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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技窮狐尾現 智勝雪沉冤

頓飯工夫過後,朱家鳳以一位翩翩絕世佳公子的姿態,安詳地步出陳府大門。

前文中已經說過,陳府與「獅子林」是緊鄰著的,因此,朱家鳳一走出陳府大門,必然經過「獅子林」外圍一段圍牆。

就當她顧盼自豪地,自己也忍不住有點兒好笑時,忽然,那沉沉夜色之中,傳來一聲輕笑道:「喲!倒蠻像回事呀!」

憑朱家鳳的功力,自然語聲一入耳,即能斷定是來自「獅子林」內。

但那語音太含糊,沒頭沒腦的,令人不易理解。

因此,朱家鳳微微一怔之下,並未理會地,繼續向前走去。

但她走沒三步,「獅子林」中又傳出了一聲輕笑道:「現在,才上燈不久,去高唐院瞧熱鬧,不嫌太早了一點嗎?」

這情形,等於已經是在指名向朱家鳳說話了。

朱家鳳再度一怔之下,一挑「劍」眉,住步沉聲問道:「閣下是衝著本公子而來?」

圍牆內的語聲答得很妙:「是的,也不是。」

朱家鳳蹙眉問道:「此話怎講?」

圍牆內語聲道:「在下是衝著你而來,卻不是衝著什麼『本公子』而來了。」

朱家鳳苦笑了一下,又是一挑「劍」眉道:「你是誰?」

圍牆內語聲笑道:「進來瞧瞧,不就知道了嘛!」

朱家鳳冷哼一聲,圍牆內語聲又飛快地接道:「雖然你已經是易釵而弁了,但畢竟還是一位大姑娘,像這等月黑風高的時節,寂靜無人的獅子林中,最好還是不進來為妙。」

圍牆內的語聲未落,朱家鳳已又是一聲冷哼,長身而起,越過圍牆,向那發話處飛撲而下。

但就當她越過圍牆,飛撲而下的瞬間,那發話的人已到了二丈外的一株龍柏旁邊,並清叱一聲:「打!」

隨著這一聲「打」,一蓬匆促之間,看不出是什麼名堂的暗器,化成一片白點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向著朱家鳳迎頭射來。

朱家鳳算得上是藝高人膽大。她飛撲而下之勢,並未稍滯,但見她雙手大袖一揮,一陣罡風,將那迎面射來的白點,震得倒射而回,人也跟著飄落那人身前,並冷笑一聲:「還給你兩個!」

纖手一揚,兩線白影,破空生嘯地,直射那人前胸。

那是一位身著青衫,以紗巾幛面的神秘人物。

不過,由語聲中判斷,此人顯然也是一位年輕人。

他從容地徐伸兩指,挾住朱家鳳回敬給他的暗器之後,才含笑說道:「高明!高明!佩服!佩服!」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挾著的暗器撥弄著。

事實上,那根本不是什麼暗器,而是一些由紙片搓成的紙團兒。

由一些紙片當成暗器,而能發揮到像方纔那種威力,目前這兩人的功力之高,也就不難想見了。

朱家鳳冷然注目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對我突施暗算?」

蒙面人笑笑道:「在下可沒有傷著你呀!」

朱家鳳沉聲道:「少廢話……快答我所問!」

蒙面人反問道:「如果在下拒絕回答,你是否要將令尊請出來幫忙呢?」

朱家鳳冷然接道:「用不著!」

「有種!」蒙面人一伸大拇指道:「真算得上是俠門虎女。」

不等對方接腔,又含笑道:「俗語說得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在下雞肋難當虎腕,我看還是早點開溜,才是趨吉避凶之道……」

他的話沒說完,朱家鳳已截在他的前頭冷笑一聲道:「想走,沒那麼簡單。」

蒙面人苦笑道:「在下惹不起,逃也不可以嗎?」

「不錯。」朱家鳳冷笑著接道:「我要瞧瞧你,究竟是什麼東西變的……」

話聲中,欺身揚掌,疾如電閃地,自蒙面人臉上的幛面紗巾抓了過來。

蒙面人閃退丈外,一面笑道:「朱姑娘,請饒了我吧。」

朱家鳳如影隨形地,飛撲而上,一面怒叱一聲:「狂徒躺下!」

蒙面人以毫髮之差,避過了朱家鳳含憤之下所發出的凌空一指,長身而起,向園外飛射,一面並笑道:「朱姑娘,在下少陪啦!」

朱家鳳卸尾疾追,一面冷笑道:「狂徒,縱然你逃到天邊,我也非得抓住你不可……」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兩人已在屋頂上飛馳了百丈以上,看情形,蒙面人的輕功,似乎比朱家鳳略遜一籌,因而雙方的距離,也就越縮越短。

蒙面人似乎有點心虛地,邊逃邊笑道:「朱姑娘,在下不能不提醒你一聲,前面有我的同伴在等著,到時候,你吃了虧,可別怪我不曾打過招呼。」

朱家鳳笑道:「狂徒,你儘管將你的幫手都叫來,我如果皺一下眉頭,就不配姓朱。」

蒙面人呵呵一笑道:「不姓朱,準備跟誰姓呢?」

兩人口中沒閒,腳底下卻是越來越快速。

朱家鳳冷笑一聲道:「狂徒,你如果自信是一個男子漢,就該停下來,咱們好好的比劃一下。」

蒙面人笑道:「朱姑娘,只要你能趕到我前面來,還怕我不跟你討教嗎?」

「好!」隨著這一聲「好」,朱家鳳的嬌軀,突然騰射而起,疾愈激矢似地,一瀉而前,飄落蒙面人前面丈遠處,冷笑一聲道:「現在,你怎麼說?」

蒙面人呵呵一笑道:「朱姑娘,你上了我的當啦!」

朱家鳳一怔,說道:「上了你是什麼當?」

蒙面人笑了笑道:「我已經由你的輕功身法上,確定你的武功來源了。」

朱家鳳哼了一聲道:「我不信!」

蒙面人漫應道:「當我提出具體事實來時,你就會相信我所言不虛了。」

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即接道:「朱姑娘,這兒非談話之所,咱們到那株古柏下面去,再作詳談可好?」

