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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燕京舊都,季節最是分明,夏殘秋至,已顯得早晚有點涼意了。
  那年,中元節後一天,玉蟾高懸天際,冰魄照射之下,燕京城有著恬靜古樸之美。
  前門大街左側有條彎彎曲曲胡同,長度約有百十來丈,在這胡同中段有一所寬規宏偉莊院,八字門頭,朱赤大門緊閉著,獸耳銅環,兩蹲石獅栩栩如生分踞石座上,額楣懸有一匾,上書:
  「留雲別府。」
  筆力雄渾,鸞翔鳳翥。
  牽牛花籐爬滿了宅牆,一株四季古桂橫柯攫伸巷外,濃郁芳香隨風瀰漫。
  胡同中闃無人行,寂靜得有點淒涼。
  驀地,只見一條黑影迅疾無倫從對面屋瓦上掠越落入宅牆之內。
  此人一身黑衣勁裝捷服,掠閃之間,輕伶俐落,悄無聲息,不帶半點風聲。
  寂靜暗巷內傳來擊柝聲,似一顆石子丟擲一泓死水中,清澈回瀾。
  天方交二鼓,這片宅院中卻不見一星燈火,黑甸甸地,極似一所荒廢已久,無人居住的宅院。
  這夜行人面部扎一方烏巾,僅露出兩睛,射出兩道炯然寒電。
  他為一無燈火,闃靜無人景狀極為震駑,暗道:「難道我遲了一步麼?」
  煞費躊躇後,緩緩向宅內行去,目光頻頻略視。
  「留雲別府」與一般官紳富豪住宅佈置無異,宅內庭院灑落,遍植花竹,篁韻飄香,天棚甫方拆除,重門疊戶,堂屋繡閣,雖在昏夜,卻可隱窺堂皇氣象。
  夜行人乃有為而來,行動舉止,微現焦急不安神狀。
  暗中,正有兩道銳利目光注視他,那目光中隱泛駭然,震驚無比。
  夜行人在宅中走了一圈,發現宅內一切陳設俱無,只剩下一具空殼,暗中忖道:「究竟差了一步,他已聞風聲兔脫遁逃,唉,天涯茫茫,四海之闊,再要覓得他的蹤跡,又須耗費一翻手腳。」
  心頭充滿懊喪惆倀,徐徐長歎一聲,縱身一躍,倏地凌空拔起,翻入一片植滿細竹林中。
  他正欲拔身再起,翻出宅去,忽聞衣袂破風之聲傳來,心中一凜,知有其他夜行人光臨,身形一晃,迅疾無倫掠入竹林。
  須臾,四條如魅人影凌空瀉落,身方落地,即撲入屋內而去,去勢如風,眨眼無蹤。
  在這一轉瞬間,所來四人形貌俱被夜行人一一瞥清,不禁勃然變色,暗道:「怎麼他們竟未死去?哼!」森銳目光中殺機畢露。
  他心欲等待此四人出來,抑或追躡此四人身後,只覺拿不定主意,躊躇為難。
  最後他拿定了主意,心說:「我既然無發現,他們亦必撲空,不如在此守候,再暗躡他們之後。」
  他知道四人與自己要尋的人亦是勢若水火,積不相容,怎麼樣也不會湊到一處去,看來他們來勢洶洶,必有不軌之企圖,或能在四人身上找出一絲端倪。
  心念一定,遂按耐心神在暗中潛伏著。
  突然只聽一聲鳥嗚騰起,一頭宿鳥從一株參天古槍樹梢噗噗受驚穿葉飛出,接著四條人影疾劃而過。
  夜行人暗喊了一聲:「糟!」
  刷地潛龍升天拔起半空,變式「蒼鷲翻雲」,電奔星曳向四人去向追去。
  這時──
  一條人影從暗中掠了出來,如銀月色映照下,此人身穿一件青色長衫,面形團圓,儼然養尊處優官紳富豪,約莫四旬中年。
  此人匆匆向宅中一瞥,但是無限留戀,立即縱身翻出院牆落在胡同中。
  他向兩面望了一眼,然後步履從容,一搖三擺走去,轉向另一條暗街中。
  燕京有幾處正是夜市鼎盛之際,車水馬龍,燈火如晝,滿街吆喊叫賣之聲。
  這人身影現出於騾馬市大街東口人叢中,膚色白皙,海口短髯,濃眉大眼,神態莊重肅穆,使人一見即生敬畏之感,可惜鼻嫌鷹鉤,目光帶有一種閃爍不可捉摸之色。
  他身形轉入前門大街,望南而行,進入九流三教雜聚之處天橋。
  春明茶園座落於天橋中心,燈火輝煌,賣了九成座,人聲鼎沸。
  一個眇了右目老頭,半跨在一條長凳上,右手擎著茶杯呼嚕嚕喝茶,目光凝注在店外,似有所待。
