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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

一、妒火怒燒功德林

    這一下變故,連孫青霞也意料不到!
    他本來跟余華月就無深仇大恨,不解之仇。
    他也知道余華月是有點怕他。
    ——所以對方絕不會無故對龍舌蘭下毒手:
    至少不會當著自己面前下手!
    何況,余華月跟龍舌蘭也無怨隙。
    可是事情竟發生了!
    在他眼前發生了!
    余華月竟殺了櫃子裡的龍舌蘭!
    他本來突然一出現,先予以警告,意圖是先懾住眾人,以致先保住龍舌蘭(至少也不敢對龍舌蘭下手)為第一目標。
    要不然,貿然搶救,屋子內又黑又窄,兵刃密集,火炬又多,萬一傷了龍舌蘭,或燒了起來,局面都很不好收拾。
    他雖然能持著劍、抱著琴來殺敵、逃亡,但總不能還抱了個穴道受制的女人來打殺一大窩土匪。
    所以,他反而不作狙襲,以免令這群歹徒大過慌惶失措,他深知余華月是個奸詐小人,這種人有一個好處,就是不到最後頭頭,絕不會把事情做得回不了頭、走了絕路。
    因而他才先發話示儆,卻沒想到有此下場:
    他彷彿看見那嬌媚的女人動了一下,余華月就一槍扎進櫃子裡,而全無迂迴的餘地!
    這一剎間,他知道自己判斷出了錯誤。
    他紅了眼。
    發出尖嘯。
    這一瞬,余華月也愣住了。
    但他的槍已刺了過去,紮了進去。
    他已不能改變這事實。
    他也咆哮了一聲。
    「孩兒們,一起把這廝亂刀子剁了!」
    這個時候,除了殺伐,以命拚命,你死我活之外,還有什麼路可走?
    殺戮,雖然本來就是通向絕路的血路,但也是「流氓軍」一向的習慣和作風,而今,余華月和「禽獸兵」也只有這條路。
    只這條路可走。
    ——見余華月已因她巧妙的一撞而一槍扎入櫃於裡,房子珠笑了。
    無論如間,她成功了。
    她雖沒見過這龍舌蘭,但她卻一向都知道她很美。
    ——「金花神捕」龍舌蘭,人人只知其美,但很少人見過她。見過她的人都形容不出她的美。
    ——「紫衣女神捕」龍舌蘭,大家都知道她美。也有不少人見過她的美,知曉她美的人見過了,都說她比傳言中更美。
    這本來也不關她的事。
    可是她妒嫉。
    她本來就是護火怒燒功德林的人,更何況像她這種人,平時也沒啥功德可言,造孽卻早已成山。
    不知有多少無辜的女子,因為跟她「嫁」過的丈夫有「過從」,而喪於她手下,其他跟她有衝突、爭執的女子,毀在她手上的也不知幾,呂碧嘉只不過其一。
    她是那種只許自己靚,不准別人比她美的女子。
    她美,而且狠。
    她要不是那麼美,也沒那麼狠,她就決不可能冒起得那麼快,曾經那麼多次掌有大權、博取大人物的信任。
    她要不是那麼美,而且手段又那麼狠,她也不至致趴得那麼快,摔得那麼重,倒下的次數會那麼多了!
    她無端妒恨龍舌蘭,原因倒是充分:
    一,龍舌蘭天生的「兵」,她一直都是「賊」,她自問人美,且聰明又懂得把握時機,卻是為何她一直是賊,而對方一向都是兵?
    不公平。
    二,龍舌蘭擺明了要抓她,她早已收風聲,加上龍舌蘭既到了大深林、大森林這一帶。自然就是一併來對付她的。
    她得先下手為強。
    三,龍舌蘭天生就是好命,她長上有龍端安,夫婿有任怨,慕戀她的人有仇小街,還有照顧她的人鐵游夏,而今居然又多了孫青霞!
    她實在妒火中燒。
    四,叫天王已下令「清除」龍舌蘭和孫青霞。既有上令,領功為要,那就不必客氣了。她一向郁認為,有許多該示的人結果都沒死,是因為下手的人太拖泥帶水,太多顧忌之故!
    她?可百無禁忌。
    五,看來,這「女神捕」居然潛入「老蜘蛛」房中,以那老淫蟲,只怕早就不會放過她。加上老三跟蹤她回來大本營,看他那死相,九成已對這女狗腿子起了淫心。連同淫魔孫青霞都是為救她而冒險闖入的,其吸引力可想而知。
    這樣的「勁敵」,她怎會讓對方活下去?