說著,並向城牆外面約莫箭遠之遙的一株參天古柏一指。

原來他們於不自覺間,已奔馳了大半個蘇州城,而到達城牆邊緣。

朱家鳳向那株參天古柏望了一眼,沒有接腔。

蒙面人含笑接道:「千萬放心,到目前為止,你我之間,還是是友非敵。」

朱家鳳哼一聲道:「即使是敵,我也不怕。」

蒙面人笑了笑道:「俠門虎女的芳心中,怎會有『怕』字哩!好,在下先走一步。」

話落,長身而起,有若天馬行空似地,向那株古柏上疾射而去。

朱家鳳入目對方那輕功身法,竟然與自己的身法極為近似,而火候方面,似猶勝過她一二籌,這情形,不由使她呆住。

她禁不住心念電轉道:「原來,方纔他是藏了私,現在所表現的,才是他的本色的……」

她這裡念轉未畢,那蒙面人已在古柏之下向她招手,並揚聲笑道:「快點過來呀!」

朱家鳳一挫銀牙,也飛身瀉落那株參天古柏之下,冷然一哂道:「還有什麼表演嗎?」

蒙面人笑道:「暫時沒有了,現在我們先講故事。」

朱家鳳注目問道:「我先要知道你是誰?」

蒙面人這才揭下幛面紗巾,含笑問道:「咱們不算陌生吧?」

原來這位蒙面人就是於君璧。

朱家鳳微微一愕之下,才披唇一道:「原來是於相公,真是失敬得很。」

「姑娘還在生我的氣?」

「豈敢!」

於君璧向著她抱拳長揖,微笑道:「姑娘容稟,在下之所以故意蒙著面,藉機逼出你的輕功身法來,是有其如此的原因。」

朱家鳳漫應道:「是嘛!」

說著,人已在古柏之下,就地坐了下去。

於君璧也在她的對面坐下,苦笑了一下道:「姑娘好像不相信。」

朱家鳳「唔」了一聲道:「那就要看你所說的理由,夠不夠充分了。」

於君璧莊容接口道:「首先,我要向朱姑娘請教一件事,姑娘的師門來歷,即使對你們自己人,也仍然是諱莫如深嗎?」

朱家鳳點點頭道:「不錯。」

於君璧接問道:「令師也曾經向你說過,有一天,有人能一口道出你的武功來歷時,你就可以說出自己的師門來?」

朱家鳳「唔」了一聲,說道:「不是可以說出,而是不妨說出,這該是有伸縮性的。」

「這是說。」於君璧含笑,道:「要看當時的情況而定?」

朱家鳳點點頭道:「不錯。」

一頓話鋒,又注目反問道:「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於君璧笑道:「這又不是什麼絕對機密的事,我能知道,也就不足為奇啦!」

朱家鳳淡然一笑,道:「好,請說下去。」

於君璧笑道:「在下還要問一句話,令師也曾說過,當有人能一口道破你的武功來源時,也就是他公開身份的時候?」

朱家鳳點首,道:「不錯。」

「那麼,我現在就要指出你的武功來源了。」

「我正恭聆著。」

於君璧目光深注地,道:「姑娘的武功,是源出於『阿爾泰山』的知機子老前輩。」

朱家鳳一怔道:「你是怎知道的?」

話已出口,才自覺是多此一問地,又「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你也是知機子老前輩的傳人?」

「不錯。」於君璧點首接道:「現在,你不再恨我故意逼出你的輕功身法來了吧?」

朱家鳳抿唇一笑道:「對了,你是幾時開始,懷疑我的武功,是源出於阿爾泰山的?」

於君璧含笑接道:「當你在巫山十二峰中,以借力回飛手法,殺死那位賀家堡的賀堡主時,我就開始注意了,不過,由於當時距離太遠,看得不太真切,還不敢確定,所以,方才不得不故意使點心機,當你施展出本門的『天馬行空』輕功身法時,才確定我的猜想沒有錯。」

朱家鳳笑了笑,說道:「確定了以後呢?」

於君璧正容接道:「確定以後,就該你說出令師的來歷了。」

朱家鳳歉笑道:「很抱歉,到目前為止,我也還不知我自己的師傅是誰。」

於君璧不由一怔,說道:「竟有這種事?」

朱家鳳正容接道:「事實上確是如此,我只知道有這麼一位師傅,卻不知道師傅是什麼人。」

接著,又嫣然一笑道:「你已算是一口道出了我的來歷,等我見到他老人家時,將這情形說明,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有個交代的。」

於君璧苦笑一下道:「令師是男人還是女人?」

「是男人。」朱家鳳接口道:「是一位顯然戴著人皮面具,作落拓文士裝束的人。」

「為什麼要這麼神秘?」於君璧蹙眉道:「對於這麼一位神秘的陌生人,你怎會接受他作你師傅呢?」

朱家鳳笑道:「他老人家是那麼慈祥,又能夠獲得極高深的武學,我為何不接受。」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不過,這事情,是經過家父准許的。」

於君璧接問道:「令尊和令師之間,也見過面?」

朱家鳳點首道:「兩位老人家不但見過面,也談過話,而且還談得很投機。」

於君璧笑道:「令尊連令師的姓名來歷都不知道,還能算是談得很投機。」

朱家鳳嬌笑道:「但事實上,兩位老人家,的確是談得很投機的。」

於君璧注目問道:「令師之所以這麼神秘,是否也曾向你解釋過理由?」

朱家鳳點首接道:「有的,他老人家自認一位很平常的人,由於負有替師門清理門戶的特殊任務,在師門叛徒不曾查出之前,不願有人知道他老人家懷有極高深的武功。」

於君璧笑道:「話是不錯,只是,連自己的徒弟也要瞞著,這未免太過份了吧。」

朱家鳳嬌笑道:「他老人家說得好,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洩漏的機會,所以,還是密一點的好。」