  眇目老頭面色忽然微變,迅即在懷中掏出兩枚制錢望桌上一扔,走出春明茶園,逕向一條暗僻污穢不堪小巷內走去。
  在他身後默然無聲跟著正是那「留雲別府」內身著青衫的中年人。
  小巷中有一輛陳舊套車停在一家大四合院子門前,眇目老者在門前一站,後行中年人急趨了幾步,與眇目老者略頷首即杳入門內。
  眇目老者身裁偉岸,獨眼中寒芒暴射,伸手車轅座下取出一支長三尺許鐵煙斗,裝滿了煙絲,「丁」的一聲火鐮石敲擊輕響,火光生起,就著煙斗燃吸。
  火光一滅,只留下一點紅星,白煙裊裊冒起,眇目老者斜支著牆壁竟吞雲吐霧起來。
  突地,一條黑影疾掠而來,眇目老老身子一挺,低沉喝道:「王虎,什麼口?」
  來人是個瘦小漢子,肩帶鋼刀,聞言答聲:「並無何事,有些日子未來向侯老爺子問安,今晚閒暇路經,順便向侯老爺子請安。」
  兩隻賊眼骨碌碌打量那輛騾車,又道:「李爺好!」
  眇目老老微微一笑,道:「老朽托庇,難得你有這好心,侯老爺子正在揚中較練把式,你去必可見到他。」
  王虎抱拳笑道:「如此王某就去那邊找侯老爺子,李爺再見。」身於一轉,疾躍而出。
  那眇目老者一伸手中鐵煙斗疾加電光石火望王虎胸後「命門」要穴點去。
  王虎忽感一縷勁風自身後襲來,心中一震,身子疾拔而起,右手疾挽肩頭鋼刀。
  眇目老者分明是個武功絕高能手,身形詭速無比,而是一點倏地升空,鐵煙斗震碗亮出三點紅星,左掌蓄勁虛空拍去。
  王虎鋼刀甫出鞘,忽感腰間一麻,為鐵煙斗點實,未待他嗥叫出口,一股綿軟陰寒氣勁壓實後胸,只覺眼中一黑,心脈已是震斷直墜而下。
  眇目老者一把撈住王虎,拋入另一方矮牆中,再度倚壁吸上一筒旱煙,悠然自得,似未發生方纔的事一般。
  ……
  天色未明,城門已開,車馬行人,負阪走卒絡繹往來不絕。
  一輛陳舊的套車由兩匹健騾曳拉著,緩緩出了西直門,車轅上高踞著眇目老者,揚鞭嘶喝,座下健騾放蹄狂奔,望西山絕塵而去。
  此時的眇目老者一反如昨晚的形態,老態龍鍾,鬚髮斑白,但他獨眼中更為炯炯有神。
  西山又名小清涼山,在宛平之西山,高聳入雲,嵯峻巍峨,步其巔,寒冽特甚,冬雪積不易融,自下望之,若初琢之玉,潔白而峭峻,燕京八景,有西山霽雪之稱。
  其實霽雪西山並不代表其美!西山楓葉,其紅似火,尤其在夕陽殘照下,晚霞燒天的楓葉奪錦相映,景色絕美,徘徊其間輒為神往。
  且說騾車在濛濛曙光中疾馳而去,田野一緣無涯,麥秀稻香,令人心曠神怡。
  眇目老者心無旁鶩,一直趕程,額角上沁出點點汗珠,八月秋風,涼透重襟,這季節,流汗在練武人身上堪稱罕見少睹,若非心情緊張,焉曷臻此。
  車行另一處斜坡,左面緊臨峭壁危崖,右臨數十丈深壑,奇險之極。
  行未及半,兩匹健騾似受巨驚,狂嘶一聲,四蹄騰空,繩韁無故自斷,一掀之力將套車向深壑之下墜去。
  轅頂眇目老者知有人暗襲,大驚失色,套車墜下深壑之際,人已離座疾掠而出,飄向斜坡上。
  身形尚未站地,峭壁之上飄落下來陰寒徹骨冷笑聲道:「李森,納命來吧,你還逃得了麼?」接著一股勁風如江河倒瀉之勢壓下。
  眇目老者聞聲知警,虛空一滑,前飄七尺,旋身後顧,只見一個面蒙紗巾黑衣人疾如鷹隼瀉下,接著又是三個蒙面人電瀉落地。
  其中兩人疾望崖下墮車之處躍落,另外兩蒙面人一言不發,欺身夾攻眇目老者。
  眇目老者大喝道:「鼠輩,膽敢暗算,老夫……」
  一個蒙面人手出如風,玄詭疾奧搭上了眇目老者腕脈要穴。
  按理來說,眇目老者身負武學之高,在目下武林中堪稱數一數二的高手,怎能一招不到即被人所制,無奈心憂墮崖車內之人生死,又在前後夾攻之下,未免分神。
  他在蒙面人五指搭在腕脈上,驟然一驚,右臂倏地望下一沉,忽感後胸一片如山罡力撞來,怎麼也來不及閃避,忙運功護住後胸要穴,心內驚駭車內人猶未出面相助。
