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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


    「十二把刀」已經殺了第八個鏢師,只剩下兩名鏢師,還在死力苦撐著。
    不過苦撐也撐不了多久,十名嫖師合力聯手尚且死了八名,剩下的兩名再打也沒有用,可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這兩名鏢師只好死戰。
    遇著了「十二把刀」劫鏢,已經不用指望保住鏢銀,而是連保著性命也難上加難了。
    「十二把刀」劫鏢,一向是不留活口的。
    「十二把刀」不是十二個用刀的人,而是一個人,一個把刀使得如十二柄刀的人。
    他的刀法一招十二式,兩招二十四式,三招三十六式,舞到最後,他自己只剩下「十二把刀」,別人連他名字也忘了。
    「十二把刀」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獨腳大盜。陝西一帶保鏢均對他十分頭痛,但卻奈何不了。
    一個人能使十二把刀,的確不是容易被擊毀的。
    現在「十二把刀」刀法一緊,一名鏢師的手就被砍了下來,跟著,臂、肩、頸、胸、耳同時中刀,接著,腿、踝、趾、腰、腹、臀又接連中刀。這名縹師立時像折了線的木偶一般,折裂於地。
    死在「十二把刀」手上,是從來不止挨一刀的,身上至少十二道刀傷,所以,縱然手下不留活口,別人也知道是他幹的。
    最後一名鏢師臉都白了,手也抖了,連手中的金鞭也幾乎握不住了,囁嚅道:「饒……命……」
    「十二把刀」恣笑道:「哪有這等便宜事!」
    這鏢師目光收縮,呆了一陣,終於咬緊牙關,揮鞭衝上前去,嘶聲說:「那我就跟你拼了!」
    「十二把刀」冷笑,側身讓過一鞭,他就像貓一般,在未殺死耗子之前總要捉弄它一番。
    這鏢師第二度衝過來,「十二把刀」稍一讓身,這次「十二把刀」已看準鏢師的破綻,他對敵人的破綻向來絕不放過。
    就在此時,突聽一聲冷哼,彷彿就在左邊。
    「十二把刀」心中一凜,彷彿覺得這一刀砍了出去,自己就必死無疑,不禁翻身倒退,舉目一望,左近沒人,只有一個像槍桿直的年輕人,筆直從前面向他走來。
    「十二把刀」心更驚疑不定,因為那人尚那麼遠,而哼聲彷彿在自己身旁,這份內力是他所辦不到的。
    那鏢師見「十二把刀」退出戰團,倒是一怔,以為「十二把刀」又捉弄自己,怒嘶一聲,又衝了過來。
    突聽那青年冷冷地道:「徐鏢頭,你不要命了嗎?」
    徐鏢師一呆,但他確不認識這個年輕人,於是把鞭一收,急道:「小兄弟快走,這人濫殺無辜,決不容你……」
    那青年忽然望向「十二把刀」,目光如電,「十二把刀」打了一個突,只見對方腰間有一柄又薄又利的劍,沒有劍鞘,「十二把刀」摹地想起一人,臉色驟然煞白。
    只聽那青年冷冷地道:「你就是『十二把刀』?」
    「十二把刀」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那青年道:「我是冷血。」
    這四個字一出,那姓徐的鏢師嘴巴張大,說不出一個字來。「十二把刀」目光收縮,發出一聲大吼,一刀向冷血頭頂垂直劈落!
    這一刀聲勢非凡,刀至半途,又變成十二刀斜削,根本避無可避。
    這一刀是「十二把刀」成名絕技,不到生死關頭,絕不使用。
    冷血沒有避。
    他突然衝近。
    「十二把刀」連一刀都沒有劈下的時候,冷血手中精光一閃,長劍已刺入「十二把刀」的咽喉。
    然後他就身退。
    站定的時候劍已插回腰間。
    這時「十二把刀」的第一刀才砍了下來,一刀之後,跟著又是一刀,一共砍了十二刀,「十二把刀」才脫了力,隨著喉嚨的鮮血泊泊而出倒在地上。
    「十二把刀」抵不上一柄無鞘劍。
    快劍。
    冷血是誰?
    他就是冷血。
    冷血屬於朝中第一高手諸葛先生的管轄,是武林中的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四。
    追命不追女人,他追的是別人的命。
    尤其是該死的人的命。
    現在他已追了三天,敵人曾經買舟出海,翻山越嶺,攢窟入洞,而今進入這山谷中,他還是一路跟了過來的。冷血勝在堅忍、拚命與劍法,追命強的是一雙腿與一口酒及舉世無雙的追蹤術。
    沒有人能逃得過他的追蹤。
    可是現在被迫蹤者忽然不見了。
    追命停在山谷中,看著九棵榆樹,幾塊巨岩,站在草地上,忽然覺得,他反而被人追蹤了。
    可是追蹤他的不止一人……二……三……四……至少四個人。可是這四個在哪裡呢?
    就在這時,岩石後,榆樹上突然伸出四枚大鐵球,四面夾擊而來!
    追命一下子成了四面受敵,既不能前衝,亦不能後退,也不能向左右閃避,加以鐵球巨勁,追命更不能憑空手硬接!
    這一遲疑間,球己擊到!
    追命突然睡覺。
    他真的是睡下去,平平的睡了下去。
    那四椎自他頂上擊空,並且互擊,同時他已滾到岩石後。岩石後兩人收椎,已來不及,他們只來得及看見兩條腿。
    那兩條腿忽然變大,已到了眼前,他們避已無及,然後就烏天黑地起來。
    因為追命的足踝正喘在他們的鼻樑上。
    樹上的兩人已收了椎。
    追命像一頭大鳥掠到樹上。
    「颼颼」二聲,兩枚鐵球又急飛而出。
    追命人在半空,忽然踢出兩腳。
    難道他想用血肉之軀來擋勢不可當的鐵球?
