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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刺客排名榜

  花深深一看見花山和花豪,以及大嫂、二嫂,眼淚就下來了。
  她背轉身似連看都不想看他們。
  鄭願在一旁站著,賠著笑臉,笑得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花山道:「小妹,奶奶和爹很想你,讓我們接你回家。」
  花豪道:「小妹,爹說他知道錯怪你了。」
  大嫂說:「妹子,回家去吧,啊?」
  二嫂說:「妹子,奶奶很想你呀!」
  花深深冷冷道:「你們是來接我回去的?」
  四個人都連連點點頭,連聲說道「是」。
  花深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聲音才平穩下來:
  「我不回去。」
  花山忙道:「小妹,別生氣了。」
  花豪也說:「爹他老人家也是一時氣頭上的話,你怎麼能當真呢?」
  大嫂說:「是呀,妹子,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多好。」
  二嫂還沒來得及說話,花深深已轉身面對著他們,斷然道:「我不回去!」
  她拉著鄭願的胳膊,淡淡地道:「鄭郎,我們出去。」
  鄭願不動。
  花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齊朝鄭願行禮。
  花山說:「請鄭兄好好勸勸我妹妹。」
  花豪道:「鄭兄多幫幫忙。」
  大嫂說:「鄭大俠義肝義膽,忍見骨肉離散?」
  二嫂道:「鄭大俠,深深聽你的話,你就勸她回家吧!」
  鄭願微笑道:「花大哥、花大嫂、花二哥、花二嫂,四位想必還沒聽說我和深深成親的事。」』
  花山等人訕訕道:「沒有,沒有。」
  「真的成親了?」
  「沒聽說呀?」
  花深深森然道:「就算真沒聽說,你們也該已看見我挽起的發署,也該發現我已是鄭郎的妻子,你們只不過是裝不知道而已。」
  鄭願微笑道;「你們若是只接深深一個人回去,恕我不勸她,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想勸她離開我。」
  花深深偎緊地,大聲道:「我有丈夫,我跟我丈夫姓,我有家,有自己的家,也將有孩子,除此之外,我一無所有!」
  鄭願彬彬有禮地道:「各位請回,恕不遠送,請!」
  花山等人悻悻走了,他們的背影剛消失,花深深就哭了,撲進鄭願懷裡,哽咽道:「他們這是在污辱我們!」
  鄭願柔聲道;「但他們是你的兄嫂。」
  「你是我丈夫!可他們居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這比看不起我還氣人!」
  鄭願輕笑道:「好啦,好啦!你也把他們氣得夠嗆,兩下扯平,不虧不欠。」
  花深深不吭聲了,好久好久,才輕聲細氣地喃喃道:
  「我想回家,真想回家……」
  鄭願沒有說話。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也曾有過一個溫馨的家。
  他有一個固執、古板、總端著肩背著手昂首闊步的當私塾先生的父親,有一個知書達禮、辛勤操勞的母親。
  他也有許多玩伴,其中就有個小黃毛丫頭,後來成了武林第一美人。
  一場暴亂,隨之而起的是蜂擁的盜匪,鋪天蓋地的蝗蟲,和千里餓蚹、遍野哀鴻。
  若非朱爭將他這個小叫化帶回金陵;只怕他早就長伴父母於地下了。
  金陵十年,他將紫雪軒當成了他的家,家裡有愛訓人、愛發火、其實心軟得出奇的師父,有笑瞇瞇、顫巍巍,看起來比誰都糊塗、其實比誰都明白的婆婆,有許多把他當「鳳凰」的姐姐妹妹。
  他以前總有許許多多的感慨,有許許多多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但後來他開始殺人。
  沒有誰逼他殺人,是他自己要殺人。
  殺的是惡人,行的是俠事,他本當理直氣壯、問心無愧的——就像宋捉鬼那樣。
  可當他雙手沾滿鮮血時,他總會痛苦得要命。
  這種痛苦除了他自己品嚐外,對誰也無法說出。
  「惡人殺多了的人,會不會也變成惡人?」
  這個問題使他困惑了許多年,漸漸地麻木了,不再去糾纏這個問題。
  知道不會有結論的問題,沒必要去糾纏。鄭願開始「惜福養身」,但看見惡人,聽見怨事,他還是忍不住要殺、要管。
  就好像他的血脈裡天生就有一種要殺盡天下惡人的血液。
  但現在,他那種久已麻木的感覺已漸漸復甦了,而且敏銳得要命。
  他怕別人說起家、說起親情、說起友誼。
  他殺了蘆中人的父親,但他絕對下不了狠心去殺蘆中人。
  他並非不知道蘆中人是以殺人為業的職業利客,也許是個為了錢可以殺三歲孩子的人。
  他並非不知道孟臨軒是個坐地分贓的大盜。殺人越貨的「君子」,是個久有稱霸大河上下之志的黑幫首腦。
  但吳枕霞流淚哀求他,請他不要殺孟臨軒。
  他並非不知道南小仙的勢力和野心已越來越大,野王旗已越來越難控制,他知道南小仙為了練武功已殺了多少人。
  但南小仙是他師父推一的女兒,也曾是他親密無間的女伴。
  他能怎麼樣?