  面前蒙面人冷笑一聲,手腕一翻,五指疾的撞在眇目老者腕脈穴上,只覺一陣飛麻循著行血逆攻而上,真力乃洩。
  眇目老者禍不單行,後胸如山勁力撞實,狂嗥一聲,口噴鮮血伏屍在地。
  兩蒙面人棄屍不顧,迅即掠下崖去,搜索車內,半晌蒙面人騰身落在斜坡上,只聽一人冷峭說道:「奇怪,他並未攜在身旁,究竟藏在何處,莫非尚藏在留雲別府中?」
  另一人獰聲道:「我等不追回此物,誓不甘休。」
  「人已死了,萬事干休,你別癡心妄想。」
  「哼!俺只從煙鬼如花似玉的妻子身上逼出,諒不甚難。」
  「對,此策甚妙,走!」
  四人電疾星奔望燕京城而去。
  崖下套車支離破碎,一具屍體半露車外,血污滿面,目瞪口張,正是那留雲別府中青衣中年人。
  京畿重地,出了命案,捕快仵作快馬疾奔出事之處。
  死者經驗出是洪步雲,留雲別府主人,京城鉅富,在此京都地面開了幾家大字號,布莊、銀號、當鋪。
  洪步雲交遊廣闊,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一擲千金毫無吝色。
  但在出事前夕,所開商號盡已易主,連留雲別府亦賃讓他人。
  顯然洪步雲預知有殺身之危,以他交遊之廣,京城地面內家高手不乏其人與洪步雲相知,只要他開口相求,何致拒絕,若非有難言苦衷,豈能棄家出走。
  但洪步雲還是免不了廢命荒郊絕壑,致命傷痕在後腦門上有一粟米大小穿孔,早在墮落懸崖之先就已受暗算而死,可是李森卻蒙然無知。
  李森卻是白城頭橋一帶著名一霸,為何與洪步雲賣命,此中情由,連與李森相知甚深之人均猜不透原委。
  洪步雲之死震動了燕京九城,其人身世似謎,死因難解,找不出一絲端倪。
  留雲別府中只有男女主人,男者即為洪步雲,女主人乃年方十九,貌美如花少婦,早在三日前,就動身赴浙,瞻仰聞名宇內,膾炙人口之海寧秋潮。
  唯一的線索於此女主人身上,於是偵騎撲奔於京杭道上。
  ※※※
  八月十二晚,蟾魄欲圓未圓,寒輝銀瀉,西子湖千頃碧波,一平似鏡,菌苕半殘,蓮葉荷花,仍飄香十里,沁人肺腑,卻遊人稀少,滿湖蕭索。
  蘇堤旁畔只聞咿啞一聲,在橋洞中蕩出一艘湖船,珠簾垂幔,燈光映射簾外,隱約可見艙內對坐雲鬢釵環,船尾坐著一個三十許船娘唉乃蕩槳,船首卓立著一個皓首銀鬚老人。
  這老人見西湖景色明媚淒艷,對月感懷,不禁出聲長吟道:
  「湖上水清輝
  棹影輕於水底雲
  去意徘徊無奈淚
  衣巾
  猶有當時粉黛痕
  海近古城昏
  暮角寒沙雁隊分
  今夜相思應看月
  無人
  露冷依前獨掩門。」
  調宗南鄉子,歌聲淒蒼雄渾。
  句裡行間顯示這老者當年也是風流蘊藉,倜儻不群之五陵少年,如今霜鬢老去,年華已逝,有感而發。
  忽聽艙中傳出一聲銀鈴悅耳嬌笑,失聲中,只見一個貌美嬋娟盈盈走出艙來,後隨一半老徐娘及一七齡重子。
  這蟬娟年方十九,瓜子臉龐,瑤鼻櫻唇,瓠犀半露,一雙清澈明眸,勾魂奪魄,青絲如雲,穿著一身淡黃色羅衣,綽約風姿,傾城傾國。
  半老徐娘貌僅中姿,但雍容端莊,華貴大方,手牽著那七齡小童,顯得極是清秀伶俐。
  只聽得那貌美少女道:「龍大叔,你又傷感了。」
  老者捋鬚哈哈大笑道:「老朽那裡是傷感,即景生情是有的,今晚月夜遊湖,除秋風蕭瑟外,與仲夏芰濃秀放,波光蕩漾,堤柳婆娑,塔影亭亭一般無二。
  其實白日景物大殊,木落水寒,岸柳淡煙疏雨,夾岸丹楓紅透欲醉……」
  少女嬌笑道:「好啦,龍大叔一說就說個不停,今夜秋高月潔一鏡平湖,晶瑩空碧,恍如廣寒仙境,足資濯魄醒心。」
  這少女就是洪步雲的未亡人柳鳳薇。
  洪步雲十二年前在豫中黃河氾濫渦浪中救起一雙父女攜來燕京,稚女即為柳鳳薇,三年前其父命危臨終時,感洪步雲救養之德,示意柳鳳薇與洪步雲成婚。
