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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深山幽情

  卻說他們正不知怎樣稱呼那紅衣少女時,東方望看看小蛟兒,對紅衣少女說:「我叫化看,還是叫甘鳳鳳好了!」
  「那就叫甘鳳鳳吧。」
  東方望也含笑點點頭。
  小蛟兒感到好笑,一個人的姓名,怎能可以隨便叫的?一時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嗎?東方望突然說聲:「糟糕了!」
  紅衣少女問:「叫化,什麼糟糕了?」
  「你現在叫甘鳳鳳就糟糕了!」
  「為什麼?」
  「你一叫甘鳳鳳,我小兄弟就會將你送回巫山去了!」
  紅衣少女眨眨眼問:「那我不是不能在江湖上闖蕩了嗎?」
  「就是呵!」
  「那我還是叫石凰凰吧。」
  東方望轉頭對小蛟兒說:「小兄弟,你聽到了吧?她現在叫石凰凰,不叫甘鳳鳳了,可不能怪我叫化。」
  小蛟兒還沒答,紅衣少女又說:「不過,我現在又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哦!?你又有一個什麼新的名字了?」
  「紅衣女妖呀!」
  「不錯,不錯,江湖上的人是這麼稱呼你,想不到你才出江湖沒多久,就混出了這麼一個好聽的綽號,噪動武林啦!」
  小蛟兒心想:紅衣女妖好聽嗎?但不管怎樣,顯然眼前的紅衣少女,就是多年前任性、頑皮、刁蠻的甘鳳鳳。他說:「叔叔,你們還要捉弄我到什麼時候?我知道,她就是甘鳳鳳。」
  東方望說:「好,好,不管她是甘鳳鳳也好,石凰凰也好,或者什麼紅衣女妖的,你們忙了大半夜,肚餓不餓的?」
  甘鳳鳳說:「我當然肚餓啦!你這八寶袋裡有吃的?」
  「有,有,你想吃什麼?」
  「雞呀鴨呀山珍海味呀!有沒有?」
  東方望咧著嘴笑起來:「你問得真巧,剛好我八寶袋裡就有這些東西。」
  甘鳳鳳睜大了眼:「你真的有?」
  「不信,你們看看。」東方望打開了袋口,裝模作樣地用手往空中一抓,然後伸進袋裡,說:「變,變,變!」說完,他真的端出了—碟雞來。又往空中一抓,伸進袋裡,說變變變,又端出了一大碗髮菜煲鴨。他一連幾個變,這袋真是八寶袋似的,魚丸子呀,扣肉呀,炒三絲呀等等,最後還捧出一大碟八寶飯和一罈酒。這整整是一桌酒菜:一湯八大碗菜。碗、筷子、匙羹,一應俱全。
  小蛟兒看得眼都定了:「叔叔,你這袋真的是件寶呀?」
  東方望說:「吃吧,吃吧,當我叫化請客,只要你們別打這件寶貝的主意就行了。」
  甘鳳鳳笑著說:「什麼寶貝,恐怕再叫你弄碟萊,就什麼也變不出來了!說,你去哪裡偷了人家這桌酒菜的?」
  「哎!哎!你這丫頭,一說穿,就什麼神秘的色彩也沒有了,多沒味道。」
  小蛟兒問:「叔叔,你這是偷來的?」
  「偷來的東西,才吃得更香。」
  甘鳳鳳問:「你這是去哪裡偷的?」
  「黃板鎮上一家老財主,擺了二三圍酒萊,我叫化弄一桌來有什麼稀奇?」
  「你剛才去了黃板一轉?」
  「要不,我叫化為什麼匆匆離開你們,又匆匆趕了回來?我叫化知道你這丫頭身上的毒一化解,準會問我叫化要東西吃。來來來,我們吃飽了再說。」
  於是他們在幾支火光之下,席地而坐,開懷暢飲。東方望一邊吃,—邊問甘鳳鳳:「丫頭,你一路上挑了神風教的幾處堂口不說,怎麼將武當、少林、峨嵋派的人也招惹了來?」
  「誰叫他們逗得我太高興。」
  「你高興起來就殺人?這是哪一門的歪道理?」
  「我們甘家的道理呀!」
  小蛟兒問:「高興就殺人,這是什麼道理呀?」
  「我不是說是甘家的道理嗎?你們可別逗得我太高興了。」
  東方望說:「甘氏一門盡出怪物。」
  「嗨!叫化,你這話別讓我玲姑姑聽到了,小心她割了你的舌頭。」
  「我說得不對麼?先出了甘氏三煞,令黑,白兩道上的人敬畏,後又有什麼甘氏雙壁,弄得黑、白兩道的人莫名其妙,現在又出了你這麼個女妖,對黑、白兩道上的人全不買帳。」
  「這又有什麼呢?」
  「丫頭,你知不知道,這樣一來,弄得各方面的人都在追殺你了!」
  「這才更好玩哩!」
  「好玩!?要不是小蛟兒,你這條命就在豹子林玩完了。」
  「一個人生死有命,想那麼多幹嗎?」
  「丫頭,你殺了穆家寨那個什麼自命風流公子的穆雲飛,還說得過去,可是……」
  小蛟兒忍不住問:「怎麼殺人還說得過去的?」
  東方望說:「小兄弟,你知不知穆雲飛是什麼人?」
  「是什麼人?」
  「武林中的花花公子,到處沾花惹草,玩弄少女。想不到他見了甘鳳鳳,也不懷好意。小兄弟,鳳鳳是什麼人,你總知道吧?」
  小蛟兒一聽,不出聲了。什麼人不去招惹,去招惹鳳鳳,那不是自找苦受麼?可是,這也不該死呀!懲罰他一下不好?又何必要殺人?
  東方望繼續問甘鳳鳳:「可是,你為什麼將少林寺那位俗家弟子也殺了?」
  「他暗中參加了神風教,我不殺他,那不害了少林寺裡那些光頭和尚?」
  東方望愕然:「真的!?」
  「不是蒸的,難道還是煮的嗎?」
  「丫頭,你別給我叫化打哈哈,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有證據了?」
  「當然有證據啦!」
  「你怎麼不向少林寺解釋清楚呢?」
  甘鳳鳳眨眨眼皮:「少林寺的人盡護短。解釋,他們會聽?不會說我這女妖憑空捏造出來?再說,我這麼一說,就壞了我大伯的事情了!」
  東方望不出聲了,半晌才說:「丫頭!我叫化相信你不會胡亂殺人,可是,你今後在江湖上走動,可千萬小心,我叫化恐怕照顧不了你。」
  「哎!誰要你照顧了?你可以走呀!」
  東方望看了看小蛟兒,會意一笑:「好好!我叫化也該走了。但是你這丫頭,最好在這兩三天內別跑出去,好好在這巖洞養傷。」
  「幹嗎我不能出去?」
  「我叫化知道,白道上的人雖然走了,可是神風教的那夥人,仍在這一帶搜尋你的下落,其中還來了兩個厲害的人物。」
  「哦!?誰?」
  「一個是四川堂的總堂主司馬黑鷹,一個是那個什麼書生黃文瑞。這兩個人,不同一般神風教的人。」東方望說完,身形一晃,連站也沒站起來,以奇特的輕功,便憑空飛出洞口而去。
  小蛟兒愕然:「他,他怎麼說著就走了?」
  甘鳳鳳道:「誰知道哩!」
  「他走了我們怎麼辦?」
  「你看呢?不過,你不能離開我。」
  「你真是鳳鳳?」小蛟兒明知眼前的是甘鳳鳳,還是這麼問。
  甘鳳鳳「撲嗤」笑了起來,反問:「你呢?是不是真的是小蛟兒?」
  「我怎麼不是小蛟兒了?」
  「我看不大像。」
  「我怎麼不像了?」
  「小蛟兒是個小光頭,穿的是灰色和尚衣,同時傻呼呼的。可是你現在,不但有頭髮,還紮了頭巾,一身白衫白褲,除了傻勁有一點像外,其他什麼也不像。不過,左耳朵的那顆紅痣還在。」
  小蛟兒這時已經絕對肯定紅衣少女就是甘鳳鳳了,不是甘鳳鳳,不可能說出自己八年前的模樣和穿戴打扮來。他,說:「鳳鳳,你怎麼這般捉弄我?」
  「我沒將你當猴兒般吊在網裡,已算好了。」
  小蛟兒想起那次的情景,也不禁好笑起來:「鳳鳳,你怎麼性情一點也沒變?」
  「要是變了,那不真成了石凰凰嗎?」
  「鳳鳳,你剛才怎麼那麼凶?用劍突然刺我?」
  「我怎知道是你?又聽你說,說……哎!不說了。那一劍我沒刺傷你吧?」
  「沒刺傷。」
  「你惱我不?」
