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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七重天


    風與風在對流間發出撕殺般的狂吼。
    人與人之間呢?
    唐天海,鐵手、謝夢山,這三大高手,各以殊異的姿勢,定在那兒,形容古怪。
    唐夭海嘶聲道:「你這『冰火』,卻不是……原來的冰火……」
    「當然了,我這是『七重天』,比你的多了兩重;最精妙的兩重。」何爾蒙翻著一雙老而怪、如同干木瘀癡結紋厚皮眼,斜瞅著唐天海,道:「你一旦著了道兒,便中毒了。開始不覺異樣,待要步手運氣,六幾招後,才會發作。發作的時候。還會有歡快感覺,舒泰欲洩,一洩便真氣盡失,任憑宰割了。不過,愈到後頭,歡快愈少,散功時間也愈短。」
    鐵手不禁好奇的問:「動手才會發作?要是一直不動手呢?」
    紅貓在旁冷冷地道:「不動手我們還下毒來幹啥?我們會讓你動手的。」
    鐵手不以為件,坦承道:「這點倒在先前便領教過了。」
    他跟唐天海都在動手數招後,才實覺體內澎湃,甘暢欲洩,然後一身功力,忽消餌,如同泥牛入海,無形無蹤。
    ——可是剛才卻又怎會功力恢復?
    「『冰火七重天』精彩之處,是將原來的藥力改良加重,而又盡量不干天和,不致人於死命。」何爾蒙顯然對他所刨的藥物很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咱們『下三濫』何家的技法,遠勝你們唐家。我這藥力是分七次發作,也就是說,如果沒有解藥,也並無外力破解,那麼,無論你的功力比元十三限。諸葛先生。王仔盾。林靈素更高,都一樣得有七回喪失功力。不過,其間也有回復的時候,回功是前面短,後面長;而散功是前面愈長,後頭愈短。這是妙處。」
    這回,鐵手可聽不大明白。
    唐天海畢竟是熟悉「冰火」的藥理,故問到要害,「你的意思是說:從中毒開始算起,會有七次功力復元的機會?」
    何爾蒙道:「是。所以叫做『七重天』。到了第七次,只要沒人殺你,你便自動解禁,就像沒事的人一樣,死不了的。」
    唐天海又試探著問:「你是說:總共有七次散功。散功是一次比一次短促,而回復功力是一次比一次長。」
    何爾蒙答:「是的。也就是說,第一次散功,就是剛才,是最漫長的,然後,功力突然間又會回復,但不消片刻,又會失功。如此,功力愈回復愈快,時間也愈長。惟一旦藥力回轉,攻心人脈,又得功力全消,只待下一次輪迴。其間一時舒暢,一陣堵塞,如冰寒,如火焚,故稱之為『冰火』。」
    ——當真是一冰一火,鐵手兩次散功,其滋味也可說是得個中三昧了。
    那麼說來,大約還有五次散功:但卻不知何時功力突然消失,又在何時內力暮然回復?