    不是。
    他這兩腿及時而準確地把繫在球上的鐵鏈踢斷,於是球都無力地落了下來。
    追命口一張,噴出一口酒!
    酒打入兩棵樹叢間,「必必撲撲」不斷響起。
    然後沒有聲音了半晌。跟著有人跌了下來,一棵樹一個人。
    這兩個人掉下時,滿臉已被酒打得千瘡百孔。
    追命倚在樹下,想想這「衡山四鐵球」倒是抓到了,然而他迫蹤的「斷腸刀」薛過呢?
    就在這時,他所倚的樹幹忽然裂開,一柄刀立即刺了出來。
    追命的背就倚在樹幹上,這一刀不但能斷腸,也能斷魂。
    可是追命的腿已踢斷他的腰。
    他的刀才伸出,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追命的腿一動,他的後腰脊椎骨便斷裂了。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那一刀自然也不中了。
    他怎麼也不明白,追命在他前面,如何一動腿,便擊中他的後腰。
    除非一個人的腿就像門可軟可硬的兵器,可以任意使用。
    可是他還沒有聽說過,而且沒有聽說過就看到了,並且挨著了。
    他已收了人三千兩銀子,但如果早知道追命的腿這麼厲害,多給他三千兩銀子,他也不願意躲在樹幹裡刺這一刀了。
    追命是誰?
    他就是追命。
    追命屬於王府第一智手諸葛先生的管轄,武林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三。
    薛過有一個哥哥叫做薛過人。薛過人的確有過人之能,單憑武功,他已經在他弟弟五倍之上。
    何況他還有三門法寶,一條滿身長著毒刺的蛇,一隻百毒不侵卻身兼百毒的手套,一柄斷金碎石的利剪。
    他就帶著這三件武器,去找追命,替他弟弟報仇。
    以他的性格,當然不會這樣就去。他是晚上飛簷走壁而去的。
    他準備先放毒蛇進去咬追命一口,然後用「百毒手套」把他毒倒,再用「碎金剪」把追命的頭顱剪下來。
    追命行蹤無定,他不知花了多少精神才打聽到,追命和兩個捕快為了捕緝採花大盜歐玉蝶,今晚會住宿在「黃鶴客棧」。所以薛過人就去了。
    半夜三更,他到了「黃鶴客棧」的屋頂上,卻看見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笑笑,問他找誰。
    薛過人十分奇怪,夤夜有勁裝人在屋頂奔馳,對方好像是常事一般,比遇到白天路上行人還來得自然。
    最奇怪的是這人半夜三更睡在屋頂上,彷彿屋頂不是屋頂,而是床。
    不管是不是床,薛過人已經不耐煩了,反正擋路的就該死,他就一拳打過去。
    那人就跟他握了握手。
    薛過人也看不清楚對方是怎麼出手,只是手一伸出來,就把自己的拳風化解了,還伸過來握了握自己的手。
    薛過人心中暗驚,提剪就向伸出來的手夾過去。
    利剪剪中了那隻手,「格登」一聲,薛過人心中大喜,卻見那人仍是微笑,自己的剪卻崩了口。
    薛過人這次是大驚了,揚手扔出了毒蛇。
    由於這條毒蛇渾身倒刺,連他也只敢用戴手套的手才敢扔出去。
    那人又一伸手,抓住了毒蛇。
    薛過人大為得意,以為對方這次要遭殃,誰知對方還是笑著看他。
    再者那條毒蛇已經死了。
    薛過人此驚非同小可,忙戴上手套,心中暗忖:難道你那雙手是鐵鑄的不成?
    薛過人以戴手套的一爪抓出,那人果然一爪反抓過來,薛過人心中大喜,只要對方的手掌一旦抓住自己的手套,毒便侵入掌心,對方的手掌是等於廢了。
    誰知對方的手掌未廢,自己的手掌卻發出了一陣「格勒勒」的聲響、五隻手指都被捏斷了。
    薛過人嚇得臉都青了,倒不是全因為疼痛,而是以為遇見鬼了。
    他返身就逃,只聽那人笑道:「我知道你要找誰。」
    薛過人不禁停步。那人笑道:「你要找追命,對不對?」
    薛過人十分狐疑,那人道:「你就是薛過的哥哥薛過人。」
    薛過人壯著膽子,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笑道:「人家叫我鐵手。」
    鐵手是誰?
    他就是鐵手。
    鐵手隸屬於禁宮第一好手諸葛先生的管轄,名列武林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二。
    歐玉蝶有個外號,叫做「十二隻手」。不僅他對女孩子有十二隻手,連發暗器也有十二隻手一般。
    因為他一出手就是十二件不同的暗器,而且快慢輕重各不同。他本身就是一個使暗器的天才。
    可惜他是一個採花大盜,不知多少女子在他的凌辱下羞忿喪生。
    而今他逃了三百里的長路,為的就是要躲避追命的追蹤。
    就在鐵手捏碎薛過人的一隻手之同時,他卻在另一面屋脊上遇見一個人。
    月華下,這人一身白衣,年約雙十,劍眉星目,溫文中帶殺氣。但是他雙膝以下,全不著力。
    歐玉蝶被迫了幾百里,色心又起,正想晚上去探探,不想就遇上了這無腿的年輕人。
    他的目光立即收縮,因為他聽說過,武林四大名捕,據武林人士依他們的功績而排名、冷血要算第四,追命算為第三,鐵手列為第二,而第一卻是一個叫無情的,連武功也不會的斷腿年輕人。
    莫非這人就是?
