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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人妖難辨

  在院子裡戒備的警哨,剛感到刮來的陰風有異,便看到便風湧來的淡霧中,出現一個三丈多高、雙目如海碗的怪物。相距已不足兩丈了。
  「哎呀……」警哨膽裂魂飛,狂叫一聲扭頭狂奔,砰然大震占中、撞開小廳門.跌入黑暗的個廳,虛脫地厲號:「有鬼!有……鬼……」
  屋上的警哨膽氣要壯些,也沒看見三丈高的怪物。
  怪物如果真有三丈高,那該是兩層樓的高度、屋頂距地高僅支五左右,必定可以看到怪物的上身。
  事實上屋頂的警哨看不見怪物.只聽到下面的同伴驚叫,看到下面院子有淡淡的霧氣.霧氣中有難以辨識的膝隴光影移動,便不假思索揚劍向下跳。
  雙腳一沾地,眼前景物驟變,巨大的黑影迎面壓到,陰風及體。
  想揮創,力不從心,想穩住馬步、反而雙腿發軟。接著腦門挨了一記,見了一聲,向下一仆便失去知覺,根本不知道被何物所擊中的。
  不遠處一座走廊門內,衝出千手天君羅遠。
  這位九華雙衛的老人目力超人,黑夜中明察秋毫,藝高人膽大,所看到的形像也與兩個警哨不同。
  「給我躺下!」這位暗器名家沉喝,雙手齊揚,兩種可破內家氣功的霸道暗器,向眼前的一個披散頭髮高瘦人影攢射。
  斷魂釘與無常錐,發則必中。
  千手天君足以稱暗器宗師級人物,夜間發暗器,威力倍增、三丈距離暗器瞬息即至,必定百發百中。
  一聲鬼嘯,高瘦的人影暴脹,像急速充氣的皮人,瞬間便漲大了三倍。
  斷魂釘與無常錐有如泥牛入海,卻有兩顆寒星破空飛來,眨眼間寒星也漲大了十倍,竟然是兩條張牙舞爪的巨龍,渾身綠焰飛騰,腥風刺鼻。
  事先已知道四海妖神會妖術,突然看到巨龍迎面撲到,這位暗器名家依然膽裂魂飛,渾忘一切,狂叫一聲,扭頭撒腿狂奔。
  只奔出三步,背心一震,挨了一記重擊,向前一栽,「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驀爾昏厥。
  「不許出去!」廳內傳出無儔秀士震耳的沉喝。
  聞警外出的人,-一重返室內。
  陰風四起,淡霧流轉,院子裡空闃無人,沒有怪物,沒有人影。
  無儔秀士與姜秋華並肩踏入院子,太阿劍反映著星光,反射出道道星芒。
  姜秋華的劍也是神物,芒影耀目生花。
  「古前輩,願意心平氣和談談嗎?」無儔秀士朗聲說,豪氣飛揚嗓門夠大。
  「老夫與你這小畜生,沒有什麼好談的。」語聲發自院子中心,但那兒鬼影俱無,僅可清晰地看到薄霧,隨陰風忽東忽西飄浮,這種淡霧,不可能擋住視線,透過淡淡霧影,可以清晰地看清五丈外有月洞門的院牆。
  人不可能伏在地上發聲,地上一無所有。
  「令表侄孫女。」……
  「住口!」刺耳的陰森語音,像是發自眼前:「顯然是淮安許家的人出賣了老夫,那賤女人戀姦情出賣尊親、你才能找到此地來,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她。你們,所有的人,都要替她陪葬,神形俱滅!」
  「前輩……」
  「你這小狗打著九華山莊的旗號,配合開封周府的鷹犬奴才,四出各地殺死了不少高手名宿,依然不知收斂,變本加厲,竟找上了老夫,已經這裡在隱世的人。你不死,天下大亂不止!」
  「晚輩抱有誠意而來……」
  「威迫利誘的誠意,你留著吧!出來,你等什麼?」
  無儔秀士真沒有出來的勇氣,怎敢與不見形影,只能聽聲音的人拚命?
