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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俊俠雙美擁 艷婦絕藝成

廖侗歉然一笑道:「很不幸,在下要談的就是楊大俠所認為老生常談的話。」

楊天祐冷然一哂,接道:「那就免開尊口!」

廖侗注目問道:「楊大俠認為,躲在這西洞庭山中,就很安全了?」

楊天祐含笑反問道:「你以為我是窮途末路,躲在這兒避風頭?」

廖侗「唔」了一聲道:「我想,任誰也不會相信,這西洞庭山中,能有奇跡發生。」

「你等著瞧吧!」楊天祐扭頭向另一小艇中的於君璧揚聲發話道:「三弟,先將覃姑娘護送到岸上,免除咱們的後顧之憂。」

「好的。」

這時,於君璧已將小艇駛向岸邊。

廖侗目光一瞥於君璧的背影,冷笑著接道:「楊天祐,我也要提醒你一聲,你們三劍客,已經有過一次雁行折翼的紀錄了,好不容易才補上一個於君璧……」

廖侗目光與語氣,使得楊天祐,朱伯倫二人同時心頭一驚地,同時震聲大喝:「三弟當心……」

那「當心暗算」的「暗算」二字,尚未出口,於君璧卻已發出一聲怒叱:「無恥鼠輩!」

但他叱聲出口,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原來那小艇的甲板下,還藏著一個監軍級的高手凌復。

由于于君璧開始登上那小艇時,所站位置不利於凌復的暗算,所以才一直忍耐著沒有發難。

此刻,於君璧功力奇高,儘管那偷襲他的凌復也是高明的對手,但當對方掀開甲板時,他立即察覺到,並怒叱著揮槳迎擊。不過,由於他是匆促應變,真力未能凝聚,而手中木槳,又太以脆弱,因而在凌復那蓄意偷襲的全力一擊之下,他的木槳被擊成一片木屑。

凌復卻趁勢一掌,擊在他的額頭上,使得他當場昏倒下去。

凌復一擊得手,又毫不怠慢地,接連點了於君璧三處要穴,才向呆立一旁的覃瑜沉聲喝道:「三公主,請將於大俠移到艇尾去。」

楊天祐強忍心中憤恨,目注廖侗,冷笑一聲道:「卑鄙無恥的東西!」

廖侗卻呵呵一笑道:「這叫作君子可欺之以方呀!」

凌復也得意地笑道:「如果咱們不用這套假裝追逐叛徒的妙計,又怎能使你們上當哩!」

楊天祐注目問道:「你們是跟蹤我三弟而來?」

廖侗含笑接道:「楊大俠這一問,就不夠高明了,試想:憑於大俠那高明的身手與機智,當今武林中,又有幾人能跟蹤他而不被察覺的。」

朱伯倫一挫鋼牙,接問道:「那你們是如何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廖侗接道:「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們,本教耳目遍天下,當你們移駐太湖的當天,咱們教主就已經獲得消息了。」楊天祐喟然長歎道:「說吧!你們有什麼條件?」

「條件優厚得很,咱們教主誠心聘請你們三劍客為本教供奉之職……」

朱伯倫截口怒叱一聲:「作夢……」

廖侗卻向楊天祐笑問道:「楊大俠尊意雲何?」

楊天祐注目反問道:「你們以卑劣手段,挾制咱們三兄弟入教,不怕我們陽奉陰違,暗中搗鬼嗎?」

廖侗呵呵大笑道:「咱們二位太上,既然能掃平天下群雄,成為武林霸主,自然會有辦法,伺候得你們三劍客心服口服的,永遠不會反抗。」

朱伯倫向楊天祐傳音說道:「大哥,咱們不妨事急從權,先行與他們虛與委蛇,將於三弟救出來再說。」

楊天祐傳音苦笑道:「賊子們奸滑得很,這條路行不通的。」

朱伯倫接口道:「大哥是否另有良策?」

廖侗忽然冷笑一聲,說道:「楊大俠,此時此地,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比較好。」

楊天祐呵呵一笑道:「我這個人,沒有別的長處,就是這老實二字,還差堪自慰。」

廖侗注目問道:「那你就該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楊天祐神色一怔道:「可以,現在請聽好,我寧願犧牲我的盟弟,也不能讓你們奸謀得逞。」

廖侗臉色大變之間,楊天祐卻是語氣一寒地,震聲接道:「我於三弟的性命,不能白白犧牲,除了眼前你們這幾個必須給他墊背之外,三個月之內,我一定血洗幽冥教……」

廖侗截口冷笑道:「楊大俠,說大話,嚇不倒人的,武林中講究的是實力,而你目前所缺少的,也正是實力。」

「咱們走著瞧吧!」

「不用走著瞧了,廖某人立刻就可以給點顏色你瞧瞧。」

楊天祐臉色微微一變之間,廖侗又注目接道:「楊大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楊天祐一挫鋼牙道:「我已下定決心,與其受制於你們,不能反抗而死,不如現在殺一個痛快……」

廖侗截口冷笑一聲,說道:「好,我成全你!」扭頭一聲厲喝:「覃瑜,聽令!」

覃瑜姊妹以往是「公主」的身份,地位遠在廖侗這個「左丞相」之上,但目前覃逸一經垮台,她們姊妹的身份,也一落千丈,而被廖侗指名道姓地,呼來喝去了。

覃瑜聞言之後,漠然接道:「我正聽著。」

廖侗沉聲喝道:「先斬下於君璧一條右臂……」

楊天祐,朱伯倫二人,同時震聲大喝:「誰敢?」話聲中,已雙雙作勢欲起。

那緊守於君璧身邊的凌復,忽然以長劍比住於君璧的頸項,一面冷笑道:「誰敢妄動,我先砍下於君璧的腦袋。」

別瞧楊天祐嘴上硬,事到臨頭,卻也不得不猶豫起來。

就這當口,廖侗卻又怒聲喝道:「丫頭!聽到沒有?」

覃瑜卻顯得有氣無力地,漫應道:「聽到啦!」

廖侗厲聲接道:「已聽到了,還不執行?」

「是!」嬌應聲中,寒芒一閃,人頭滾落,一股鮮血激射而起……

原來覃瑜出其不意,一劍橫掃,削下了凌復的人頭。

這剎那之間的變化,實在太意外,也太快速了。

意外和快速使得正邪雙方的人,一時之間,都轉不過念頭來。

現場中沉寂了剎那之後,才傳出兩聲大喝。

「多謝覃姑娘……」

「死丫頭,你瘋了……」

前面這句,是楊天祐、朱伯倫二人說的,後面那一句,卻是廖侗所說,而且,廖侗是於怒極之下,話出招隨,雙手一揚,一蓬不知是什麼玩藝的暗器,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向覃瑜激射而來。

廖侗的這一手,實在夠絕。

他既然擁有「多臂金鋼」的綽號,暗器手法,自然是高人一等,而事實上,他的暗器,也的確算是武林一絕。

尤其是目前,與「毒郎中」百里居合作之後,所有暗器都淬有劇毒,更是令人頭痛。

目前,他全力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將暗器擊向覃瑜,以覃瑜的武功而言,自信當不致有問題,而且覃瑜身邊,仍有處於昏迷狀態中的於君璧。

所以,在廖侗的心目中,縱然不能擊中臨陣叛變的覃瑜,擊中於君璧,那是必然的事,其狠、其絕,也就在此一點上。

這情形,當事人的覃瑜,與一旁的楊天祐、朱伯倫二人,自然都很明白對方的用心,也不會讓人輕易得逞。

因此,覃瑜揮舞著長劍,將自己和於君璧的身子護住,而楊天祐與朱伯倫二人,更是同聲厲叱著:「鼠輩無恥!」

厲叱聲中,楊天祐雙掌齊揚,一股霸道無匹的掌風,橫裡擊向對方的暗器,而朱伯倫也是一口酒箭,噴向那蓬暗器。

當然,在楊天祐,朱伯倫這兩位頂尖高手的橫裡截擊之下,廖侗所發的淬毒的暗器,大部份被擊落湖中,另一部份,也被覃瑜的長劍格落,使得於君璧得以安全無恙。

但廖侗發射暗器的手法特別陰損,覃瑜由於要照顧於君璧的安全,而她本人卻中了兩粒鐵蓮子,當場痛得她嬌呼一聲,倒了下去。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上,卻不過是廖侗發出暗器的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事。