於君璧沉思著接道:「朱姑娘,見到令師時,請代我問候,並希望他能同我見見面。」

朱家鳳注目接口說道:「有什麼事情嗎?」

於君璧正容接道:「就是為了清理門戶的事,兩個人各自暗中摸索,總不如兩個人商量著作的有效呀!」

朱家鳳點首接道:「好的。」

接著,又忽有所憶地,注目問道:「於相公的武功,也是直接獲自知機子老前輩?」

於君璧點點頭道:「不錯。」

朱家鳳笑道:「如此說來,我豈非是要叫你師叔才對。」

於君璧含笑接道:「是啊,還要磕三個響頭,才行哩!」

朱家鳳嬌哼一聲道:「你想佔我的便宜,我才不上當哩!」

「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呀!」

朱家鳳嬌嗔道:「我不過是試試你誠實不誠實而已。」

於君璧笑了笑,問道:「試驗的結果如何?」

「這結果嘛!」朱家鳳嬌笑道:「不但不夠誠實,而且還很滑頭。」

於君璧苦笑道:「我的好姑奶奶,我不再要你磕頭,總該可以了吧?」

朱家鳳勝利地一笑道:「我又沒有罵你,幹嗎那麼緊張的。」

於君璧訕然一笑道:「走吧!現在去高唐院瞧熱鬧,也差不多了。」

朱家鳳笑了笑道:「話還沒說完,就想走。」

於君璧一怔道:「還有什麼話沒說完的?」

朱家鳳漫應道:「如此說,你是怎麼獲傳知機子老前輩的絕藝?所謂清理門戶,又是怎麼回事?以及你與家師二人,為何都不稱知機子老前輩為恩師,而只稱前輩……」

於君璧已站了起來,截口笑道:「這些,且等去高唐院瞧過熱鬧之後,再向你說吧!」

朱家鳳還是賴在原地沒動,一面搖首接道:「不!我要你現在就說。」

於君璧含笑接道:「姑娘,我不能不提醒你,聽故事,遲一點早一點都沒有關係,但是瞧熱鬧,要是去晚了,可就不同啦!」

朱家鳳霍地站了起來,道:「好,帶路!」

忽然,一聲清叱遙遙傳來:「匹夫留下命來!」

於君璧連忙低聲說道:「姑娘,咱們避一避。」

話聲中,已拉著朱家鳳的一隻左手,就地騰拔而起,隱入那株古柏的濃密枝葉之中。

他們兩位剛剛藏好身形,只見兩道人影,約莫相距十五六丈之遙,風馳電掣似地,向古柏旁疾射而來。

古柏旁約莫五丈遠處,有一片狹長而寬度僅約一二丈的草地。

而前面那道人影,就在那一片草地上停了下來。

緊接著,後面的人也跟蹤飄落,兩人相距丈五左右,默然對峙著。

於君璧一面向那兩人打量著,一面以真氣傳音向朱家鳳說:「快摒住呼吸,這兩人功力奇高……」

前面那位,是一位鄉農裝束的灰衣老人。

後面的那位,則是一位身裁婀娜多姿,面幛青紗的青衣婦人。

那兩位對峙少頃之後,那灰衣老人才淡然一笑道:「老夫的命,是現成的,而且,也已經留下來了,怕只怕你沒這個膽子來取。」

青衣婦人那透過幛面紗巾的一雙美目中,寒芒一閃地,沉聲問道:「你是楊天祐?」

灰衣老人笑道:「你認為我是誰,就暫時算誰吧!」

青衣婦人冷笑道:「名震江湖的楊大俠,竟然會藏頭露尾地,不敢見人!」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我這個人,一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所以,我不以本來面目見你,也就不足為奇啦!」

青衣婦人哼了一聲道:「你這算是已經承認是楊天祐了!」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夫人,何必那麼認真哩!」

青衣婦人忽然冷笑一聲:「好!等我揭下你臉上的鬼皮,看你還能不能故弄玄虛,擅闖良民住宅。」

「良民住宅?」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高唐院的老闆娘的住宅,還能算是良民住宅?」

青衣婦人點首接道:「當然,高唐院雖然人人可去,但老闆娘的住宅,卻是不容擅闖的。」

灰衣老人笑道:「但我已經闖過了,而且也已知道,你們這個高唐院,就是最近暗中活動著的,一個極神秘的江湖組織,你又能將我老人家怎麼樣呢?」

青衣婦人冷冷地一笑道:「不怎麼樣,只要你留下命來就行。」

「嗆」地一聲,已亮出一枝青鋼長劍,沉聲接道:「亮兵刃!」

灰衣老人漫應道:「我老人家的規矩,一向是要等別人進招後,才亮兵刃的,所以,你儘管先請。」

青衣婦人哼了一聲,隨即神色一整,右手長劍斜指對方,左手捏訣,緩步圍著對方繞起圈子來。

這時,躲在古柏上偷窺著的於君璧,以真氣傳音向朱家鳳道:「朱姑娘,這灰衣老人,果然是楊大俠的化身嗎?」

朱家鳳傳音答道:「不對,連口音都一點也不像呀!」

於君璧含笑接道:「口音是可以臨時改變,也可以服變音丸,方纔,你又何嘗聽出我的口音來。」

朱家鳳接問道:「你已服變音丸?」

於君璧道:「沒有,口音變換方面的本領,我是與生俱來的。」

「是天才?」

「唔……」

這兩位,口在傳音交談著,但兩人的目光,卻一直是盯在草地上,那即將展開一場惡鬥的神秘人物上。

於君璧傳音所發出的「唔」聲未落,草地上的一場惡鬥,已經開展序幕。

只見那青衣婦人,忽然加快速度地,繞場疾奔起來,但那灰衣老人卻始終穩如泰山似地,卓立當中,不曾移動分毫。

青衣婦人長劍一挑,身隨劍進,向灰衣老人左側疾射過去。

「嗆」地一聲,金鐵交鳴過處,兩人的身形,立即被那矯有若游龍的綿密劍式所淹沒了。

只聽那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朱家鳳目注鬥場,口中卻向於君璧傳音問道:「這位老人家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可是,於君璧卻似乎聽而不聞地,毫無一絲反應。