  「鳳鳳風,我找到了你,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惱你的?。
  「你不騙我?」
  「鳳鳳,我幾時騙過你了?」
  甘鳳鳳聽了,感到了最大的滿足,說:「小蛟,你這樣,不枉我冒著危險來尋找你一場了!你怎麼一去梵淨山八年,連個音訊也沒給我?你知不知這八年裡我多想你?我幾次想跑出來找你,爸爸媽媽都不准我出來,說我武功沒有練好。我苦練了八年,能接住了爸爸的劍招,他們才答應我出來找你。」
  小蛟兒聽了她這番出自內心深情的說話,不由一陣激動。的確,男女雙方的情感,往往是這麼的奇怪和神秘,有的人一直相處多年,仍沒有情感,即使有情感,也昇華不到心心相印。有的人一見如故,刻在心靈上的印象怎麼也抹不去了!尤其是童年時第一個人的印象,要是雙方因故而不能結合,那怕是到了老年,兒女子孫成群,也往往緬懷第一個人的倩影,現在小蛟兒與甘鳳鳳也是這樣。甘鳳鳳故不必說,而小蛟兒,可以說是在女兒堆裡生活,尤其在梵淨山莊,接觸的女孩子可算多了,儘管他不懂什麼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將女孩子都當成了自己的姐姐妹妹看待,可是對甘鳳鳳就不同了!他怎麼也抹不了,不時地想起了她的音容笑貌和那與眾不同的性情,大概他與甘鳳鳳第一次見面太過特殊,難以忘懷,一下就闖進了他心靈的深處,何況他以後又與甘鳳鳳有過一段生死相救、難忘驚險的經歷。
  正因為這樣,甘鳳鳳第一個闖進了他心靈的深處,以後的其他女子,怎麼也闖不進去了。這一種情感,連小蛟兒自己也不知道,在朦朦朧朧中,直到那一天梅英戲說甘鳳鳳已死在自己劍下,他潛在心靈深處的情感才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幾乎整個人要瘋了,但他仍不知道這是愛情,似乎感到,沒有了甘鳳鳳,自己就活不了。
  小蛟兒本來就是善於說話的人,聽了甘鳳鳳的話,也不由動情的說:「鳳鳳,我也是一樣在不時想你,我下山的第一個願望,就是去找你。鳳鳳,其實你不出來,我也會去巫山看你的。」
  甘鳳鳳的玉指,戳了一下小蛟兒的額頭:「誰知道你這話是不是真的,還是逗我高興?」
  「是真的,鳳鳳。不信,你可以問東方叔叔。」
  「哎!我問他幹嗎?這個叫化,盡會逗人,誰知道他的話,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鳳鳳,你要怎麼才相信我?」
  「你答應以後不離開我了,我才相信。」
  小蛟兒心想:我有好多的事去辦,怎能不離開你?可是他不敢說出來,怕傷了鳳鳳的心。
  鳳鳳見他沉吟不語,又問:「你要離開我?」
  「鳳鳳,你現在先安心在這裡養好傷,我不離開你,等你的傷全好了,我送你回巫山。」
  「原來你出來找我,是想趕我園巫山去。嘴巴說得那麼好聽,不時在想念我,盡騙人。你半點也不想我。」
  「我怎麼不想你了?」
  「一見面就趕我回去,有你這般出想法嗎?看來東方叫化的話沒說錯,早知這樣,我就不認自己是甘鳳鳳了!」
  「鳳風,別耍小孩子脾氣,我……」
  甘鳳鳳打斷他的話:「嘖嘖,什麼話沒學會,倒學會了說老氣橫秋的話,我要小孩子脾氣?你有多大了?頂多才大我兩歲。」
  「鳳鳳,你聽我說嘛!」
  「說呀!我在洗耳恭聽理!」
  鳳鳳這樣一句,小蛟兒反而不知怎樣說下去,半晌出不了聲,愣著眼望她。鳳鳳說:「你望著我幹嗎?說呀!」
  「鳳鳳,我是說,你一個人在外面跑很危險。」
  「現在我們不是兩個人嗎?」
  「不,不,鳳鳳,你跟著我就更危險。」
  「我回去了,你一個人不更加危險?」
  「鳳鳳,我不想你為了我擔驚受怕的。」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離開我!你是不是心裡有了別的女孩子?想跟她在一塊?」
  「鳳鳳,你千萬別亂說,我有什麼別的女孩子要跟她在一塊了?」
  「那幹嗎要趕我回去?別忘了,我的江湖經驗比你多得多哩!對人處事,我也比你有辦法。」
  這句話,鳳鳳沒有說錯。八年前,鳳鳳還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與小蛟兒在江湖上跑了兩三天,的確比他老練多了,顯出了她應變處事的能力。
  鳳鳳又說:「你想趕我回去?你一個人在江湖上跑,我能放心嗎?」
  鳳鳳這深情的關懷,小蛟兒更動心了!的確,有鳳鳳與自己在一起,那是好得多。但一想到自己今後要找黃岐士、端木一尊這些人,他們一個個那麼心狠陰毒,奸詐百出,萬一鳳鳳真的有什麼不測,自己不終身抱恨?便說:「鳳鳳,你放心,我不再是八年前的小蛟兒了,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那麼說,你是一定要趕我回去了?」
  「我害怕你出意外。」
  「好呀!既然這樣,你走你的好了,別來管我。」
  小蛟兒一聽,知道鳳鳳又任性了!別說鳳鳳的傷現在還沒有全好,就是全好,自己也不能丟下鳳鳳而自己走的。他問:「鳳鳳,你想要我怎樣?」
  「你走呀!我來找你,不是請你來趕我回去。再說,你趕得了我嗎?」
  小蛟兒一想起八年前的情景,鳳鳳要跟自己去梵淨山,怎麼也擺脫不了她的跟蹤,要想使她回去,恐怕只有請她父母和她那—位與鳳鳳性格差不多的玲姑姑才成,自己真的沒辦法送她回去。小蛟兒想:到這裡,只好說:「好,好,鳳鳳,那我們在一起好了。」
  鳳鳳揚揚眉:「你這話真不真?」
  「真,真,珍珠也沒這樣真。」
  「你不會打什麼歪主意,找機會送我回去吧?」
  「嗨!我怎麼會打歪主意!鳳鳳,恐怕快天亮了,你勞累了一天,傷又沒全好,你睡一會吧,先養好神。」
  「你不睡嗎?」
  「我給你守夜。」
  「我可不大放心。」
  「你不放心什麼?」
  「我害怕睡著了,你丟下我不管自己跑掉。」
  「嗨!鳳鳳,我怎會這樣做?」
  「你想不想我睡得很放心?」
  「想呀!」
  「那好,你得讓我將你雙手綁起來。」
  小蛟兒睜大了眼:「綁住了我雙手,你這是什麼意思?」
  「怕你跑掉了呀!」
  「嗨!鳳鳳,我說不跑就不跑,你怎麼這般不相信人?」
  「你既然不跑,幹嗎害怕我將你雙手綁起來?」
  小蛟兒哭笑不得,說:「鳳鳳,我真的要跑,別說雙手,就是連我雙腳捆起來,我也一樣會跑掉。」
  「那不同,你一動,我就會醒過來,因為有一頭繩子也捆在我身上。」
  小蛟兒感到好笑,這是哪一門方法?也只有鳳鳳這樣刁蠻的人才想得到。他問:「你真的要綁我?」
  「要不,我怎能睡得著?」
  「好吧!你綁吧。」
  「那我綁啦!」
  鳳鳳解下了自己的絲綢腰帶,將小蛟兒的雙手反綁起來。小蛟兒突然想到:「鳳鳳,你綁了我雙手,萬一來了人怎麼辦?」
  「你不會叫醒我嗎?」
  「好好,你睡吧。」
  鳳鳳望了望小蛟兒,笑了笑,又將小蛟兒的雙手解開了。小蛟兒愕然問:「你怎麼又鬆開了?」
  「傻瓜,剛才我是試試你,是不是真心的關心我。現在你既然是真心的了,我綁你幹嗎?好了,我們大家都睡,我睡小洞裡,你睡大洞中,好了吧?」
  「萬一我們都睡著了,有人闖來了怎麼辦?」
  「有我呀!我這個人頂易醒的,只要有一點鳳吹草動,我都會醒過來。要是你不睡,我也不睡了。」
  「好好,我們都睡。」
  小蛟兒為了使鳳鳳安心的睡,只好睡下。要說易醒,小蛟兒恐怕比任何人都易醒,憑他一身奇厚的真氣,只要有人闖進了這山谷,便一下會察覺出來,還等到人闖入巖洞的?