楊天祐入目心驚之下,一面飛身向廖侗的小艇,一面沉聲喝道:「二弟,快去照顧三弟和覃姑娘……」

他這裡強行攻向廖侗的小艇,廖侗自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逞,何況廖侗身邊,還有一個居敞在協助著他。廖侗的身邊,本來是還有居敞、布政兩個監軍級的人物的。

但由於當朱伯倫飛向覃瑜的小艇的同時,布政已搶先飛射過去,才只剩下一個居敞了。

這剎那之間,真是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接。

就當楊天祐遭遇到廖侗、居敞二人的全力截擊的同時,朱伯倫卻已後發先至地,搶先布政一步,射落覃瑜的小艇上,並怒叱一聲:「下去!」

監軍級的人物,儘管在幽冥教中,身份特殊,身手也相當高明。但在威震武林的「三劍客」面前,卻是神氣不起來。

因此,朱伯倫話聲未落,悶哼隨傳,那激射前來,尚未踏上艇邊的布政,已被他一掌震飛丈遠之外,摔落湖中。

朱伯倫來不及管布政的生死,連忙俯身察看於君璧、覃瑜二人的傷勢。

就這當口,一聲慘號傳來,與廖侗雙戰楊天祐的居敞,也被楊天祐一掌震飛二丈之外,摔落湖心。雙戰楊天祐,都抵擋不住,如今只剩下一個廖侗,自然更是立即呈現岌岌可危之勢。

但這當口,朱伯倫揚聲答道:「三弟未中暗器,覃姑娘卻有兩處傷口,人已經昏迷……」

廖侗自知大勢已去,竟乘楊天祐傾聽朱伯倫的報告,而攻勢略緩之間,揚手發出一把暗器,人卻向湖心中縱落。

楊天祐一面揮劍擊落對方的暗器,一面冷笑道:「鼠輩,縱然你逃到水晶宮,也要將你活捉回來。」

「撲通」一聲,人也跟著射入湖中。

廖侗自恃水性高明,在窮途末路的情況之下,滿以為可以由水底逃生。

殊不知楊天祐的水性,比他更高明。

而且,在水底下,廖侗那一身歹毒而令楊天祐不無忌憚的暗器,已沒法施展。

因此,在水底下,楊天祐更容易發揮他那「四海游龍」

的特性,箭疾地射向廖侗身邊……

朱伯倫自然深知他這位盟兄的能耐,一見雙方都已入水,就等於大事已定,因而立即著手檢查於君璧被制的穴道,並順手將凌復的屍體扔入湖中。

當朱伯倫著手替於君璧解開穴道時,楊天祐提著廖侗冒出水面。並登上廖侗原先所乘的小艇之上。

朱伯倫卻是頭也不回地說道:「大哥,快向那廝要解藥……」

「好的……」

楊天祐一面回答,一面將小艇駛了過來,使兩艘小艇緊靠在一起。這時,於君璧已清醒過來。

原來,於君璧只不過是後腦被凌復擊起一個大包而昏死過去,以他本身的功力而言,如非是凌復立即又制住他的三處大穴,是早就該清醒的了。

如今,穴道一經朱伯倫替他解開,自然立即清醒過來。

朱伯倫也立即替他解釋這一段時間內,所發生的經過。

楊天祐向覃瑜的臉上一掃,不由臉色為之一變,向廖侗喝道:「姓廖的,快交出解藥來!」

原來就這片刻之間,覃瑜那本來是嬌艷如花朵兒似的俏臉上,已泛起一層鐵灰色,顯然中毒已深。

但廖侗卻淡然一笑道:「不用慌,一個時辰之內,她絕對死不了。」

楊天祐厲聲接道:「我要你立刻交出解藥來!」

廖侗冷笑一聲,說道:「沒這麼簡單的事!」

接著,又輕歎一聲道:「你已廢了我的功力,我已毫無反抗餘力,解藥就在我自己身上,你不會自己取嗎?」

楊天祐「哦」了一聲道:「你以為我廢了你的功力,沒有討價的餘地了,才故意刁難?」

廖侗點點頭道:「不錯,一個練武的人,功力被廢之後,縱然我以解藥換得生命,活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找這位美人兒作個伴兒,黃泉之下,也不致於太無聊。」

楊天祐笑道:「你太多慮了,我早就料到你會有這一手,所以我並未廢你的功力。」

廖侗一怔道:「我要事實證明。」

楊天祐出指凌空連點,但見廖侗身軀一震,臉上也泛出詫異神色,楊天祐卻注目問道:「我沒騙你吧!」廖侗點點頭道:「不錯……」

他的話未說完,楊天祐又出指如飛地,封閉了他的穴道。並沉聲接道:「你的功力,不過是暫時封閉,有什麼條件,只要不太離譜,可以提出來。」

廖侗頹然一歎道:「身為階下囚,我還能有過份的要求嗎!」

一頓話鋒,又正容接道:「我的條件很簡單,只求安全離去,並在離去時,恢復我的功力。」

楊天祐點首答道:「我完全答應,快將解藥交出來吧!」

廖侗仍然有點不放心地,注目問道:「他們二位,不會有異議嗎?」

這時,朱伯倫已向於君璧簡略地說明了當前的情況,聞言之後,怒聲接道:「憑你這句話,就該賞你兩記耳光!」

廖侗苦笑道:「在下是哪一點兒說錯了?」

朱伯倫怒聲接道:「楊大俠是我們大哥,大哥所說的話,作盟弟的,還會有異議!」

廖倔苦笑如故地道:「有你朱二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探懷取出一個銀質小筒,一併遞與楊天祐,含笑說道:「這裡面只剩下兩粒解藥,多餘的一粒,額外奉贈。」楊天祐接過解藥,不禁一怔道:「你這解藥,可藏得真夠秘密。」

廖侗輕歎一聲,說道:「這叫作防人之心不可無呀!像目前,如果你們不肯談條件,而強行搜索,那準會使你們失望,是嗎?」

楊天祐「唔」了一聲,說道:「如何用法?」

廖侗接道:「清水沖服,一粒就夠,頓飯工夫之內,即可全部解除。」

接著,又暖昧地一笑道:「不過,服藥之前,須得先將鐵蓮子以吸鐵石吸出,而且,這工作最好是由於君璧去作。」

於君璧眉峰一蹙之間,朱伯倫卻搶先問道:「為什麼?」

廖侗笑了笑道:「我玉成他們一段良緣。」

楊天祐注目問道:「此話怎講?」

廖侗長歎一聲道:「今天,我們的一切,都毀在這丫頭手中,所以,我恨透她。而想一舉將她毀掉,當時,我也料準她必然會全力防護於君璧,所以,擊中她的兩粒鐵蓮子,我使出特殊手法,而擊向她的特殊部位……」

說到這裡,群俠們的目光,不由一齊向覃瑜的嬌軀上瞧去。這一瞧,才瞧出了端倪。

原來覃瑜的傷口,是在左乳根下和大腿彎與小腹的接壤之處。

這情形,不由得三位奇俠,一齊蹙起了眉頭。

廖侗卻含笑接道:「本來,我的目標是她的『乳根』與『陰交』大穴,但她命長,部位略為偏了一點,卻成全了於君璧一段良緣。」

於君璧不由冷哼一聲道:「下流無恥的東西!」

廖侗苦笑道:「這年頭,好人真難作呀……」

楊天祐卻向於君璧正容說道:「三弟,廖侗的話,也不無道理,方纔,覃姑娘拚命維護你的安全,也實在很難得。」

廖侗含笑接口說道:「還有,如非覃瑜臨敵叛變,你於老弟目前是怎樣的處境呢?」

楊天祐正容說道:「這話,可一點也不錯,三弟,你已經快三十歲,實在也該成家了……」

於君璧截口苦笑道:「大哥,此時此地,怎能談這些問題。」

楊天祐笑道:「對!此時此地,是救人第一。」

順手將解藥和吸鐵石,一齊向於君璧手中一塞,含笑接著說道:「一切,拜託你了。」

於君璧接過解藥和吸鐵石,臉上,卻是一副非常尷尬的神情。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似地,向岸上揚聲說道:「陳夫人,請來幫忙,好嗎?」