  結褳以來,洪步雲對待柳鳳薇雖是相敬如賓,但洪步雲在家時分外陰沉冰冷,似有隱衷鬱結於胸,問他也不說,近半年來,一變孤獨不近人情,夫妻之間時起勃奚。
  柳鳳薇傷感所托非人,只得寄情山水,藉遣愁懷。
  老者乃洪府所聘武師龍如飛,出身括蒼,以七十二式神龍鞭法揚威江南,少婦與稚子乃龍如飛甥媳徐菁及孫甥何小雄,特地邀他母子同行陪伴柳鳳薇,以免寂寥。
  柳鳳薇說完忽然淒怨出聲長歎。
  徐菁柳眉一皺,笑道:「薇妹何事長歎。」
  柳鳳薇黯然道:「小妹不知為何加此,出京以來,只覺眼皮常跳,不知是吉是凶?」
  龍如飛哈哈大笑道:「夫人方纔還責老朽不是,如今夫人也傷感起來了,人生自有命運安排,得過且過,夫人後福無窮,不似老朽老來孤獨,有什麼想不開。」
  柳鳳薇幽怨說道:「我的心事,大叔難道不知麼?」
  龍如飛不禁默然。
  此時湖心忽現出,一葉扁舟,箭駛而來,行行近了,只見船首卓立一白衣少年,負手凝立,吟哦出聲道:
  「十里丹楓紅欲醉
  淒怨簫聲不忍聽
  載酒穿荷何須寧
  直教明月下西冷。」
  歌聲鏗鏘,可扣金石。
  龍如飛不禁一怔,兩道炯然神光逼射在那隻小舟上。
  小舟行駛正速,轉眼一掠而過,但龍如飛卻將白衣少年形貌攝入眼簾。
  只只這少年氣宇非凡,鳶肩蜂膠,人如玉樹臨風俊美如玉中顯露出粗獷豪放神態,尤其兩眼英華內蘊,分明是一內外雙修,身負過人武學的後起英傑。
  那艘小舟向平湖秋月駛去。
  柳鳳薇那只遊艇亦是緩緩往平湖秋月蕩去。
  舟抵岸際,柳鳳薇棄舟離岸逕步亭中。
  「平湖秋月」為西湖勝景之一,三面臨水,後接孤山,畫檻曲欄,直抱波際,小坐其間,湖光山色,一覽無遺。
  龍如飛見亭中闃無一人,不禁心中暗疑道:「這白衣少年小舟明明見得是向此處駛來,為何不見?」
  他因為白衣少年舟身擦掠之際,少年竟衝他展齒一笑,龍如飛老於江湖,只覺此少年似是有為而來,不禁對少年留下了神。
  此時不見白衣少年,心頭暗自納罕。
  他們甫自落坐,突聞亭後兩聲陰沉冷笑飄送入耳,其寒如冰,令人神悸魂飛。
  龍如飛臉色一變,倏地起立,右手五指疾扣著腰間軟鞭鞭柄,兩道冷電神光凝注亭後。
  只見亭後現出兩條瘦長人影,邁步逕向亭中走來,虛飄如風,神速絕倫,眨眼,既行入亭中。
  所來兩人均是瘦骨嶙峋,削頰無肉,梟目深陷,暴射xx精芒,黑色長衫在夜風中瑟瑟飄飛,乍睹之下,不啻山魈木客,猙獰惡鬼。
  柳鳳薇徐菁不由花容失色,何小雄人雖幼,卻膽子甚大,雙眼平視這一對怪人。
  左側怪人望了龍如飛等人一眼,陰惻惻冷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死鬼無福,到成全了我兄弟平白得這美貌嬌娥。」
  龍如飛聞言大怒,暴喝道:「兩位把話說明白點,衝著老朽等來意欲為何?」
  左側怪人梟目一瞪,冷電逼射,道:「我不是把話說明了,那只怨你兩耳皆聾,洪步雲已死了,死得極慘。」
  柳鳳薇一聽,玉容慘白,淚珠簌簌順頰流下。
  龍如飛聞言心神猛震,大喝道:「洪步雲可是兩位害死的麼?」
  右側怪人冷冷說道:「他自己翻車墜崖,慘遭非命,燕京九城,無人不知,怪我等何事,但洪步雲欠我兄弟一筆巨債,如今人雖死,但前債未償,只有向其美貌嬌妻身上索取。」
  龍如飛冷笑道:「有道是欠債還錢,可有字據麼?」
  左側怪人凶睛一瞪,道:「龍老師,這事你管不了,八九玲瓏神鞭可嚇不了我呂梁雙判。」
  龍如飛聞知眼前一雙怪人就是名震關中呂梁雙判,不禁面色大變。
  這呂梁雙判乃孿生兄弟,長名北希言,弟名北希滇,武功怪詭,心辣手黑,與其為仇者無一倖免,關中黑白兩道,莫不談虎色變,但想不出洪步雲怎麼會與雙判結有過節,遂冷笑道:「龍某主人怎會與兩位結有過節,莫非是藉故生事。」
  北希言一聲怪笑道:「你不過是護院豪犬,怎知道洪步雲來歷,閃開些。」說著身形一欺,五指疾如鬼魅攫向柳鳳薇而去。
