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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縫衣的漢子


    在離金風細雨樓十數里之外的苦水,有一個瀟灑出的青年,負手著向風雨樓的天際,月漸西沉,他臉上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孤漠。
    他身旁有兩個人。
    一個是雷滾。
    一個是林哥哥。
    他們都不敢驚擾他,他已站在那兒很久了,很久很久了,臉上悲哀的神情,也隨著時間越來越濃。夜色愈濃,曉色愈近,他的愁色就越深切。
    在這苦水的廢墟一角,有兩個年輕人,一個是眉清目俊的白衣書生,居然在此驛旅間,面對明月清風吟哦不已,既多愁善感,又悠然自得;另一名薄唇細目,身子也十分瘦削單薄,卻在縫著衣服,一面征微笑著。看來,這兩名年輕人是相識的。
    他們也沒有去理會在破垣前的那三個人。
    「上香。」
    狄飛驚下令。
    已經接近寅初時分了,狄飛驚已經知道他的等待,是毫無結果的了,僅剩下的一線希,也如落月般下沉,而且即將消盡的蒼穹。
    林哥哥和雷滾早已備好香案。
    林哥哥點燃了一束檀香,遞給雷滾。
    雷滾一皺眉,恭恭敬敬的雙手奉給狄飛驚。殘墟一時煙霧迷漫。
    狄飛驚奉著香,拜了三拜,跪了下來,同天稟道:「總堂主,你不讓我跟你一道去攻打金風細雨樓,我是明白你的心意的,現在已過了丑時,還不見你的旗花訊號,我把六分半堂重兵留在破板門,駐守不動瀑布,不會胡亂出襲的,你放心吧……」
    說到這,停了半晌,聲音有些哽咽,只聽他又道:「你說過,今晚的突襲,不成功,便成仁,我本來只是六分牛堂關大姊部下的一名小將,全仗您的培育,才致有今日……這次你帶雷二哥孤身犯險,我不能相隨左右,我……」
    好一會,他才能接下去:「你在天……要安心,我一定會忍辱負重,伺機再起,重振六分半堂,摧毀金風細雨樓,給您報仇的:」他徐徐站起,正要把否到爐上,驀地,身子一陣搖晃,忙用手扶著牆邊,悶哼一,目光還是非常銳利而好著,迅速地向林哥哥和雷滾掃了一。
    「你們?!」
    林哥哥與雷滾也不過來攙扶,一個點了點頭,一個卻說:「這是囗一言為定田從「詭麗八尺門囗學來而加以新配製的「藕粉囗,經外當然還有「迷魂煙囗。」
    「很好,」狄飛驚的眼中充滿了一種認命的悲哀,他向林哥哥道:「是你幹的,我不奇怪,你畢竟是個外姓人……」
    他轉過去,用一種悲涼而不屑的眼神盯著雷滾:「你是雷家的子弟,大家都厚待你,你這樣做,我很失。」
    雷滾也不知怎的,明知對方已不能動彈,他心頭還是有點發毛,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道:「你不是雷家子弟,總堂主待你不是更好:」狄飛驚一笑。笑意有幾許淒涼孤寂。「你說對了:我狄飛驚今天居然落到你手上,我是辜負了總堂主的厚,他的確是不該待我這麼好的:」「是你先背叛總堂主,對蘇公子也立意不誠,」雷滾肯定狄飛驚已失去抵抗能力,而自己也先服下解藥,不怕迷煙,便壯著膽子,叱道:「你這種人,怎不該死?!」
    「我是六分半堂的人,干要對蘇夢枕意誠」狄飛驚譏誚地道:「假使你是為了我背叛總堂主而殺我,我現在還是要整頓六分牛堂。與金風細雨樓鬥下去,你什理由殺我?
    要是為了蘇夢枕,那你便是六分半堂的叛徒,你一生盡受六分半堂的恩,卻在生死關頭,倒戈相向,你還有面子站在這兒說話?」
    雷滾怒極,想要過去給狄飛驚幾記耳光,可是又有點投鼠忌器。
    「你還囗硬~……。」他發狠地解開腰上水火雙的流星,怒道:「我殺了你:?
    在一旁的林哥哥忽對狄飛驚道:「蘇公子知道你不會對他忠心劾命的,所以在今晚厭功宴前,已下令我們們?,殺了你。」他頓了頓,補充道:「你是人才,他不能用你,只有殺了;他不想拿下你,因為,他怕見到你,便不忍心下手。」
    狄飛驚笑了:「所以你們便就地處決。」
    林哥哥沉聲道:「你把部屬留在不動瀑布和破板門,人卻到苦水來行險守,實在是不智之舉。」
    狄飛騖點點頭道:「你說的對,我以為萬一總堂主發出火箭號令,我可以提早趕到……沒想到卻讓你們有機可乘。」
    林哥哥道:「雷五哥曾被薜西神和白愁飛制服過,他知道六分半堂已垮定了,所以轉而向我們投誠。」狄飛驚寧定地著他,道:「你呢?」
    林哥哥拔出匕首。道:「我一早已是金風細雨樓的人了。」
    狄飛駕長吸了一囗氣,但見他四肢發軟,功力似一時無法恢復,歎道:「難怪你私下放了雷純和溫柔,還毒死了著守的兄弟。」
    林哥哥一震道:「你猜的對,不過下毒的不是我:」「可惜對得太遲了:「狄飛糶一手扶住殘垣,吃力地仲出了手,艱苦地道:「你把匕首給我,我自己了斷。」
    林哥哥一陣猶豫。
    「在六分牛堂,我待你一向不薄:「狄飛驚道,「這是我臨死前,最後一個要求,也是我唯一的一個要求。」
    雷滾吼道:「讓我殺了他{v揮舞雙流星,便要擊出。
    「不。」林哥哥動容地遞出了匕首,制止道:「讓他自刎吧:」忽聽一個聲音道:「你說,自殺好還是被人殺好?」
    另外一個聲音說:「兩樣都不好。」
    第一個清朗文雅的語言道:「都不好?」
    第二個冷冷沉沉的語音說:「我看殺人最好。」
    林哥哥瞳孔收縮。
    他明白有人要手這件事。
    他們仍選擇在此處殺掉狄飛驚,好處是不愁狄飛驚的手下來救,但壞處也一樣:
    一他們失利,也無人來援。
    雷滾已按捺不住。
    他率先發動。
    林哥哥當然也不阻止他發動。
    -L也要看一著來人的身手如何?