原來,陳紅萼與知機子二人,早已到了岸邊,而事實上,朱伯倫也就是陳紅萼請來幫忙的。

至於其餘群俠,因為要維護正在閉關的陳繼志與朱家鳳二人的安全,才並未趕來。

陳紅萼嬌笑一聲道:「很抱歉,這事情,我未便遵命。」

於君璧苦笑道:「陳夫人忍心見死不救?」

陳紅萼接口道:「見死不救的,是你呀……」

楊天祐沉聲接道:「三弟,覃姑娘的臉色,是越來越不對了,你如果再拖下去,勢將使你抱憾終生……」

不等楊天祐說完,於君璧已是暗中一咬牙,俯身抱起覃瑜的嬌軀,飄落岸上消失於一株巨大的古松之後。楊天祐這才如釋重負似地,長吁一聲,說道:「對三弟而言,這該算是因禍得福了。」

廖侗卻苦笑道:「如說要飲水思源,在下我該算月下老人才對。」

楊天祐笑道:「撇開你最初的動機不論,倒是可以說得過去的。」

一頓話鋒,又正容接道:「廖朋友,有一件更大的功德,在等著你來完成,閣下是否曾經想到過呢?」

廖侗一怔道:「這個,在下可想起來。」

楊天祐神色一整道:「如果閣下能夠迷途知返,孽海回頭,那不論是對你個人,或者是對整個武林,都將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廖侗苦笑著接道:「楊大俠這一番盛意,在下只能心領了。」

「閣下是懷疑我的誠意?」

「楊大俠的誠意,我是信得過,只是,人各有志,是不能勉強的。」

楊天祐輕輕一歎道:「那麼,咱們也上岸去吧!」

在岸邊等了約莫頓飯工夫,於君璧才偕同覃瑜緩步而出。

覃瑜的臉色,已恢復原有的紅潤,由於增添了一片嬌羞神色,比原來更顯得嬌媚動人。

當然,於君璧也還是一臉尷尬神色。

群俠們一同起身相迎,楊天祐並含笑說道:「恭喜覃姑娘,已經康復了。」

這一說,反而使得覃瑜那一張本來就有著五分嬌羞的俏臉,更添一片羞紅地,低聲說道:「多謝諸位關懷。」

廖侗卻向楊天祐笑問道:「楊大俠,在下任務已了是否可以離去?」

「可以。」楊天祐點著頭,卻是目注覃瑜問道:「覃姑娘,方才是否已運氣試過了?」

覃瑜點點頭道:「是的,已經運氣檢查過,並沒什麼異狀。」

楊天祐隨即順手解了廖侗穴道,並正容說道:「閣下可以請了。」

廖侗飛身上了他原先乘來的小艇,向著群俠們們抱拳一拱道:「諸位,咱們後會有期……」

「慢著,」楊天祐一面招呼著廖侗,一面卻向覃瑜問道:「覃姑娘是否有甚口信,要帶回去給你的親人?」

覃瑜沉吟少頃,才向廖侗揚聲說道:「相爺,如果你還能有一絲『同為一殿之臣』的情誼,希望你能給燕兒一個方便,讓她能投奔到我這兒來。」

廖侗笑問道:「就是你的貼身侍女燕兒?」

覃瑜點點頭道:「不錯。」

廖侗笑道:「我等於已玉成了你和於君璧的一段良緣,這等小事,自當一併玉成,只是,事成之後,你如何謝我?」

覃瑜正容接口道:「將來,當你犯在我們手中時,我當向楊大俠求情,免你一死。」

廖侗呵呵大笑道:「這番盛意,我只能心領了,不過,既已承諾在先,我一定設法叫燕兒投奔過來就是。」

楊天祐連忙接道:「那麼,今宵二更正,我和覃姑娘,親自在劉家渡口接她,希望你別玩什麼花樣,以免破壞咱們現有的這點交情。」

廖侗連連點首道:「好,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接著,又是抱拳一揖,說道:「在下告辭。」

目遂廖侗那艘破浪疾駛而去的小艇,楊天祐卻向覃瑜問道:「覃姑娘,你看廖侗會將燕兒送來嗎?」

「我想,他會的。」覃瑜沉思著接道:「以他的地位,要放走一個丫頭,那算是易如吹灰反掌,而且,儘管他們目前氣焰萬丈,不可一世,但他們心中也都明白,邪不勝正的道理,俠義道德力量,不可能全部被消滅,而她們這種局面,也絕對不會維持長久,所以,目前能有這麼一個腳踏兩邊船的機會,又何樂而不為哩!」

陳紅萼攜起她的一隻手,嬌笑道:「覃姑娘年紀輕輕,見解卻如此精癖入微,可真難得呀!」

覃瑜淒涼地一笑道:「陳夫人謬獎了,其實,我一點也不聰明,不過,由於幼失怙恃,從小就生長在一個互相排擠傾軋的環境中,因而事物的觀察,也比較深刻一點。」

楊天祐不由訝問道:「怎麼?覃姑娘這幼失怙恃的話,怎麼說?」

覃瑜苦笑著說道:「這情形,外人很少知道,其實,我是一個自幼父母雙亡的孤兒,幽冥帝君覃逸,不過是我的養父而已。」

群俠們同聲驚「啊」間,覃瑜又娓娓地接道:「所以,我和大姊,二姊之間,沒有交情,就是義父女之間,也談不上有恩情,養父所看中我的,是我的資質,也許他還有目的,所以,對於義父,我也不過是心感他的養育之恩和傳藝之德,其他的感情是談不上的。」

楊天祐輕輕一歎道:「看情形你和燕兒的交情,猶勝過你們義父和義姊妹之間的交情了?」

「是的。」覃瑜正容點首道:「我和燕兒,名雖主婢,但實際上,卻是同胞姊妹,也比不上我們的交情。」

陳紅萼含笑接口說道:「這真是很難得。」

楊天祐神色一整道:「我們回到住處再談吧!」

覃瑜忽然目注於君璧,正容說道:「於大俠,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咱們待會再回去可以嗎?」

這一問,可將於君璧問傻眼了,只見他面紅耳赤地,僵在那兒,半晌答不出話來。

楊天祐入目之下,只好出面解圍,道:「三弟,同覃姑娘單獨談談也好,大家都是江湖兒女,用不著忸忸怩怩的。」

也不等於君璧表示可否,立即向其餘群俠一施眼色,含笑接道:「諸位,我們先走……」

目送其餘群俠離去之後,於君璧可更顯得不自在了。

這位青年奇俠,雖然崛起江湖不算久,卻已算得上是威震武林,但他儘管武功超絕,豪放不羈,生平卻不曾與姑娘家打過交道,更不曾留與姑娘家單獨處過。

尤其是目前的覃瑜這位美姑娘,不久之前,才經過一個非常尷尬的場面,因而使他更是侷促不安地,顯出一副不知如何才好的神情。

倒是覃瑜,反而顯得落落大方地,美目深注著笑問道:「於大俠好像是不願和我單獨談話?」

於君璧雙手互搓著,訥訥地說道:「哪裡話……姑娘……誤會了。」

覃瑜輕輕一歎道:「也許是我太過於敏感,但站在我的立場上,卻不能不有這種想法,也不能不有此一問。」

經過這片刻的緩衝,於君璧也鎮定下來了,只見他神色—整,注目問道:「覃姑娘,對於廖侗方纔所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覃瑜點點頭,說道:「是的,都聽清楚了。」

於君璧接道:「覃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方纔,在下事急從權,又不能不對覃姑娘加以急救……」

覃瑜截口笑道:「這算是投桃報李,從此兩不相欠……」

於君璧也截口接道:「不!救命之恩,山高海深,那是沒法報答的。」

覃瑜笑問道:「那怎麼辦呢?」

於君璧正容如故地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過,我……我覺得,覃姑娘要單獨和我談話,必然是和廖侗方纔所說的那一句……對……對姑娘太嫌唐突的話,才有這要求的,是嗎?」