    只見這人正在橫笛而吹,彷彿心無旁騖,歐玉蝶臉色一沉,心忖:不管如何,且試他一試!
    突然手一揚,三點星光,分上、中、下三路急打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玉笛凌空點了三點,暗器都打入笛管中,白衣青年把玉笛往手心倒了倒,在月華下看了看,蹙了蹙眉,猛抬頭,精光四射,冷然一哼,道:「你就是歐玉蝶?」
    歐玉蝶自恃武功甚高,連「十二把刀」都曾拜他為大哥,見這青年白衣人一出手間已把他成名的「三絕針」收了去,心中不禁暗凜,道:「無情?」
    那人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歐玉蝶大喝一聲,雙手一展,十二種暗器飛射而出。
    這一手「滿天花雨」,打得有如天羅地網,無情插翼難飛。
    無情沒有飛。
    就在歐玉蝶的十二種暗器將射未射的剎那間,無情的玉笛裡打出一點寒光。
    這一點寒光是適才歐玉蝶打出來三道寒光之一,「颼」地釘在歐玉蝶的雙眉之間的「印堂穴」。
    歐玉蝶所打出去的十二道暗器,立時失了勁道,紛紛失落。
    然後歐玉蝶就倒了下去。無論是誰、中了他的「三絕針」任何一枚,便立時斃命,連他自己也不例外。
    只聽無情冷冷地道:「追命已有事去見諸葛先生,他沒空料理你,所以由我來給你個了斷。」
    他彷彿是在對屍體說話,月色之下,他坐在屋頂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與蕭殺。
    無情是誰?
    他就是無情。
    無情乃屬御前第一名宿諸葛先生的管轄,名列武林四大名捕之首。排名第一。
    「武林四大名捕」有四個人,是:無情、鐵手、追命、冷血四人。這些名字都是江湖上根據他們辦案風格或武功氣勢而取的,因為他們名號太響亮了,以致連他們原來的名字也掩蓋過去了。
    無情二十二歲,自幼失去雙腿,於是苦練一種不以腿發勁的輕功,化弱點為優點,唯因體弱不能練武,故潛心練暗器,以巧勁發射,是江湖上第一暗器名家,歐玉蝶遇著他,簡直是等於送死。他心思縝密,出手狠辣,但內心非但不是無情,而且極易動情。
    有關他的故事,我已「玉手」。
    鐵手三十歲,為人和藹,言笑不拘,十分謙虛一內功渾厚,招式變化極多,一雙手所下的功夫,是任何掌法名家所不及的。此人溫和仁厚,胸懷曠達,又十分機智,曾以十招內敗「九現神龍」戚少商而名動天下。』
    有關他的故事,請見「毒手」一文。
    追命的年紀是四大名捕中最長的,為人最為嬉謔,遊戲江湖,不拘小節。時常穿破鞋爛衫,手中有酒便可,但他酒卻練成一種以酒作暗器的方法。他腿功極好,追蹤術又是無人能出其右,尤以擊斃無敵公子與石幽明二役而名動天下。
    這些事跡見拙著「血手」等文。
    冷血年紀最輕,劍術卻最高,他受傷最多,但往往最終仍把敵人擊敗,因為他敢於拚命,堅忍不拔,更善把握時機,這幾樣獲勝的先決條件,他都有了,怎能不勝?
    有關他的故事,請參閱拙作「兇手」等篇。
    以上都是「四大名捕」的特性。這個故事是記載他們四人同心協力鋤除巨敵的故事。
    「諸葛神侯」府第。
    諸葛先生本是聖上的第一護衛,大內高手,紫禁城總教頭,十八萬御林軍,無一人敢逆命於諸葛先生。
    也就是因為如此,奸相謀臣才數次暗篡皇位未遂。亦因如此,奸臣叛黨雖收買了皇府不少高手,卻懼於諸葛先生的神威,
    未敢行事。
    可是諸葛先生不止武功高絕,而且達學宏才,可惜皇帝昏庸,只為求自身安全而任用諸葛先生以作護駕,對諸葛先生善安天下民心的獻策,毫不感興趣。
    諸葛先生早無心名立於天下,也不求利祿,但他又並不像一般高士既無見用於朝廷便退隱山林;他是知其不可為而為,為求國泰民安,為保江山基業,他寧孤守在皇帝身側,時待機以進言。
    然而這座諸葛先生的府第,既不特殊輝煌,也沒有嚴密的守衛,只有幾個比平常府第都顯得精神煥發的家丁,立於門側。
    府內的情形,也是如此,庭院花圃,幽雅清靜,丫環家僕,悠然穿梭,看來了點也不像武林府第。
    但是黑白二道,武林綠林,絕無一個人能夠做到安然無恙的擅自出入於此地的。
    包括昔年名震江湖的獨腳大盜「金槍王」公孫子厲,身率黑道十六名高手掩殺諸葛先生,結果十八人中只有公孫子厲斷臂潛逃,其他十六人盡命喪於王府。雖然那一役中,諸葛先生也受了傷。
    包括干祿王叛變,領三千子弟兵攻了進去,結果這三千人也被人像粽子一般被綁了出來,干祿王也被綁送上朝廷定罪。
    從此以後,便沒有人敢打「諸葛神侯府」的主意,不管是軍隊將官還是武林中人。
    諸葛先生負手站在紅亭中,面對著庭台樓閣,他只是一個清飄逸的老人。
    而在這時,他聽到背後有人走進來。
    這人的腳步很輕,步調一致,速而不急,難得的是這麼能控制自己身體四肢的高手,只是二十歲剛屆的年輕人。