    六,何況,孫青霞乍現身時的那番話,擺明了:她,是要抓的;龍舌蘭,則一定是要放的——形成如此明顯和強烈的對比,厚此薄彼,難道她就不是人嗎?
    所以,她立意要殺了她。
    她甚至連看也不看她一眼,見也沒見過她,就要殺了她。
    是以,孫青霞一亮相,話一說出去,她已使余華月出了手,快,絕,且無挽回餘地,至少,除去一心頭恨、眼中釘也是件快意的事。
    她不但使余華月出手。
    她自己也出了手。
    她的手一揚,奪、奪、奪、奪、奪、奪,六把飛刀,全釘入櫃裡!
    她這樣做,其實也不為什麼,只為殺了一個聲名比她好的美麗女子。
    女人的妒火本來就是不可理喻的。
    爐火中燒,造成的後果往往是不可估計的。
    「妒」是死症,不僅對女人如是,男人又何其不然!
    ——有幾個英雄兒女,能過得了「妒嫉」的關?
二、刀口上的一滴淚

    六刀釘入櫃裡!
    局面已無可挽回。
    ——生已成仇人。
    ——死已成定局。
    余華月已下令大家台力將孫青霞立地打殺!
    ——幸好敵人只一個,而他身邊有兩百多個兄弟!
    孫青霞武功再高,劍法再好,也斷斷打殺不了兩百多名剽悍、狂暴、殘勇善戰,如同瘋虎出押、獸性大發的暴徒、惡匪。
    誰也不能。
    孫青霞紅了眼,放出劍,怒火衝冠,致便他的頭髮幾乎根根倒豎起,他連人帶劍,衝向余華月和房子珠。
    這之前,他和華月、房子珠相隔還甚遠。
    至少隔了十幾個人。
    ——十幾名「流氓軍」的人。
    而且都是好手。
    ——凡是能進入「黑房」參與殺害「老蜘蛛」的,當然都是房子珠或余華月的心腹人馬,同時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但只不過在片瞬間,孫青霞已到了余華月和房子珠的身前!
    在他們兩人之間的人,卻都倒了下去。
    濺血。
    血飛濺。
    火炬陡然一黯,落下,黝淡,卻又忽然蔓延了開來,一時黑房變得火光熊熊。
    持火炬的人都倒在地上。
    他們已倒在血泊中。
    劍如電。
    電劍。
    誰擋誰死。
    誰不攔也死。
    一下子,已死了十一人。
    孫青霓已面對余華月。
    余華月因有前戰之各鑒,決不肯讓孫青霞出招在先,故而綽槍、掄桿,槍身又發出驚人的呼嘯,旋起了一種巨大無朋的、摧毀絕滅的旋風,砸向孫青霞。
    他掄槍的氣流,使整座焚燒的茅頂和茅壁,在黑夜裡翻飛出去,火球樣的一大片在黑風裡狂舞,恰成奇景。
    孫青霞看也不看,一劍急刺其咽喉。
    儘管余華月能一槍粉碎眼前這人,但喉嚨則勢必為這一劍所洞穿!
    他還記得自己咽喉為這一把劍抵住的森寒感受。
    他急退,槍依然飛擲孫青霞。
    孫青霞人隨槍起,跟看要給槍鋒貫穿,他卻巧妙地用一隻手上的一隻手指的指尖輕輕一點、一拔,那一槍已變成向房子珠砸打了過去。
    房子珠這時正向孫青霞發出了暗器:
    一點銀光破影來!
    孫青霞乍見一蓬銀芒,迎面而至,但他不知是要送死還是殉死,不退反進,竟在此是急取冒攻。
    他的劍在前。
    劍光通體發亮。
    劍鋒發出滋滋之聲。
    銀針竟全都給一種奇異的詭勁,吸得全黏住了他的劍鋒。
    他左手卻在虛空中上下一抄。一夾,夾住了兩針。
    黑針。
    ——黑針無聲,銀針只是幌子。
    黑針才要命,才是主力。
    但黑針卻依然瞞不過孫青霞明利的眼睛。
    這時,孫青霞人已逼近房子珠。
    房子珠一折腰、一翻身,手中掣刀,口中發話:
    「孫大俠,別打,我久慕你的大名……」
    他不希望跟孫青霞交手。
    她從來都不願意跟男人搏鬥——在床上「肉搏戰」當然除外。
    她一向都認為:跟男人拚命是很愚蠢的事,那是侮辱了女人天生卓越的本領。
    所以她想先穩住孫青霞,再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後再說。
    ——她根本就不相信:一個給她吸引住了的男人,還會「狠心」跟他交手!