朱家鳳這才扭頭向於君璧瞧去。

不瞧倒也罷了,這一瞧,可使得朱家鳳幾乎脫口驚呼出聲。

原來此刻的於君璧,精目中神光連閃,整個身軀,也發出輕微的顫抖。

她略定心神,才伸手搖著於君璧的肩膀,傳音問道:「於相公,你怎麼啦?」

於君璧這才歉然一笑道:「沒什麼,我太興奮了。」

朱家鳳白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值得興奮的?」

於君璧含笑接道:「先瞧熱鬧。」

那草地上的惡鬥,愈來愈激烈,但卻沒法看出是誰佔了上風。

當朱家鳳的目光重新投向鬥場時,只聽那青衣婦人的語聲訝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灰衣老人笑道:「那自然是表示此行不虛呀!」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我不相信你已知道我是誰了。」

灰衣老人接道:「難道你不是知機子的叛徒?」

青衣婦人忽然虛晃一招,疾退丈外,並沉聲喝道:「停!」

灰衣老人笑問道:「勝負未分,為何叫停?」

青衣婦人冷然接道:「咱們說明白了再打。」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我倒是想不起來,咱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青衣婦人那幛面絲巾一揚道:「你怎麼斷定我是知機子的叛徒?」

「因為,」灰衣老人漫應道:「你在第一招的搶攻上,就洩了底。」

青衣婦人接問道:「你認識那一招招式?」

灰衣老人笑道:「難道那不是知機子所創絕藝,『分光劍法』中的一式『浮光掠影』?」

青衣婦人冷哼一聲道:「如此說來,你算是知機子的衣缽傳人?」

灰衣老人搖首接道:「不對,你既然是知機子的叛徒,該知道知機子是沒有徒弟的。」

青衣婦人接問道:「那你怎會獲傳知機子的武功的?」

灰衣老人神色一整道:「夫人,你問得太多了,這時間,虛耗得多可惜!」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好,咱們就在藝業上分一個強存弱亡吧!」

話落手起,「嗆」然巨震聲中,兩人又龍爭虎鬥地纏鬥在一起。

這時,那藏在古柏上的朱家鳳,又以真氣傳音向於君璧問道:「於相公,你看這二位之間,誰的功力較高?」

於君璧卻反問道:「你說哩!」

朱家鳳嬌嗔地說道:「是我先問你的呀!」

於君璧笑了笑道:「我要先聽你的意見。」

朱家鳳哼了一聲,說道:「這算是考驗我?」

於君璧占首笑道:「可以這麼說。」

朱家鳳一挑「劍」眉,說道:「我偏不說。」

於君璧笑道:「偏不說,就是表示你看不出他們之間的高下來。」

朱家鳳又哼了一聲:「使激將法也沒用,不說就是不說。」

於君璧忽然岔開話頭,道:「等一下,又有人來了。」

朱家鳳「唔」了一聲道:「我早就看到啦!」

不遠處,三條人影,以風馳電掣之勢,往這邊疾奔而來。

於君璧傳音笑道:「咱們賭上一賭,看那三個,究竟是幫誰的?」

朱家鳳漫應道:「人家才沒興趣跟你打賭哩!」

於君璧冷笑接道:「人家沒興趣不要緊,只要你有興趣就行啦!」

那三道人影,已在灰衣老人與青衣婦人惡鬥處的丈遠外停了下來,是一男二女,女的是幽冥教的長公主和二公主,男的則是一位年約二十三四,長得頗為俊美的白衫書生。

朱家鳳入目之下,忍不住傳音笑道:「還要打賭嗎?」

於君璧卻傳音一歎道:「幽冥教的人也到了蘇州,這一場熱鬧,就有得瞧啦!」

朱家鳳也輕歎一聲道:「比較起來,我方的實力,似乎略嫌單薄了一點……」

這時,灰衣老人與青衣婦人的惡鬥,已越來越激烈,連雙方的身形也不易分辨了。

那位長公主忽然嬌笑一聲道:「夫人,要不要我們幫忙?」

青衣婦人揚聲接道:「用不著。」

接著,又沉聲喝道:「你們三個當心一點,別讓這老賊乘機開溜就是。」

「是!」

那三位同聲恭應中,青衣婦人忽然驚呼一聲,疾退二丈之外。

灰衣老人卻呵呵一笑,道:「失禮,失禮……」

這同時,朱家鳳也禁不住傳音驚「啊」一聲道:「原來是她。」

於君璧傳音問道:「她是誰啊?」

朱家鳳接道:「就是岑浩然的夫人卞青蓮,也就是陳紅萼的表嫂……」

原來青衣婦人方才發出一聲驚呼,是因為那灰衣老人以奇幻絕倫的手法,揭去了她的幛面絲巾。

這片刻之間,卞青蓮已鎮定下來,並冷笑一聲,說道:「老殺才,你好狡猾的手段?」

「哪裡,哪裡,」灰衣老人含笑接道:「比起賢梁孟來,我老人家可夠慚愧的啦!」

卞青蓮注目問道:「看情形,你早已對我們夫婦有了疑心?」

灰衣老人點點頭道:「不錯,只是,我一直抓不到證據。」

卞青蓮冷然一哂,說道:「現在,你算是稱心如意了,該可以表明你的身份了吧?」

「不忙,」灰衣老人笑了笑道:「現在還不到時候。」

卞青蓮冷笑一聲,道:「其實,我早就斷定你就是楊天祐了,何必還要藏頭藏尾的!」

灰衣老人笑道:「至少你還沒證實,是也不是?」

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即一整神色,說道:「現在,敬請卞夫人回答老朽幾個問題。」

卞青蓮「唔」了一聲道:「問出來試試看,能回答的,我自然回答,不能回答的,那就只好請多多原諒了。」

灰衣老人注目問道:「賢梁孟就是幽冥教的幕後主持人?」

卞青蓮淡然一笑道:「我也借用閣下方才說過的一句話,你怎麼猜,就怎麼算吧!」

「還有。」灰衣老人接問道:「你們將陳紅萼藏到哪兒去了?」

卞青蓮冷哼一聲道:「這問題,我正要問你哩!」

灰衣老人苦笑一聲,道:「幹嗎問起我來?」

卞青蓮冷笑一聲道:「人是你把她藏起來了,我不問你問誰!」

灰衣老人注目接道:「卞夫人且說說看,我有什麼理由要將陳夫人藏起來?」

卞青蓮哼了一聲道:「咱們各自心中有數就是。」

「這句話,我倒是深具同感。」灰衣老人沉聲接道:「卞夫人,我不能不向你忠告一聲,陳夫人是一個無辜的人,她的遭遇,已夠可憐的了……」

卞青蓮冷然截口道:「你跟我說這些幹嗎?」

灰衣老人接口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們好好地伺候她,別讓她再受什麼折磨。」

卞青蓮淡然一笑道:「別廢話了,這些,且等以後的事實來證明吧!」

灰衣老人點首笑道:「對!老朽也贊成。」

卞青蓮抬手向那後來的三個年輕人一指,冷冷地一笑道:「這三位,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老朽恭聆。」