  五指撲近柳鳳薇右腕,柳鳳薇聽得尖叫一聲。
  龍如飛大喝一聲,軟鞭霍地揮出,一樓急風點向北希言腹結重穴。
  何小雄疾彎腰拾起兩顆石子,雙手齊揚,向呂梁雙判打去。
  準頭恰如分寸,一向北希言「曲地穴」打去,一向北希滇心逾重穴電飛疾射而至。
  北希言五指方欲觸及柳鳳薇肩頭,龍如飛鞭梢電飛點來,冷笑一聲,五指一沉,斜翻變式望鞭稍抓去。
  變式之快,出手之奇,無與倫比。
  忽感一縷急風打向自己曲池穴,心中一驚,急撒身飄後五尺。
  龍如飛一條軟鞭欺風閃電捲至,雷厲無儔。
  北希言措手不及,被逼出亭外。
  高手過招,端在搶制機先,龍加飛老於江湖,深明此理,又知北希言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若不搶快逞險,今晚凶多吉少,鐵腕一振,揮起漫天鞭影,銳嘯破空,排山倒海向北希言攻去。
  那面北希滇見何小雄投石擲來,不禁冷笑一聲,目泛殺機,右掌虛空一揮,無形勁力將石子震飛半空,左手五指抓向何小雄。
  徐菁不由驚叫一聲,玉容慘白。
  亭外忽一條白色人影箭射而至,落在北希滇身後,道:「心黑手辣,饒你不得!」
  北希滇心神微凜,撤身斜飄,旋面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兩道湛然眼神怒視自己,不禁氣往上撞,厲喝道:「無知小輩,膽敢在我呂梁雙判面前生事架樑,你是嫌活得不耐煩了麼?」
  白衣少年冷笑道:「我不為得你們呂梁雙判,還不至於趕來咧!」
  語聲並不高,卻傳入北希滇耳中,震鳴欲聾,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一變,道:「閣下找北某弟兄何事?」
  他知白衣少年是一內家高手,不覺狂傲之氣一收。
  白衣少年朗聲大笑道:「你們近日所為,令人髮指,究竟何因,你心中有數,用得著明指麼?哼!」
  北希滇目光森厲,滿面殺氣,喝道:「大哥,住手!」
  北希言正搶得一招扳回先機時,忽聽老二喝聲,急穿閃而至,兩道奪人寒電逼射白衣少年,厲聲道:「你是何人?」
  「我麼?」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武林末學,無名小輩,但呂梁雙判,尚不在我眼中。」
  北希言狂笑道:「你既敢與我呂梁雙判為敵,想必武功不差,只接得下我兄弟『天雷五式』,老夫饒你一條性命就是!」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你尚未聽清呂粱雙判不在我眼中麼?什因天雷五式,你盡量放手施為。」
  北希言厲喝一聲:「小輩,真不知死活,接招!」
  兄弟連心,身形一分,四掌同推,逼出奔雷勁風,疾撞向白衣少年。
  這「天雷五式」乃呂梁雙判仗以震懾關中掌法,一經施為,綿綿不絕,向對方撞去,一式比一式沉重,將敵手擠壓撞炸得四分五裂粉骨碎身,屍體無存,端的厲害已極。
  但見四股如山勁力交叉疾撞,狂飆急漩,霹靂雷聲不絕於耳,束壓白衣少年。
  龍如飛耽憂白衣少年不是敵手,目光憂急焦注在白衣少年面上。
  何小雄忽挨近龍如飛身側,低聲問道:「舅公,您老人家看來,他準能勝麼?」
  所說的他無疑是指白衣少年,龍如飛拍拍何小雄頭頂,道:「目前尚難說,但雖未能准勝,卻也未必落敗。」
  何小雄道:「但願如此!」
  柳鳳薇與徐菁駭驚之色猶自未退,心中狂跳,兩腿發軟,手扶在亭欄上動彈不得。
  只見白衣少年面色凝肅,雙掌迴旋虛空連續拍出,一掌接看一掌,迅疾如風。
  龍如飛竟瞧不出白衣少年施展的是何種武功,張著雙目,不勝驚疑。
  反之,呂梁雙判面現駭怖之容,震驚無比,似是認出白衣少年武功來歷。