    那時,就只有她「殺」他的份,而絕沒有他「殺」他的機會。
    沒想到,這次她錯了。
    憤怒中的孫青霞,根本不聽她說話,也不容她分說。
    她掣用刀的時候,就看見劍光。
    她想用刀抵住劍,但余華月的槍已旋舞飛砸而至!
    ——這一槍本是攻向孫青霞,但不知怎的,孫青霞在一指之間,已扭轉乾坤,現在那一槍,帶著驚天動地之力,向她擲來。
    她一面在心裡咒罵,一面用六種身法、三種刀法和兩種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借力卸力的秘技,這才勉強把那一槍的威脅解除。
    可是孫青霞的青鋒已到了她的咽喉。
    這一剎間,她感覺到那劍尖極冷極冰極凍極寒極可怕,即將、馬上、已經刺破她的頸肌,切入她的喉頭,深入她的血管裡去了——她因一種隊來沒有的駭畏,因而閉了眼睛,雖然只那麼一剎。
    但孫青霞卻突然身形一跌。
    急跌。
    也就是說,在這一跌的同時,他原先向房子珠刺出的一劍,已消失了,不存在了。
    房子珠喜出望外,睜開雙眼,卻因而魂飛魄散。
    因為她看到的居然是:
    顏色。
    艷紅色。
    ——在這樣的夜色裡,在這般的火光中,她居然看到的是漫空的艷紅。
    她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但他已來不及閉目。
    不及退避。
    她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花霧」。
    花非花。
    霧非霧。
    ——那的確不是花,也不是霉,而是一種毒。
    毒粉。
    那不是孫青霞發出來的。
    這時候,他只想一劍刺死房子珠,才不想用暗器招呼她。
    何況,他也沒有這等下三濫的暗器。
    那是余華月的暗器。
    「花霧」就是從他額上那瓷製「鹹蛋」裡發出來的。
    他趁孫青霞跟房子珠以快打快時,他無聲無息地欺到孫青霞後頭,要討這個便宜。
    但孫青霞卻在他打出「花霧」之後,陡地「不見了」。
    他的「花霧」打不著孫青霞。
    但也沒有打空。
    他打中了房子珠。
    ——所謂「打中」,其比輕吻還柔,更舒服。
    但房子珠卻以手掩臉,發出一聲驚心動魄、劃天裂地的尖嘶。
    之後,她的手就一直緊緊黏在臉部拉也拉不開,拔也拔不脫,好像有什麼強韌的東西、把她的手跟她的顏面黏在一起了。
    當她的手可以自她臉上拉扯開來的時候,她的手心肌肉,連同掌紋,已一齊印在她的臉上。
    而她的臉肌,則一大片、一大片,連同肉和五官輪廓,給黏連在手掌上。
    也就是說,她的臉已血肉模糊了。
    可是卻沒有流血。
    一點血也沒淌。
    房子珠第一件事就是拿刀。
    拿刀不是拚命。
    ——而是要藉著火光,照她一向自恃自傲的容顏。
    這一照,寒利的刀口上就多了一滴淚。
    當然不止一滴。
    淚,不住的落下來,正如這「大深林」的血,不住的飛濺流淌一樣。
    她看到了刀口上自己的臉。
    她尖叫了起來。
    一直尖嘶。
    慘叫。
    「宰了他!你們給我宰了他!殺了他!你們給我殺了他!誰殺了他,我什麼都給他!誰宰了他,我什麼都答應他!只要能活捉他,我給他當大當家——」
    她已形同瘋婦。
    但沒人敢看她。
    因為大家都在拚命。
    限那出手不留情的劍魔拚死命。
    大家也不敢看她。
    因為她的形容太可怕。
    ——可怕得她一旦走出「黑房」,就沒有一個部下認得出她就是那個曾經是千嬌百媚的房子珠來!