這短短的幾句話,對於君璧而言,卻似乎比經過一場勢均力敵的搏鬥,還要吃力。

覃瑜點點頭道:「不錯,不過,我卻覺得,廖侗的話,對我不算唐突,倒是太以唐突你於大俠了。」於君璧微微一怔之間,覃瑜又淡淡一笑,說道:「於大俠覺得我的話,令人費解?」

於君璧苦笑道:「在下的確有這種想法。」

覃瑜似笑非笑地接道:「這道理很簡單,於大俠請想想看,你於大俠是何等身份,我覃瑜雖然是過去的幽冥帝君的三公主,但咱們三姊妹名氣之不好,卻是有耳共聞的事,試想,以我這墜溷落花的身份,來匹配你這位年輕奇俠,那不是對你於大俠的一種唐突嗎!」

於君璧正容接口道:「不!姑娘錯了!在我的心目中,你的一切,都是聖潔的。」

覃瑜笑問道:「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你,所以你才有這種想法?」

於君璧飛快地接道:「不是的,即使你不曾救過我,我也會有這種想法的。」

「這就奇了。」覃瑜嬌笑著接問道:「於大俠何所據而作此判斷的呢?」

於君璧正容說道:「姑娘能把握機會,毅然棄暗投明足見你本質善良,才能出污泥而不染。」

覃瑜幽幽地一歎道:「本質善良這一點,我承認,但出污泥而不染,我卻愧不敢當,我想你於大俠也必然聽說過,幽冥帝君的三位公主,都曾與那位主上父子,也就是現在的李唐和李明遠有過肌膚之親的傳說吧?」

於君璧接道:「我已說過,那無損於心靈的聖潔。」

覃瑜又是一歎道:「這是說,於大俠已願意收留我這個敗柳殘花之身?」

於君璧正容點首道:「是的,除非姑娘你嫌棄我不堪匹配。」

覃瑜美目深注著問道:「此中是否有感恩圖報之心?」

於君璧道:「當然也有。」

「是否也有情愛的成份呢?」

於君璧正容如故地接道:「像你這樣的美姑娘,任何男人,都會愛慕你的,我自然也不例外,不過由於我才是初見,卻還談不上情,姑娘也該明白,男女間的感情,是須要時間去培養的。」

覃瑜嫣然一笑道:「你很坦白,也因衝著你這一份坦白而率真的情操,我算是下定決心,跟定你了。」

「多謝姑娘!」於君璧向著她深深一揖,道:「在下深感無上榮幸。」

覃瑜掩口媚笑道:「這算是禮多人不怪,還是相敬如賓?」

於君璧訕然一笑之間,覃瑜卻是神色一整,說道:「為了表明我自己的清白,也為了讓你完全放心,我給你瞧一樣小玩藝。」

「嘶」地一聲,她已自行撕裂右臂上的衣衫,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玉臂,向著於君璧面前一抬,含笑問道:「相公瞧清楚了沒有?」

由於彼此心意已經溝通,無形中的鴻溝已經消除,因而覃瑜對於君璧的稱呼,也由「於大俠」而改為「相公」了。

但於君璧卻不曾領會伊人改變稱呼的那一份柔情蜜意,他是為了呈現在眼前的這一截玉臂,而目眩神迷了。本來,於君璧方才替覃瑜療傷時,連女兒家最隱秘的兩個部分,都已見到過,並已用手去觸摸過,但由於那是療傷,心境與情調,都與目前完全不同,因此,目前這一段玉臂對他心靈的上的衝擊,絕對不是方才療傷時,所看到的一切,所能比擬的。

目睹他那一副癡呆神情,覃瑜禁不住地「噗嗤」一聲嬌笑道:「原來你也不老實。」

由於心情平靜下來,於君璧的神態與言語,都顯得很自然了。

覃瑜白了他一眼道:「方纔,你替我療傷時,難道還不曾看夠?」

話已出口,卻不由俏臉上,飛上一片羞紅。

於君璧神色一整道:「那時是在療傷,心情與現在一比,是截然不同。」

覃瑜的芳心,感到甜甜的,俏臉上也洋溢著一片幸福光輝,笑問道:「現在瞧清楚了沒有?」

於君璧微微一怔,道:「已經瞧清楚了。」

「不見得吧!」覃瑜抬手向她玉臂上的側面一指,仰臉笑問道:「瞧到這個了麼?」

原來她那玉臂的內側上,有著一顆黃豆大小,卻是鮮艷奪目的紅痣。

由于于君璧所站角度關係,也由於他的粗心大意,這一陣子,他竟然沒發現那一顆紅痣,經過覃瑜點明之後,才禁不住目光一亮地,脫口一「啊」道:「好一顆漂亮的硃砂痣!」

覃瑜禁不住「噗嗤」一笑道:「傻瓜,這不是痣呀!」

於君璧一怔,道:「不是痣,是什麼呢?」

覃瑜正容問道:「相公聽說過『守宮砂』這玩藝嗎?」

於君璧這才恍然大悟地,一「哦」道:「這就是守宮砂。」

他的臉上剛剛掠過一片興奮的光彩,卻立刻被一抹困惑所掩蓋住了。

覃瑜當然能明白於君璧這剎那之間,有著兩種不同的表情的原因,但她卻故裝未見地,含笑問道:「相公知道這守宮砂的作用麼?」於君璧訕然一笑道:「我聽說過。」

覃瑜故意調侃地,笑問道:「說給我聽聽?」

於君璧劍眉一蹙道:「據說,那是用好幾種特殊藥物混合,從小點在姑娘家的手臂上,除非這位姑娘失去了童貞,否則,是怎麼也洗不掉的。」

覃瑜點點頭,卻是美目深注著,笑問道:「相公,你是否懷疑我這顆守宮砂是假的?」

於君璧正容說道:「我沒理由要懷疑你,你也沒有弄一顆假的守宮砂來騙我的必要,何況,現在這一情況的發展,也不是任何人事先所能料得到的,不過……不過……」

「不過」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下文來。

覃瑜嬌笑著代他接了下去:「不過是有點想不通,是也不是?」

於君璧訕然一笑道:「我的確是想不通,你不會生氣嗎?」

覃瑜嬌笑道:「我怎會生你的氣,要怪也只能怪我不該成長在一個污穢的環境中呀!」

接著,卻是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所以,如果有人說,幽冥帝君的三公主,仍然是處女之身,必然是誰都會感到懷疑。」於君璧笑道:「至少我沒有懷疑,只不過是有點兒想不通而已。」

