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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誰都不是王飛


    有什麼事比遇上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人更頭大?
    有。
    那就是遇上兩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傢伙。
    無情歎氣:「我知道你。」
    羅喝問奇道:「你知道我什麼?」
    無情道,「你叫羅白乃。」
    羅喝向怔了一怔:「你也知道我?」
    然後又眉開眼笑,「我就那麼出名?」
    無情道:「我知道是因為你曾經給溫柔女俠自劫法場時順便把你也救了,王小石在逃亡的時候一時不察也把你帶著走,你卻因此成了名,人人都知道王小石逃亡的時候有個『鴛鴦蝴蝶派』的羅白乃跟在身邊。」
    羅白乃頓覺臉上無光。
    無情反問:「你幾時搞上那麼一大堆外號什麼來的?」
    羅白乃一雙大眼睛眨了眨,怪不好意思的說:「那是江湖上的同道、武林中的朋友,硬要往我頭上套的花名,盛事難卻,又不想有所得罪,只好照單全收了。」
    無情道,「你真謙虛。」
    羅白乃突然記起:「吹!閒話少說──你到底是不是王飛!?」
    習玫紅忍不住插嘴:」你不知道他是誰,又如何當『天下第一捕快』?」
    羅白乃馬上頓悟:「難道他是『天下第二捕快』?」
    習玫紅搖搖首:「差一點。」
    羅白乃本來想發火,一見習玫紅美不勝收,他自己就心亂得不能收拾,再加上習玫紅呵氣若蘭,他便覺得她的燦爛裡有著他的寂寞。
    他長得不高,可是,正好她也不算高挑,看到她柔柔的站著,他的肩彷彿己發出了邀她枕靠的傳書。
    他樂意猜估她所設的謎,於是異想天開:「他莫不是『天下第一逃犯』!?」
    「呵!我去你龜孫子!」習玫紅笑罵道:「他是方今聖上御封浩告天下『四大名捕』之首——盛崖余,也就是無情大捕頭!你連他都不知道,你的『天下第一捕快』打從哪兒閃出來的!?」
    羅白乃這才弄清楚。
    這才搞明白。
    原來在他面前的就是:
    ——四大名捕的大師兄。
    無情!
    既是「天下四大名捕之首」,那麼說,「天下第一捕快…之稱號,無情也是當之無愧的。
    可是他呢?
    ──他是誰封的?
    羅白乃的臉色變了。
    變得很快。
    -----他的武功可能沒那麼快,他的招式也可能沒那麼快,但若論此際他應變之快,只怕在場的,誰也不如他。
    「嘿,你是……是你!」羅臼乃馬上熱烈招呼,要不是無情容色冷峻,早拒之於七尺之外,他簡直會作熱烈擁抱,儘管如此,他仍慇勤的伸手哈腰,為無情身上的僕僕風塵勤快抹拭,笑逐顏開,極盡婢膝奴顏之態,「唆,我一早就知道是大捕頭你!與眾不同,不同凡響,你不是無情,誰是無情,無情果然是無情……」老魚在旁聽了,忍不住咕峨了一句:「真像!」
    小余問:「像什麼?」
    老魚說:「像古大俠說的話。」
    在旁的何梵聽不明白:「古大俠?」
    「古歡古大俠。」老魚答,「他是個在武林中很有地位的名宿,誇人的時候,喜用『某某果然就是某某……』句,這變成他的招牌說法了。」
    「他說他的。」何梵道:「我家公子可不喜歡。」
    果然,無情無動於衷,只冷冷的問:「你的天下第一名捕,是誰封的?」
    羅白乃用上唇壓住了下唇,「我……是我自己封的。」
    無情道:「哦?」
    羅白乃突然感情衝動了起來,「我想當捕快,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為天下蒼生做些有意義的事……」他熱情澎湃的說:「王小石感化了我,也感動了我,我要當個為萬民百姓造福的執法差役!」
    他熱烈得幾乎要去拉無情的手。
    -----無情那白生生的、很秀氣的。像女兒家的手!
    無情卻縮了手。
    ──他只有一雙子,他可不想讓人抓住他的手不放。
    「你只是想當名捕吧?」
    「這個……」羅白乃居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若行有餘地,功大勞大,一旦出起名來也是沒辦法的事……嘻嘻,這個,我就卻之不恭了。」
    老魚老聲老氣的說:「到底,你當捕頭是為了求名吧?」
    羅白乃涎著臉道:「可不是嗎?這世間能人這麼多,要出名可真不易!」
    「要出名,也不難。真有才者,到底紙包不住火,布裹不住錐。」無情冷冷的加了一句:「你若真當捕快,真的要為百姓執法除害為快才好,應以大魄力繩豪猾、撫鰥寡。為地方做善事才行,不要殘民以快才是!」
    「是是是……」羅白乃一聽,眼睛發亮,簡直要感激流涕了:「聽大捕頭的意思是……有意栽培了?謝謝栽培。多謝栽培……扶植之恩,永世不忘……」「慢。」無情問,「你現在已真的當捕快了?在哪裡掛班?