  小蛟兒半睡半醒,一直臨近天亮,才放心睡著了。可是等到他醒過來時,絢麗的陽光已投入巖洞口了,巖洞內一片明亮。他看看小洞,沒聽到鳳鳳的氣息聲,似乎小洞裡沒有人。他一下跳了起來,往小洞一看,哪裡有鳳鳳的影子?鳳鳳早已走了。
  小蛟兒大吃一驚,鳳鳳怎麼不聲不響走了的?她害怕自己將她送回去而走了?可她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呵!小蛟兒急奔出巖洞,四下張望,凝神傾聽。聽見崖下的山溪隱隱有水動的響聲,顯然下面有人。小蛟兒正想躍下去看看,又見一個紅影已從崖下飛躍上來。一看,是鳳鳳,他才透出了一口大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鳳鳳在朝陽之下,風姿容顏都比昨夜裡更美更迷人。鳳鳳望著他,微笑問:「你怎麼這樣快就醒過來了?我還想進去拍醒你這隻大懶貓哩!」
  小蛟兒問:「鳳鳳,你一早去哪裡了?」
  「下去洗臉漱口呀!」
  「我還以為你不聲不響地跑了哩!」
  「我跑幹嗎?我不防你跑,你倒防起我來?好啦!水,我已給你挽了一袋上來,夠你洗臉漱口的,不用下去了。」
  「你,你的傷全好了?」
  「全好啦!要不,我能飛上飛下?大懶貓,洗臉吧。」鳳鳳提給了他一皮囊清水。
  鳳鳳的內外傷好得這般的神速,除了她本身有一定的深厚真氣外,更得力於小蛟兒昨夜裡輸給了她的一股真氣和紫金丸的神奇效力。甘鳳鳳家傳的內功,實際上是九陽真經中的內功,儘管殘缺不全,但這種內功練到三四成,其威力是可以與當今武林第一流的上乘內功高手比試了,所以她走出巖洞,輕得全無響聲,使小蛟兒競不察覺。
  小蛟兒說:「鳳鳳,你以後要離開我,最好告訴我一聲,別叫我擔心的。剛才,你已嚇了我一大跳。」
  「好呀!那你要離開我,也要向我稟報,得到我准許,才能離開。」
  小蛟兒只是擔心她一個人出去闖蕩,而鳳鳳比他更進一步,要得到她准許,才能離開,這不是要將自己綁在她的裙下了。小蛟兒只有苦笑了一下。
  鳳鳳又說:「快點洗臉,我去弄熱這些飯萊,吃飽了我們走。」
  小蛟兒一怔:「走!?走去哪裡?」
  「到外面呀!你不想離開這巖洞?」
  「噢!你沒聽東方叔叔說,這四周都有神風教的人在追蹤你的下落?」
  「那怕什麼了?我還想去找他們哩!」
  「不,不,我們還是聽東方叔權的話,在這裡住兩三天再出去。」
  「你那麼聽那叫化的話?」
  「東方叔叔是為我們好呵!」
  鳳鳳想了一下說:「好吧!那我們就先在這裡呆兩天,我也有好多話要問你。」
  「你要問我什麼?」
  「你在梵淨山八年的一切呀。同時,你不想問我在這幾年中幹了些什麼嗎?」
  「對對,我們要好好談談。」小蛟兒不但想知道鳳鳳的情況,更想從鳳鳳口中,知道武林中所發生的一些大事。
  這一天,小蛟兒沒有問鳳鳳什麼,鳳鳳卻盤根問底,將小蛟兒在梵淨山莊的事,問得清清楚楚,從小蛟兒的上山,一直問到下山,從小蛟兒的斬柴,學藝,一直問到練天罡地煞的刀法及掌法;從小蛟兒的起居,一直問到衣服的穿著,無一不追問。鳳鳳什麼不注意,卻注意有個叫溫玉小芽菜的女孩子。—個少女,對這方面是敏感的,當她知道小蛟兒現在這一身穿戴,都是小芽菜親手縫製的,醋意產生了,問:「你很喜歡小芽菜是嗎?」
  「是呀!她很關心我的。」
  「好呀,那你去找她,幹嗎來找我?」
  小蛟兒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鳳鳳怎麼突然會發起脾氣來。問:「鳳鳳,你怎麼啦?」
  「你別理我?有小芽菜關心你還不夠麼?」
  小蛟兒一下醒悟到了,說:「鳳鳳,梵淨山莊的姑姑、姐姐們都關心我呀!」
  「是呵!個個都關心你,只有我不關心你。」
  「鳳鳳,你要是不關心我,你會來找我嗎?你也是關心我的。」
  「去,去,去,誰關心你了?」
  這時,小蛟兒使出他善於說話的才幹了,說:「鳳鳳,我知道你是最關心我的。」
  「別臭美,我怎麼是最關心你了?」
  「你千里跑來找我,冒那麼大的危險,恐怕其他人不會辦到。鳳鳳,你說是嗎?」
  小蛟兒這兩句話,鳳鳳聽了挺暖心的,說:「你別騙我,日後我知道了你在騙我,我會殺了你的,也會殺了那個什麼大芽菜,小芽菜。」
  「不,不,我絕不騙你。你千萬別亂殺人。」
  「你是不是害怕我殺了小芽菜?」
  「我,我更害怕別人傷了你。」
  「那好呀!今後只准你見我,不准你見別的女孩子。」
  「鳳鳳,你這話似乎沒有道理。」
  「怎麼沒有道理了?」
  「那我妹妹能不能見?」
  「妹妹!?你哪來個什麼妹妹了?」
  「我妹妹公孫小玉呀!」
  「那不同,你可以見。」
  「那你姐姐哩?我能不能見?」
  「嗨!我不跟你說了!」鳳鳳不禁笑起來,當她看見小蛟兒身上所穿的衣服,想了一下說,「今夜裡,我們到那黃板小鎮上一轉。」
  「去黃板小鎮?幹什麼?」
  「不去,我們明天吃什麼?」
  「我可以在這一帶捉山雞,抓野兔烤來吃呀!」
  「不!我要吃饅頭和米飯的。你不去我去。」
  「去去。」小蛟兒真害怕她—個人到鎮子上,不知鬧出什麼亂子來。跟著,他又想到—件事來,說:「買饅頭米飯,怎麼要入夜才去?人家不早關門了?有賣嗎?不如我現在去。」
  「現在去,那我們什麼也別想買到。」
  「為什麼?」
  「我們大白天的在鎮子上出現,神風教的人不找我們廝殺?我們廝殺還來不及,有時間買嗎?再說在鎮子上一打鬧,鎮子上不家家關門閉戶?誰還敢賣東西給我們?」
  小蛟兒一想也是:「那,那夜裡他們關了門怎麼辦?」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
  小蛟兒心想:你有什麼辦法?拍開人家的門嗎?再說,到了夜裡,飯菜不早就賣完了,難道要人家爬起來給你做飯蒸饅頭?