  「在下要求公平決鬥,請前輩現身。」無儔秀士硬著頭皮叫,色厲內連。
  「你是什麼東西?老夫要慢慢消遣你!」
  「哎……」無儔秀士突然厲叫,右手一震,太阿劍脫手飛騰拋出兩丈外,左手抱著右肩,踉蹌後退,站立不牢,這一記無形一擊,力道相當沉重。
  一聲妖叱,姜秋華向左方扭身擊出一劍。
  陰風驟起,霧影急湧。
  再一聲嬌叱,姜秋華裙袂飄飄,像是卓立在狂風中,舉起的劍出現異象,間歇地散發出五彩光華,劍尖有一道黑氣柱,搖曳著、扭曲著閃動,像是一條帶有閃光的蛇,湧發著白霧的蛇。
  冷氣砭骨,三月陽春卻像是嚴冬季節。
  身後站穩了的無儔秀士,大吃一驚悚然後退。
  陰風淡霧近身至丈外,便自行消散。
  姜秋華不知何時,已打散了頭上的三丫髻捨。披散著一頭黑絲絨似的三尺長髮,發向四方與上方直線飛揚,真像傳聞中的電巫。
  院子中心淡霧中逐漸幻現一個身村修長的人影,逐漸清晰.青衫也無風飄動。
  黑臉、白髮、白道士譬,雙目像有鬼火閃爍、右手有一根紫金如意,左手有一根五彩短幡。
  人幻現,充滿妖異的氣氛。
  「老夫碰上敵手了。」這人陰厲的語音刺耳:「一別四十載春秋,你這潑婦依然陰魂不散找上門來。也許,你我多活了這許多年,其實並沒有可供共同懷念的塵封往事。既然你來,大概還有某些讓你牽腸掛肚的糾紛未了。活得仍不甘心。來吧!是時候了,嘿嘿嘿……」
  一陣陰笑聲如梟啼,老妖神高舉短幡,原本烏黑的老臉。逐漸泛現興奮的暗紅色。
  似乎,這瞬間他重生復活了,四十年封塵的往事在記憶中湧現,當年的雄風豪氣也重新駿發,二十載隱世消極的歲月也在這瞬間抹除,是恢復往日雄霸天下豪情的時候了!
  姜秋華卻不為所動,卓立依舊,怪異的不可思議形態依舊,劍上的五彩光華依舊,但她的櫻口不住張合,發出一連串無聲的語言。
  的確是無聲的語言,連躲在身後的無儔秀士,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驚駭欲絕。
  雙方對峙,靜得可怕。
  良久,良久,躍然欲動的老妖神,逐漸鬆弛下來了,短幡恢復原狀,陰風徐斂,冷氣漸消,院子裡妖異的氣氛在遂漸減弱。
  「老夫不受任何節制。」老妖神發話了:「叫許家的人離開老夫遠一點,哼!」
  人影徐徐隱沒,像冰雪一樣緩緩溶化消失。
  「歇息吧!」姜秋華所幻現的異象消失了,挽了驚駭莫名的無儔秀士入廳:「危險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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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林先前歇息的大樹下,兩名隨從迎回假書生和丘星河,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焦慮的神情一掃而空。
  「少爺,砦內發生了些什麼變故?」叫龍叔的隨從關切地問:
  「相距太遠,僅可聽到隱隱的呼喝聲。你不是說暗中偵查嗎?怎麼交起手來了?真教人心焦。」
  「我們沒……沒交手,是他們交………交手。」假書生嗓音都變了,餘悸猶在。
  「怎麼一回事?」龍叔追問。
  「龍叔,說來你可能不相信。」
  「少爺的話,我還能不相信?」
  「我們躲在正屋的屋頂上,除了曾經看到無儔秀士與姜姑娘的怪異形狀之外,只聽到模糊的語音.只看到無數牛鬼蛇神在陰風灰霧中、張牙舞爪飄浮,滿天滿地鬼影神形,嚇都嚇死了。老天爺!這就是妖術?」
  「你不是不怕嗎?」丘星河笑問。
  「怎麼那麼真實?」
  「因為你心中認為妖術就是這樣的,所以你眼中就可以看到心中所想的異物。」
  「那姜姑娘的怪異形狀,也是障眼法?」
  「那是真實的。」
  「真的?你……你看到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看見。」丘星河含糊其詞。
  「老天爺!如果不是你按住我的背心.將我壓在瓦溝裡,我真會嚇得拔腿飛逃。」
  「你逃不了。」
  「這……」
  「你如果不嚇昏,也會嚇瘋!」丘星河按住她的肩膀:「那妖女的形狀,就足以把你嚇瘋。記住,假使你日後碰上了她,無法避免交手,切記先下手為強,不給她行功弄鬼的機會,你必須在最短期間擺平她,那怕用口咬也在所不惜。」
  「哦!丘兄,你像是瞭解妖女的底細。」假書生不但不掙脫肩上的大手,反而用手按住大手的掌背,壓得緊緊地,不讓丘星河將手抽回去。
  「不瞞你說,我真的不知道。」丘星河坦率地說:「我在江湖傳聞,武林秘辛中探索,捕捉到一些形影,卻又不敢斷定。」
  「什麼形影?」
  「抱歉,我不能證實的事,決不散佈謠言。小兄弟,你有何打算?仍然跟蹤?」
  「算了。」假書生洩氣地說:「有那創中可以幻發五彩光華的妖女在,我沒有再冒險跟蹤的勇氣了。丘兄,你呢?」
  「我也走呀!」
  「我跟你走。」假書生不假思索提出要求。
  「跟我走?無儔秀士會找我的,你知道有多危險?」丘星河收回大手:「殺不死我,即使他肯甘心,百毒無常也絕對不肯放過我,斷魂飛霧失效、傷了他的自尊,只有重新殺死我,他才睡得安穩。」