  驀地——
  白衣少年身軀風車般急旋,只見一團白影暴漲開來。
  「轟」,「轟」。
  只聽一聲震耳霹靂雷鳴巨震。
  呂梁雙判忽厲嘯出口,身形震飛騰空曳掠向孤山而退,去勢如電,灑落數點血跡。
  兩聲厲嘯,回播雲空,刺耳心悸。
  白衣少年大喝道:「那要走!」
  兩足一頓,穿空斜掠拔起。
  龍如飛忙道:「窮寇勿追,尊駕請留步。」
  忽感右臂一麻,眼中急黑,身形望後就倒。
  一條黑影疾逾飄風掠至,伸臂一探,將柳鳳薇挾在脅下穿空遁去。
  白衣少年聞得龍如飛相阻之聲,急沉落地,見狀大驚,向挾著那條柳鳳薇黑影追去。
  此時徐菁與何小雄叮得手足冰冷,魂飛魄散,猝遇巨變,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何小雄膽大,走近龍如飛身側,蹲下察視,只見龍如飛右臂上插著一支骷髏小箭,膚色青紫,面形腫漲,氣如游絲,不禁失聲痛哭道:「舅公,你老人家死了,雄兒必為你報仇。」
  龍如飛睜開雙眼,淒然一笑,復又閉上。
  何小雄哀聲痛哭,如杜鵑啼血。
  徐菁軟癱在亭內,只覺六神無主。
  秋風簫瑟,月夜西湖竟是如此淒涼。
  半個時辰過去,白衣少年疾掠回還,抱著星眸緊閉,玉容慘淡的柳鳳薇落下,一見龍如飛奄奄一息,忙將手中的柳鳳薇塞在徐菁胸前,察視龍如飛傷勢。
  他瞥明龍如飛臂上骷髏小箭,先是一驚,繼而面泛怒容道:「原來是這魔頭徒子徒孫,無怪這麼猖妄。」
  何小雄見白衣少年救回柳鳳薇,心中對此少年極具好感,收住哭泣,道:「大叔,你看我舅公能活麼?」
  「他死不了。」白衣少年微笑道:「你舅公內力深厚,換在別人已然無救。」說時兩指如電在龍如飛肩背之處點了三指,封住穴造。
  然後在懷裡取出一隻晶黃玉瓶,傾出五顆梧桐子大小蔥綠色藥丸,一股清香隨風瀰漫。
  白衣少年將藥丸餵服龍如飛口中,再細心拔下龍加飛臂上骷髏箭,托在掌心,凝神沉思。
  何小雄不敢驚擾於他,只呆呆望著龍如飛慘白無神的面上。
  柳鳳薇與徐菁顯然受驚過度,半晌,才逐漸神定,但已是驚弓之鳥芳心忐忑不安,柳鳳薇更甚。
  在白衣少年沉思時,柳鳳薇兩道秋波偷覷少年,只覺此人年歲約在二十三四上下,面如冠玉,長眉飛鬢,星眸明澈,鳶肩蜂腰,丰神俊逸中卻帶有男人獨粗獷豪放氣息。
  回想他抱著自己轉返,自己漸漸甦醒中,鼻中嗅入一種使人神迷意亂氣味,如換在另一處境下,將使她不能自主,不禁心中暗歎一聲。
  月華似水,籠披湖光,似蒙上一層白紗,霧一般淒迷。
  雨風起處,蘆葦翻風,瑟瑟悲嗚,此情此景,令人惆悵難已。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龍如飛忽翻身躍起,張口嘔出一灘腥臭黑水,定了定神,朝白衣少年抱拳一捐,道:「相救之情,老朽沒齒不忘,少俠高姓大名,可否賜告?」
  白衣少年連忙還禮道:「不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輩之應為,何謝之有,在下呂松霖,龍老師為何與骷髏魔君門下結怨。」伸手一遞骷髏箭。
  龍如飛不禁一震,搖首道:「老朽從未與骷髏魔君門下結怨,莫非……」底下之話倏然收住,忽沉吟不語。
  須臾,龍如飛長歎一聲道:「此事真個迷惑難解,家主人昔年真是武林人物麼?」
  呂松霖道:「龍老師主人可是呂梁雙判口中所說的洪步雲麼?」
  「正是!」
  「在下方從燕京而來……」
  呂松霖話才出口,柳鳳薇忽問道:「他是否真的死了?」
  「不錯。」呂松霖答道:「此事已傳遍了都門城,翻車墜崖而死,依在下所料,尊夫昔年乃武林人物,結怨甚深,改易名姓避禍燕京……」
  驀地——