卞青蓮抬手依次指點道:「覃立,覃玉,覃玫,是幽冥帝君覃逸的太子,和長公主,二公主。」

灰衣老人笑道:「真是幸會得很!」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這三位都是仙露明珠,人間麟鳳,想必已盡獲閣下真傳了?」

卞青蓮嬌笑一聲道:「你老兒胡扯到哪兒去了。」

灰衣老人一怔道:「難道他們不是賢梁孟的徒弟?」

「當然不是,」卞青蓮嬌笑道:「你沒聽到,他們方才稱我為夫人嗎?」

灰衣老人「唔」了一聲道:「如果閣下所言屬實,這事情就未免太以令人費解了。」

卞青蓮含笑反問道:「有什麼值得費解的?」

灰衣老人卻將話題岔了開去:「閣下是否還有意再打下去?」

這時,那卓立一旁的覃立,才搶先說道:「啟稟夫人,主上有旨,請夫人立即回駕。」

卞青蓮一怔,道:「為什麼?」

覃立接道:「主上有要事相商。」

灰衣老人忽然意味深長地,一歎道:「這個,可未免太可惜了。」

卞青蓮抬首注目問道:「有什麼可惜的?」

灰衣老人笑道:「目前,你們是四對一的局面,佔盡了優勢,如果就這麼放棄了,豈不是太可惜。」

卞青蓮冷笑一聲道:「你別得意得太早,『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命令,我可以不接受的。」

「好,好,」灰衣老人連連點首道:「那麼,請!」

那位長公主覃玉連忙接口說道:「啟稟夫人,主上有緊急要事相商,請趕快回去。」

卞青蓮注目問道:「你們知道是什麼事麼?」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卞夫人這一問,可就不夠聰明了!」

卞青蓮注目問道:「此話怎講?」

灰衣老人笑道:「你想想看,即是十萬火急的事,他們也不會當著我的面前說出來呀!」

卞青蓮微一沉思,才冷笑一聲道:「好!今宵暫時便宜了你!」

灰衣老人抱拳一拱,縱聲狂笑道:「多謝夫人高抬貴手,使得老朽又可以多活幾天……」

卞青蓮截口冷笑道:「現在,你儘管狂,下次碰上時,我不會饒你的。」

灰衣老人將先前揭下的幛面絲巾擲了過去,並含笑接道:「老朽投桃報李,這個還給你吧!」

卞青蓮接過那絲巾,雙手一搓,碎成片片地,隨風飄散,扭頭向覃立等三人沉聲喝道:「走!」

只見四道人影同時長身而起,閃得兩閃,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灰衣老人卻目注朱家鳳,於君璧二人藏身的古柏,淡然一笑道:「是何方高人,熱鬧已經看夠,可以下來啦!」

於君璧,朱家鳳二人互望一眼,雙雙飄落地面,於君璧並向灰衣老人抱拳一拱道:「這位老人家,小可這廂有禮了。」

灰衣老人含笑點首,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原來是於老弟,那就怪不得了啦!」

於君璧一怔,說道:「老人家認識小可?」

灰衣老人拈鬚笑道:「難道你老弟不是於君璧於相公?」

灰衣老人說這句話時,忽然換了另一種嗓音。

朱家鳳方自聞聲一怔之間,灰衣老人卻向她裂牙一笑,說道:「鳳丫頭不認識我了?」

朱家鳳這才恍然大悟地,歡呼一聲道:「師傅,原來是您!」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你這瘋丫頭,準備去哪兒?幹嗎又換了男裝?」

朱家鳳訕然一笑間,於君璧卻搶先代答道:「老人家,我們正準備去高唐院瞧熱鬧哩!」

灰衣老人佯嗔地道:「真是胡鬧,女兒家,怎可以去那種地方。」

朱家鳳卻冷笑岔開話題道:「師傅,您知道了於相公是什麼人嗎?」

灰衣老人笑道:「於相公就是於相公嘛!這是什麼稀奇的。」

朱家鳳嬌笑道:「師傅,原來您也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師傅又不是大羅金仙,那能知道那麼多哩!」

朱家鳳神秘地一笑道:「師傅,您猜猜看,於相公究竟是什麼人?」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丫頭,你別由門縫裡看人,將師傅給看扁了!」

朱家鳳一楞,說道:「您老已經知道了?」

灰衣老人「唔」了一聲道:「對於別人,師傅不敢吹,但對於這位於相公麼!我敢說,不猜則已,一猜就必然是猜個八九不離十。」

朱家鳳嬌哼一聲,說道:「您且猜猜看?」

灰衣老人漫應道:「這位於老弟,如果論起師門淵源來,你該叫他一聲師叔才對。」

朱家鳳飄近乃師胸前,伸手向他的鬍子上拉去,一面卻撒嬌道:「師傅,您好壞!」

灰衣老人一閃身,避了開去,並笑嚷道:「使不得,這鬍子是假的。」

朱家鳳忽然一「哦」,嬌笑著說道:「對了,師傅,現在,是否該顯示您的本來了?」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暫時我還不想這麼作。」

「為什麼呢?」

「理由跟從前一樣。」

朱家鳳蹙眉接道:「方纔,那卞青蓮斷定您就是楊伯伯,現在我也有這種想法了。」

灰衣老人笑問道:「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呢?」

朱家鳳漫應道:「想當然啦!」

灰衣老人正容接道:「丫頭,師傅不能不提醒你:有一次,我同令尊閒談時,楊大俠也是同時在座的,你還記得嗎?」

朱家鳳不由得苦笑道:「這個,倒是記得的。」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照你這麼說,那就是有兩個楊大俠?」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著的於君璧,忽然插口一笑道:「老人家,你不肯顯示本來,小可不便勉強,只是,小可該怎樣稱呼你才對哩?」