    何處供職?職守為啥?」
    「我我我……」羅白乃把胸膛一挺。他原是個眉清目秀。
    人見人愛的小伙子,而今一旦莊重起來,也頗有幾分英氣、氣概:「我就在永興路貌州霹靂縣金寶鄉味螺鎮當皂快後補。」
    「什……麼?」這回連無情一時也記不下來:「兢州路霹靂……那個金主……什麼鎮嚇?」
    羅白乃雄赳赳的道:「報告大鋪頭:是霹靂縣金寶鄉味螺鎮……大爺!」
    無情抬頭問老魚:「這是哪裡?」
    老魚茫然,望向小余。
    羅白乃忙補充道:「這地方雖然小,藉藉無名……但,卻出過名人。」
    小余問,「誰?」
    羅白乃十分自豪:「是王小石。」
    「哦。」無情嘴角這才似有了一點笑意——他一向很少笑,很冷,很酷,所以有了一點笑意的時候,最是好看。
    「這下可好了,我們誰都不是王飛。」
    其實大家大抵都知曉:四大名捕笑起來的時候,各有不同的風味。
    無情平時很冷酷,其實眉頭常蹩,有點鬱鬱。他少有大笑,就是嘴角稍牽出一點笑意,也像萬里冰封一點春,足以令人怦然心動。
    鐵手為人較寬厚。溫和。端正,有點嚴肅,能克己自律,責任感很重。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像千年神木風吹葉動,自蘊一股勃勃生機,讓人覺得開朗、有信心。且生無事不可解決之感。
    追命年紀較大,飽歷世故,較為滄桑。他總是個笑看風雲的人物,一切都以遊戲人間。佰笑怒罵行天下,以棺皮笑臉、醉看世問去走江湖,他的笑就是他的狂歇,他的哭,也是他的蒼涼與無奈。他的笑有一切江湖人的迷和悟。
    冷血年青而激烈,遇強愈強,見敵殺敵,越戰越勇,以惡鬥惡,遇挫不折,遏悲不傷,其實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平素殺氣騰騰,虎虎來風,一旦笑起來,便真讓人開心,如風吹花開,日出夜落,一個鬥士因一個笑容而變成了一個孩子。
    「我們誰都不是王飛。」習玫紅問,「那麼,誰才是王飛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後聶青忽然青著臉向羅白乃問了一句:
    「你這小差役——、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羅白乃反問他,「你又是誰?」
    聶青給他氣得鼻子又綠了,習玫紅卻反問無情:「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羅白乃忽然湊過去側著臉仔細端詳習玫紅,道,「張開口。」
    習玫紅不解:「嗯?」
    羅白乃又趨前一些:「打開嘴巴,讓我看著你的舌根。」
    習玫紅大惱:「什麼!」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羅白乃挨了一記耳光,撫著臉呆在那兒。
    屋裡最漂亮的一個女人間:「你們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老魚則一句反彈了過去:「你們又是誰?為啥喊救命?」
    習玫紅懊惱未消,乾指向羅白乃:「你為何要看我的舌頭!」
    無情發現在場的人,每個人都有疑問,每個人都有來歷,而且每個人都在疑神疑鬼,所以說:
    「我看,大家都得要先走進去。坐下來。喝杯茶。吃個包子,然後都要交換一下消息,交待一下大家來到這裡的原因。」
    然後他問:「好不好?」
    ——他很少問人「好不好」,但屋裡的女性多,他總得要客氣一下。
    不料,第一個響應的就是羅白乃。
    「好!好呀!好極了!」
    他只差些沒舉腳贊成。
    然後,他迅快打點,說直接點,就是只搬凳椅給無情坐;別人,他可不管。
    他簡直「取代」了三劍一刀憧的「職責」。
    一刀三劍懂都盯著他。
    可是他一點也感覺不到。
    他可不在乎。
    老魚、小余也狠狠的盯著他。
    他仍然笑嘻嘻的:
    他對一個人能吸走十二隻目光彷彿還感到很滿意。
    聶青也盯著人。
    但不是向羅白乃。
    而是向習玫紅:
    彷彿她是花。
    ——而他是蜜蜂。
    好像她是肉。
    ──而他是蒼蠅。
    無情也在看人。
    他不是盯著羅白乃,也不是留意習玫紅。
    他看的是客棧裡的人:
    這客棧很奇怪:破不為怪、細不為怪、爛下為怪、髒不為怪──怪的是這荒山野嶺的驛棧裡卻有很多個女人。
    ——而且這些女人大都長得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