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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又髒又臭鐵布衫


    小月在飲位。
    她沒有回答。
    她薄秀的雙肩抽搐著,纖纖十指扯著被裳至喉部,在陰影中,依然我見猶憐。
    又髒又臭的鐵布衫則趨近她身邊,守護著她,眼中發出狼目……一般的寒綠來,讓人感覺到,那裡面隱藏著一種難以占喻的感情,不惜一戰,甚至不惜死戰。
    無情歎了一口氣。
    「你還要讓她回答嗎」
    這——次,說話的是習玫紅。
    她一直都很乖,很沉靜,在無情這一場「審查」的過程中,她表現得少見的合作,可是,到了現在,她終於忍不住了,開口了,說話了:
    「你這是在逼她。」
    無情苦笑:「她是這場好殺案裡唯——的活口。」
    「她這樣……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你還用得著問下去嗎!」習玫紅教訓他:「要是冷血,他就不會像你一般無情。」
    無情想抗辯什麼,卻欲言又止,心忖:說的也是,也許,我是大無禮,也大無情了……
    「反正,吳鐵翼是大惡人,大壞蛋,這是誰都知道的事!」習玫紅仍在「教誨」無情:「這已經不用審,用不著再查的事。」
    「吳鐵翼是個惡人,這點錯不廠,」無情只有試圖說明他的觀點,「但這並不等於全部案子就是他犯的。——而且,像他那麼一個精明、警覺性高、自津感重,又頗有……女人緣的高官,好手,用得著這樣做嗎?他為什麼要這樣於?這地方本來是他一,條退路,一個依皈,為何他要如此沉不住氣,喪心病狂,自絕後路,這般躁狂?因由何在?」
    「這些你們男人王八蛋欺負我們弱女子的理由,有一千個,——百個,我都不想知道!」習玫紅氣得紅唇艷艷、嘴兒嘟嘟的忿忿地道:「我只恨死他了,只想查出他在哪裡,來了沒有──我要殺他!」
    「是呀,」羅白乃附和道,「我找著他,也要殺他。」
    「所以,」綺夢也同意,「我們似乎不必把時間心力耗在不該消耗之處。」
    「是呀是呀,」羅白乃也附從道,「要查誰幹了對不起杜姑娘的事,不如先去追查那大元兇。」
    「我們這兒鬧鬼,已犧牲了幾個人。」張切切切齒地道:「最重要還是先抓鬼打老虎,別的都可以先擱一陣。」
    「對呀,」羅白乃也討好地道,「老虎吃人鬼害人,先把這些妖獸鬼怪打殺了,就天下太平了。」
    「老虎凶殘,猛鬼擾人,固然可恨;」小余忽然說,「可是,那些狐假虎威。為虎作悵,一味阿訣附和,煽動生事,搖旗吶喊的宵小之徒,只會對呀是呀的,也該將之剔除才是,以免影響大局。」
    「對呀對呀,」羅白乃也猛點頭稱是,「那種是非之徒,早應該把他——」
    卻乍見人人都對他捂著嘴偷笑,才省悟小余諷刺的是他自己。
    無情歎了一口氣。道:「其實,我的用心也不外乎去尋找線索,如何自吳鐵翼的行事方式中追查他的習性,從而逮住他——……你們不覺得這隻大老虎跑得雖然快,也十分怪嗎?他投奔趙燕俠,驚動大夢方覺曉,也一樣保不住他。他理應在逃之前到大白山去取回他的劫奪得來的財寶,但他女兒去了,他卻沒去,這一仗害死了許多人,包括神腿莊懷飛。現在,他又不辭艱辛不怕冒險,要來這古巖關密議,什卻在這要害關頭,犯上了不該犯的毛病──這隻老虎跑得成也詭怪!」
    聶青在這時候說話了。
    他一開口,就抓准了無情的意思:「你是懷疑吳鐵翼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不會上疑神峰來?」
    「若是,」無情道,「他也只是故技重施,沒什麼新意──他已在太白峰鄙縣之役施展了一次這招聲東擊西。只不過,每個罪犯,都難免有他犯事的軌跡,行事的習性,我就是想從這些蛛絲馬跡,窺探他的此行虛實。如實,則思應擊之法;如虛,則要探究他把咱們都引上疑神峰,引人綺夢客棧的目的何在?並且,從中可以推論出他若不在,當會在何處。」
    大家這才明白他仔細探討,推論的理由。
    「那麼,」聶青道,「你一定在奇怪,我是怎麼會知道吳鐵翼取道於疑神峰的?」
    「是的。聶兄果然是聰明人。」無情說完了這兩個字,便靜靜的等聶青說下去,在他那一雙銳利明亮的眼神裡,好像沒有什麼事物能夠瞞過他。
    「莊懷飛在鄖縣佈署行動之前,他遣他的死黨梁失調先把他的老母送到山西來,交託給我保護。」聶青一點也不以為符,反而熱衷於表白他的來龍人脈,「可惜,『千刀萬里追』,梁欠調出賣廠他的頭兒。」
    無情點頭。
    他知道這件事。
    ——要不是莊懷飛所托非人,娘親落在謝夢山千里,他的下場……不一定會這麼慘。
    「『打神腿』莊懷飛是個審慎的人,何況托母是件大事;」聶青淡青色的笑了笑,「他後遣人護送之前,已先托人送信告訴了我,並且徵得我同意。」
    「你同意?」
    「我當然同意。小莊是條好漢,我和他相識以來,他一直很少托我辦事,只有我請托他做事,欠情欠義的份兒。」聶青道:「可是,他的母親始終沒過來山西。」
    大家對這聶青油然生起了一種敬意:對朋友能惺惺相惜,講道義的人總是可敬的。
    「所以,你就主動去探詢這件事?」
    「是的,我很快就打聽到莊神腿跟他母親,戀人戀戀,岳父謝夢山。何爾蒙、夏金中、何可樂。上風雲,唐郎,唐天海。余神負,梁失調。杜老志,杜漸等人,全都死在斯役裡。我並且也打探到吳鐵翼巧施『明赴太白,暗赴疑神』的狡計。」聶青道,「別奇怪為何我如此輕易探得,莊捕頭本來就是我好友,偶爾也會跟我提起他常與吳鐵翼赴古巖關會聚一事,只沒詳說內中秘密。至於梁失調有個弟弟,叫做梁越金,他始終沒出賣過小莊,小莊就是派他來送信給我的。」
    「梁越金即是梁失調的弟弟,對吳鐵翼的行動要頗為熟悉,加上他又值他總多對莊神腿作出這等事,難免就會向你盡吐內情;」無情總結道,「所以你就評判推斷,上疑神峰來。」
    「我說過,光我一人,要對付王飛,唐化,朱殺家,我還不行。」聶青老實地道,「所以我在道旁等你來。」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正好我是知道四大名捕一定不會放過這種事,必定會徹底追查這件案子,我就準備起碼逮住一個作伴,墊底。」聶青說的更老實不客氣,「後來才知道是你——知道是你來。當然不難:閣下那頂轎子,輪椅,已稱絕江湖,人皆聞名喪膽!三劍一刀憧都來了,來的還不是無情公子麼?所以我就在道旁候著你。」
    無情道:「原來如此。」
    聶青道:「你現在明白了麼?」
    無情道:「明白了。」
    聶青道:「可是我卻不明白。」
    無情道:「聶兄不明白什麼?」
    聶青道:「我是如此這樣來的,你呢?你又如何認定那只跑得又怪又倏急的大老虎,必然會上疑神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