灰衣老人笑道:「這事情,好辦得很,我穿著一身灰衣,叫我灰衣人,最是恰當不過,要不然,隨便叫我張三,李四,都行。」

於君璧蹙眉苦笑間,灰衣老人卻向朱家鳳沉聲說道:「鳳丫頭,你先回去,我和於相公還有要事相商。」

朱家鳳嬌笑道:「師傅,為什麼要趕我走呢?」

灰衣老人道:「不是師傅要趕你走,而是你必須回去告訴令尊和你的楊伯伯,李伯伯他們,免得他們遭受岑浩然夫婦的暗算。」

朱家鳳這才點點頭道:「好,我走,我走……」

朱家鳳走是走了,但神情之間,卻是顯得頗為勉強。

灰衣老人目注朱家鳳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後,才向於君璧笑了笑道:「老弟台,將就一點,就地坐下來吧!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今後的行動方針……」

XXX

就當灰衣老人與於君璧二人,在古柏之下密商今後行動方針之同時。

城內的陳家中,卻已進入短兵相接的緊急狀態。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三劍客中的老三「迷糊酒俠」朱伯倫,正與楊天祐左右的焦孟二將,在淺酌低斟著。

正當這三位酒酣耳熱之間,岑浩然,卞青蓮夫婦卻安詳地走了進來。

朱伯倫顯得醉態可掬地,含笑說道:「岑兄,岑大嫂來得正好,焦孟二將說,……說我喝……喝醉了,賢梁孟看……看我是不是喝醉了呢?」

岑浩然呵呵一笑道:「迷糊酒俠如果喝醉了,豈非是天大的笑話……」

卞青蓮也附和著嬌笑說道:「誰不知道朱三俠是千杯不醉的酒仙,怎麼會喝醉哩……」

「對!對……」朱伯倫結結巴巴地接道:「賢……賢梁孟不愧是……是我朱老三的知己……來……朱老三敬……敬賢梁孟一杯,先……先乾為敬……」

焦逸連忙將他的酒杯奪了過來,道:「三爺,你不能再喝了!」

朱伯倫瞪了他一眼,說道:「笑話……我不能再喝,都讓你們兩個喝,是……是麼?」

岑浩然苦笑了一下道:「朱兄,不要再喝了,到我房間聊聊去,我有重要消息奉告。」

朱伯倫打了一個酒呃道:「重要消息?是……是哪一方面的?」

岑浩然含笑接道:「自然是有關紅萼方面的呀!」

朱伯倫精目為之一亮道:「你……你已經知道她的下落了?」

岑浩然含笑點首道:「是啊!要是楊大俠在這兒,真會教他高興得跳起來哩!來,咱們這就去。」

說著,像要扶他似地,一隻右手很自然地,搭向朱伯倫的右肩。

但就當岑浩然的手掌,即將接觸朱伯倫的肩頭時,朱伯倫忽然連人帶椅地,橫飄五尺之外,並淡然一笑道:「岑兄,朱某雞肋,難當虎腕,你還是饒了我這一遭吧!」

岑浩然訕然一笑間,朱伯倫又含笑接道:「如果讓你的右掌搭上我的肩頭,我這條手臂,就算是報廢了……」

岑浩然緩步逼近,一面笑道:「朱兄真是在說醉話……」

岑浩然截口沉叱道:「站住!」

接著,卻是冷笑一聲道:「岑浩然,你以為我真的喝醉了!」

岑浩然臉色一變道:「朱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伯倫冷笑著接道:「什麼意思,咱們各自心中有數就是……」

朱伯倫不愧是老江湖了,他口中在說著,一雙精目,卻一直在注意對方兩口子的動靜。

這時,他忽然話鋒一截道:「焦孟二將當心暗算!」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寒芒一閃,卞青蓮已電疾出劍,一式「分花拂柳」,同時襲擊焦孟二將。