    其實,她在這等慘烈的狀況下,狂嘶瘋呼的要宰要殺的只,恐怕不只是孫青霞,只怕也有餘華月的份。
    不過、就這一點上,她已如願已償,不必激憤。
三、劍尖上的一滴血

    這片瞬間的變化,十分急促,倉十分慘烈。
    那是從孫青霞乍欲出現算起:
    他一出現,房子珠便即時應變,使余華月一槍刺殺龍舌蘭。
    孫青霞始料未及,馬上發動攻襲。
    余華月也無退路,呼令手下圍殺孫青霞,房子珠也一不做、二不休,飛也入櫃,不讓龍舌蘭有活命之機。
    但孫青霞在剎間已殺十一人,攻至余華月身前。
    余華月先下手力強,搶槍飛擲。
    孫青霞不理房子珠打話,擋開了她的飛針,房子珠幾乎死於孫青霞劍下,余華月使出殺手鑭,自面上的「鹹蛋」打出毒霧,孫青霞卻及時仆倒,「花霧」就「種」在房子珠的臉上,毀了她的吝。
    電光火石。
    快、奇而急。
    並且十分修烈。
    殘酷。
    人類的鬥爭本來就是十分殘酷的。
    房子珠和余華月本來都是非常殘忍的人——可惜他們遇上了孫青霞。
    孫青霞已經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不這樣殺人了。
    自從他加入了「殺手鑭」的「崩大碗」後,受溫八無的教化、影響,已盡可能不殺人了,之後,又受鐵手的耳濡目染,能不殺人,就不殺人。
    但不是今晚。
    今晚的他,大開殺戒。
    ——是什麼令他作出如此劇烈的改變?
    仇恨?
    正義?
    ——還是一種他自己也敘述不出、分辨不明的微妙感情?
    殺!
    他倒在地上之際,又殺了三名要替房子珠和余華月解圍的「流氓軍」徒眾。
    然後他才一劍刺向余華月。
    ——要不是他先解決那三人,余華月就一定躲不過這一劍。
    余華月的「花霧」失手打在房子珠的面上,他已知悔。
    ——但打出去的毒霧又如何收得回來?
    他一擊不中,即退。
    不但退,而且逃。
    ——遇上這樣的敵手,只有逃遁一途。
    他反應快,所以才躲過了孫青霞的一劍。
    這一劍刺空,卻「教訓」了余華月:
    光是逃,只怕還逃不過。
    孫青霞劍快。
    快劍如風。
    而且孫青霞像是已吃定他了。
    好像一定要他償命。
    他已看到了房子珠的下場!
    他不得不心寒。
    當余華月決心要逃之際,他反而反攻:
    他發出了拿手「好戲」。
    「飛簽」!
    「飛簽一煞」發自臉上,飛襲孫青霞上十六處!
    他算準了一點:
    只要孫青霞擋掉這十六支有徐有疾、先後不一的飛簽,他已退出「黑房」,外而有至少一百八十位兄弟,會為他擋架,會為他拚命,只要把孫青霞擋得一擋,延得一延,便不怕他再凶、再狠、再恙,自己也總有機會逃走了。
    ——「大深林」那麼大,那麼深,他絕找不到他!
    所以他一面疾掠,一面打出了救命的飛簽,只救把孫青霞阻上一阻。:
    只要阻得一阻,那便好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能辦到這點。
    因為孫青霞武功再高,也只是個人。
    他不是神。
    是人就有極限。
    他已在飛退,弟兄們已在外面重重包圍此屋,屋裡也有吳中奇等七八位弟兄正死命掩護他,孫青霞斷不可能馬上便殺得了出來。
    何況,孫青霞在這一剎間,為了躲避「花霧」的攻擊,還倒在地上,出劍應付其他幾名弟兄的圍攻。
    而且,他已發出了「飛簽必殺」。
    ——孫青霞能逃得過這一擊,已算萬幸,還怎麼來得及追殺他!?
    所以,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度過此劫。
    他很有信心。
    他有絕對的信心。
    只惜世上無絕對。
    過信當夢碎。
    孫青霞的人仍躺在地上。
    但他已反手一劍。
    劍在手。
    劍氣已發了出去。
    「飛縱劍氣」!
    劍氣飛縱。
    劍在天涯。
    氣已至!
    「嗤」的一聲,劍風已至後頭,余華月頓覺不妙,返身應變,波的一聲,只覺限一蓬血霧,就發現一件奇事:
    四分五裂。
    ——那是他的臉。
    他的眼居然看到自己的臉已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的臉!
    不但是一隻眼看到,而是兩隻眼都同時看到。
    ——同時,是分開來見到。
    余華月死。
    那一道劍氣,正射中他額頭的那一口「蛋」上,射裂了蛋,貫穿了額,殺了他。
    殺了余華月的孫青霞,在地上綴綴坐起,然後再蹲起,之後才慢慢站了起來。
    他手裡還持著劍。
    但一時沒有人敢動他。
    這時候,余華月已仰天倒下,房子珠正瘋狂似的掩面大叫大鬧,飛奔出去召集弟兄。
    孫青霞也沒去阻攔她。
    他只凝視自己劍尖上的一滴血。
    很快的,連那一滴血也滴落了下來,劍鋒又清亮如水,森寒似冰。
    他手中有劍,背上有琴,一步一步的走,包圍他的人都又驚又懼,一步一步的退,而且散了開來,一時誰都不敢率先向他動手。
    他不看他們。
    他當這些人不存在。
    現在只有一件事情是他關心的:
    櫃!