    諸葛先生不禁笑了,這是他最得意的一名最年輕的高手:冷血。
    冷血堅定的走進來,看見諸葛先生,目中流露敬慕之色,恭敬地叫道:「先生,我來了。」
    諸葛先生笑道:「很好。長途跋涉,定然累了,你坐。」
    冷血靜靜地道:「謝坐。」
    但人仍筆鋌而立。
    諸葛先生笑道:「你還是一樣,站著的時候,反而是休息,所以,能站的時候絕不坐。」
    冷血的眼裡,也有了笑意,說道:「能走的時候我絕不站,走路是一種更大的歇息。」
    諸葛先生陰了他一眼,笑道:「你還是一樣,堅忍不拔,恃者不懈。」
    兩人不再言語。
    諸葛先生舉目望這座庭院,目光有些倦意闌珊。
    冷血目光巡遊四周,目光銳利,半晌,說道:「先生,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今天會到嗎?」
    「武林四大名捕」是以入門先後排名,並非輩份氣年齡而編排的。冷血人門最晚,只有八年,喬居最末。追命早年已在江湖上成名,十一年前入諸葛先生門下。鐵手入門武功亦甚低,是十五年前進來的,所以追命居次未,鐵手卻是老二。
    無情年紀比追命、鐵手都輕,但在十八年前已被諸葛先生撫養,所以是大師兄。要不是他雙足已殘、身體虛弱,只怕已得諸葛先生真傳十之八九了。
    諸葛先生笑道:「你大師兄馬上就到,二師兄不一定會來,三師兄已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這三個輕描淡寫的字,冷血卻知道,追命又是奉命出差去辦一件極為棘手的案件去了。
    如果不是無法應付的巨案,又怎會驚動「囚大名捕」的人出手呢!
    諸葛先生剛講完,曲橋後的半月門便出現了一頂轎子,由四名眉清目秀的青年童子抬著,宛若無物,輕步走了進來,轎裡的人說:「拜見先生,無情回來了。」
    諸葛先生微笑點了點頭,無情無法下轎拜見,這苦衷他完全能體諒。
    冷血喜道:「大師兄。」
    轎中人亦叫道:「四師弟。」
    一面徐徐打開轎簾。這時轎子已停了下來,四名青衣童子向諸葛先生跪了一跪,左右而立。只見掀簾的是一隻秀美文雅的手,轎中的是一位儒生布中,白衫長袖的秀麗青年,神色冷峻而蕭殺,一見諸葛先生,目光也轉成了敬意。
    諸葛先生微笑道:「辛苦你們了。」
    無情一笑,道:「歐玉蝶已被我殺了。」
    諸葛先生冷哼一聲道:「這採花大盜死有餘辜。」
    無情又道:「三師弟在湘西追捕薛過,那傢伙狡得很,三師弟追了他幾天,薛過的哥哥薛過人從冀北趕來,二師弟打算在邯鄲道上等他幾天,把他打發掉算了,省得三師弟麻煩。所以二師弟最早要在明日才能趕返。」
    諸葛先生道:「我急召你們聚集,確有要事。追命在前天已解決了薛過那一樁事回來了,回來時剛好遇上了一件事,趕來向我報告,因事態緊急,他立即去了,這件事我看非要你們四人聯手應付不可……既然鐵手今日未能趕返,我先告訴你們也好。」
    無情與冷血都暗自吃了一驚,他們四人出道以來,縱有天大的案件,能驚動四大名捕之一,已是非同小可,充其量是兩人同赴,三人同辦的案件已是極少了。四人聯手的案件,只辦過兩宗。這兩宗都是驚天動地的巨案。四人也因這兩件案的解決而被譽為「天下四大名捕」。而今聽說又有足以驚動他們四人聯手的案件,不禁大感詫異。
    諸葛先生沉吟了一會兒,道:「無情,你還記得你身世嗎?」
    無情一愕,隨而一臉鬱憤,道:「記得。是十八年前一個中秋夜晚,十三個夜行人……」說到這裡,忿恨填膺,一時說不下去。
    原來無情本生長在一世家中,但突然有一晚,十三個黑衣人闖進來,不發一言,姦淫燒殺,全家上下老幼,死亡殆盡。無情被—名黑衣人殘虐雙腿,因那人分身應付其父怒攫,無暇殺他。後來又一名使枴杖的大漢一腳把他踢在草叢,他暈死過去,那群黑衣人也沒發現,放一把火燒了山莊。後來諸葛先生趕至,及時把無情自火海中救出來,因其年幼無依,所以視之如同己出,授之絕藝。無情天資穎悟,可是雙腿已斷,又被那一腿震傷內腑,雖經諸葛先生全力救治,但無法修習內功,武功也因而大打折扣。所幸無情苦修勤習,終於巧勁及機括發射暗器方面,獨有專長。機關五行,又有心得,終於以手代腿,練成絕世輕功。後來在追殺「四大天魔」之際,發現第二魔「魔頭」薛狐悲便是當年十三夜行人中踢自己一腳的人,因而追逐苦戰,迫其墜崖,旋被窩裡反的「魔仙」姬搖花所殺,這十三名兇手,總算解決了一名。這段故事,詳見「武林四大名捕」故事之:「玉手」。
    諸葛先生點點頭道:「而今那剩下十二名兇手,也有下落可尋了。」
    無情不禁呀了一聲,冷血早想替這身世悲涼的大哥報仇,也不禁為之動容。
    諸葛先生道:「這十三名兇手中,其中一名已被你在誅滅『四大天魔』一戰中殺死了,可有此事?」
    無情一時激動難抑,說不出話。