  對湖遠處忽起了數聲長嘯,清澈如龍吟,隨風播送入耳,呂松霖不禁面色微變,忙道:「尊夫之死,有著不可解之謎,只因尊夫在京結交頗多達官貴人,比責破案,來者顯然是六扇門中人,在下不便相見,奉告夫人,決不能隨意應承,為自己帶來無邊凶危。」匆匆說完,人已凌空拔起,捷逾飛鳥投向孤山,去勢如風,瞬眼身形疾杳。
  龍如飛目送呂松霖遠逝身形,喃喃出聲道:「奇怪呀奇怪,他為何知道來人就是六扇門能手。」言下不勝驚詫。
  片刻,只見後山叢樹中現出三條人影,如風掠至。
  為首一人身未落地,即出聲道:「龍護院麼?」
  龍如飛看出來人是都城名捕豹掌銀劍江振遠,相隨兩人乃其得力助手霹靂掌華士弘及追風無影顧鳳舉,忙抱拳為禮道:「江大人為何知老朽在此處?」
  江振遠道:「途中無意窺見呂梁雙判談話,雙判想已來在此處吃了苦頭遁逃,江某暗中發現雙判臂指受傷不輕。」
  話聲略頓,又道:「令東翁業已翻車墜崖而亡,龍護院知情否?」說時目光一瞥柳鳳薇。
  龍如飛答道:「業已在呂染雙判口中得知,江大人為何不擒捕呂梁雙判,敝主人之死雙判或知真情。」
  江振遠搖首微笑道:「據江某判斷雙判也不知情,不過令東翁之死,諒為了一宗武林稀世奇珍種下殺身大禍,洪夫人可知情麼?」
  柳鳳薇道:「我那知他的事?」
  江振遠知他們夫妻之間冷落陌路,諒柳鳳薇不知情,卻又不能不問,遂微微一笑道:「尊夫遺體,尚停靈官府,人命關天,無法結案,江某此來為請夫人回京,以便設奠厚殮。」
  柳鳳薇兩道秀眉皺了皺,低聲道:「江大人請先回京,民婦隨後就至。」
  江振遠道:「一同同京,彼此有個照應,不是方便得多。」
  柳鳳薇頻搖螓首道:「結伴同行,惹人注目,民婦萬一有失,江大人難逃刑責。」
  江振遠猛然一震,暗道:「這話也對,江某擔待不了如此艱鉅風險。」
  忽地,霹靂掌華士弘疾然旋面大喝道:「何方鼠輩,鬼鬼祟祟,還不與華老爺滾將出來!」
  江振遠顧鳳舉不禁一怔。
  龍如飛及柳鳳薇等人更是一凜,只道呂松霖去而復轉,被華士弘發覺。
  話聲方落,亭後靠山丹楓叢中騰起一陣桀桀怪笑。
  笑聲如狼嗥梟鳴,森冷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只見九條黑影紛紛撲來,身法如電,轉眼即至。
  龍如飛知今晚災難頻迭,無法避免凶搏,忙示意柳鳳薇徐菁何小雄避往亭內,免得分心礙手。
  柳鳳薇三人忙退至亭中。
  冷月清輝下,只見九人疾逾飄風而至,一到散開,均是黑衣蒙面,深藏面目。
  江振遠冷笑一聲,右臂疾挽向肩頭劍柄,卡簧響處,一道銀虹匹練飛起,沉聲喝道:「九位朋友可是衝著江某而來?」
  蒙面人中一個沙悶語聲答道:「我等尚不屑與六扇門中人往還。」
  江振遠大怒,暴喝道:「那麼朋友來意為何?」
  一個蒙面人手指柳鳳薇,道:「為她而來。」
  江振遠心中一驚,冷笑道:「婦道人家,又非武林入物,朋友用心不正昭然可察。」
  「住口!」此蒙面人大喝道:「老朽要在她身上找出昔年一宗武林不解之謎,誰說老朽用心不正,江老師,橋歸橋,路歸路,這不關六扇門中事,逞強伸手,落得身敗名裂老朽以為不智,只交出柳鳳薇與老朽帶走,以留他日相見餘地。」
  江振遠淡淡一笑道:「這樣說來,洪步雲墮崖非命,莫非是受朋友暗算所致。」
  但見蒙面人突仰面哈哈狂笑不止。
  笑聲如雷,響震雲空,四外鳴應不止。
  江振遠見蒙面人大笑,不禁一怔,怒道:「朋友為何發笑?」
  蒙面人笑聲嘎然而止,道:「江老師,虧你還是六扇門中第一高手,析理竟加此朦混不智,如是老朽所為,何不留下洪步雲活口,萬里奔波,捨本逐末,豈非愚蠢之極。」
  江振遠冷然答道:「那麼就請朋友說出昔年武林什麼不解之謎,與洪步雲大有牽連。」
  蒙面人輕笑一聲,道:「難以奉告。」
  豹掌銀劍江振遠不禁臉色一變。
  霹靂掌華土弘,追風無影顧鳳舉雙雙冷哼一聲。