焦孟二將也似乎早已防到這一手,卞青蓮長劍一出,他們兩人也立即揮劍迎擊,「嗆」地金鐵交鳴聲中,三人已展開一場捨死忘生的惡鬥。

卞青蓮並嬌喝道:「浩然,夜長夢多,你還在等什麼!」

朱伯倫搶先笑道:「是啊……咱們不必虛耗時光了!」

話落,一口酒箭,向岑浩然猛然噴了過去。

岑浩然身形微閃,避過朱伯倫的那口酒箭,只聽一陣「鼕鼕」聲響過處,他後面的木壁上,已被朱伯倫的酒箭,射成一片有若蜂窩似地小洞。

岑浩然揮劍進擊,一面冷笑道:「好精湛的內家真力!」

朱伯倫也拔劍相迎,並呵呵一笑道:「多承誇獎!」

這房間的面積,本來就並不寬敞,有著焦孟雙將與卞青蓮的惡鬥,已佔去大部分的空間,因而朱伯倫一經和岑浩然交上手,立即有礙手礙腳之。

三招一過,岑浩然首先發話道:「朱伯倫,咱們到外面去。」

朱伯倫揚聲冷笑道:「我同意……」

話聲中,人已穿窗而出,岑浩然也立即跟蹤而出,兩人就在室外的天井中惡鬥起來。

岑浩然邊打邊揚聲問道:「朱伯倫,你是怎麼知道的?」

朱伯倫笑道:「你問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啊?」

岑浩然道:「自然是有關在下與青蓮的事。」

朱伯倫含笑接道:「這原因很簡單,我朱伯倫雖有『迷糊酒俠』之稱,其實,我心中可並不迷糊,所以,對於賢梁孟的行動,也特別注意……」

就這說話之間,兩人已交手十招以上,一時之間,居然難分軒輊。

岑浩然冷然一聲道:「你還知道些什麼呢?」

朱伯倫笑了笑,道:「你想,我會告訴你嗎?」

岑浩然全身關節一陣爆響,背上駝峰,立即消失,人也高出了不少。

朱伯倫呵呵一笑道:「對呀!既然已露出了狐狸尾馬,就該索性將所有的假面具都自然揭開……」

他的話,被岑浩然的一陣勁急搶攻打斷了。

背上駝峰消失後的岑浩然,人固然高了不少,功力方面,也好像增強了一二成,因而使得朱伯倫不能不更加小心應付。

二十招一過,岑浩然的攻勢越來越凌厲,朱伯倫已被迫得完全採取守勢了。

岑浩然得意之下,不由呵呵一笑道:「朱老三,『三劍客』中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

朱伯倫也呵呵一笑道:「岑浩然,也許你比我要高明一點,但我諒准你五百招之內,絕對奈何不了我。」

岑浩然冷笑道:「咱們走著瞧吧!」

朱伯倫說得不錯,岑浩然的確是要比他高一點,但五百招之內,他足有能力自保。

這兩位,雖未分出勝負,但高下之分,卻已很明顯了。

此時,仍在室內,雙戰卞青蓮的焦孟二將,處境可遠比朱伯倫要糟。

本來,朱伯倫也好,焦孟二將也好,都是難得遇上對手的武林高手,但此刻,他們算是流年不利,一下子跟對方兩個幕後主持人碰上,其受窘吃癟,也就不足為奇啦!

但焦孟二將,畢竟是老江湖了,在卞青蓮的全力搶攻之下,雖然處於劣勢之中,卻都能臨危不亂。

而且,他們也不約而同地以豁出性命的拚命打法,完全放棄防守,實行了與敵偕亡的招式。

當然,卞青蓮不會和他們拚命,也因為如此,焦孟二將才能在極端劣勢之下,勉強支持下去。

片刻之間,這兩組人員,都惡拚了百招以上。

卞青蓮一見自己久戰無功,不由聲怒叱道:「焦逸,孟銘,你們兩個,在江湖上,也算是響噹噹的角色,幹麼卻使出這種無聊的打法來。」

焦逸厲吼一聲:「焦大爺高興這麼打,你管得著!」

卞青蓮冷笑道:「我雖然管不著,卻有力量可以宰了你們兩個!」

孟銘冷哼一聲道:「作夢!」

焦逸沉聲喝道:「老孟,咱們退到外面去,才好跟這賊婆娘放手周旋。」

卞青蓮冷笑道:「好,我讓你們兩個,在外面擺好陣勢,再行宰了你們,讓你們死得口服心服。」

焦逸孟銘二人不再答話,卻是雙雙衝到外面的天井中,嚴陣以待。

當卞青蓮安詳地由室內走出時,一道人影疾射當場,嬌笑一聲道:「好呀!我來得正是時候。」

來人正是由郊外趕回來的朱家鳳。

由於朱家鳳一身男裝,卻發出嬌滴滴的語聲,因而使得卞青蓮一怔道:「你是誰?」

朱家鳳嬌笑道:「我是朱家鳳呀!是奉家師之命,趕回來報信的。」

卞青蓮注目道:「你師傅又是誰?」

朱家鳳接道:「就是你方才在郊外見過的那位灰衣老人,該不會這麼快就忘記吧?」

卞青蓮一楞道:「原來那就是你的師傅!」

一頓話鋒,又注目問道:「你師傅是誰?」

朱家鳳嬌笑道:「師傅就是師傅呀,你這話可問得真有意思。」

卞青蓮冷笑一聲道:「擒住小的,不怕老的不來……」

朱家鳳截口嬌笑道:「家師馬上就會來的,至於你想擒住我嘛!諒你也沒這個力量。」

這時,朱伯倫那邊的情況,已越來越嚴重,被迫而完全採取守勢的朱伯倫,已顯出撐持不住之勢了。

朱家鳳就對這話之間,已瞭解了目前的情況,此時她不再答話,卻是向焦孟二將沉聲喝道:「二位叔叔,請去我爹那邊幫忙,這賊婆娘由我來對付。」

焦孟二將暴喏一聲,雙雙飛射朱伯倫那邊,並同聲說道:「三爺,咱們兄弟來幫您。」

由於焦孟二將的加入,朱伯倫已算是轉危為安了。

不過,這位平時以駝背老人姿態出現,並完全不會武功的岑浩然,他的武功,可實在是高明得出奇。

目前,他獨戰「三劍客」中的朱伯倫,再加上焦孟二將,居然是攻多於守地,將三位對手迫得團團轉。

卞青蓮美目向岑浩然那邊一掃,然後才向朱家鳳冷笑道:「你,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

朱家鳳截口嬌笑道:「虧你還敢自認是老虎,據我看來,你連狗都不如啦!」

卞青蓮俏臉一沉,怒叱一聲:「丫頭找死!」

「刷」地一劍,攔腰疾掃過來。

「噹」地一聲,卞青蓮的長劍,卻被另外一人接住,並冷笑一聲,道:「好意思!」

這橫裡插手的,是「三劍客」中的老二「通天秀士」李致中。

卞青蓮嬌笑道:「好啊!三劍客中,已到了兩個,只差一個楊天祐了。」

就這說話之間,兩人已「嗆,嗆,嗆」地,互拚了三招,顯得斤兩悉稱。

朱家鳳忽然揚聲笑道:「好啊!楊伯伯和我師傅也來了。」

不錯,東面屋頂上,已悄立著兩人,赫然就是「四海游龍」楊天祐和那位神秘莫測的灰衣老人。

正在以一對三,猶自佔著上風的岑浩然,一看情況不對,不由揚聲說道:「青蓮,咱們暫時撤退。」

卞青蓮嬌應一聲:「好的。」

岑浩然一招「夜戰八方」,盪開對方三人的兵刃,騰身而起。

但他身形才起,卻被楊天祐橫裡截住,沉聲喝道:「慢著,我有話說。」

當楊天祐截住岑浩然的同時,那灰衣老人也將卞青蓮截住,並咧嘴一笑道:「卞夫人,咱們真是有緣啊!」

岑浩然冷笑一聲道:「楊天祐,別以為你們人多,真要拚下去,鹿死誰手,還很難說哩!」

楊天祐淡然一笑,說道:「這個,我知道,只要你一聲長嘯,大批援兵,就可趕來。」

岑浩然接道:「既然知道這些,你還要攔住我,是否準備現在就作一決戰?」

楊天祐淡然笑道:「如果你同意,我並不反對,不過……」

一頓話鋒,才正容接道:「我攔住你的大駕,卻是另有原因。」

「說吧!」岑浩然冷然接道:「我正聽著。」

楊天祐注目接道:「到目前為止,賢梁孟已算是完全顯出了本來,現在請坦白答我四個問題,不論你的答覆能不能使我滿意,問完之後,都是各走各的路,以後,在哪兒碰上哪兒算。」