  鄭願現在已是個無家可歸的浪子,他本該無牽無掛,可以痛痛快快地殺盡惡人、擺平惡事。
  可冥冥之中,似有許多無形的大手扯著他的手臂,扯著他的腳,使他動彈不得。
  可他偏偏又有一腔沸騰的嫉惡之血。
  他的龍雀刀,曾被人視為武林古往今來最犀利的九把刀之一。
  龍雀刀是除惡之刀。
  凡遇窮凶極惡之人,這柄刀就會顫動,顫得他熱血沸騰。
  並不是他駕馭刀,而是刀駕馭了他的手,他的心。
  已經有半年多時間,這柄刀沒有痛飲惡人之血了,它就放在他右手袖裡,就像是一個柄燒得通紅的刀,烙得他難受萬分。
  它要殺人!
  它要痛飲惡人之血!
  他該怎麼辦?!
  濮陽城裡,字號最老的賭場是「阿瞞賭場」。
  阿瞞賭場的主人,據說是曹操的後人,是曹氏父子中的某一位在濮陽城中某一女子身上播下的種子長成的「樹」
  這棵樹一直盤踞在這古老的城市裡,根深蒂固,數百年的天災人禍、風風雨雨都沒能使它動搖一點。
  阿瞞賭場的名字中雖有一個「瞞」字,但賭得絕對公平。只是如果你不是家財百萬,或不是擁有極大勢力的人,你就根本走不進阿瞞賭場的後花園。
  後花園很小,很荒涼,雜草叢生,鴉雀亂飛,來這裡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大人物。
  而實際上這些看起來不是大人物的人,偏偏每一個都是大人物。
  只是知道他們是大人物的人,實在不多。
  後花園有口枯井,井口豎著梯子,看樣子賭徒們必須下到井底去賭。
  後花園的院牆雖殘不破、而且很高,不用擔心會有人從遠處高樓上窺視。
  一個四十來歲的禿頂男人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從園門走進小花園,園中枯井邊站著三個人都看著他笑。
  這三個人都不像是大人物,禿頂男人自然也不像。
  枯井邊的三個人中,有一個侏儒、一個秀才、一個肉乎乎的山一般的年輕人。
  侏儒穿著件可愛的衣裳,將他結束得伶伶俐俐,若非他頜下留有半尺長的鬍鬚,誰都會認為他是個小孩子。
  侏儒的右手一直放在腰帶扣上,就好像他總擔心褲子會掉下去似的。
  秀才看起來很年輕很秀氣,只是眉目間那股寒澀之氣,使人無法對他的財產狀況有什麼信心。
  秀才手中一直搖著把折扇,看起來他想給人留下「飄逸」的印象。
  肉山似的年輕人有三個秀才那麼粗,三個侏儒那麼高,白白胖胖的臉、血紅的嘴唇、小眼、小鼻子、身上的肉多得沒法安置,擠在一起,亂七八糟地凸著。
  這座肉山的「小手」中,托著個大漆盒,也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
  禿頂男人抱歉似地拱手道:「睡過了頭,對不起得很。」
  秀才微笑,朗聲道:「只怪曹掌櫃家的酒太好、女人味兒太足。」
  肉山大笑,禿頂男人也笑。
  侏儒等他們都笑過了,也仰天大笑了兩聲,道:「汪大老闆,一年不見,氣色越發好了。」
  禿頂男人揉著眼睛,歎氣歎得有板有眼的:「宣樓主客氣,兄弟這一年來,病添了三四種,錢少了二三成,實在是老朽了。」
  秀才含笑道:「我看宣樓主印堂發亮,當有
  財運,大哥手氣也不會太差,曹掌櫃更是少年英發,春風得意,說不得,今兒只好我多破費了。」
  肉山嘿嘿一笑;「陶二老闆真會說笑話:——人來齊了,下去吧?各位,請!」
  井底居然別有洞天。
  洞天春色,居然十分可人。
  井底有一間石室,佈置得富麗堂皇,波斯地毯、西域美酒、關外牛油大燭、京城名匠的金器工飾,應有盡有。
  肉山當仁不讓地搶先在主位坐了下來,迫不及待地打開大漆盤,從裡面取出條肥雞腿扔進嘴裡,又忙著拍手。
  然後就有四名輕紗少女裊娜地從帷慢後面旋了進來。
  她們都絕對美妙,她們的微笑都絕對迷人。
  可四個男人根本就沒朝她們看,就算她們跪在他們身邊,嬌媚地勸他們飲盡杯中美酒,他們也似都無動於衷。
  他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是那種急色毛躁的毛頭小子可以相比的,他們從來不缺女入。更何況他們到這裡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她們。
  他們吃、喝、享受女人的伺候,目的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賭城裡該干的也只有這件事。
  賭!