    諸葛先生道:「當你發現這十三名兇手其中一人竟是『四大天魔』中的『魔頭』薛狐悲時,很令我震訝,因為以薛狐悲的武功名望,絕不致會蒙臉作一名狙擊手。如果薛狐悲只是其中之一,那其他一十二人,武功名望,只怕亦不在薛魔頭之下。這倒是令我頗感興趣,究竟這班人集在一起,意欲為何?他們與令尊令堂,是何等深仇?是什麼人把他們糾合起來?其他十二個究竟是什麼人?」
    諸葛先生遊目二人,只見無情、冷血二人,都聽得十分專注。諸葛先生又道:「因此我調查近三十年來類似的案件,竟發現有七件之多:第一件是二十八年前,保定『烈山神君』一脈師徒一十九人,一夜間被人屠殺得一千二淨,合應該夜崆峒派掌門廖耿正拜會『烈山神君』,瞥見一十三道黑影自後門躍出,遂而不見。廖耿正心中驚疑,入內一看,見『烈山神君』師徒的骸首,慘不忍睹……」
    諸葛先生頓了一頓,又道:「接下來的一件案件是『無為派』慘案,發生在二十四年前,一夜之間,『無為派』九十六男道女尼,姦殺於庵中,一名挑水夫曾在山腰看見有一十二三名黑衣蒙面人,自後山潛上,果然當晚便發生此案件……」
    「另一件發生在二十二年前的案子是:『九疑山』的馬君坦學士全家二十四口,也是在一夜間被殺;雖無人目睹兇手有幾人,可是作案的作風、手法,完全一樣。這三件案件以及接下來的四件,都有一個特點,不是死在同一件兵器手中,各人的傷口多半不同,其中一種奇異的傷口,似是用一種叫『鐵蓮花』的兵器造成的,可是目下使用『鐵蓮花』這種兵器的,是少之又少,武功高的,卻是一個也沒有。可能是某一武林高手的殺手銅,平時絕少公開使用這門兵器,所以別人無從得知……
    「接下來的一件案子,更是轟動武林。這事發生在二十年前,便是『崆峒派』一脈慘遭狙殺事件,據當時崆峒派不在總壇的弟子稱:『飛天蝙蝠』廖耿正在上烈山那一次已瞥見十三名黑衣人與一人說話,不過廖耿正不相信那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所以沒說出來。他準備找那人問個清楚,再替『烈山神君』討個公道,不料卻先遭了毒手。
    「第五件案子便是你家人的慘案。據說你家人在兩年前才搬到京城,並無人知其來歷,只知道令尊令堂,武功都高,叫做盛鼎天,可是武林中並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啊。你父親使的劍法似是華山武功,掌法兼擅『掌心雷』,令堂武功似是雪山一脈嫡傳,可是,我追查華山、雪山二脈,都不知道你父母乃是何人,所以,我懷疑令尊的名字,只是逃避敵人追殺的一個托名而已。」
    「這件案件發生了之後,一時倒是平靜了下來,直到十一年前,『石家堡』,石滿唐滿門被滅,唯一的一名生還者因醉酒跌落枯井裡,反而無恙,曾在井中聽石夫人淒厲道:「你們這十三個畜牲!……』便沒了聲息,不管在手法上、證物上,都是與以上五件案子相同,顯然是同樣一班人做的……
    「直到五年前,又一件案子發生了。這次遭殃的是『干祿王』,你們記得『干祿王』罷……?」
    冷血說道:「記得,干祿王受奸相唆使,企圖先擊毀『諸葛神侯府』,再一舉篡奪聖位,於是,夜起精兵三千,攻入這裡……」
    無情道:「可惜先生早已算到這一著,布下天羅地網,干祿王等一網成擒,押交刑部尚書大人,可惜這干宗廟重臣,卻官官相護,不久便遊說主上得赦,干祿王幸回京城……」
    諸葛先生道:「不錯,他回京不久,便遭劫殺,全府二百九十四人,無一生還。一名更夫見一十三個夜行人,曾在『干祿王府』門前說了幾句話。」
    冷血追問道:「是什麼話?」
    諸葛先生道:那時那十三人似已得手,撤離時十分從容,其中一人笑道:『我們聯手做案已經七次,還不知彼此是誰呢!』」
    「另一人道:『閣下的陰陽神扇精妙犀利,在下佩服得很。』」
    「又一人卻道:『大人吩咐下來,未到時候,不得互相通話,互報姓名,否則不付分文,不授絕技,並格殺勿論。,」
    「其他的人一聽此話似十分畏怕。原先那人道:「『既然如此,就不講好了。』」
    一又一人冷哼一聲,說道:「有人偷聽!,反手凌空一捏,竟把更夫的喉核捏碎了——」
    無情動容道:「這人竟會『三丈凌空指』!」
    諸葛先生道:「不錯,有此功力的,武林中並不多。另一人還不肯放過,甩出一柄彎刀,削去了更夫的兩隻手腕,彎刀又飛回那人的手——這時更夫就痛得暈死過去了。」
    冷血也動容道:「這是苗疆『回魂迫月刀』!」
    無情忽然道:「這更夫顯然並非武林中人,受這兩人巨創,豈有命在?」
    諸葛先生說道:」問得好。可是,那時我和御醫葉一指,適時趕到了,那更夫尚未斷氣,葉神醫以小還丹延住了他的性命
    冷血突然道:「就算命暫保住,喉碎了指斷了,說不出話也寫不出字呀!他是如何作供!」
    諸葛先生笑道:「問得好精細!恰巧這更夫是三島的化民,自小會腹話,所以依然能說得出來,也許就是這樣,那十三名兇徒以為此人不死也無甚大礙,所以未立時格殺。但這七件案中,唯有這件有明顯線索。」