  是夜,月黑風高。他們像一雙夜鳥似的,從山野,森林飛向黃板小鎮,不消片刻,使出現在小鎮上一戶人家的瓦面上。甘鳳鳳輕輕對小蛟兒說:「你在這裡給我看著,我下去了。」
  小蛟兒奇怪問:「這好像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地方,又不是酒館飯店,你下去幹什麼?」
  「別問,你給我望風就是。」
  甘鳳鳳說完,身似一片殘葉,飄落人家的內院裡,身形一閃,便竄進屋裡去了。小蛟兒一怔:鳳鳳在幹什麼?盜竊人家的金錢財物?可我們身上有呵,要人家的幹什麼?這樣,不成了強盜和小偷嗎?鳳鳳可不是這樣的人呵!小蛟兒伏在瓦面上困惑著,一邊凝神傾聽。他似乎聽到有人一聲驚叫,又沉寂無聲了,跟著便亮起了燈火。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見甘鳳鳳手裡挽了一個大包袱,躍上了瓦面。小蚊兒輕問:「你拿的是什麼?」
  「別問,到時你便明白。」
  「鳳鳳,你不是偷人家的吧?」
  「哎!這是他們送給我的。」
  「送!?你認識這戶人家?」
  甘鳳鳳眨眨眼皮:「是呀!我不認識,人家願送給我麼了?」
  其實,人家哪裡是自願送給她的,只是在她寒光閃閃的利劍之下,戰戰兢兢給她拿出來的。臨走時,她不但點了人家的暈睡穴,還連桌上的一盞琉璃燈,也連油帶燈裝進了包袱中帶走了。
  甘鳳鳳望望天色,仍漆黑一片,看看小鎮上,見一些酒館飯店,已亮起了燈光,升起了炊煙。這些酒館飯店為了趕早市,已起身蒸饅頭和包子了。甘鳳鳳對小蛟兒說:「走,現在我們可以去買饅頭、包子啦!」
  他們在瓦面上飛躍,落到一間飯店裡。飯店裡的伙記、廚工見突然闖進來一男一女兩個青年,驚愕地問:「你,你,你們是什麼人?」
  甘鳳鳳說:「別害怕,我們是來買饅頭包子的。」
  伙記、廚工們驚愕著:「這,這……」
  甘鳳鳳一下亮出了寶劍,在手中晃了晃,含笑問:「你們大概是有的。」
  小蛟兒忙說:「鳳鳳,你別嚇他們,我們好好跟他們買不好麼?」
  「我不是在好好跟他們說嗎?」
  一個伙記看到不對路,-連忙說:「有,有,剛剛蒸好,你們要多少?」
  甘鳳鳳說:「一籠饅頭,一籠包子。還有,油雞,滷味,也給我們包上一點。」
  「是,是,我馬上給你們包。」
  這些伙記、廚工在甘鳳風的劍下,很快的用一塊大布,給他們包好要的東西。甘鳳鳳丟給了他們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問:「這錠銀子,夠買這些東西了吧?」
  這些伙記、廚工簡直不敢相信,他們以為碰上了強人,會帶了這些饅頭包子而去,什麼也不給,想不到他們竟會給銀子。而這錠銀子,足可以買下這裡所有的饅頭和包子了。一個伙記問:「這有多了,我們可沒有零錢找的。」
  「不用找了,你們再給我包上些油雞、鹵豬肚、滷牛肉行啦!」
  「是,是!」
  這些伙記,幾乎將廚房裡的油雞、滷味全給了他們。甘鳳鳳說:「夠了,夠了!我們可吃不了這麼多呵!謝謝你們了!」
  甘鳳鳳叫小蛟兒帶上這些饅頭、油雞,縱身躍上瓦面,轉眼便離開了鎮子。這時,天還沒有亮哩!黎明前的天,更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何況天空還罩著雲霧。
  他們一離開飯店,伙記、廚工們都互相驚訝地問:「這兩個是什麼人?別不是我們碰上神仙了?」
  一個說:「神仙會吃凡間的東西嗎?那女人這般漂亮,別不是狐狸精吧?」
  一個有經驗的伙記說:「你別胡說八道,小心她聽到了,要你的腦袋。我看那女子,準是前天黃昏在豹子林出現的紅衣女俠。」
  眾人一下想起了:「對,對,她一身紅衣,準是她了!可是,大家都說,那是殺人如麻的女妖呀!她怎麼沒有殺我們?」
  「你是不是嫌命長了?要她殺你?」
  甘鳳鳳在小鎮的出現,—到天光,頓時便傳遍了小鎮,引起了神風教和黑、白兩道上人的注意。他們更在這一帶深山野嶺中細心搜索甘鳳鳳的蹤跡了。不久,這個消息也傳到了百毒仙子的耳中,她身邊的歡歡、愛愛聽了愕異了:「她怎麼沒有死的?難道那個白衣人是奇俠一枝梅?」
  百毒仙子初時也驚訝,但跟著—想,朝歡歡問:「那—夜回來,你不是丟失了那瓶解藥嗎?」
  「是呀!難道她那麼巧拾了去?」
  「什麼拾了去,我們全上了那叫化的當了!準是他有意驚了你的馬,使你摔下馬來跌在他身上,就在這時,他偷去了你身上的解藥,顯然,這叫化與紅衣女子是一路上的人。」
  「小姐,那怎麼辦?她會不會找上門來?」
  百毒仙子說:「她要是真的來百毒谷,那她是有命來就沒命出去。不過,我們也不能大意,從現在起,通知下面,日夜防備。」
  「是!小姐。」
  「再派人去黃板打聽,有消息立刻回報。」
  「婢女馬上去辦。」歡歡和愛愛立刻出去傳百毒仙子的命令了。
  再說,甘鳳鳳和小蛟兒趕回巖洞時,天才剛剛發亮。甘鳳鳳從她那大包袱中取出一套青袍白長褲,對小蛟兒說:
  「去!你這身髒死了,快到溪水中洗洗身,換上這一套衣褲。還有,連你裡面的小衣也一齊換下。」
  小蛟兒愕異:「你去那戶人家,要的就是這些衣服?」
  「我可不高興你穿上這身白衣褲的,去,全給我換下來。另外,我還要親手給你縫上一兩套衣服的。」
  甘鳳鳳說著,又從包袱中拿出幾塊極為上乘的絲綢衣料,剪刀、尺子,針線,幾乎樣樣俱全。更有一盞極為好看的琉璃油燈。
  小蛟兒更是驚訝:「鳳風,我夠衣服替換呵!你還要給我縫什麼衣服的。」
  「你穿上我縫製的衣服,其他人的,不准穿。」
  小蛟兒一聽,鳳鳳又任性了,要是自己再說,那真不知怎麼收場,只好笑笑說:「好好,我去洗洗身,換上衣服。」
  當小蛟兒從頭到腳,洗乾淨身,換上了青袍白褲,又將換下來的衣褲洗乾淨,晾曬在灌木叢上,飛身上巖洞口時,只見甘鳳鳳—本正經,循規蹈矩的坐在洞口邊,穿針引線給小蛟兒縫製小衣小褲,一脫過去那種刁蠻、任性的氣質,彷彿像一個深閨中的少女,溫柔、善良、嫻靜、清雅,哪裡像在江湖上大膽闖蕩,豪氣沖雲,殺人當兒戲的妖女了?簡直是個賢良、和順的妻子。
  小蛟兒初時還看得有些好笑,但見甘鳳鳳那麼凝重專神給他縫製衣服,便從笑轉變為感動、敬愛,不忍去驚動他,呆在一邊不動了。
  「哎!你站在這裡幹什麼?擋住了光啦!」甘鳳鳳嚷起來。她一出聲,任性刁蠻的性格又流露了出來。
  「我,我怕打擾了你。」
  「你進去!咦!你這麼快就洗乾淨身了?」
  小蛟兒一邊進洞一邊說:「洗乾淨了。」
  甘鳳鳳一邊穿針縫衣一邊說:「你肚餓,就先吃些饅頭包子。」
  「鳳鳳,我等你一塊吃。」
  「你等我幹嗎?」
  「你為我做衣服,怎不等你一塊吃的?」
  「那你坐在我身邊,不准打擾我。」
  「是!」小蛟兒坐在她身旁不遠的地方看著,忍不住問:「鳳鳳,你這樣一針一針的,不辛苦嗎?」
  「哎哎,叫你別打擾我,你怎麼又打擾了?要不要我用針線將你嘴巴縫起來?」
  「好好,我不出聲。」
  好一會,甘鳳鳳總算將這套小衣小褲縫好,對小蛟兒回首一盼,嫣然一笑。這一盼一笑,小蛟兒一下怔住了,這時他才感到甘鳳鳳是這麼的美,這般的迷人,比他以往所看過的女子,都來得動人。他不禁望得出了神。
  甘鳳鳳說:「現在好啦!你拿去穿上吧!」將內衣褲丟給了他,站了起來。她看見小蛟兒仍怔怔地坐著不動,目光定定地望著自己,便奇異地問:「咦!你怎麼啦?老望著我幹什麼?」
  小蛟兒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沒,沒什麼。鳳鳳,你現在真好,也真美。」
  「是嗎?那我過去不好也不美了?」
  「不,不,過去也好也美,但現在就更好更美。」
  「你快去穿上這套衣服吧。」
  「我不是已穿上了衣服嗎?」
  「你剛才穿上的也脫下來,穿上我做的這一套在裡面,懂不懂?」
  小蛟兒四下望望:「我在這裡穿?我還是到巖下樹林裡穿吧。」
  「你去那小洞裡穿不行嗎?」
  「好好,我去穿。」
  小蛟兒捧著這套白緞子做的內衣褲,走進小洞裡去。不知怎的,他對甘鳳鳳的語,不敢違抗。
  半響,甘鳳鳳在外面問:「喂!你穿好了嗎?」
  「快了,快了!我穿好外衣就出來。」
  「別穿外衣,你出來我看看,看合不合身的。」
  小蛟兒提青袍外衣出來,說:「合身,合身,太合身了!比什麼都合身。」
  甘鳳鳳像欣賞自己精心的藝術品似的,左看看,右瞧瞧,最後滿意的笑了:「我總算沒白做,我還擔心你不合身哩!」
  「哪裡,哪裡。鳳鳳,想不到你拿劍的手,也做得這麼一手的好針線。」
  「好啦!你快穿上外衣,我們吃飯吧。」
  在吃飯中,小蛟兒一下想到一件事來,高興地說:「鳳鳳,我也送一件東西給你?」
  「你送什麼東西給我?」
  「我會用石、用玉雕刻人像,鳳鳳,你想要什麼人像?是觀音還是大肚和尚?」
  「我要那些人像幹什麼的?」
  「那你要什麼人像?」
  甘鳳鳳眨眨眼皮說:「我要你的人像,你能不能雕出來?」
  「我!?可我自己不能看見自己是什麼樣的,怎麼雕刻呵!」
  「那還不容易,你跑到溪水中照照,不就看見你這副懶貓樣了嗎?」
  小蛟兒笑了笑:「我很像懶貓嗎?」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鳳鳳,我雕刻你的像好不好?」
  「你雕刻我的像?」
  「你高不高興?」
  「不,不,你別雕刻我的像,誰知你雕刻出個什麼樣來!你先雕刻你自己的像。」
  「鳳鳳,你原來不相信我會雕人像的。」
  「你雕出來,我就相信了。」
  「好!吃完飯,我到溪邊找塊好的石頭去,就先雕自己的懶貓樣。」「昨夜裡一夜沒睡,你不休息?」
  「我閉目養養神就行了。鳳鳳,你睡吧,我在下面一邊找石頭,一邊給你看守。「「那辛苦你啦!」
  甘鳳鳳一夜沒睡,回來又縫了一套衣褲,的確也想休息了。她知道小蛟兒的內力極強,練的內功又極易恢復疲勞,也就不客氣了。
  在她睡醒過來後,見小蛟兒不知去哪裡弄來了幾塊綠玉般的石塊,正在全神貫注地雕刻一個小小的人像。甘鳳鳳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小蛟兒雕刻人像,根本不用什麼工具,而是用指甲。他的指甲,在內力的灌注之下,幾乎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雕刻小刀,而那塊綠玉般的石頭,好像根本就不是石頭,是麵粉捏成似的,任由小蛟兒刻畫雕琢。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她叫道:「小蛟兒,你先別雕刻,讓我看看你手中的這塊石頭。」
  小蛟兒轉頭問:「鳳鳳,你怎麼不多睡會兒?」
  甘鳳鳳說:「我睡夠了,你將石頭讓我看看。」
  「鳳鳳,你不喜歡這綠石麼?」小蛟兒說著,將手中雕刻了一半的石頭遞給了她。
  甘鳳鳳接過石頭,看了看,暗用勁捏了捏。這的確是一塊質地極好而又堅硬的綠石,並不是什麼麵粉、泥巴搓成的。她驚訝了,這個傻蛋,內力之強,超乎自己想像之外了,以他這樣深厚無比的內勁,是可以摘葉飛花傷人,何況是指甲這麼堅硬?怪不得他一出手,就把那四位神風教的高手震翻摔飛,救了自己。有他在自己身邊,同闖江湖,還怕何人?