「好!現在我就解釋給你聽。」她口中說得好,但接下來的話,卻又岔了開去:「相公知道我必須要廖侗將我那侍女燕兒放出來的原因嗎?」

於君璧一怔道:「那當然是由於你們情逾姊妹的關係。」

覃瑜冷笑接道:「同時,也由於她的身材,面目,甚至是連嗓音都與我有七成以上的近似。」

於君璧又是怔道:「世間會有這種事?」

覃瑜笑了笑道:「一點都不假,相公見過之後,就明白了。」

一頓話鋒,又注目笑問道:「現在有什麼聯想嗎?」

「聯想?」於君璧再度一怔之下,禁不住恍然大悟地,一「哦」道:「我明白了。在……在某些場合中,燕兒成了你的替身,所以才能保持你的清白?」

「是的。」覃瑜點首一歎道:「因此燕兒等於是我的恩人,我必須盡一切力量將她救出來。」

於君璧連連點著頭道:「應該這樣,應該這樣,像這樣的義僕,可實在太難得了。」

覃瑜一整神色,注目問道:「相公燕兒救出之後,我想將她永遠留在身邊,你不嫌棄她嗎?」

於君璧心念一陣電轉,才穎悟對方的主意,是要將燕兒收為偏房,禁不住大喜過望地,呵呵一笑,說道:「好事成雙,這是一般人夢寐以求的事,我怎麼會嫌棄她,……」

覃瑜一指輕點他的額角,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這德性……」

廖侗倒還算是真能守信,當夜二更,楊天祐、於君璧與覃瑜等三人,果然在劉家渡口,將覃瑜的侍女燕兒接了回來。

燕兒,確如覃瑜所說,一切都和覃瑜有七成近似。

這情形,自然使於君璧暗中感到無限興奮,一個一身無寄,四海為家的江湖人,一下子獲得兩位如花美眷,可的確是值得他興奮的。

不過,燕兒也帶來一個不太好的口信,那是廖侗私下裡對楊天祐的警告,希望群俠們,在三天之內,撤離太湖。

廖侗為什麼要燕兒帶這麼個口信來,未加說明。

不過,由於目前道消魔長,可能幽冥教方面,業已獲悉群俠們在太湖落腳的情形,這道理是不難想見的。

好在群俠們,不論是在心理上,或行動上,都已有所準備,因此,他們劍及履及,當夜天亮之前,就全部撤離了。

當群俠們另覓秘密地點,韜光隱晦之間,貌艷如花,卻是命薄如紙,而且是歷盡滄桑的陳紅萼,卻已獨自踏上征途。

儘管她此行是施展知機子所傳授的「千里戶庭縮地大法」,但她的心情,卻是無比沉重的。

她,自幼生長於富甲東南的陳家,從小就養尊處優,一呼百喏,雖然她心靈上受過常人所不能忍的創傷,但在物質生活上,卻是有生以來,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但目前可不同了,扭轉整個武林劣勢的重責大任,等於是壓在她一個人的肩頭上。

同時由於必須爭取時間,以免使幽冥教,惡勢力生根,而為事半功倍之效,而必須晝夜兼程急趕,那種餐風露宿之苦,局外人是沒法想見到的。

所以,儘管一般行旅眼看她健步如飛,疾逾奔馬,而紛紛投以驚羨的眼光,但她的芳心中,卻有如壓著一塊鉛似的沉重。

阿爾泰山,位於我國極西北,與蘇俄接壤之處,由江蘇地區趕往極西北的邊陲,算得上是迢遙萬里。因此,儘管陳紅萼是施展「千里戶庭縮地大法」並在中途很少休息,也還是經過半月的工夫,才趕到目的地。

總算知機子的先天易數非常準確,陳紅萼儘管在旅途中受盡風霜之苦,但在到達目的地之後卻是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她,順理成章地,接收天一真人的藏寶,而成為天一真人唯一的衣缽傳人。相形之下,知機子這位大師兄,可太吃虧。

她,遵照天一真人的遺柬所示,以一個月的工夫,在洞府中閉關靜修之後,才重行將洞府封好,遄返回程。

由中原前來時,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她是易釵而弁的,但回程中可不同了。

本來,群俠們預定她往返約須三月時間,現在,她估計最多兩個月時間,就可與群俠們會合。

同時,由於神功大成,收穫豐碩,心情也隨之開朗起來。

因此,她決定在起程趕回中原之前,抽出三五天工夫,瀏覽一下邊塞城鎮的風光,而塔城就是她所要觀光的第一個邊城。

塔城,是位於阿爾泰山脈的山麓,與羅剎國接壤的一個邊城,居民大多為維吾爾族,也有少數的其他民族,更有一部份羅剎人。

當然,由於這是一個人種複雜的邊城,自然也會有不少的混血兒,而商業也相當的繁榮。

陳紅萼上山之前,本來也在這兒住過一宵,但當時,由於心境不同,她連門都沒出,第二天天一亮就上山了。

現在,可不同啦!她所顯示的,是本來面目,而且,她還挑了塔城中最豪華的一家興隆客棧住了下來。

一個單身,貌美,看來又還年輕的婦人,而且還是一位漢人,住到邊城中的客棧中來,自然特別引人注目。好在陳紅萼已經是老江湖了,雖然還不曾到過邊疆,但對於邊疆的風俗習慣,已由知機子指點過,因而也並不太陌生。

而且,這家興隆客棧的主人,也是漢人,連他那位混血兒的夫人,也能說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語,因此,陳紅萼住在這兒,可獲得不少方便,住的是該客棧中最好的房間,吃的是店主人親手調製的佳餚,使得她吃到了最近半個月以來最可口,也是最愜意的一頓晚餐。

由於時值隆冬,外面冰封雪擁,行動不便,因此,晚餐之後,只好在室內圍爐取暖品茗閒聊。

閒聊中,陳紅萼獲悉這位店主人姓伍,名大成,本來是一家中原鏢局的總鏢師,由於一次鏢車失事中,沒法銷差,只好隻身逃來邊疆,流浪異地。

但目前,由於他已娶妻生子,算是已落地生根,大有此間樂不思蜀的意味。

伍大成不愧是武林中人,說話豪爽,也很坦白。他告訴陳紅萼,在這人種複雜的邊陲異地,如果不是武功有點基礎的人,可根本別想混下去。

他也很坦白的說,他已看出陳紅萼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奇人,只是沒法猜測,究竟為何事,才到這邊陲小城中來。陳紅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淡然一笑地,漫應道:「何以見得?」

伍大成拈鬚微笑道:「夫人,老朽雖然已屆半百之年,但自信這雙老眼還沒有花……」

他的話沒說完,店小二在門外促聲說道:「老闆,巴拉卡來了。」

伍大成臉色一變道:「他來幹嗎?」

門外傳來一個破鑼似的語聲笑道:「伍老闆,聽說你這兒,新到一位美人兒,所以我特地前來開開眼界……」

門簾一掀,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件皮襖的彪形大漢,已緩步而入。

不等室內的人有任何反應,彪形大漢已是目光一亮地呵呵大笑道:「好一個標緻的美人兒!」

陳紅萼目光一掃之下,已將這個被店小二稱為巴拉卡的人打量清楚。

此人年約三旬上下,高鼻樑,綠眼睛,白皮膚,卻有著漢人的黑頭髮,很顯然,是一個有著一半羅剎血統的混血兒。

伍大成霍地站了起來,沉聲喝道:「巴拉卡,你好大的膽子!」

巴拉卡笑道:「伍老闆,我巴拉卡色膽包天,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伍大成截口叱道:「給我滾出去!」

巴拉卡臉色一沉道:「伍大成,這妞兒既不是你親娘,又不是你女兒,你緊張個屁!」

伍大成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一個身軀,也抖個不停,但卻被陳紅萼以真氣傳音給止住了:「老人家稍安勿躁,且聽聽那廝,胡謅些什麼……」

伍大成精目中異彩一閃,深深地向陳紅萼盯了一眼,才坐了下去。

須知以真氣傳音說話,必須是內家真氣,到達某一個特定境界時,才能辦到。

伍大成也算是半個大行家,他,儘管曾經當過鏢局的總鏢師,內家真人,卻還不到以真氣傳音的境界。目前,陳紅萼這一表示,業已證實了他的觀察不錯,他的確是遇上一位深藏不露,高明得令人莫測的武林奇人了。

也因為如此,他才很放心,而心平氣和地坐了下去。

巴拉卡自然不明白箇中原因,見到伍大成的態度忽然軟化下來,還以為是被自己的氣焰給壓服了哩!