  江振遠大喝道:「朋友,光棍眼中不揉砂子,洪步雲兇案顯是你等所為,還不束手就縛。」
  蒙面人桀桀狂笑道:「江老師,老朽並非懼怕六扇門,乃因井水不犯河水,故奉勸置身事外,怎料江老師不識抬舉,定欲兵戎相見,老朽願見六扇門中高手究竟有何驚人武學。」
  說著手腕一抬,撤下一柄奇形外門兵刃,似仙人掌又似判官筆,月牙鋼掌,裡厚外薄,刃口附有逆刺,月牙上首突伸三指,兩指斜伸,一指外鉤,顯得不倫不類。
  江振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據他所知,普天下武林中就無用此奇形兵刃的高手。
  他暗中凝式以待,腦海思念電閃,未放棄忖出對方來歷,他搜索記憶數十年來封刀息隱武林妖邪怪傑。
  這時,亭中的柳鳳薇突覺有顆小石子擊中後腦,心中大駭,迅疾向後望去。
  只見呂松霖隱在樹叢一側,用手示意招自己迅即過去。
  柳鳳薇怔得一怔,忙蓮步疾碎奔去。
  適為一個蒙面人發現柳鳳薇逃走,大喝一聲:「那裡走!」
  身形凌空,身化蒼鷹攫免電射撲去。
  這一聲大喝,全場為之震動。
  徐菁何小雄母子兩人先凝注亭外場中一觸即發猛然凶搏,未免聚精會神,卻未發覺柳鳳薇離去,此時大吃一驚,那蒙面人疾逾電奔撲向樹叢中,柳鳳薇身形已消失無蹤,不禁心頭駭然.驚叫出聲。
  經此一來,場中密雲戰雨頓時煙消雲散,蒙面人等聞聲紛紛撲去。
  一個蒼老語聲,森厲冷沉道:「展開搜索,務不能讓她逃出手去。」繼又回面向江振遠喝道:「江老師,他日有緣再行相見。」
  九蒙面人疾逾飄風般在孤山一帶展開搜索。
  這情形大大困惑了老於江湖穩健機智的豹掌銀劍江振遠,不由愕住,皺了皺眉望著龍如飛道:「洪夫人為何愴惶逃出亭外?」
  龍如飛面色凝肅答道:「諒是受驚過度所致。」
  江振遠忙道:「走!不能讓洪夫人落於妖邪鼠輩之手。」
  四人立即奔空撲去,留下癡癡發怔徐菁母子二人。
  月落星沉,霜濃漫天。
  九黑衣蒙面人始終未發現柳鳳薇形跡。
  一個纖弱女流,絲毫不知武功,怎能逃出九蒙面人魔爪之下,如非另有能人救去或妖邪擄走,絕不可能逃出這嚴密搜索。
  九蒙面人彼此嘯聲相聚,密語商量幾句,立即虹飛電射離去。
  江振遠等四人突飛身落在九蒙面人聚立處,只聽江振遠道:「看來,蒙面人並未將洪夫人搜出,失望離去,但洪夫人何去何從?」
  華士弘道:「這情形只有一個可能,洪夫人已被另一批人劫走。」
  江振遠顧鳳舉認為極為正確,除此以外並無可能。
  龍如飛想把呂松霖之事說出,話至喉中倏又忍住,他暗自忖思,倘不是呂松霖所為,豈非恩將仇報。
  如果是他,侯江振遠三人去後定會現身相見,於是隱忍不言,然而眉宇之間泛現焦急之色。
  重返「平湖秋月」時,徐菁母子亦告失蹤。
  龍如飛不禁心神大震,伸手入懷,打亮松油火摺,「嚓」的一聲,一道熊熊火光燃起,察視有無可疑痕跡。
  江振遠突出聲道:「他母子業已轉回家中了。」手指著一支亭柱。
  亭柱上刻有何小雄歪歪斜斜字跡,說是其母徐菁突然昏厥,不得已就乘原舟回城。
  龍如飛略略寬下愁懷。
  江振遠忽長歎一聲道:「身入公門,終身勞役不得自由,江某實非情願涉身武林恩怨中,怎奈洪步雲凶死京畿,嚴比之下不能不問,龍老師相隨令東翁有年,竟絲毫不知令東翁出身來歷,也不知案發之前有何異狀麼?」
  龍如飛搖首苦笑道:「如果家主人昔年真是武林豪傑,恕龍某昏朦失眼,委實不能辨察,迄至如今,不等真像水落石出之前,龍某尚堅稱家主人不擅武功。」
  江振遠歎息道:「令東翁真是深藏不露,就是江某也被瞞過,他如非大智即是巨詐。」說時仰面望了望天色,又道:「天色已將黎明,你我暫回杭城再作計議吧。」
  龍如飛江振遠等四人滿懷憂急,一腔索然疾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