  甘鳳風又看看那才雕刻了一半的小人像,儘管下身還沒雕刻好,但人頭、面容、五官都雕刻出來了。她再端詳,又驚奇了。不但面容、五官清晰,更栩栩如生,形似神似,跟小蛟兒一個模樣。她真想不到他在梵淨山莊學到了這門絕技。
  小蛟兒問:「鳳鳳,它像不像我這副懶貓樣?」
  甘鳳鳳咭咭笑起來:「像,像極了!你最好能在它上面做一個能穿絲繩的小孔,好讓我能把它佩掛在身上。」
  「好!我就在它髮髻上穿個小孔好不好?」
  「唔!你用什麼穿的?也用指甲麼?」
  「鳳鳳,你給我一口針就行了。用指甲可穿不成小孔。」
  「好!我給你拿針去。」
  小蛟兒接過針,暗運內力陰柔之勁,不用片刻,就穿好一個能穿過絲線的小孔,問甘鳳鳳:「這行了吧?」
  「行啦!我想不到你還有這一門絕技的。」
  「鳳鳳,我給你雕個人像好不好?」
  「好呵!」
  「那你想我給你雕什麼樣的像?坐的,臥的,還是站立舞劍的?」
  甘鳳鳳想了一下:「你給我雕一個縫製衣服的坐像怎樣?」
  「縫製衣服!?」
  「是呀!就是我剛才坐在巖洞口給你縫衣服的像呀!」
  小蛟兒想了想:「行!雕不像你,你別罵我。」
  「你總不會將我雕成一副懶貓樣吧?」
  「哪怎會呵!」
  「好!那我坐在洞口給你再縫一件青衫。」
  「鳳鳳,我有衣服,再給我縫幹什麼?」
  「不,我要你從裡到外,從頭到腳,都穿著我親手給你縫製的衣服。」
  「鳳鳳,這不辛苦嗎?」
  「我高興呀!」
  這一天,他們在巖洞裡,一個雕刻人像,一個縫製衣服。小蛟兒的人像雕刻好了,而甘鳳鳳的青衫卻沒有完成。小蛟兒拿著人像給鳳鳳看:「鳳鳳,你看像不像你?」
  這又一個栩栩如生,神態酷似甘鳳鳳的小石人像,是一件藝術珍品,是一個溫柔、善良、嫻靜,儀態端莊的少女雕像。甘鳳鳳看見大喜,愛不釋手。最後,她將自己的人像放在小蛟兒的手中,說:「你收著。」
  小蛟兒愕然:「你不要?它不像你麼?」
  「我送給你的。」
  「送給我?鳳鳳,這是我為你雕的呵!」
  「我要你將它掛在頸上,墜在心口處。」
  小蛟兒一下明白了鳳鳳的心意,要自己時時將她放在心上,千萬別忘記。別說鳳鳳這般的美,就算鳳鳳不美,但這份深情,小蛟兒也不會忘記。他只激動的說了一句:「鳳鳳,我會的。」
  一連兩天兩夜,鳳鳳幾乎是挑燈誑戰,為小蛟兒縫成了兩件青色的長衫和另一套小衣小褲,其他什麼腰帶、頭巾、汗巾和布襪等等,除了腳下的一雙靴子外,小蛟兒身上所穿的、用的,無一不是甘鳳鳳親手縫製。她縫製完了,如釋重擔,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樣。
  要是說愛情是無私的,那完全是句騙人的鬼話。愛情是自私的,容不得第三者染指。甘鳳鳳是個早熟的少女,熱情奔放,大膽坦率,她不但要佔據小蛟兒的一顆心,還要將他整個人都占為已有,自然不容許小蛟兒身上有別的女孩子的東西了。她這樣做,也近乎天真。她瞧著小蛟兒全身都穿戴了自己縫製的衣服,深深吐出一口大氣,說:「好啦!我們明天可以離開這個小巖洞了!」
  小蛟兒試探地問:「我們回巫山嗎?」
  「回巫山幹嗎?」
  「我想探望伯父伯母。」
  「你別打主意要送我回去,我們到百毒谷去。」
  小蛟兒愕然:「百毒谷!?那是什麼地方?」
  「那個苗家毒女子的家呀!」
  「我們去那幹什麼?」
  「我想看看一把火將百毒谷燒成像什麼樣兒,好不好看的。」
  小蛟兒怔住了:「你要去報仇?」
  「她放蜈蚣等毒物咬我,要不是你和叫化,我不死了?」
  「鳳鳳,你不怕她一身蛇和蜈蚣蠍子?」
  「這毒女子死了,這些毒物還不走了嗎?」
  小蛟兒又是愕異:「她已死了?你怎麼知道?」
  「我們一去,她不是死了嗎?」
  「你還要殺了她?」
  「這不很好嗎?」
  「哎,鳳鳳,你別亂來。」
  「我怎麼亂來了?」
  「鳳鳳,她雖然放毒物咬你,並不是想你死,是想你跟她在一塊的。」
  「不錯,她更想我成為百毒門的人,教會我御毒的功夫。」
  「鳳鳳,這不對了嗎?你怎麼還要殺了她?」
  「不殺她也可以,她要是答應成為我甘家的一個奴僕,我就不殺她了。」
  小蛟兒心想:人家是百毒門的一個小姐,怎會成為你家的奴僕呵!便說:「鳳鳳,我們先別去找她好不好?」
  「不找她,找誰去?」
  「鳳鳳,你要是不願回家,我們一塊去找徐神仙好嗎?」
  「幹嗎要先去找那光頭老和尚?」
  小蛟兒想了想說:「鳳鳳,你想去百毒谷,她那麼多的毒蛇,萬一給它們咬了一口,那不中毒了?我師父徐神仙是個神醫,他老人家一定有克制毒蛇毒物的藥物,我們有了這藥物,就不會害怕那些毒蛇毒物了。」
  「要是這樣,我們得去嶺南一趟了。」
  「去嶺南,不好過冒險去百毒谷?我聽說,嶺南的地方,四季如春,風光如畫,我們順便看看多好!」
  小蛟兒為了使甘鳳鳳不去百毒谷殺人,只好兜了這麼個大圈子,同時,他也的確想找到徐神仙,看看徐神仙有沒有克服神風教那種控制人毒藥的解藥,而救出自己的母親。
  甘鳳鳳一雙俊目瞅著他,說:「好!那我們去嶺南一趟好了!先放過那毒女子。」
  甘鳳鳳究竟還是一個少女,貪玩好奇心重,她早已聽說嶺南風光奇異,與中原不同,又聽說天氣十分炎熱,一團麵粉貼在牆上,不一會便會烤成了一個大燒餅。她想看看是不是這樣,何況還有她心目中的意中人跟著自己哩!