    諸葛先生「噫」了一聲,微歎道:「本來我們除了這件案子外,是什麼線索也沒有。後來無情發現這十三人中之一是薛狐悲,使我斷定,這十三人必定都是武林中有頭有面的人,是什麼人,有這個力量:使他們聯合在一起做這種事呢?」
    「可惜薛狐悲也死於姬搖花手上,線索又告中斷。我苦研這件案子,看來在地點、人物上他們全無關係,但經我一個月的時間把他們的檔案仔細研究,發現了一個很驚人的相同點----」
    無情與冷血也不禁異口同聲問道:「是什麼相同點?」
    諸葛先生道:「三十二年前,『烈山神君』尚未創派,本是先帝御內大中大夫,官位甚顯,忠心耿耿,後不滿奸相陰謀弄權,返歸烈山,二十八年前遭毒手。」
    「二十年前那一樁案子的『飛天蝙蝠』廖耿正亦本為大內侍衛總參軍,與『烈山神君』相交甚篤,曾匡扶幼主,後不見用,獻身崆峒一派,得掌門之位,殊料也遭滅門之禍。」
    「『無為派』似和朝吏官家並無淵源,但在先帝誅剿叛臣時,『無為派』屢次傾力相助,居功甚高,太子多在『無為派』學過藝,雖無大成,也算學了一身本領----可是在二十四年前,『無為派』也給滅了。」
    「二十年前馬君坦學士,雖非武人,但卻是前任禮部尚書的謀士,也全家慘遭毒手,禮部尚書彭大人是被奸相噬殺的。」
    「至於你家人的血案,盛鼎天此人在朝在野,都沒有這個人,但我想起二十六年前,在王相爺手下名重一時的文武二臣,文臣是馬君坦,武將便是成亭田,這成將軍,是華山門人,據說也會使『掌心雷』,其夫人也是武學世家」
    無情聽得臉色慘白,全身抖嗦。
    諸葛先生歎了一聲,又道:「你不必過於激動,十一年前,『石家堡』堡主石滿堂家有先主御賜『尚方寶劍』,嫉惡如仇,曾揚言要斬盡奸臣方得罷休,話傳不久,便遭毒手……
    「最後是『干祿王』。『於祿王』雖是好相得力助手,可是叛變失敗後,『干祿王』雖得釋歸,但早已被我等監視,千方百計查聽其主謀人,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干祿王』也上下慘遭毒手,待我趕去時,已遲了一步。」
    冷血驚道:「這麼說來,這些案件豈不是與奸臣篡位有關?」
    諸葛先生冷笑道:「豈止有關,分明就是他們策動的。朝廷能被重用的忠臣,被藉故殺害,已不計其數;他們還唯恐在野的武林忠義之士會插手,一面製造事端,使武林各派自相殘殺,一面收買高手,殘害忠反之士。這十三名武功高絕的兇手,如非當今朝廷權貴之士,以利以祿誘之,只怕也使不動他們……」
    無情十九年來,第一次明繚自己雙親的死因,但他十八年的捕快訓練,已使他冷靜、理智,當下忽道:「只怕尚不止利祿,剛才先生傳更夫之言,有『大人吩咐下來,未到時候,不得互相通話,互報姓名,否則不付分文,不授絕技……』這『不授絕技』四字,只怕除這一十三名兇徒之外,還有一名武功高強的元兇,在主持此事呢!否則以這群奸臣逆子,若論武功,又如何稱得上授他們以武藝。」
    諸葛先生嘉許的望了無情一眼,似對他的記憶力與冷靜很欣賞,道:「不錯,而且這元兇之武功,可能還極高,必定是好相座下一位未曾露面的主要人物。我也覺蹊蹺。但是,這些案子,到最近有了點苗頭……」
    「追命在返京師途中,在五台山附近,聽到有人格鬥之聲,趕近去一看,只聽得及一聲慘呼,另一人匆忙逃逸。追命扶起倒地的人一看,才知道是『毒手狀元,武勝西……」
    聽到這兒,無情、冷血二人也不禁吃了一驚,無情道:「武勝西?這『毒手狀元』與『辣手書生』武勝東兄弟二人稱霸關東,怎麼跑到五台山來了?」
    冷血也詫異道:「若論武功,這人只怕未必輸薛狐悲那魔頭多少!是誰有這個能耐把他殺害?」
    諸葛先生歎道:「武勝西的『五毒摧魂手』百步遙擊傷人,武林中死在他手中的人已不計其數……,只是他是死在武勝東的手中。」
    無情愕然道:「怎麼是他哥哥下的辣手?」
    諸葛先生道:「武勝西那時雙肋各中了一『辣手追魂鏢』垂死的當兒,追命趕到。武勝西勉力說出,殺他者乃武勝東,他們乃一十二人,受人指使上五台山去幹一件勾當,事情了後,頭兒命他們卸去蒙面,告訴他們時機成熟了,不妨互相多多攀交,屆時一舉攻殺最後之目標……武氏兄弟這才知道彼此都在這行列之內,他們分手之後,武氏兄弟各知彼此因參與行動,必獲一門絕技,便貪技心切,想暗中交換絕技……這絕技當然就是武勝東的『辣手追魂鏢』法與武勝西的『毒手摧魂掌』法……」
    冷血聳然道:「這頭兒端的是厲害,能身兼這二種陰毒的武功,只怕當日薛狐悲的『瘋魔杖法』也是出自他所授的了。」
    諸葛先生繼續道:「他們二人決定交換後,便把各人練功的秘訣方法記在冊上,約定該日交換。武勝西是認真把『五毒摧魂掌』的練功方法寫下,一翻武勝東的書,卻是頁頁空白,錯愕而問;武勝東驟爾出手,三鏢打出,武勝西出其不意,閃避不及,中了一鏢。而武勝西也一腳把自己所記的武功笈踢落山谷。武氏兄弟因而大打出手,因武勝西已受毒鏢,久戰之下,又著一鏢,這時追命恰已趕到……」