  「那就和我走吧!我保證可以給你一處絕對平安的地方,暫時避避風頭。九華山莊的人忙得很,忙著替周王府賣命,收拾那些不為王府所用的人,忙著網羅羽翼,那有工夫找尋你一個默默無聞的人?」
  「抱歉,我不能躲起來逃災避禍,走吧!」丘星河向北面來路一指:「原路不能走,咱們從東面繞過去,多繞幾里路,安全些。」
  「原路不能走?為何?」
  「姜妖女的四個秘密隨從男女,就在前面的樹林露宿,走!」
  他走得甚急,假書生本想追問,問他怎知道那四個男女的露宿處,但丘星河去意匆匆,假書生也急於離開,把疑問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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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霞滿天,丘星河在整理行囊準備坐騎。農舍的主人早已到農地工作,在旁相候的有假書生三個人。
  「丘兄,和我一起走嘛!」假書生不勝依依,仍想挽留他同行:「把尋找礦脈的事丟開,你年輕,不要把生命浪費在荒山野嶺裡,憑你的膽識和武功……」
  「哈哈哈!總有一天,我會發掘到一座金山,光明正大,安居樂業,可不想像四海妖神一樣.埋名在荒山裡隱世避仇。」丘星河神情豪放地大笑:「兩個人走在一起.必將耽誤一個人的事,你有你的道路,我有我的方向,山長水遠,小兄弟,咱們後會有期。」
  「你真是尋找礦脈的人?」假書生眼中有重重疑雲。
  「而且兼不折不扣的冶金師。」丘星河笑笑:「與天下各地某些有名氣的鑄金場,多少有些往來。人,總該有一份正當謀生的行業,必要時不妨以合法掩護非法,那就活得如意些。」丘星河向三人行禮,扳鞍上馬:「諸位,各自珍重,後會有期!」
  「丘兄……」
  假書生嗓音變了。
  「諸位,必須走在那些人的前面。」丘星河扭頭叮嚀,深深凝注假書生片刻,一抖韁,健馬放蹄急馳,向北越野而去,消失在北面的林野裡。
  「這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神秘得很。」龍叔哺哺地說:「我真有點不放心,得防著他一點。」
  「他不是說過嗎?採礦師兼冶金師呀!」呂叔怪腔怪調地說:
  「我和你不同,我一點也不擔心他。」
  「廢話!」龍叔說:「你沒聽清他的話?」
  「什麼話?」,『
  「必要時,不妨以合法掩護非法。」
  「本來就是呀!採礦師是犯法的,冶金師卻是合法的,有時也非法;與私鑄場有往來就非法。」
  「狗屁!你知道我意指什麼。」
  「哈哈!你也知道我意指什麼。」
  「別抬槓啦!煩人,走吧!」假書生顯得不勝煩惱,依依地注視丘星河身影消失的樹林片刻,懊喪地動身。
  「小姐,不要煩惱了。」龍叔歎了口氣說:「他不是我道中人,你與他無緣……」
  「龍叔!」假書生沮喪地大叫。
  「呵呵!不過,我有預感。」
  「你有什麼狗屁預感。」呂叔笑問。
  「小姐與這個什麼冶金師,必定後會有期。」
  「你們又來了!」假書生煩躁地一跺腳:「閒空下來就沒事找事抬死槓,無止無休。下次,要爹不許你們跟著我礙事。」
  「哈哈!我們不限,你爹會另外派人跟、另派的人,必定比我們更討人嫌。」
  「你……」
  「別忘了去年鄭州的事故。」龍叔正色說:「就是沒有人跟你,你才會上了妙筆生花那老混蛋的當,桃唆你去斗商家的流星散手劍術。結果.碰上了一個神秘的夜行人,灰頭土臉,幾乎把你爹氣壞了。」
  「你煩不煩呀?龍叔。」
  「好好,不煩不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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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騎士從東面來、棗騮飛馳,不像是趕長途的,走長途不可以策馬飛趕。
  三岔路口昨天發生事故的小店前,有兩名大漢在涼棚中品茗,目光不時落在南行人山小徑向遠處眺望,似有所待,但並不焦急。
  兩人都佩了劍,高大雄壯一表人才,流露在外的驟悍、機警、自豪氣概,處處皆表現出他們是武林健者,膘悍的江湖強人。
  東來的健馬馳近,坐騎一慢。
  「喂!沈兄,韓兄,你們兩位怎麼在這裡?」第一位騎士在棚口勒住坐騎問道?骸骯笊僮主呢?。
  「在這裡等候少莊主的消息,少莊主進山去了。」沈兄離座踱至棚口迎客:「哦!兩位僕僕風塵,有何急事,歇口氣喝口水吧!」
  「奉命來找貴少莊主,捎有陳老前輩致選貴少莊主的信物。」騎十扳鞍下馬.順手摘下鞍袋的招文袋:「貴少莊主進山,何時可以返回?」
  「不知道。」沈兄搖頭:「我和韓兄負責在這裡留意可疑動靜、有緊急事故才跟去稟報,目下到了何處,誰也不清楚。」
  「糟,咱們如何才能找到他?」
  「有何要事?」
  「我也不知道。」騎士拍拍招文袋:「長上交代要將信物交到.沒說期限大概不急。」
  「這樣好了,信物交給在下轉呈也是一樣,少莊主一定會回來的,不會在山裡耽得太久。」
  「也好、那就是勞沈兄啦!