  小蛟兒暗喜,說:「鳳鳳,那我們今夜裡好好睡一會,明天一早就走。」
  「好呀!那你去捉些山雞野兔,今晚吃個飽。」
  小蛟兒正想走出巖洞,突然一下停了腳步,凝神傾聽。
  甘鳳鳳問:「你又怎樣了?」
  「鳳鳳,有人朝這山谷走進來了。」
  甘鳳鳳望望天色,是下午申時左右,說:「快近晚了,還有人來這裡的?別不是那東方望叫化吧?」
  「不是他,是別的人。」
  「哦!?別的人?」
  「鳳鳳,別出聲,他們已走進山谷來了!」
  不久,甘鳳鳳便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說:「屬下在昨夜裡,就是看見有一線燈光,出現在這裡的。」
  跟著又是一個蒼老有勁的聲音問:「你沒有觀察錯?這一帶近五十里,一向沒有人煙,尤其是這山谷裡,就是連樵夫也不來。」
  「堂主,屬下的確沒有觀察錯,就是在這一帶的,燈光好像在半山中。」
  又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說:「肖堂主,我們細心看看這山谷的兩旁山崖上,看有什麼可棲身的地方。」
  小蛟兒一聽,不由一怔,這人的聲音頗為耳熟呵!是誰呢?
  甘鳳鳳輕輕問:「他們是誰?」
  「其中一個人的聲音,我好像聽過的。」小蛟兒驀然想起來了,輕聲說:「一定是他。」
  甘鳳鳳急問:「誰!?|」
  「與端木一尊在一塊的那個姓黃的書生。」
  「黃文瑞!」
  「不錯,就是他。」
  「那麼說,下面山谷中的人,是神風教的人了?好!我出去會會他們。」
  小蛟兒急忙阻止說:「鳳鳳,你一露面,我們就走不了。這姓黃的書生,十分陰險,專會騙人說好話,武功又好。他來,恐怕那個端木一尊也就在附近一帶了。他武功更好,連梵淨山莊的幾個姑娘,也勝不了他。」
  「他武功真的那麼好?」
  「鳳鳳,我絕不騙你,竹姑姑幾乎就給他捉了去的。所以我們最好藏在這裡別動,等他們走了,今夜裡我們就離開。」
  「他們要是發現了我們怎麼辦?」
  「他們不會發現我們的?」
  「你那麼有把握不會被他們發現?」
  「鳳鳳,我觀察過了,從下面看,是怎麼也不會看出這裡有個巖洞的。」
  「從對面山峰上看,也看不出嗎?」
  「那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黑洞口,不可能藏人。因為洞口的大半,給這叢小雜樹和亂草遮蓋著。」
  「我們下去殺了他們不更好?」
  「不,不!姓黃的書生十分狡詐,我們殺不了他的,萬一給他跑掉了,或者放出訊號,大批人湧來,我們豈不危險?鳳鳳,我們還是等等看。」
  「嗨!你怎麼這般膽小怕事的?我們將那端木一尊引來,捉了他,要他交出解藥救你母親不更好?」
  「這……」小蛟兒不由心動了。
  「你看,我的辦法不很好麼,我們去找徐神仙,萬一他沒有解藥,我們還不是要找這端木—尊?到時,我們又去哪裡找他?」
  「鳳鳳,你是想……」
  「下去呀!能殺了他們就殺了,殺不了,讓他們跑了就更好,我們在這裡等那端木—尊來。」
  「我們能打得過端木一尊?」
  「真的打不過,我們可以用計。」
  「用計!?用什麼計?」
  「這怎能事先說的?這可得隨機應變才行。我大伯父說過,弱遇強者,得用智取。我就怕引不了這端木一尊來。不過,捉住了這姓黃的也好。」
  「鳳鳳,你要下去?」
  「不下去家老鼠似的躲在運河蟹,很光彩嗎?」
  小蛟兒想了一下說,「鳳鳳,那我下去吧,你在這裡好了。」
  「哎!他們要捉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最好在暗中,出其不意,一下捉住了那姓黃的書生,不怕那端木—尊不出來。」
  「鳳鳳,你一個人下去,我不大放心。」
  「你放心好啦!記住,別跟他們講什麼武林規矩,你一要出其不意的出手,捉到了姓黃的就最好了。」甘鳳鳳說,人似輕燕,已躍下了懸崖。
  小蛟兒想阻止已來不及了,只好在暗中護她。
  小蛟兒沒有聽錯,來到這山谷中的,其中一個就是黃文端。其他兩位,一個是四川的總堂主司馬黑鷹,以出色凌厲的鷹爪功,稱雄西南武林。黑鷹年約五十多歲,身材瘦小,深目鷹鼻,目光如電,出手凌厲迅速,飛騰翻躍,宛如空中的一隻雄鷹,所以江湖上人稱黑鷹。另一個漢子,卻是貴州總堂松桃分堂下的一名舵主,姓婁名山。他有一種天生的特異功能,能在夜裡視物,更能在祟山峻嶺中奔走如飛,江湖上人稱夜裡飛鼠。其武功一般,由於他有這與眾不同的特異功能,便成為了松桃神風教的一位舵主。
  小蛟兒、甘鳳鳳隱藏的地方,就是他發現的。昨夜裡,他負責追蹤紅衣少女的出沒,從這一帶山嶺偶然經過,遠遠發現一線燈光在這裡時隱時現,心下生疑,便悄悄地過來觀望,他驀然見一個人影,從山谷中飛起,其輕功之高,令他瞠目結舌,他不敢再走近一步,心想:這輕功極好的人,深夜裡在崇山峻嶺中出現,恐怕是自己要追蹤的人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萬廣真的是那紅衣;女妖,發現了自己,那更必死無疑,其實他看到的那條人影,並不是甘鳳鳳,而是下崖取水後躍上山的小蛟兒。而甘鳳鳳,正在巖洞裡穿針飛線趕製小蛟兒的衣服哩。
  半晌,夜裡飛鼠不見動靜,他又打量了四周,便悄然離去,趕回去向分堂主報告了。
  分堂主一聽,立刻向司馬黑鷹飛報,因為黑鷹是受教主的指令,負責來這裡追蹤、擒拿紅衣女妖的總頭兒。儘管松桃堂屬貴州總堂,也得向黑鷹飛報。剛好黃文瑞也在,一聽松桃堂主的飛報,他為人細心,問了一下情況後,問黑鷹:「總堂主打算怎樣?」
  松桃堂主果斷地回答:「以屬下之見,立刻通知所有人,將那一帶包圍起來,別讓那女妖走了。」
  黃文瑞問:「這不打草驚蛇了,萬一不是,不怕那高人生氣?」
  黑鷹問:「黃使者的意思怎樣?」
  「依在下之見,別麻煩下面的弟兄了,就在下與總堂主前去。真是那女妖,以總堂主和在下的武功,是可以應付那女妖的。萬一不是,是另一世外高人,我們作為拜訪,那不更好?」
  黑鷹笑道:「黃使者高見。」
  這樣,黑鷹和黃文瑞,就在夜裡飛鼠的帶引下,朝這處山谷而來。
  他們正細心用目光搜索兩旁山巖山峰,忽見殷紅的夕陽當中,一團紅影飛躍下來。三人一看,首先夜裡飛鼠婁山驚叫起來:「總堂主,黃使者,她就是那紅衣女妖。」
  黃文瑞喝了一聲:「別胡說!」然後彬彬有禮地向甘鳳鳳一揖說:「在下黃某,前來拜訪姑娘,望姑娘莫怪。」同時一邊暗暗打量甘鳳鳳。
  他看見甘鳳鳳俊逸飄灑,眉似新月,目如秋水,年約十六七歲之間,心下暗想:這麼一個天下少見的如美玉般的少女,竟能在短短的日子裡,震驚了武林?他真有點不敢相信,是她的武功,還是她的美容叫人驚訝?