四、無情劍客多情劍

    櫃子仍在火光中。
    房子珠已衝到外面。
    她呼嘯:「大家快來殺了他——」
    然後她就在火光中發現了一個十分可怖的事實:
    外面本來至少應該還有一百九十名以上的徒眾,現在,至多只剩下一百三十人。
    其他人都死了。
    倒下了。
    ——都在不知不覺中給人殺了。
    他走到櫃子前面。
    他的手在冒汗。
    火光騰騰,他的心卻在發冷。
    他在櫃子前,試探的叫了一聲:
    「龍姑娘……」
    沒有回應。
    房子倒了,塌了,風助火勢,火助風威。
    火已燒得四面都成了火圈。
    他在圈中,
    火圈外包圍重重。
    夜在焚。
    黑在燒。
    殺伐陣陣,風在呼嘯。
    受傷的人在狂號。
    孫青霞伸出了手,打開了櫃子……
    他一向是個無情的人,死在他劍下的人無數,可是,這一次,他要開啟這櫃子之際,他的劍在抖,手在顫,心在抽搐。
    為什麼?
    難道他的劍雖然冰冷無情,但人已變?還是人仍殺手無情,卻有一把多情的劍,斬不斷也不忍斬斷恩和情、義和愛?
    你說呢?
    櫃子打開。
    裡面沒有人。
    只有血。
    ——一灘血跡。
    人呢?
    人去了哪裡?
    龍舌蘭呢?
    龍舌蘭在哪裡?
    ——她明明是在這櫃子中的,穴道已受封制,而今卻去了哪裡?
    「人呢!?」
    孫青眼睛亮了。
    他緊握著劍,怒嘯。
    但他的敵人蜂擁而至,用兵刃來回答他的問題。
    一百二十幾名如狼似虎、凶獸般的兇徒,紅了眼殺了過來。
    他一伏身,解下古琴,迅速伏下,打開機括,一時間,騰騰騰騰騰騰騰,火光閃動,火舌吞吐,驚夫動地的響聲和眩眼奪目的利亮交錯……
    敵人衝殺近前,呼喊驚嚎,又一個個的倒了下去。
    他的琴在怒吼,吼的卻不是琴聲,而是爆炸。
    像一頭吐電放雷的怪獸。
    騰騰騰騰騰騰騰……
    敵人一個一個的倒下,一排一排的仆倒。
    然後他的「琴聲」軋然而止。
    他又拔出了劍。
    劍作雪色。
    劍尖上仍有一點血。
    他持劍向剩下的人衝殺了過去。
    這時候,「流氓軍」剩下的還不到六十人。
    零星落索。
    他殺向他們。
    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一劍。
    他一個人。
    對方仍有五十幾人。
    但他一人追殺這數十人。
    他一面殺,一面斥聲問:
    「她呢?她呢K」
    他依然下手無情。
    殺手無情。
    ——劍下不留情。
    他全身都染滿了血。
    他浴血苦戰。
    不過,他的劍反而愈戰愈清,越來越亮,打到後來,那劍更如有點高風亮節了起來,儘管他的人已殺得性起,狀若瘋狂,他甚至不讓這些人有逃命的機會——儘管這麼多人四散而逃,但他竟以一人之獨劍去追殺每一個人一可是他的劍,卻在火光映亮的火舌聲中,發出一種極優美的麗芒和極動聽的破空之聲,就便什麼佛光幻彩和仙籟妙韻一樣:
    好像無情的只是人,而不是劍。
    ——但是劍是人使的,一個人要是真的無情,劍又怎會有情?
    劍對人有情,可能會取人性命,人呢?
    人對人有了情,是不是也一樣會致命?
    荒山,野嶺。
    腥風血雨,自骨成山。
    劍氣縱橫,生殺予奪。
    許或孫青霞是以殺止殺,血債血償,但傲劍狂嘯的他,並未能主宰一切,仍未能覓著他那回首暮雲遠的女神捕,龍舌蘭。
    最偉大的愛情其實是能把婚姻維持到終老,最美麗的愛情卻可能就是中途分手。
    ——但為求得到愛情的美麗而離別的,只怕難免要失去真情。
    真正的愛情仍是美麗的,可以永恆的。
    激情是快活的。
    有情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