    何況,他自己最是清楚,以武功論,他遠遠的不如雷滾呢~雷滾的「水火雙流星」,水流星急打那白衣書生。
    白衣書生身形一閃,彌灑俐落,那流星便落了空。
    狄飛驚怒道:「好個「白駒過隙身法:「卻見雷滾原先似攻向那縫衣服服的人的人流星,突如奇來的一折,又攻向那白衣書生曰只聽白衣書生大啡一聲:「我的媽呀:可真要殺人不成:「手中扇子,突然展開,一開一合間,已夾住了流星。
    這次到林哥哥失聲呻道●舅n?」一扇日月晴方好:」一面叫著,手上匕首炸出寒芒。
    雷滾的人流星雖被扣住,但水流星又兜了同來,他居然不攻白衣書生,轉而飛擊那縫衣服的漢子。
    這一方面他勇悍之處,另一方面,他這也是攻魏救趙,假如這縫衣漢子不會武功,那白衣書生就得先來救他,要救他使得先放了火流星;假如這縫衣漢子會武功,必為對方強助,不如先一步殺了。
    可是,他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那縫衣漢子不閃,也不避。
    漢子繼續縫衣。
    當水流星挾雷霆之威擊到的時候,他忽然以折花般的手一抄,挑線般的指一挾,咬針線頭般的皓齒一切,喀的一聲,水流星的鐵鏈串予,立即就斷了。
    雷滾大喝一聲,但要拚命,卻忽然連火流星都放了手,飛掠而起,沒命的飛逃。
    林哥哥手上精芒一閃,飛刺狄飛驚@狄飛驚的身形倏然動了。
    一動,迅疾無比。
    他一手奪過林哥哥手上的匕首,飛掠而出,同時連封林哥哥身上七處穴道,再看時,那匕首已將牛空中的雷滾貫胸而過。
    雷滾牛聲慘嚎,跌落地下。
    縫衣漢子兀自縫衣。
    白衣書生卻震得眼花繚亂:「你……原來你沒給那迷魂香……」
    「今晚我在這兒,除了要等候總堂主號令,或是拜祭他在天之靈外,而且還要弄涪楚,誰才是坡後一批六分半堂的心腹大患;」狄飛驚泠泠地道:「雷滾吃扒外,還有餘革:留不得,這人卻留著有用。」他指一指癱瘓在地上的林哥哥。
    白衣書生伸了仲舌頭,道:「看來,所請京城名都的鬥爭,恐怕要比江湖上更厲害。」
    狄飛抱恭敬敬的道:「敢情兩仗不是城的人,請教高姓大名。」
    「我叫方恨少,我是來這找義兄唐寶牛的;」他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六分半大堂主狄飛。」
    那縫衣漢子卻沒開囗。
    狄飛上前一步,長揖道:「請教。」
    那漢子還是專心的縫著衣服,好一會,忽爾抬頭,微微一笑,狄飛靈光一現,忽然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人,道:「閣下就是天衣有?
    那漢子依舊帶一點呆氣的笑著,但終於開了囗:「是溫大人派我來京找小姐的。」
    狄飛心忖:莫非是總堂主英靈保佑,讓我得此強助,早日雪恨復仇麼:當下誠懇地道「兩位,我們今日雖是初見,但兩位在狄某危殆時出手相助,想必是俠義中人,狄某有一個不情之請」方恨少奇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貴為雷今六分半堂領袖,卻有求於我們,兩個初到貴境,又窮又餓又倒楣的人?卻不知為的是事?」
    狄飛驚正色道:「兩位義名俠風,我久已仰儀,我求二位助我六分半堂,早日收回覆地,對抗金風細雨樓,今日安危相仗,他年甘苦共嘗。」
    「只要我的兄弟不反對,那也是好玩的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義所當為。」
    方恨少笑了:「你說話也真動聽。」
    縫衣服的漢子瞇了瞇眼,道:「你忘了一件事。」
    他近木訥她笑了笑,又道:「溫大人本來就是雷總堂主的至交,當年督共過患難,這次他聽說溫小姐到京城來助她的大師兄蘇夢枕,便是要我把她請回去。」
    狄飛驚喜道:「那你們是答應了?」
    三人一齊步出廢墟的時候,不知怎麼,都升起了一種壯烈的感覺,彷彿有大事要做,有大事可為。
    狄飛驚心中依然懸念,不知他陷於「金風細雨樓」的總堂主和弟兄們如何了?扭頭只見西沉消殘的一釣銀月,心中立下重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打倒金風細雨樓,殺死蘇夢忱,為雷損報仇他們卻不知道,這時候他們自苦水鋪的廢墟走出來,聯袂一起,心裡的感覺,跟三天前,王小石和白愁飛初遇蘇夢枕,其實是非常近似。非常的近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