    ——這才是要害。關鍵。
    「我卻不明白。」
    這次問的人,居然是紅貓:
    「矚既要下毒,既已下毒,何不乾脆毒死算了-----要搞那麼多費煞思量的玩意兒,對大家都沒好處。」夏金中沒好氣的問,「鬧那麼多名堂,萬一計算不準,控制不佐,反受其害,何必自找麻煩!」
    「研製不同的藥物,是『下三濫』子弟的一天職」試驗不同的藥力;是老何的興趣。」這回居然是莊懷飛回答:「至於要對他們下這古怪而麻煩的毒,是我的意思。」
    他代何爾豪問答:「我不想跟鐵手硬碰,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可是,我也不想殺他。謝大人就算對我寡恩,但怎麼說也是我上級,何況他還是戀戀的爹;我不能殺他,唐天海原跟我夥同毒倒對手,並分財室,他對吳大人不義在前,對謝大人不義在後,看來,事成之後,他也不見得會放過我,加上他剽竊他人絕學,殺人滅口,好事多為,我以毒攻毒,把他毒倒,也是合當,但畢竟他因信我而遭我所乘,我也不想佔這便宜了結他性命,所以……」
    「所以用這種『冰火七重天」的毒正好-----」這回到鐵手替他代說下去,「毒我們不死,又予我們反抗的機會,但又不怕我們能反敗為勝。」
    謝夢山冷咳一聲,他的咳聲讓人驚捂到:「世間除了冷哼,冷笑,冷西之外,原來還會有「冷咳」這回事的,「可是,這種機會就好比綁住了手,蒙了雙眼跟你交手-----打也是白打。掙扎也沒用。」
    「有用的。」莊懷飛莊重地道:「你們最多只能再回復功力一次,我們就不來陪了。這藥力持續一散一復,我們則已遠走高飛,完成我們撤退的步驟。我們一走;剩下你們三位,只怕還是得要了了恩仇吧?說破了也不怕:今兒的事。大家都揭底了。唐天海。謝夢山毒計不成,會容鐵手活出去嗎?謝夢山。唐天海曾勾結下毒,鐵手會放過這兩個現行人犯嗎?唐天海出賣了謝夢山,唐天海本來就要河除謝夢山。能不先擺平嗎?你們忙的事還多著呢,一旦暫時恢復功力,還不知准殺誰呢?只怕不見得來得及追我——追我也無用,我擔得了事便應付得了場面,下得了毒就鋪好了後路,你們歇一陣趕一段,斷斷逮截不住的,別忘了,我好歹也是個捕頭,迫緝犯人我拿手,所以論逃亡,我也在行得很。」
    大家才恍然明白:莊懷飛製造這場佈局的真正用意。
    謝夢山衡量得失,不禁有些慌惶起來了:「你不公平。」
    莊懷飛一愕:「我不公平?」
    謝夢山咳著抗聲道:「為啥獨我發作得特別長久。而回復得卻分外遲緩?——你是有意借刀殺人,要害死我!」
    莊懷飛一笑:「我不是說過嗎?你到底是戀戀的爹,我說什麼都會留你個顏面的,又怎會特別整你!」
    何爾蒙覺得應該挺身解說了:「唐天海比你恢復快,且能持續,是因為他對這藥力早有涉獵,抗體較強之故。鐵手則因為內力豐厚,自然能回氣快,功力持續強而久些。」
    謝夢山依舊悻悻然:「你做出這樣的事,還想我女兒嫁給你?」
    莊懷飛靜了半晌,沉重但誠懇地道:「這事待會兒我會向戀戀說明得一清二楚,我想現在她也明白了大半了,至於她作怎麼個抉擇-----那是她的決定了。」
    謝夢山哇地咳了一聲:「我一定不會讓女兒嫁給你——除非……」
    他此時此境,還想試圖說服莊懷飛。
    外面風蕭蕭。
    鳳狂哮,萬樹千葉揚,百竹千葉吟。
    但竹雖為風所動,卻不為風所拔。
    那風像吹到了末路。
    末路的風,更狂更暴。
    更猖狂。
    「現在局面很明顯,」鐵手忽爾又開腔了,他怕謝夢山再勸說下去;縱莊懷飛不好針對他;紅貓也會不再客氣;他不想謝夢山自取其辱:一個人敗了,就得要承認,面對,「你是想犯案:犯一宗不殺人,不劫不盜,但卻也不負情負義挾款私逃的案。」
    莊懷飛笑道:「這兒不是剛死了人麼?」
    鐵手道:「人是死了,卻不是你殺的。」
    莊懷飛皺了皺眉:「你少為我飾非:我手下殺的,也可以算是我殺的。不過,我辦案多了,總覺得劫殺太多,血腥味太重了,我不喜歡。現在吳大人的事,我既不想脫身,也已不能脫罪,就只想把款子退還給他。只要拿走足夠讓我過下半輩子的銀子,和心愛的人遠走高飛,不傷不殺無辜的人。如此而已。」
    他頓了頓,又道:「我想幹一宗不傷天害理只犯法的案子。我想當一個不負人不負己但又能逍遙法外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