  他們不是平常的賭徒。
  他們的賭法不平常。他們的賭注更不尋常。
  肉山終於吃完了他每天該補吃的十三次「小灶」中的一次,伸手揩揩嘴角,灌了半罈酒,笑道:
  「老規矩?」
  侏儒點頭,禿頂男人和秀才也都點頭。
  然後侏儒就將左手伸進懷裡,摸了半天,摸出張揉得很皺的髒兮兮的紙條,遞給了肉山。
  那上面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得出有字碼,眼睛好的人,還可以認清那是幾個什麼字。
  「五十,銀,鬼。」
  普天下除了有數的三五人之外,誰也看不懂這四個字的意思。
  可肉山顯然是這三五人中的一個。他知道這四個字足可買下一座城地。
  「五十」並不是五十文,而且也不是五十兩,而是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銀子!
  「鬼」字是花押,有了這個龍飛鳳舞,奇形怪狀的鬼字,他可以憑這張紙從某個地方提出五十萬兩銀子。
  「汪大老闆」歎著氣,苦著臉道:「二弟,我這一年不景氣,羞於先拿出來,你先請吧!」
  秀才「陶二老闆」微笑,將手中的折扇遞給了肉山。
  折扇的扇骨是竹子的,而竹子是黃的。
  黃的是「黃金」。
  這把折扇的扇骨,共有十九條,也就是「十九」萬兩黃金。
  折扇上面畫的是一副寫意,蟹正肥、桂花正黃。
  畫上有一隻酒壺。
  紫砂陶的酒壺。
  陶二老闆微笑道:「西域不毛之地,難有大獲,實在不好意思。」
  侏儒「宣樓主」臉色已很難看。
  十九萬兩黃金,價值超過五十萬兩白銀許多許多。
  他本以為自己這回已必可壓倒汪大老闆,就算暫時不是汪大老闆的敵手,也不會仍居末席。
  現在看來,宣樓主這回只怕是坐定這個「末席」了。
  肉山打著哈哈,神情還是淡淡的,就好像他真的沒將這些「錢」放在眼裡。
  汪大老闆苦笑道:「躲也躲不過去,我也只好獻醜了。」
  他解開對襟藍布大褂,解開褲帶,手伸進襠裡摸了一會兒,摸出個藍布小包,解開一層又一層,好半天才將包裡的東西露了山來。
  那是一把黃金鑄的極精緻的小算盤。
  肉山再也不能裝不在乎了,他的小眼中一下射出了貪婪驚喜的目光。
  他一把就將算盤「拿」了過來。
  九道算盤,每道七顆算珠,就像征著六十三萬兩黃金。
  宣樓主的臉鐵青,鬍鬚也忍不住綠綠顫動。
  陶二老闆還是笑瞇瞇的,誰也不看,就看身邊跪著的一名碧眼金髮、雪膚豐臂的女奴。
  他甚至還伸手摟著她纖細的腰肢,抬起她下頜細細「鑒賞」。
  好久好久,肉山才吁了口氣,很抱歉似地說:「各位如此隆情厚禮,我怎麼好意思收?」
  陶二老闆鬆開了女奴,正色道:「昔年若非令尊提攜,我們兄弟絕對不會有今天,這點東西不過是小意思,比起令尊對我們兄弟的厚愛來,實在算不了什麼。」
  汪大老闆歎道:「有些東西,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
  宣樓主臉色雖不好看,但仍然強迫自己裝出笑臉,拱手道:「令尊救過兄弟的性命,兄弟答應報恩三世,只是兄弟生意不景氣,慚愧得很。」
  肉山笑得眼睛都快沒有了,「知之不恭、卻之不恭,兄弟收下了,收下了!來呀,給三位老闆上酒!」
  宣樓主喝了一杯酒,就開口了:「還是老規矩,怎麼樣?」
  汪大老闆道:「自然按老規矩來。」
  陶二老闆道:「規矩這東西不像女人,像美酒。女人是新的好,酒卻是陳的香。」
  肉山卻忽然間歎了口氣,胖臉上現出了鬱鬱之色:
  「我倒有個建議。」
  另外三個男人一齊看著他。