  甘鳳鳳打量他一眼,含笑地問:「你就是什麼書生黃文瑞吧?」
  黃文瑞愕異:「姑娘怎知在下賤姓名?請問姑娘尊姓芳名?」
  「我呀,姓女名妖呀。」
  「姑娘說笑了。」
  「哎!我說的是真的呀,你怎麼不相信?」
  「姑娘,百家姓上可沒有姓女的。」
  「怎麼沒有?呂洞賓的『呂』,也沒有嗎?」
  「在下失敬了!原來是呂姑娘。」
  「別客氣,你們是來拜訪我,還是來捉我的?」
  「姑娘別誤會,在下是專程來拜訪呂姑娘,同時也想請呂姑娘芳駕光臨敝處。」
  甘鳳鳳心想:小蛟兒說的不錯,這壞鬼書生真會騙人說好話,他這麼斯文,彬彬有禮,要不是小蛟兒事先跟我說,怎會想得到他那麼陰險狡猾的?明明是來捉我,還說請我去。她揚揚眉問:「我挑了你們幾處堂口,還殺傷了你們不少的人,你怎麼還要請我去?」
  「恐怕呂姑娘對我教有些誤會才這樣。只要姑娘參加我教,在下想,教主一定不會怪姑娘,說不定教主還重用姑娘呢。」
  「有這麼大的青蛙滿街跳的?」
  「在下不敢欺騙姑娘。」
  「可是你說話能代表你們教主嗎?」
  「在下是教主的使者,在外,完全可以代正、副教主說話。」
  「原來你還是神風教的一個使者,這真好呵!」
  「那麼說,呂姑娘答應了?」
  「不知教主怎麼重用我?」
  「護法,使者,任由姑娘挑選。」
  「好是好,不過我得問下我的一個朋友,不知他願不願我去。」
  「姑娘貴友是誰?不妨請出來相見。」
  「你想要見他?」
  「既然是姑娘的貴友了,在下怎敢不見?」
  甘鳳鳳突然一劍刺出,宛如電光一閃,直取黃文瑞的咽喉,幸而黃文瑞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反應極為敏捷,縱身躍了出去,面色突變,問:「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甘鳳鳳想不到他能閃過自己突出的一劍,看來是武功不弱了。笑著說:「它就是我的朋友呀,你不是要見它麼?你怎麼見了我的朋友就往後跳開了?這多不好呵!」
  司馬黑鷹一直在旁靜觀不出聲,這時見姑娘無禮,不由勃然大怒:「小女妖,太放肆了!你怎敢突然出手傷人?你講不講江湖規矩的?」
  「哎!你可別誤會了!這是他要求相見的呀!怎麼是突然出手傷人了?我傷了他嗎?」
  「小女妖,本總堂主再問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們走?」
  「你這般沒禮貌,看來我手裡的這位朋友是不願我跟隨你們去了。」
  「小女妖,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莫怪本堂主不客氣了!」
  「你這麼霸道,跟客氣兩字扯得上嗎?」
  司馬黑鷹給她激得大吼:「小女妖,看招!」他一雙瘦稜稜的手,如鐵鉤鷹爪般的向甘鳳鳳抓來,—出手,就是勁道凌厲的招式。
  甘鳳鳳一劍揮出,這是恆山派的一個絕招,名為「長虹擊鷹」,是用來專門對付鷹爪功的。
  司馬黑鷹「咦」了一聲:「你是恆山派的弟子?」騰空而起,閃開了甘鳳鳳的這一招,跟著臨空而下,直撲甘鳳鳳。
  甘鳳鳳劍勢突變,一劍直舉,這一招又變成了武當派劍法中的絕招之一:「丹風朝陽」。司馬黑鷹急轉變招,心裡驚訝,這不是武當派的劍招麼?這小女妖到底是哪一派的弟子?
  剎那之間,雙方以快打快,各出手二三十招。甘鳳鳳施展的劍法中,奇招怪式源源而出,有的是少林寺的絕招,有的又是崑崙派追魂劍法的招式了。這些各門各派的精湛絕招,溶匯成一體,化為武林中一門極少見到的奇特劍法。
  黃文瑞在旁看得驚愕不已,這是哪一門的劍術?的確,甘氏一門的武功,極少在江湖上亮相,能看到甘氏一門劍術的人,在武林中少之又少,不是成了劍下的遊魂,就是成了不會說話的啞巴,或者變為甘家的奴僕(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
  黃文瑞暗想:在劍法中,能擋得住這小女妖的,恐怕只有小魔女的西門劍法和武當派的太極兩儀劍法了!他眼見司馬黑鷹在四十多招後已漸漸處於下風,自己再不出手,黑鷹必敗。他本來以為憑司馬黑鷹獨步江湖的鷹爪功,又有幾十年的功力,要擒拿這小女妖,還不易辦的?怎麼也想不到這小女妖的武功,比人傳的更為高超和變化莫測,怪不得她在豹子林輕而易舉的殺了幾個黑道上的高手,轉眼擊敗了武林中頗有名氣的柳家雙雄。
  黃文瑞說:「呂姑娘,在下也來領教姑娘的高招了。」便聯手攻擊甘鳳鳳。
  黃文瑞的一把紙扇,扇骨儘是精鐵鑄成,合起來當短棍使用,張開來當盾牌擋招,扇骨中暗藏利刃和一彈即發的尖針,既可遠攻,更可近取,令人一時大意,防不勝防。他一出手,小蛟兒伏在上面巖洞口便緊張了。因為他知道黃文瑞的扇中藏有暗器,在長江邊上,柳姐姐與他交鋒時,就是中他暗器而受傷。
  黃文瑞出手兩三招,在甘鳳鳳變化莫測的劍招中,他根本不能靠近甘鳳鳳跟前半步,抖展不開他扇骨打穴的功夫,他正在出奇不意施放暗器時,小蛟兒如飛魂幻影,從半空中驟然而下,一道威力無比的強勁掌風,震偏了黃文瑞手中的鐵扇,將他彈出的暗器也震飛了,「篤」地一聲,射在溪邊的岩石上,火花進射。這暗器力度好強勁,插入岩石中。因為它不是由內力發射,而是由鐵扇機關中的彈簧發射出來。小蛟兒不突然出現,恐怕甘鳳鳳又要受傷了。
  小蛟兒突然出現,令黃文瑞大吃一驚,急躍而退。而黑鷹也一個倒縱,翻了出去,交戰雙方,都停下手來。他的出現,直接是救了甘鳳鳳,但間接也救了黑鷹,使他不致於敗在甘鳳鳳的劍下。
  事隔幾年,黃文瑞已認不出小蛟兒了!見一位眉宇之間蘊藏著一團英氣的俊逸青年立在甘鳳鳳一旁。驚問:「閣下是誰?」剛才小蛟兒拍出的掌勁,使他的手腕痛麻了。
  小蛟兒問:「你怎麼不認得我了?」
  黃文瑞愕異,打量了小蛟兒一下,對方的眼神和面部輪廓,自己似乎曾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便一揖說:「在下一時想不起,閣下能否賜告?」
  「小蛟兒。」
  黃文瑞怔了怔:「小蛟兒!?」
  「過去,你在魔鬼峽中封了我的穴,以後在古家莊中又將我捆了手腳,裝進麻袋裡。你都忘記了嗎?」
  黃文瑞睜大眼睛問:「你就是那個小兄弟?」
  「現在你想起來了吧?」
  「幾年不見,小兄弟長得這麼英俊,我真的一時認不出來了!小兄弟,你怎麼來到了這裡的?」
  甘鳳鳳在旁揚揚眉說:「那你怎麼也來了這裡?」
  黃文瑞說:「看來呂姑娘也是梵淨山莊的人,怪不得劍法這麼神奇莫測。」他說著,向司馬黑鷹打了個的眼色,「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姑娘,萬望寬容。」說完,一閃身而去。
  司馬黑鷹一聽說是梵淨山莊的人,也吃了一驚。他江湖經歷豐富,見黃文瑞一走,也跟著縱身急退,丟下了一個夜裡飛鼠婁山。
  甘鳳鳳喊道:「哎哎,你們怎麼跑了?」她朝小蛟兒說,「你快追呀!」
  小蛟兒問:「追?!」
  甘鳳鳳一跺腳:「現在還追什麼?人都跑遠啦!我叫你出奇不意將姓黃的捉了過來,你怎麼不聽?反而將他們驚跑,了!」她一眼看見夜裡飛鼠也想逃走,一縱身,像拎小雞似的將他拎了過來,摔在地上,問:「你也想跑嗎?」
  「小姐饒命。」
  「你想活命,容易呵!說,你們怎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夜裡飛鼠不敢說出是他發現的,連忙說:「有人在昨夜裡發現這裡的燈火,我們才尋了來的。」
  「現在他們逃去哪裡?」
  「小人不知道。」
  「不知道?大概你是想去閻王爺那裡了。」
  「不,不,小人真的不知道,望小姐饒命。」
  「那麼你從什麼地方來總知道吧?」
  「小人是從松桃來的。」
  「他們不會逃去松桃嗎?」
  「小人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逃去松桃。」
  「你怎麼不說他們逃去松桃?」