岑浩然「唔」了一聲道:「問吧!能夠答覆的,我必然坦白答覆的。」

楊天祐注目接道:「賢梁孟就是幽冥教的幕後主持人?」

岑浩然點點頭道:「不錯!」

楊天祐接問道:「有關四大世家的血案,也都算是賢梁孟的傑作?」

岑浩然輕輕一「唔」道:「可以這麼說。」

楊天祐沉聲接道:「那麼,有關陳紅萼的事,也是你閣下所為……」

岑浩然連忙接道:「不!這事情,我要鄭重否認。」

接著,又冷笑一聲道:「別以為所有壞事,都是我作的,楊天祐,你自己捫心自問一下看……」

楊天祐截口怒叱道:「住口!我的忍耐有限,你再要含血噴人,當心我現在不放過你!」

岑浩然冷然接道:「只要你問心無愧,又何必怕人家說。」

楊天祐強忍心頭憤怒,沉聲接道:「楊某人真金不怕火煉,這疑案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岑浩然冷笑一聲道:「岑某人拭目以待。」

楊天祐正容接道:「這是第四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你將陳紅萼藏在何處?」

岑浩然冷然一哂道:「這要問你自己呀!」

楊天祐一挑雙眉,怒聲道:「為什麼要問我?」

岑浩然冷然接道:「你自己將陳紅萼藏起來了,不問你待問誰來!」

楊天祐哼了一聲道:「這辦法可夠高明,你將陳紅萼藏起來,卻反而倒打一把,說是我把她藏起來了。」

岑浩然漫應道:「究竟是誰將陳紅萼藏起來了,咱們各自心中有數就是。」

楊天祐苦笑一聲道:「就算是我將陳紅萼藏起來了吧!你且說說看,我有什麼理由,要將陳紅萼藏起來?」

岑浩然冷冷地一笑道:「在下為你借箸代籌,這理由可多啦!」

楊天祐「唔」了一聲道:「楊某人洗耳恭聆。」

「第一,」岑浩然接道:「你將陳紅萼藏起,可以避免我方的人向其加害。」

楊天祐點點頭道:「這理由,倒是說得過去。」

岑浩然正容接道:「第二,對你楊大俠而言,陳紅萼等於是一個包袱,把她藏起來,甚至於把她暗中殺掉,一方面可以嫁禍於我,另一方面,也解除你的後顧之憂,一舉而兩得,又何樂而不為哩!」

楊天祐笑道:「真虧你設想得這麼周到。」

岑浩然冷冷地一哂道:「紙是不能包住火的,你能作得出來,別人也自然能識得破。」

楊天祐含笑問道:「還有嗎?」

「還有,」岑浩然正容接道:「將陳紅萼藏起來,可以轉移別人的視線和注意力,使同道們不致再去講論你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

楊天祐淡然一笑道:「有理,有理,只是……」

一頓話鋒,才正容接道:「你是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理由,想得起來嗎?」

岑浩然微微一怔,道:「岑某正恭聆著?」

楊天祐笑了笑道:「如果陳紅萼真的是被我藏起來了,最大的理由,當是為了恢復她的健康。」

岑浩然「哼」了一聲道:「這一點,你辦不到的,因為,所有能夠使陳紅萼恢復健康的名醫,都已經死了。」

楊天祐呵呵一笑道:「這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回,你算是說溜了嘴,不打自招了吧?」

岑浩然一怔,說道:「我哪一點說錯了?」

「你並沒有說錯什麼,只是說溜了嘴而已。」楊天祐含笑接道:「岑浩然,你既然認定了污辱陳紅萼的是我,那你為何要千方百計地,殺死那些準備替陳紅萼治病的名醫,這,難道還不能算是不打自招嗎?」

岑浩然一時之間,呆在那兒,答不上話來。

楊天祐卻扭頭向李致中,朱伯倫二人,含笑說道:「二位賢弟,有了岑浩然這一段話,不論陳紅萼能否找到,以及能否復康,我這口背了十幾年的黑鍋,總算是已經卸下來了。」

李致中點點頭道:「不錯,岑浩然曾經對陳紅萼有過人財兩得的企圖,以他目前所表現的高明身手而言,要暗算陳紅萼加以污辱,那是很容易辦到的事。」

岑浩然臉色鐵青,卻仍然沒接腔。

倒是卞青蓮向著他俏臉一沉道:「浩然,果然是這麼回事嗎?」

岑浩然苦笑道:「青蓮,連你也不相信我了!」

卞青蓮道:「既然你沒作過那種事,卻為何不回答他們的話。」

岑浩然長歎一聲之後,才苦笑道:「理由都給他們佔盡了,我還能夠說些什麼哩!」

卞青蓮沉聲接道:「那麼,陳紅萼也真的是被你藏起來了?」

岑浩然苦笑如故地道:「青蓮,怎麼你也幫著外人,冤枉起我來。」

楊天祐冷笑一聲道:「賢梁孟別唱戲了,咱們雙方都有很多事情待理,今宵,暫時到此為止,賢梁孟可以請啦!」

李致中連忙接道:「不!大哥,今宵機會難得,至少也該叫他們交出陳紅萼來才行。」

楊天祐淡然一笑,道:「二弟,我們不能落一個倚多為勝的罵名,且讓他們走吧!」

李致中道:「可是,失去這機會,再想將紅萼救出來,就不容易了。」

楊天祐輕歎一聲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接著,又一挑雙眉道:「不過,我諒他們也不敢將紅萼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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