  肉山說:「我這三年來;一直陪你們押注,押來押去,總是那幾張面孔幾個名字,這回何不換個人賭一賭?」
  三人齊聲問:「誰?」
  肉山喃喃道:「天殺。」
  宣樓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汪大老闆臉也一下灰了。
  陶二老闆雖然看起來很鎮定,但放在女奴身上的那隻手卻捏得她咬緊了牙關。
  肉山歎口氣,道:「雖然他從不拿錢殺人,但先父在的時候,將他列為第一號,稱他為『天殺』,這幾年,他的地位一直沒有動搖。」
  他又道:「我有時候也想,將他列入排名榜也許有點不合適,但先父的意思,我也從未違抗過。」
  另外三個男人都不出聲。
  肉山顧自往下說:「既然他救過先父,也就等於是我曹家的恩人,雖然他救先父時,並不知道先父的真實身份,但無論如何先父的命曾被他救過一回。所以我也不準備剝奪他在排名榜上高列第一的榮譽,不過——」
  他歎了口氣,又道:「不過,這個第一號刺客『天殺』居然連一兩銀子也來為我賺過,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對不對?」
  他的小眼掃過每個人,掃到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肉山道:「但如果我們賭他每次會殺誰,會不會成功的話,就算他再『大俠』,也就等於為我賺錢了,對不對?」
  另三個男人只好說:「對。」
  他們不敢說不對。他們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曹操」
  的這支後裔相抗衡。他們三個人的武功,也不足以殺這個看起來又胖又愚,其實比狐狸還狡猾、比蛇蠍還毒的「肉乎乎」的年人。
  肉山的「建議」實在很高明。
  賭來賭去,輸家總是他們三個人,錢總是流向肉山的大肚皮。
  總也填不滿的大肚皮。
  每年這時候,他們三家就會在這枯井裡碰頭,將他們每年所得的一半孝敬給這位肉山。
  肉山並不滿足,他還要和他們賭,直到他們的錢只剩有收入的一成時,他才會放他們走。
  他當然也在乎錢,但他盤剝他們的目的卻不是為了錢。
  而是為了不讓他們坐大、威脅到他「曹家」在刺客界一統天下的崇高地位。
  天底下、人世間,活著這麼一群人。
  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他們殺人,用殺人換來酬金,醉生夢死之後,又去殺人,然後又醉死夢生。
  他們的職業就是殺人,拿別人的錢,替別人殺人。
  他們是職業刺客。
  這群人的數量並不多,但他們有極嚴密的組織,他們的力量強大的令人難以置信。
  這群人雖然沒有明天,但更注重昨天,也更關注今天。
  關注今天的名氣,今天的酬金。
  名氣和酬金,都是由一張無形的「榜」決定的。
  肉山心目中,就有一張」刺客排名榜」:
  第一號:天殺
  第二號:鐵箭
  第三號:小鬼
  第四號:十三槍
  第五號:絆子
  第六號:蘆中人
  ……
  對每一號,他都能列出一張表詳細介紹刺客的真實姓名、家庭背景。師承武功,殺人絕招、武器、習慣、殺人次數、成敗次數。弱點,等等,等等。
  比方說,第三號「小鬼」,就是「宣樓主」,真名宣伯機,總領黃河以北刺客的「水晶樓」樓主…·再比方說,第六號「蘆中人」,原名伍激流,隨母娃,父親是昔年「名滿天下」的敖天放。
  再比方說,第一號「天殺」.就是鄭願。
  如果鄭願知道自己居然在天下利客排名榜高居首位,他會怎麼想呢?
  是大笑?是大哭?
  是震驚?還是無所謂?