因此,他也在一旁坐了下來,向陳紅萼投過暖昧的一笑之後,才向伍大成說道:「伍老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伍大成「唔」了一聲,說道:「我正聽著。」

巴拉卡注目笑道:「伍老闆,我巴拉卡喜歡漂亮的妞兒,在這塔城中,是婦孺皆知的,這一點,你總該承認吧?」

伍大成點頭道:「不錯,我承認。」

巴拉卡接道:「可是,你那兩位綺年玉貌,艷冠塔城的女兒,我卻始終不曾侵犯過,這,能不能算是夠朋友呢?」

「夠,夠,」伍大成晃了晃自己的拳頭,含笑反問道:「這個,對你來說,也很夠朋友吧?」

巴拉卡訕然一笑之後,卻是臉色一沉道:「伍老闆,俗語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往,我巴拉卡在你的拳頭下吃過虧,現在,可情況不同了。」

伍大成淡然一笑道:「我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巴拉卡接道:「希望你別看出來,真要看出來,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我想,你自己也明白,在這塔城中你一向是英雄無敵。」

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即接道:「現在,咱們不妨撇開來說,我仍然不侵犯你的女兒,你也別管我的閒事。」

伍大成笑道:「最近這五年以來,我都不曾管過你的閒事呀!」

巴拉卡接道:「現在,希望你也別破例。」

扭頭向一直冷眼旁觀的陳紅萼笑道:「這位姑娘,咱們走吧!」

陳紅萼笑問道:「走?去哪兒呀?」

「自然是去我家。」巴拉卡含笑接口道:「我家在塔城是首富,我也還沒正式成婚,你跟著我,要什麼有什麼,可以說是走運啦!不信,你可以問問這位伍老闆看。」

陳紅萼向伍大成笑問道:「伍老人家,這位說的,可不假嗎?」

伍大成點點頭道:「不假,一點都不假。」

「那麼。」陳紅萼注目問道:「他家的錢是由哪兒來的,這廝平常又糟蹋過多少良家婦女?」

伍大成苦笑道:「這個……老朽……老朽……」

陳紅萼扭頭向巴拉卡沉聲喝道:「巴拉卡,你自己說!」

巴拉卡呵呵大笑道:「這,不像搶親,倒有點像是官大人問案啦!」

陳紅萼冷笑一聲道:「你明白,那是再好不過。」

「別作戲了!」巴拉卡暖昧地一笑,伸手向陳紅萼的手臂抓了過來,道:「要作戲,咱們去床上作……」

話沒說完,卻突然發出殺豬般似的一陣慘嗥聲來。

一旁近在咫尺的伍大成,但見陳紅萼的右手一晃而回,根本就看不出她有什麼動作,巴拉卡蹲下去嗥叫起來。

陳紅萼目注他臉色痛得鐵青的巴拉卡,披唇冷然一哂道:「還要不要去床上作戲呀?」

巴拉卡邊嚷邊哀求道:「姑奶奶,你饒了我吧!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陳紅萼卻目注伍大成,問道:「伍老人家,這廝漢語說得很流利,究竟什麼來歷?」

伍大成答道:「他的母親是中原人,但父親卻是羅剎人,這小子頗有語言天才,不但漢語說得流利,羅剎語和本地各民族的土語,也都精通……」

為了避免聽到巴拉卡那狼嗥鬼哭的叫嚷聲,這當口,陳紅萼已凌空揚指,解除了巴拉卡所受的禁制,並向伍大成問道:「這廝的父母,為人如何?」

伍大成目注蜷縮一團,仍然躺在地下的巴拉卡,卻是答非所問地,苦笑道:「這廝已經懲治過了,還請夫人高抬貴手放他走吧!」

「我並沒留他。」陳紅萼淡然一笑之後,才向巴拉卡沉聲喝道:「裝什麼孫子!還不給我站起來!」

不知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心中仍在擔驚受怕,巴拉卡一直躺在地上抖個不停,直到聽到陳紅萼的喝聲之後,才挺身站了起來,滿臉惶恐神色地問道:「姑娘,小的可以走了嗎?」

陳紅萼冷然接道:「走是可以走了,但……」

不等她說完,巴拉卡已截口接道:「多謝姑娘!」口中說著,抱拳一禮,便即待轉身離去。

陳紅萼沉聲叱道:「給我站住!」

巴拉卡一個哆嗦,苦笑著問道:「姑娘還有何吩咐?」

陳紅萼注目冷然說道:「巴拉卡,我鄭重警告你,你如果不洗心革面,好好作人,再犯在我手中時,就不會有今天這種便宜事了。」

巴拉卡顯得非常恭馴地,連連點首道:「是,是,小的一定改過自新,好好作人。」

陳紅萼揮手沉聲接道:「給我滾!」

「是!」

目送巴拉卡連沖帶撞地,離去之後,陳紅萼才向伍大成笑道:「伍老人家,現在,您可以說明那廝的背景了!」

伍大成一歎道:「夫人,這廝狼子野心,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陳紅萼接道:「所以,我才需要知道那廝的背景,以便待會需要出手時,也好有個斟酌。」

「夫人說得是。」伍大成輕歎一聲道:「說起巴拉卡的這一家,不但在這塔城是一霸,即使在這邊疆方圓三五百里的範圍內,也是聲威顯赫的人物。」

陳紅萼「哦」了一聲道:「這廝身手也不賴,看來,他那父母的武功,一定相當高明?」

陳紅萼接問道:「老人家與那廝的父母交過手?」

伍大成苦笑如故地,道:「還不是為了這廝想動我兩個女兒的腦筋,當時我氣憤不過,豁出了老命揍了他一頓,本以為他的父母會替他復仇的,不料那老兩口卻僅僅是點到為止,而並不難為我。」

陳紅萼接道:「此說來,他的父母,還不算太壞嘛!」

伍大成道:「那是一對老狐狸,想將我收為己用,才沒下殺手,而老朽為了苟安下去,也不得不虛與委蛇,才算是維持一個和平共存的局面。」

陳紅萼又「哦」了一聲之後,才注目問道:「對了,怎麼沒看到二位令嬡?」

伍大成正容接道:「小女已於五年之年,隨同一位隱居阿爾泰山的佛門高人習藝去了。」

接著,又抬手一拍自己的額角道:「現在,距過年只有三天了,以往,她們每年都會回來過年的,我想,早晚也該要回來了。」

話鋒再度一頓,又含笑接道:「夫人能否在這兒多住幾天,過了年再走呢?」

陳紅萼笑了笑道:「看情形再說吧!如果為了方纔的事,惹出麻煩來,恐怕我想提前走,也不可能哩!」

伍大成微微點首之間,陳紅萼又注目問道:「對了,伍老人家該將那巴拉卡的父母,替我詳細介紹一下了。」

「好的。」伍大成沉思著接道:「巴拉卡的母親姓卡,名金玲,是中原武林中,黑道上的一個魔女,由於在中原混不下去,才逃到邊疆來避風頭,卻由於臭味相投,與朱都可夫一拍即合而結成夫婦。」

陳紅萼忍不住笑道:「朱都可夫就是巴拉卡的父親?」

「是的。」伍大成接道:「朱都可夫的情形,不如卞金玲,由於在他自己國內混不下去,才到邊疆來闖天下,這短短二三年的工夫居然已成為這兒的土皇帝。」

陳紅萼注目問道:「他們的劣跡很多嗎?」

伍大成一挫虎牙道:「可以說是擢發難數。」

陳紅萼接問道:「這兒的地方官,也不過問。」

伍大成苦笑道:「夫人,古往今來,你可曾聽說過,有幾位地方官,不向當地的惡勢力低頭的?何況這兒是一個兩不管的地區,作官的,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只要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安安穩穩地,混過自己的任期,也就行了,誰願意去開罪地頭蛇哩!」

陳紅萼注目問道:「如此說來,這老兩口算是死有餘辜也?」

伍大成正容接道:「一點都不錯。」

陳紅萼一挑秀眉道:「如果我將他們殺了,會不會給地方上惹麻煩?」

伍大成笑道:「不會的,夫人如能替這兒的老百姓除此一霸,就是這兒的萬家生佛,一般人感激之不暇,怎會有什麼麻煩。」

陳紅萼毅然點首道:「那我就這麼決定了。」

伍大成神色一整,說道:「夫人的武功,老朽自己是信得過,只是,對方人多勢眾……」

陳紅萼截口接道:「那不要緊,我只要誅除元兇首惡就行了。」

伍大成連連點首道:「夫人說得是,必要時,老朽也可以略效棉薄……」

門外,傳來一聲嬌笑道:「爹,您看是誰來了?」

伍大成不由色然而喜道:「兩個丫頭已經回來,那是再好不過啦!」

門外的嬌語聲接道:「爹!師傅也來了,您也不出來迎接……」

伍大成連忙起身,還來不及接腔,一聲清朗佛號,也適時傳來:「阿彌陀佛貧尼這廂有禮。」

隨著話聲,一位灰衣老尼,兩位青衣少女,已緩步含笑而入。這一來,少不了又是一番熱鬧。

灰衣老尼看來約莫五旬上下,而且,由面部輪廓和身材上看來,年青時一定很美。

至於兩位年輕女郎,可能是由於生長在塞外邊疆之故吧!不但長得身材高大,也別具一番江南兒女所缺少的剛健氣概。

灰衣老尼自號悟非,兩位年輕女郎,一個叫明珠,一個叫慧珠,年紀都在二十上下。

悟非師太沉默寡言,對過去的一切,都不願提及。但兩位姑娘,卻是人既長得美,嘴兒也很甜,雙方略事客套之後,伍明珠立即向陳紅萼嬌笑道:「陳阿姨,我們一進門,就聽到您方才大顯神威,懲治巴拉卡那小子的事了。」