  「小人怕說了,他們沒逃去松桃,我不是騙了小姐嗎?」
  甘鳳鳳手中劍光一閃,夜裡飛鼠的一隻耳朵便掉了下來,她卻故意驚訝地說:「咦!你的耳朵怎麼會自動掉下來的?是不是它怪你不聽話,要離開你了?」
  小蛟兒一怔:「鳳鳳,你這是幹什麼?」而夜裡飛鼠連忙叩頭求饒命。
  甘鳳鳳說:「我沒幹什麼呀!他的耳朵自動掉下來,關我什麼事了?」
  「鳳鳳,你可不能殺了他。」
  「哦!?你認識他?」
  「我怎麼認識他的。」
  「不認識,你幹嗎為他說話?」
  「鳳鳳,你可不能亂殺人的。看來他的確沒有騙我們。」
  「你怎知他沒有騙我們了?」
  「鳳鳳,黃文瑞詭計多端,狡猾異常,他不會逃去松桃的,一定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甘鳳鳳收了劍:「給你這麼一搞,我什麼殺人興趣也沒有了,你叫他滾!」
  小蛟兒連忙吆喝夜裡飛鼠:「你還不快走!」
  夜裡飛鼠連忙叩了一個頭:「多謝少俠救命之恩。不過,小人勸少俠還是盡快離開這裡才好。」
  小蛟兒說:「我們知道,你快走吧。」
  夜裡飛鼠又叩了一個頭,才急忙跑開。
  小蛟兒對甘鳳鳳說:「看來,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裡了。」
  「我們不等那端木一尊來?」
  「鳳鳳,端木一尊比姓黃的更陰險,更心狠手辣。他就是來,也絕不會是一兩個人來,我們還是先避開一下的好。」
  甘鳳鳳審時度勢,知道再不離開這裡,說不定神風教會糾集了黑、白兩道上的人,大批湧來。便點點頭:「好吧,我們走。」
  這時,夜幕已臨,遠山近嶺,漸漸朦朧。他們收拾了行裝,甘鳳鳳更換上男裝,穿著與小蛟兒同樣的青衫,頭上紮著一條青巾,成了一位比小蛟兒更俊逸飄灑、風姿奪人的美郎君。他們連夜離開山谷,往東南方向飛越而去。
  一夜之間,他們施展輕功,翻山越嶺,跨溪過澗,穿林走巖。初時,甘鳳鳳的輕功仍能緊隨小蛟兒,走了一段路後,就不行了。小蛟兒只好放慢了腳步,拉著她的手,帶動她奔走。在第二天的黎明,他們出現在一片荒山峻嶺中,俯視山下,已有村落,三三兩兩,炊煙飄起。甘鳳鳳累得坐下來:「我不走了。」
  「鳳鳳,那我們休息一會吧!天亮了,也不好再施展輕功上路。」
  「我還以為你不知累的,我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啦!」
  「鳳鳳,等會我們下山問問,順便買些吃的。」
  「你下山問吧,我在這裡等你。一整夜你把我又抱又拉,又想把我累死了嗎?」
  小蛟兒見她又使起刁蠻性來,感到好笑:「鳳鳳,你怎麼這樣說的?我擔心他們追到我們呵!」
  「你真沒出息,只知道跑。以後再這樣,我可不跟你跑了!」
  「鳳鳳,不跑?那你怎樣?」
  「你背我呀!」
  「我背你?」
  「是呀!就像在豹子林時那樣,你也不是背著我跑麼?」
  「鳳鳳,那不同,那是你受了傷的。」
  「你當我受了傷不行麼?」
  小蛟兒笑了笑,不出聲。
  「你笑幹嗎?不願背我?」
  「好好,我以後就背你好了。」
  休息了一會,小蛟兒問:「鳳鳳,我們可以走了嗎?」
  「你要去哪裡?」
  「下山問人和找吃的呀!鳳鳳,你不肚餓?不想吃些東西?」
  「我不是說,我在這裡等你嗎?」
  「鳳鳳,這荒山野嶺的,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裡,我能放心?」
  「不放心,那你背我走好了。」
  「現在就背?」
  「不是現在,難道要等到今夜裡?」
  「鳳鳳,讓人家看見了,那多不好。」
  「這麼一清早,有人跑到這山上來的?」
  「你真的走不動了?」
  「我,我扭傷了腳!你知不知道?」
  「你扭傷腳了?」
  「不扭傷,我幹嗎不走?」
  「鳳鳳,你讓我看看扭傷了哪裡。」
  「哎!你也不怕髒的,一個女子的腳你也看?」
  「那,那怎麼辦?」
  「你背我不就行了?」甘鳳鳳說著,眼裡閃出了狡黠的笑意。
  「好,好,我背你。」
  小蛟兒真的將甘鳳鳳背了起來。甘鳳鳳說:「你可小心了!別將我摔下來摔傷了。」
  「你扶穩我,怎會摔了你?」小蛟兒背著她往山下走去。
  走了幾步,甘鳳鳳又問:「小蛟,我重不重?」
  以小蛟兒的內力,背她簡直如沒背,便說:「不重不重,你一點也不重。」
  「那我很輕了?」
  「是呵!你很輕。」
  又走了一段路,甘鳳鳳又說:「小蛟,我在你背上睡一會兒好不好?」
  「你睡吧。」小蛟兒心裡說: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一夜也熬不過來,還說一個人走江湖哩,幸而自己碰上了她。要是沒碰上,這怎叫人放心?其實甘鳳鳳哪有這般嬌嫩,只不過在小蛟兒面前撒撒嬌罷了。
  「小蛟,你以前有沒有背過女孩子?」
  「沒有,我怎會背過女孩子?」
  「梵淨山莊那麼多女孩子,你就沒背過一個?」
  「她們又沒有受傷,我背幹嗎?就是她們受傷了,有那麼多人,用我來背嗎?」
  「你也沒碰過她們?」
  這下小蛟兒不出聲了,這怎麼說呵!說沒碰過,他第一天上山時,就扶過受傷的梅姑姑,當時練天殛掌法,更接觸過菊姑姑的身體,可是菊姑姑再三叮囑這事可別向人說的。
  甘鳳鳳見小蛟兒不出聲,說:「嗯!你一定碰過她們了!對不對?」
  「我是碰過。」
  「碰過誰?是小芽菜嗎?」
  「不,不,你別亂說,我怎會碰過她。」
  「那你碰過誰了?」
  「梅姑姑。」
  「你怎麼碰她的?」
  「我上山第一天,她與人交鋒,從山上跌下來。我扶她起來,到附近一個山洞裡躲。」
  「就是這麼碰她?」
  「是呵!你說我要怎麼碰她?」
  甘風鳳咭咭笑:「我怎知道你是怎麼碰她的!」
  「喂!鳳鳳,你還睡不睡的?」
  「睡,睡呵!」
  小蛟兒一轉出山坡角,便遠遠見山道有兩個人從前面而來,便說:「鳳鳳,你別睡了,前面有人來了。」
  「那你快放我下來。」
  甘鳳鳳用手理理鬢髮,朝前面山道上望了望,哪裡有什麼人,便朝小蛟兒問:「人呢?在哪裡?你騙我。」
  「別鬧,別鬧,看來前面有個山凹,他們剛走了下去,不久便會上來。」
  「你要是騙我,我可不饒你。」
  「看,他們不是上來了?」
  果然,山坡上出現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在山道上走著。甘鳳鳳望了望,見兩個人是山裡獵人打扮,背著弓箭,肩上扛著鐵叉。他說,「看來他們是進山打獵的獵人。來,我們大大方方的走過去。」
  走近了,這兩位獵人,以奇異、驚疑的目光在打量著他們。小蛟兒朝他們一揖說:「請問兩位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
  「雙石崖。」
  「雙石崖!?這屬哪一縣的雙石崖?」
  「沅州黔陽縣。」
  原來他們一夜的飛奔,已來到了湖廣沅州的黔陽縣境內的雙石崖了,這裡離貴州黃板已有四五百里之遙。
  一位獵人懷疑地問:「兩位公子第一次出門?」
  甘鳳鳳搶答道:「是呵,昨夜我們迷路了,請問這裡南面有什麼鎮子?」
  「往南再走十多里,便是沙灣。」
  甘鳳鳳故意驚喜:「沙灣?」她轉頭向小蛟兒說,「蛟哥,我們不是正要去沙灣麼?」
  小蛟兒點點頭,甘鳳鳳向兩位獵人說,「多謝兩位指點。」便拉著小蛟兒走了。
  其實沙灣是個什麼地方,他們根本就沒到過,只是甘鳳鳳不願引起這兩位獵人的懷凝。她知道神風教幾乎遍佈南北各地,誰也不知這兩個獵人是不是神風教的人。
  走了不遠,小蛟兒輕聲問:「鳳鳳,我們不進村找吃的了?」
  「進村幹嗎?沙灣不是有更多的東西嗎?」
  「鳳鳳,沙灣你有熟人?」
  鳳鳳狡黠一笑:「你說對了!我們快走呵,找他要吃去。」在沙灣,鳳鳳到底有什麼熟人,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