生既然聽得進我的癜言瘋語,那我只好再進一言了。」
    諸葛正我道:「我們是多少年老友了,你還跟我客氣個啥!」
    舒無戲「砰」地放了一個響屁,道:「我先放響屁後說真話,你大可聽屁不聽話,我們不傷感情。我認為你最好假作完全不知崖余和烈香——那唐小姑娘的事——這對雙方都好些,更自然一些。任他們自然發展吧:該分的,總會分的;該合的,總要合的。有緣的,一定會在一起,無緣的,遲早要分離。何況,唐乃子未必得悉個中因由,而就算她全知道,也未必會過來相認你。」
    大石公也點頭稱是:「或許,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諸葛正我沉吟了一下,「我聽到了。」然後再加了一句:
    「我知道了。」
    他長歎一聲,吟了一句:「忍見人間英雄老,不許紅顏見白頭。」
    舒無戲在旁邊卡卡卡卡笑了幾聲,道:「你還是少些吟詩吧,那個商商可越來越像你了,有事沒事兒也來吟幾句詩,好難聽。」
    大石公歎道:「人說諸葛先生有容乃大。我真的是一再見識了。如果更能無慾一些,則能至剛至大了。」
    諸葛先生正色道:「好的話總要聽。我這不是有容乃大,而只是要做人寬容一些。寬容,對人對己都好,只要寬容不是為了要大才造作出來的就好。同理,無慾則剛,也不能為了要剛才無慾。人活著都有活,太強大的慾望就是野心,節制一些的話叫做理想。人有理想,總是好事。活下去總得要有理想,才可以堅持到底。」
    舒無戲又「砰」地放了一個屁。
    這次屁是真的。
    難聞。
    舒無戲卻臉不紅、氣不喘的大笑道:「我還以為是你特別縱容任性妄為哪!我操他任軟欽的大混球!想到崖余身世,俺真有點笑不出來!」
    諸葛正我卻恢復得很快。
    至少他臉上已呈現絲笑容。
    「還好,」他說,「你是著了『將軍令』,那是至厲至毒的掌力——但你還是先祛了一半力道,再用了你的『溫書大法』,以及舒莊主的『比肩神功』,以及『大坑將軍』的『哭彈笑指』制住了傷源,克住了毒傷,應無性命之虞。」
    第五章 溫書比肩笑傷彈
    大石公苦笑道:「舒莊主是用『比肩神功」替我壓住了內創。「
    舒無戲道:「舒大坑的『哭彈笑指』見傷封脈,遇毒封經的手法,比我更管用。「
    諸葛先生道:「那還得要大石的『溫書大法』練得夠火候,才能以毒製毒,將毒力掌力逼得出體外。……能通曉『將軍令』掌法,能修煉到這個層次的,又能進出於皇宮的,那麼,只有一個人……當然就是凌落石了。」
    大石公道:「他和張懷素夤夜攻入一點堂,那晚崖余睡得香恬,當然也是舒大坑做了點手腳,我便去截擊這兩人,注意力本在張懷素身上,但甫一動手,便著了凌落石的道兒。這掌力我只能勉強鎮住,但掌毒依然逼不出來。「
    諸葛先生陷入了苦思:「蔡攸雖然得寵於上,但論武林地位,還決驚動不了這個鎮邊大將軍。至於蔡卞,縱想用凌驚怖這個人,只怕也鎮之不住。那麼,能動用他的,就只有——」
    舒無戲說話直截了當:「蔡京那老王八旦!」
    諸葛先生冷哼道:「看來,蔡家一族,是志在必滅一點堂的了。可是,凌落石自有其武林地位,他又何必來京城冒這一趟渾水?蔡元長把他放在守邊軍隊裡,置於武林中,地位舉足輕重,大可牽制江湖上的黑白二道,但要將之引入京師,以這人的心狠手辣,加上武功高強,豈是童貫能制?萬人敵豈會讓位?米蒼穹能容忍?按照道理,蔡京決不會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凌驚怖也絕不會去掃他人瓦上霜……這兩方面的強人結合,到底是啥原故呢?」
    大石公欲語又止。
    舒無戲直言道:「是你。」
    諸葛先生奇道:「我?」
    大石公長歎一聲道:「不只是你,也可以說是我們幾個『自在門』的老傢伙一手造成的。」
    諸葛先生道:「願聞其詳。」
    舒無戲正要說下去,諸葛小花卻截道:「不過,先得把大石的掌傷毒力逼出來再說。這事比啥都急。」
    大石公聽得心裡一熱,蔡京父子與驚怖大將軍聯手要滅「一點堂」,那是不得了生死要害的大事,不管是要對來龍去脈弄個清楚,還是要急趕返一點堂,都是急不容緩的事,然而諸葛正我目下還是只顧先治好他的傷毒再說。
    所以他更執意回絕。
    「你還得急返一點堂,而且已征戰倥傯,疲乏滿身,這樣趕回去,已經很傷,再要耗費元氣來治我傷,萬一回到一點堂遇上勁敵,可要糟糕了。」大石公長身而起,道:「我還懂點相馬術,我這就出去選幾匹疾蹄上駟,連夜往京城趕程去。」
    諸葛搖首,且一手按住了他。
    按下了他。