伍大成搶先接道:「對了,方纔,爹和陳夫人正在談到人手不足的事,你們兩個丫頭,可回來得正是時候。」

伍慧珠笑問道:「難道陳阿姨準備殺到巴拉卡家中去?」

「是啊!」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兩姊妹同時拍手歡呼著,幾乎要跳了起來。

但悟非師太卻目光向陳紅萼,伍大成二人一掃,正容問道:「二位施主,已決定這麼作了?」

陳紅萼、伍大成二人同時點首道:「是的……原則上已決定了。」

悟非師太注目問道:「二位施主知道那朱都可夫的武功來歷嗎?」

這一問,可將陳紅萼、伍大成二人問傻眼了。

悟非師太淡然一笑道:「貧尼不妨坦白告訴二位,貧尼也有除去此一家族的意圖,而且,也自信有此能力,可是,我卻惹不起那個幕後替他們撐腰的人物。」

陳紅萼不由一怔道:「那是一個怎樣的人?」

悟非師太接道:「那是一個紅教番僧名為呼魯克圖,已獲密宗真傳是紅教中有數高手之一。」

陳紅萼「哦」了一聲道:「呼魯克圖這個人,我也聽說過,在紅教中,地位很崇高,不知怎會一個人跑到這兒來的?」

悟非師太接道:「還不是不守清規,被他的同門趕了出來,希望在這三不管地區,培養實力,以圖有一天能回去奪去紅教大權。」

陳紅萼接問道:「師太是否見過這個人?」

悟非師太苦笑道:「不但見過,而且還交過手,不過,卻在二百招上,挨了一掌,如非貧尼這兩根老骨頭還算硬朗,當時就脫不了身哩!」

伍明珠嬌笑道:「不管那番僧有多厲害只要師傅能和陳阿姨聯手必然可以將那廝收拾下來。」

悟非師太笑道:「丫頭,你這位陳阿姨,神儀內蘊,膚泛寶光,近日來必有奇遇,她的功力比我高明得太多了,有她出面,已用不著師傅去礙手礙腳啦!」

陳紅萼連忙謙笑,說道:「師太謬獎啦,……」

悟非師太截口笑道:「貧尼老眼未花,所說自信都是實情,而且,貧尼斷定施主近日的奇遇,必然是獲自阿爾泰山的玉柱峰頭。」

陳紅萼不由身軀一震道:「師太是怎麼知道的?」

伍明珠嬌笑道:「陳阿姨這一問,我也明白啦!」

這一說,使得陳紅萼大惑不解地,訝問道:「此話怎講?」

伍明珠嬌笑道:「最近這個把月來,我們經常看到玉柱峰頭,騰起衝霄的劍氣,師傅說是有一位已獲天一真人藏寶的絕代高人在練劍,所以,陳阿姨這一反問,就等於已經承認了就是那位練劍的絕代高人,我也大致明白了一切,不過……」

她的目光,轉向乃師,笑問道:「師傅是怎樣知道陳阿姨是來自玉柱峰頭,我就想不通了。」

悟非師太大笑道:「這就是江湖閱歷了,兩個丫頭,且仔細瞧瞧,你們陳阿姨這房間中,有些什麼能使人發生聯想的特別物件?」

伍明珠、伍慧珠兩姊妹美目環掃之下,伍慧珠立即搶先一「哦」道:「我明白了。」

悟非師太「唔」了一聲,道:「且說說看?」

伍慧珠抬手向陳紅萼床頭,一根碧綠如玉,粗愈姆指,長約五尺的小竹竿一指,嬌笑著問道:「師傅是看到這根陰沉寶竹之後,才聯想到陳阿姨是來自玉柱峰頭,是嗎?」

悟非師太點點頭道:「不錯,這陰沉寶竹,質輕而堅愈粗鋼,連一般寶刀寶劍,也傷不了它,是武林人物夢想中的瑰寶之一,這西北邊陲一帶,也只有阿爾泰山的玉柱峰頭才有,目前,你陳阿姨的這一根陰沉寶竹,斷痕猶新……」

伍明珠截口嬌笑道:「師傅這一說,我也明白啦!」接著,卻向陳紅萼笑問道:「陳阿姨,以前,我們也在玉柱峰頭,發現過陰沉寶竹,但師傅卻沒法弄斷它,所以只好望而興歎,不知陳阿姨是怎麼弄斷它的?」

陳紅萼笑道:「令師是世外高人,本身已沒有貪得之心,才故意那麼說的,其實,只要將三昧真火,貫注在普通兵刃上,也就行了。」

悟非師太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莫向貧尼臉上貼金了,其實,以貧尼的修為而言,這一輩子,也休想將本身三昧真火凝聚哩!」

伍明珠笑問道:「師傅,要將本身三昧真火凝聚,須要到什麼境界才行呢?」

悟非師太正容說道:「除非是內家真力已到達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境界。」

陳紅萼含笑說道:「師太,別盡給我截高帽子了,我可否請教一些問題?」

悟非師太輕歎一聲道:「本來,貧尼不想回答任何問題的,但由於施主已獲天一真人藏寶,咱們之間,多少也算能拉上一點淵源,就又當別論了,不過……」

一頓話鋒,又沉思著接道:「貧尼卻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陳施主能諒解。」

目前的陳紅萼,自信已能應付一切險惡,同時,她已斷定這位悟非師太不是壞人,因而含笑點首道:「師太言重了,有什麼話,請儘管問。」

「那麼,貧尼先謝了。」悟非師太正容接問道:「陳施主跟中原武林十大世家中的陳家,是否有淵源」

陳紅萼長歎一聲道:「不但有淵源,而且,我還是陳家僅存的一個後人。」

悟非師太身軀一震,注目問道:「此話怎講?」

不等對方接腔,又輕輕一歎道:「貧尼離開中原,已的二十年了,對於中原武林中的一切消息,都完全斷絕……」

「師太一直不曾回去過?」

「是的,所以,貧尼希望施主能將這些年來的中原武林情形替我解說一下。」

「好的……」

陳紅萼點點頭,繼一聲長歎之後,才將最近這十多年來武林動態,擇要地說了一遍。

當然,有關幽冥教中,最近的發生那一連串的奪權變故,她也是於覃瑜反正之後,才略知梗概。由於覃瑜並非核心人物,所知也不會多,因而陳紅萼所轉述的,就更為簡略了,簡略到只說明覃逸被李唐所制,而李唐卻又成了杜碧霞覃紫雲二人的傀儡而已。

但悟非師太聽過之後,卻是臉上肌肉連連抽搐不已,半晌之後,才長歎一聲道:「這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說起來,上蒼對我,卻算是太以寬大了。」

伍明珠搶先訝然問道:「師傅此話怎講?」

悟非師太苦笑道:「傻丫頭,你們以為師傅生來就是這麼好的麼,現在,我告訴你們,師傅在出家之前,可是一個大大的壞人。這也就是我自號『悟非』的原因,取其今是而昔非之意。」

伍明珠也苦笑道:「師傅一直都不肯說,我們怎麼會知道。」

「現在,你們馬上就可以知道的了。」悟非大師目光移注陳紅萼,苦笑著問道:「陳施主,對於覃逸對知機子恩將仇報的那一段往事,想必已經聽說過?」

陳紅萼點點頭道:「是的,才於不久之前,由知機子前輩口中聽說過。」

悟非師太神色一整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當年幫助覃逸,對知機子恩將仇報的那個幫兇,聲名狼藉的『玉觀音』褚英瓊。」