    冷血道:「武勝東之『辣手追魂鏢』中者五步斃命,不知何故武勝西連中二鏢,居然還挺得住呢?」
    諸葛先生沉吟道:「我想是武勝西所習的『毒手摧魂掌』功,以毒攻毒,反而制住鏢毒,但只能暫時壓制而已,再加久戰,難免要毒發身亡。」
    無情道:「追命趕來之際,武勝東並不向三師弟追殺,卻是為何?」
    諸葛先生微笑道:「這倒是很簡單。這貪心忘義的武勝東,正急於翻下山崖尋找『五毒摧魂掌』的練功秘笈,怕讓人拾去,又以為武勝西已死定,來人絕走不過他的手心,所以才不急於捕殺。武勝西其時並不知追命會武,只要求追去告訴那頭兒,武勝東私下交換武技,並狙殺自己兄弟的事,頭兒必命其餘十人,為他報仇----追命便問他頭兒是誰?武勝西正欲道出之際,武勝東拿到了書冊,趕上來了,不由分說,向追命猛下殺手……」
    冷血笑道:「那『辣手書生』武勝東武功雖辣手,但要勝三師兄,那恐怕是自尋苦吃。」
    諸葛先生道:「不錯。若武氏兄弟聯手,追命只怕勝之不易,可是單就武勝東一個,追命則技高一籌了。武勝東十招一過,便知遇到敵手。五十招一過,武勝東便知勝不了,暗中扣了一枚毒鏢,忽射武勝西,以圖殺之滅口!」
    無情冷哼道:「這武勝東好狠毒的心腸!」
    諸葛先生道:「做兄長的這樣對弟弟趕盡殺絕,在黑道中也算罕見的了。追命不防正著,武勝西又全力迫毒,無刀抵抗,胸膛正中一鏢。追命恨其入骨,又怕武勝西一死,線索斷絕,把握武勝東分心向武勝西下毒的剎那間,飛腿踢斷了武勝東的左手。武勝東負傷奔逃,追命為救武勝西,便不立時追捕……」
    無情歎道:「以『追魂鏢』之毒,只怕三師弟這番是白救他了」
    諸葛先生道:「不錯,這一次武勝西真的死了,武勝東卻已遠遁,眼看線索要斷了,追命心生一計,運起內功大聲道:「哈哈,頭兒原來是他!」
    「聲音滾滾的傳了開去,想必武勝東也聽到。只要武勝東也聽到,必恐他洩露此秘密,而『頭兒』必不放過他。唯一的辦法,便是殺他滅口,但只要武勝東來殺他,他便有機會,捕捉武勝東了。這是苦肉計。」冷血欣然道:「三師兄真有急智,就不知武勝東聽到了沒有?」
    諸葛先生笑道:「想必是聽到了。可是武勝東也非傻瓜,將信將疑,但仍要誅殺追命滅口,以策安全。是以三日來,武勝東數度暗算追命不遂,但追命也數度捕之不獲。兩人你追我逐,你虞我詐,一直鬧到京城來。追命設法擺脫了他,來這兒稟告一聲,便故意到外面現身去了。這回大概又跟武勝東遇上了,據探子急報,今晨追命在『溜侯壩』上與一人交過手來,看樣子就在附近不遠。」
    無情道:「以三師弟的輕功,擺脫別人的追蹤自然十分容易,他有意要別人追蹤他,也有一手,這次武勝東是行家遇著大行家了。」
    諸葛先生道:「這十三名兇手現今死了薛狐悲、武勝西二人,尚剩十一人,無不是武功奇高,窮凶極惡之人。追命此番去追捕武勝東,併圖找到另外十人的線索,實十分危險。何況『那頭兒』更是深不可測。這件事又與無情的血海深仇息息相關,所以我要你們這就出京,相助追命。」
    冷血道:「看來這十三人的武功絕技來自那『頭兒』,第一樁案件發生在二十八年前,依照估計,他們以做案換得絕技,是三十年前事。先生何不檢查武林樁案,尋出那一些人在三十年前已練成絕技出道的----」
    諸葛先生搖頭打斷道:「這點我和哥舒大人已想到了,但三十年前武林舊事,搜集談何容易?更難的是練得絕技的人成名也非必在同一時期……我倒是查得一人,是使用『陰陽神扇』的。
    無情恍然道:「哦,這是『干祿王』府前那更夫聽某人說的武功。」
    諸葛先生點頭道:「這人本擅柳絮刀法,但在二十五年前,卻改用扇法,二十年前便成了名,十五年前便贏得『陰陽扇』的外號。」
    冷血「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陰陽扇」歐陽大,這人喜殺好淫,黑白道的人都畏之三分。」
    請葛先生皺盾道:「不過這人僅是猜測而已,一點證據也沒有。……此次追捕,另一主要的目的是阻止他們要下手的『最後目標』,因為我恐怕此事跟皇上的安全有關;這些日子來,奸臣蠢蠢欲動,我打醒十二分精神留守京城,也費煞了不少精力了。」
    無情毅然道:「既然事急,我和四師弟這就出發。」
    諸葛先生頷首道:「無情,要記住:勿因仇而失去冷靜;你的武功機智,越鎮靜越有效。」
    然後又向冷血點點頭道:「冷血,你也要一切小心,不可衝動行事。至於鐵手,一待他回來,我自會通知他協助你們的了。」
    追命在客店中獨自幹著酒,心頭很沉重。這三天來,他和武勝東力搏了五次,都佔盡上風,可惜他是要生擒他而不是擊斃他,因此有兩次,武勝東本是逃不掉的,還是讓他逃了。
    可是這一天來,忽然消失了武勝東的蹤影,武勝東究竟在什麼地方?