    讓他坐了下來,才道:「你別急。這傷我只治一半。這還有潛著一個高人中的高人,有他出手,另一半必能治癒。有他在,我不必費太多的力氣。怕只怕這高人不肯出手。但傷的是你,他就一定不會袖手。別的事再急,也得要先替你逼出『將軍令』掌毒再說。這事不了,就算半途,也會發作,那時反而累事。就算回得及時,少了大石,我方缺此一員大將,我們也未必能穩得住局面。所以,首要就是先治好你的傷,萬事莫如此事緊,明白嗎?」
    大石公心中感動,一時說不出話來,只知道諸葛先生身上也受了幾處傷,彷彿都未曾好好包紮敷過藥,更休說調理治療了。
    ——然而卻不去治理自己的傷,先來關心自己的傷。
    舒無戲聽了很有點動容:「你說的是——!?」
    諸葛正我點點頭,又去審視大石公身上的傷處。
    舒無戲又禁不住問:「他奶奶的蔡元長!難道懶殘大師就在這營裡!?」
    諸葛微笑,點頭:「大師兄這次出手,就是不願生靈塗炭,枉造殺孽。有他在暗中主持,我才能暫時抽身。我用的是『破傷功』,順著大石的『溫書大法』,可以逼住毒力,但得要大師兄施展『彈傷法』,才能徹底逼出毒力,調元五臟。」
    舒無戲這才寬了心。
    然後才有諸葛正我為大石公治病逼毒時的對話與答問:
    「為什麼是我一手造成蔡京與驚怖大將軍的聯結?」
    「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我?」
    「我們。」
    「唔。我的確一直都是蔡家在朝廷陛官擁權坐大欺上的礙腳石。」
    「但你也一直派人調查凌驚怖。」
    「不錯,他有很多事都做的非常過分,他不但燒殺姦淫,連他義兄冷悔善一家也活口不留,他做人做事做到了絕處,我就不能不插手調查,要不是蔡京保著他,我早已把他彈劾下來了。不只我要動他,米有橋也想動他,哪怕朱月明也想動他,方巨俠也要收拾他,哪怕是李玄衣、劉獨峰和霍木楞登也想解決他。」
    「但他的後台還是很硬。」大石公歎道:「他還是穩如泰山。」
    「有這麼多人想剷平他,就算蔡京、傅宗書、梁師成也保他不住。」諸葛詳加說明, 「可是,是皇帝下旨,要保住凌大將軍,因為他忠君愛國,護民如子云云。」
    「暈。」
    這個字是舒無戲脫口而出的。
    「我沒聽到。」大石公道。
    舒無戲倒說的坦率:「那我下文加一個『君』字。」
    「我也沒聽到。」
    這次是諸葛說的。
    「不過,」大石公道,「驚怖大將軍本來手擁十萬雄兵,但還是給你剝了他大半的軍權。」
    「我還是彈劾了他。你向上稟,他怎麼不好、怎麼不是,那是沒有用的。」諸葛說,「有些身處上位的人,你越說他手下不好,他愈知道他手下沒有人緣,他就偏是要用,偏要重用,因為他知道這樣任用,不愁手下名譽地位會超過他,也不怕手下不感激他。」
    「那你是怎麼彈劾成功的?」
    「凌落石搞個人崇拜,在他管轄的地方,廟宇道觀,大街路口,全矗起他的石像,甚至要人上香捐獻,我只把這點往上報稟,那就成了。」
    「便是。天子只有一個。皇帝只此一家。看來凌落石大難臨頭矣。」
    「不過這凌落石也有過人之能,眼看要降罪下來,他便撥出大量搜刮而來的不義之財,著人上京,收買蔡氏父子、梁師成和李彥,說拜的石像不是他,而是皇上。又說天子是眾神之帝,像他這種班列的小將,才須要享用人間供奉煙火,真正是真君大仙如天子者,才不必這些俗套。」
    「利害,」 舒無戲說,「真他母狗的厲害!」
    「所以天子聽了,心中饒了大半,只收回大部分兵權,別的不加罪。」諸葛道,「如此凌落石便逃過了一劫。」
    「可是,」大石公補充道,「你也因此得罪了凌落石。」
    「他這種人,也必定記恨在心。」
    「可是,他要助蔡京剷平一點堂,恐怕還有一個原因。」
    「請教。」
    「他有把柄在你手裡。」
    「把柄?」
    「是的,」大石公道:「我兄沒忘了罷了崖之事吧?」
    「哦?那孩子……」
    「他怕你知道事情始末,最好的方法,是先下手為強。」
    「這血海深仇,」諸葛道:「要報復,也得由那孩子去報。可惜……現在小棄子年紀還小,還未能有此實力。」
    「現在也不是時候,」大石公道:「相信凌落石也未必再留在宮裡,就算仍匿伏京師,未傷癒也未必敢再出擊。」
    諸葛雙眉一皺,目中一亮。
    仍是有點不解。
    「那是因為他也沒討著好。」 舒無戲道,「他傷了大石,大石也非等閒人,回了他一記。」
    「不只是我。我一個人非但辦不到,也死定了。」大石公道:「是舒莊主及時趕到,我們兩人用『溫書』、『比肩』都反擊了他一下,舒大坑則及時以『哭彈笑指舞大刀』,敵住了張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