陳紅萼禁不住驚「啊」出聲道:「那真是想不到。」

接著,又訕訕一笑道:「只是……據說……當年覃逸曾經……」

她,訥訥地掙了半天,還是不曾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悟非師太含笑接道:「施主之意,是說我當年曾經被覃逸殺死了,是嗎?」

陳紅萼訕然笑道:「正是,正是。」

悟非師太含笑接道:「這,只能算是上天有意留著我這個現世報,來作為勸人行善的宣傳之用吧!」

伍慧珠蹙眉問道:「師傅果真被人家殺死過?」

悟非師太苦笑道:「傻丫頭,死人怎能復生。」

不等有人發問,又正容接道:「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覃逸的那一刀,是刺向我的心臟部位,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居然以半寸之差沒刺中心臟,而我當時臨危不亂,儘管當時我因為未傷中要害,而有反擊的力量,但我深知反擊無濟於事,只有閉氣裝死,才有幸逃一死的希望,結果,我這一注,算是押中了。」

伍明珠笑問道:「覃逸沒有補上一刀?」

悟非師太笑道:「如果覃逸再補上一刀,師傅哪還有命在。」

伍明珠接問道:「於是,從那時起,師傅就出家了?」

悟非師太點點頭道:「是的,從那時起,我的足跡,沒有離開過阿爾泰山方圓百里之外。」

陳紅萼正容說道:「師太畢竟是本性善良,夙根深厚,才能迷途知返,立地成佛。」

悟非師太苦笑道:「陳施主這一說,可使我汗顏得很。」

陳紅萼幽幽地一歎道:「不瞞師太說,自從我的神智恢復之後,也已下定皈依我佛的決心,但由於才接獲先師的遺柬指示,這一心願,至少將延後十年了。」

悟非師太正容問道:「這是說,天一真人對施主,留有特別指示?」

「是的。」陳紅萼正容接道:「先師遺訓上說,他老人家畢生從事武學和金丹大道的研究,並未行道江湖,修積善功,這也就是他老人之所以未能白日飛昇,而成大羅金仙的主因。」

「可是,他老人家一直到坐化之前,才穎悟到此一道理,所以才筆之於書,留示有緣獲得他老人家衣缽的人,務必替他老人家完成此一遺志。」

悟非師太點點頭道:「所以,施主才不得不將皈依我佛日期,延後十年?」

陳紅萼點首接道:「不錯,我準備以十年時光,協助知機子前輩……啊!不!現在我該改稱為知機子師兄才對了。」

一頓話鋒,才淡然一笑道:「知機子師兄曾經有意組織一個阿爾泰山派,我想,正好利用這十年時間,協助完成此一心願。」

悟非師太笑道:「對了,協助令師兄完成組織阿爾泰山派的心願,也就等於是替令師完成修積善功的心願。」

陳紅萼淡笑道:「同時並以替此地方除害,作為修積善功的開始。」

悟非師太正容接道:「貧尼也當追隨驥尾,聊效棉薄。」

「那我先謝了。」陳紅萼注目接問道:「師太是否也準備前往中原呢?」

悟非師太長歎一聲道:「『玉觀音』褚英瓊早已死去,我想,我此生不會再去中原了,不過,這兩個丫頭……」

抬手向伍氏姊妹倆一指,正容接道:「卻希望施主能將其收歸門下,使她能有深造的機會。」

陳紅萼一怔之下,才猶豫地接道:「二位姑娘是師太的徒弟,我怎好意……」

悟非師太截口笑道:「這是我自己向你懇求,你還有什麼礙難的,何況,兩個丫頭能投到你門下,那是她們的福緣深厚,飛上高枝作風凰了哩!」

也不等陳紅萼接腔立即向伍氏雙姊妹沉聲喝道:「丫頭還不向新師傅磕頭!」

伍明珠、慧珠姊妹大喜過望地,雙雙向陳紅萼拜將下去,嬌聲說道:「弟子叩見師傅。」

陳紅萼一直等她們兩人叩完頭,起身侍立一旁之後,才正容說道:「我很高興能收到像你們這樣蕙質蘭心的徒弟,只是,此間事一完我會立即返回中原去……」

頓住話鋒,目光移注一直拈鬚微笑著的伍大成接問道:「伍老人家能捨得讓她們前往中原去嗎?」

伍大成神色一整道:「樹高千丈,樹葉歸根,老朽這幾根老骨頭,也不想埋在異鄉,所以,我也決定跟隨陳夫人返回中原去……」

陳紅萼連忙接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至於老人家以往所失的鏢銀,如果事主仍要追究的話,寒家也算薄有資產,當竭盡所能,代為償還。」

伍大成正容說道:「陳夫人盛情可感,只是,這案子,據傳說已於五年之前不了自了,所以,此番回去,當可不致再有甚問題。」

伍明珠卻向悟非師太撒起嬌來:「師傅,您也和我們一起回中原去吧!」

悟非師太笑道:「傻丫頭,你們已有了新的師傅,已算是即將成立的,威震武林的阿爾泰山派衣缽傳人,還要我這個師傅幹嗎?」

伍慧珠也拉著她的衣袖撒嬌道:「師傅,徒兒們說的,可是正經話呀!」

悟非師太含笑反問道:「師傅又是哪一點兒不正經了?」

陳紅萼正容說道:「師太,過去的一切,都不必提了,還是和我們一起回中原吧!」

悟非師太輕歎一聲道:「施主盛意心領,貧尼已習慣這兒的生活,有生之年,不打算離開這兒了……」

準備葷素兩色茶點,也送了上來。

於是,伍大成截口接道:「諸位,咱們且邊吃邊談吧!」

由於悟非師太的意志非常堅決,儘管邊吃邊談中,所有的人都勸她一同回中原去,她卻始終堅持自己作的決定。

就當他們這一頓精美而又可口的茶點剛吃到一半時,一陣喧嘩呼喝聲過處,忽然衝進一男一女兩個人來。

男的是方纔曾經被陳紅萼整治得灰頭土臉而去的巴拉卡,女的卻是一個滿頭花髮,卻還塗脂抹粉的紅衣老嫗。

巴拉卡可能是認為有了靠山了,這會居然已神氣起來,一進門,就抬手向陳紅萼的指道:「娘,就是這女的,啊!伍老頭兩個女兒也回來了,正好將她們一齊帶走……」

由巴拉卡的語氣中,已可知道這位紅衣老嫗就是他的母親卞金玲。

室內的群俠們,都顯得非常鎮靜,一直等巴拉卡說完之後,悟非師太才高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卞施主還認識貧尼嗎?」

巴拉卡一進門,只注意年輕貌美的三位,而忽略了其餘的人,因此,悟非師太一發話,立即使得他們母子倆的臉色為之一變。

但他們的臉色還沒回復正常,陳紅萼卻目注巴拉卡冷笑道:「巴拉卡,方纔我是太抬舉你了,狗是不會改變吃屎的習慣的。」

巴拉卡也冷笑道:「對了,巴大爺見了漂亮的女人,非將她弄上手不可……」

卞金玲似已看出情況的不利,立即截口叱道:「住口!你先回去!」

伍大成拈鬚笑道:「既然來了,就別想走啦!」

伍大成的話意已很明顯,巴拉卡自然能聽得懂,但他平常囂張已慣,目前明知情況對自己不利,嘴上卻不甘示弱地冷哼道:「就憑你這糟老頭,想留下我……」卞金玲厲聲叱道:「還不快走!」

如響斯應,巴拉卡回身向門外衝去,陳紅萼忽然揚手五指齊彈,並冷叱一聲:「鼠輩躺下!」

巴拉卡可真聽話得很,陳紅萼的話聲未落,他已在門口栽了下去,而且連哼都不曾哼出聲,即告了賬。

更妙的是,當陳紅萼以絕代神功,凌空揚指,點向巴拉卡的死穴時,近在咫尺的卞金玲,也曾以全力橫裡揮掌截擊,卻是徒勞無功。

卞金玲本意是來替兒子找回場面,卻沒想到反而斷送她那寶貝兒子的性命。

目前這情況,自然使得她悲憤莫名,而又驚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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