    他可以肯定武勝東就在他左近。他沒被殺,武勝東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他雖知生擒武勝東並不易,但要擊敗這「辣手書生」卻不難,不知為何這次他卻感心頭沉重。他「咕嘟咕嘟」的把葫蘆往喉嚨裡灌了入口,這時一個長得斯斯文文儒生模樣的的人,向他微笑走來。
    這人不是武勝東。單瞧他親切的模樣,就沒有人想把他攆走。
    這人也沒有走,謙卑的躬著身道:「壯士,我可以坐下來嗎?」一個衣衫襤樓的人,居然還有人慧眼稱之為「壯士」,會拒絕對方坐下來的請求才怪呢!
    可是追命卻說;「不可以。」
    那儒生倒沒料到,怔了一怔,接著又笑道:「有一個人,拿了一件東西給我,叫我交給先生。」
    追命沒好氣翻了翻眼道:「有一句話要勸你。」
    那儒生笑著打揖道:「什麼話,壯士請賜教。」
    追命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是與武勝東無關的人,最好走遠點;如果你是武勝東那一夥的人,在我面前耍花招,只有死。」
    那儒生呆了一呆,道:什麼武勝東武勝西的,追命兄,我是諸葛先生的舊部啊,你怎麼忘了!先生有東西要我交給你呀。」
    追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道:「哦?那是什麼東西?」
    這儒生小心翼翼地自腋下取出一柄紙傘,笑道:「哪,就是這東西。」
    追命伸手去接,有點奇怪地道:「雨傘?」
    這儒生笑得十分暖昧,道:「不錯,雨傘?」
    追命指尖觸及傘面,忽覺冷硬如鐵,並非紙制,猛地醒悟,這儒生陡地把雨傘一張,追命頓時看見前面一張大傘,直撞過來。
    傘尖是一柄利刃!
    追命欲身退,但座下的板凳卻擋住了他的後路。
    追命怒叱,人仍端坐,雙腿一挑,一張偌大桌面已被挑起,傘尖就紮在桌面上!
    傘尖利刃嵌入桌面內,一時拔不出來,追命立時把握機會,正欲反攻!
    後面忽然掌風大作,追命前無去路,大喝一聲,向右就翻!
    只聽「喀喀」一聲,瓦碎而裂,又一人由天而降,半空中已打出三鏢!
    追命一翻未起,半空已翻了三個觔斗,避過這致命的三鏢,人未落地,忽然感覺左右兩邊都有急風襲來!
    左邊是鐵傘,右邊是鐵掌。
    追命避無可避,腳在半空,連環翻飛,左右踢出。他的雙腿才踢出,颼颼又飛來一鏢,向準他的雙腳射來。
    追命暗道要糟,忙一收腿,雙手硬扣住鐵傘,後心已硬吃了一掌!
    追命借這一掌之力,張口一吐,「哇」地一聲,連血帶酒,噴得那使傘的儒生一臉都是。
    儒生雙目一時睜不開來,手中武器又被扣住,後退不得,追命一膝頂了過去!
    這儒生武功亦高,目雖暫不能視,卻仍耳聽八方,也屈膝一架!
    「喀勒」一聲,這儒生的一條腿骨被撞得脫了膝臼!
    追命的腿簡直是鐵腿!
    這時背後風聲又起,第三掌又至。
    追命一個翻身旋了開去,但三枚藍汪汪的金鏢迎面射到。
    追命左右腿及時踢出,各踢飛一鏢,一口咬住一鏢,尚未吐出,對方已欺近,闖入中門,點向他的「膻中穴」。
    追命立時軟倒了下去。
    然後他就聽到武勝東桀桀的笑聲。
    那自屋頂上碎瓦躍下,三度用金鏢射他的人,正是一隻手已被他踢斷了骨頭的「辣手書生」武勝東。
    武勝東站在他面前,狂妄而笑:「追命,你我的追逐,到今天,算是可以了結了罷?」
    追命歎了一口氣道:「如果我知道你請得動『佛口蛇心、鐵傘秀才』,我就不讓你五度超生了。」
    武勝東狂笑道:「還有打你一掌『大手印』關老爺子呢!」
    追命勉力抬目一望,只見一個短小精悍的老者,雙袖高卷,一臉懍戾之氣,正是第一次自後方,第二次在右方、第三次也在後方掌攻擊他的人。
    追命倒抽了一口氣,難怪那一掌那未難熬,山東「大手印金剛」關海明關老爺子的掌,武林中是沒有人不頭痛的。
    況且還有武林中出名的「佛口蛇心」,與「毒手狀元」、「辣手書生」齊名的「鐵傘秀才」張虛傲,加上武勝東,三人全力突擊,追命自己倒覺得栽得不冤。
    關海明厲聲道:「果然不愧為『武林四大名捕』!挨老頭子一掌,居然還挺得住!三人夾擊下,還可以傷了張老弟!佩服!佩服!」
    追命沒精打采的笑道:「傷得了張秀才又怎樣,那在還不是橫著趴下來。」
    武勝東冷笑道:「待會兒我要用分筋錯穴手法讓你嘗嘗,那時你若還笑得出來,我才佩服。」」
    追命慘笑一聲,說道:「我還有一事要問。」
    關海明關老爺子道:「你問吧。」
    追命道:「那麼說,關老爺子和張秀才也是當年十三兇徒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