  知道排名榜的人,都知道排在首位的是「天殺」,但知道「天殺」是誰的,天下只有在這枯井裡的四個男人。
  這四個人中,無論是誰想毀掉鄭願的名聲,都極其容易,只需將這張排名榜的第一位「天殺」是鄭願的消息一透漏,鄭願就將身敗名裂。
  就算鄭願拚命想解釋,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
  肉山道:「我賭天殺下一個要殺的人是孟臨軒。」
  宣樓主馬上應道:「我賭。」
  「十萬兩金子。」
  「跟了。
  宣樓主並非不明白自己輸定了,但既然總歸要「孝敬」,何不痛快些呢?
  陶二老闆微笑道:「兄弟賭天殺下一個要殺的人是——楊雪樓。」
  肉山一怔:「楊雪樓?」
  陶二老闆道:「現任江南綠林總盟刑堂堂主。」
  肉山恍然;「哦,哦!好,我跟你賭。」
  陶二老闆道:「十九萬兩黃金。」
  肉山哈哈大笑:「你想一注吃回?」
  陶二老闆笑道:『「那是自然。」
  肉山爽快極了:「跟了!」
  結果當然應該是陶二老闆去年一年瞎忙活。
  汪大老闆苦著瞼,半晌才歎道:「他不會去殺楊雪樓,也不會去殺孟臨軒,我不跟你們賭,我賭他要殺另外一個人。」
  肉山問:「誰?」
  汪大老闆淡淡地道:「這個人跟他好像還是朋友,而且關係好像還很不錯。」
  肉山問:「莫非是秦君子?」
  汪大老闆搖頭。
  宣樓主問:「宋捉鬼?」
  「不是。
  陶二老闆問:「難道會是馬神龍?」
  汪大老闆道:「都不是。」
  他喃喃道:「我賭他要殺的人是荊劫後。」
  所有的人都驚呆,好像他是在說胡話,陶二老闆更是吃驚得要命:「怎麼會呢?」
  汪大老闆歎道:「怎麼不會呢?」
  肉山目光閃爍不定:「他有什麼理由要殺荊劫後?」
  宣樓主也道:「荊劫後枯守天香園,是很安份的。」
  汪大老闆苦笑道;「可實際上荊劫後是血鴛鴦會的令主兼離魂門門主。我想夭殺應該已經猜到了。」
  陶二老闆道:「不會吧?」
  汪大老闆道:「天殺是個聰明人。『馬神龍」又已將自己真名實姓告訴了他,他應該能想到,吳枕震和荊劫後的關係。」
  肉山沉吟起來:「這倒是真有可能,吳枕霞顯然是隨母姓吳,那麼她也是荊劫後的妹妹,不過,按血鴛鴦令的傳統,令主一般是由女人做的,吳枕震就算真是荊劫後的妹子,荊劫後卻不可能是令主。」
  汪大老闆道:「其實我也是聽人這麼說,就因為不辨虛實真偽,賭起來才更有意思。」
  他忽然又笑了笑,道:「我賭天殺必輸無疑。」
  宣樓主霍然道:「我跟你賭!」
  肉山也道:「我也和你賭!」
  陶二老闆搖手:「我不和大哥賭。」
  「為什麼?」
  「大哥必輸無疑,兄弟可不敢贏大哥的錢!」
  肉山仰天大笑:「看來我們都贏定了,荊劫後撞上天殺,只怕是在劫難逃了,汪大老闆也要輸光了。」
  汪大老闆微笑:「只怕荊劫後心裡並不這麼想吧?」
  肉山又大笑:「是嗎?你不是荊劫後,又焉知他不這麼想呢?」
  汪大老闆緩緩道:「兄弟我是從幾個方面分析的。首先,天殺殺人已很多,他的武功已被荊劫後摸得很透,而荊劫後出手究竟如何,滅殺不知道。」
  肉山道:」有理。」
  汪大老闆又道:「其次,荊劫後身兼離魂門和血鴛鴦令兩大絕學,依其人的天資,想必早已融匯貫通,其威力將不在野王旗絕學之下。」
  肉山又讚了一句:「有理!」
  汪大老闆道:「第三,胭脂扣、離魂傘,本來就是天下最厲害的兩種武器,而天殺只有一柄龍雀刀,荊劫後精擅用毒,天殺卻見毒心寒。」
  這回連宣樓主和陶二老闆也信心動搖了。
  汪大老闆最後笑笑,道:「第四,荊劫後是吳枕霞的兄長,天殺必不忍心下殺手,而荊劫後卻是蓄謀已久,由此可知,天殺必敗,荊劫後必勝。」
  肉山大聲道:「賭!我跟你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