  騎士從招文袋中,取出一個大型信封,封內似乎盛物甚少,很可能只有三兩張徵信箋,順手遞給沈兄:「請先驗看火漆、冉具
  名畫押,勞駕沈兄了。」
  「有火漆?豈不是牽涉機密嗎?這……」
  「這是陳老前輩喜歡擺排場的老把戲,任何有關雞毛蒜皮的書函也用火漆,放心代收吧!根本就沒有什麼機密的事。」
  「好吧!我畫押簽收。」
  不久,兩騎士循原路向東走了。
  沈見和韓兄聽說不是機密,一時好奇,剝掉火漆折封,他們兩人雖是赳赳武夫,卻也有點墨水。
  抽出封內物,兩人吃了一驚,怔住了。
  一張寶泉局的官票,紋銀三千兩。
  一張八行箋,上面寫著:
  「請至湖廣黃州,將名武師飛虎方世賢請來。又及:可以便宜行事。七月初一,務請抵達潛山起雲谷。本所八路人馬,將屆時會合,當晚進襲錦繡山莊,切勿誤期。」
  具名只有兩個字:陳駒。
  兩人吃驚的是有關名武師方世賢的事,所以心驚。
  這一代的十大風雲人物中,飛虎方世賢排名坐四望三,不但是大名鼎鼎的宗師級武師,也是湖廠名鏢局天南鏢局的三東主之一。
  飛虎方世賢的同門師兄,就是振武門門主,擎天一劍張振武,十大風雲人物中排名第七,師兄弟倆同列十大風雲人物,無上殊榮,聲望極隆。
  飛虎方世賢井設開山立門,但調教出來的十餘名弟子、都是天南鏢局的名鏢師,威震大江南岸。
  天南鏢局設在武昌府城郊,與官府有密切往來。
  飛虎方世賢的老家在黃州,平時很少在家,坐鎮武昌鏢局,是大江兩岸白道英雄的精神領袖。
  到黃州怎能找得到飛虎?
  必須到武昌去找。
  假使打起開封周府的旗號,很可能受到武昌楚王府的干預,更會受到白道英雄的群起而攻。
  難怪有三千兩銀票,這筆銀子不好賺。
  但是,如果梁少莊主能有充分的理由,與飛虎發生衝突而獲勝,九華山莊的聲威與地位,將向峰巔急升,取代錦繡山莊三莊之首的地位,指日可待。
  「咱們有得忙了。」沈兄搖頭苦笑:「奇怪,武威所的人為何不自己進行。」
  「不便出面呀!老兄。」韓兄自以為是解釋:「迄今為止,周府所羅致的人中,除了咱們少莊主之外,沒幾個有名氣的俠義門人,有名氣的幾乎都不肯屈就,寧死也不願受節制,所以死了好多好多。假使能羅致到飛虎,周府的聲望必定大大的提高,就可以與西面的洛陽伊府論長短了,你還不明白嗎?」
  「管他呢!這件事得由少莊主決定。」沈兄不想多談論,收妥書信:「韓兄,你跑一趟吧!少莊主不知何時才能轉回。你趕上去交給他吧!」
  「好吧!反正在這裡枯等也乏味得很。」韓兄點頭同意、接過書信納入懷中:「我去準備坐騎就走,這裡辛苦你了。」
  不久,韓兄策馬馳入進山的小道。
  店堂內原來有三個本地村民,與閒著無事的店伙聊天,韓兄動身之前,三個村民已經先一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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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兄是很小心的,整天在刀劍上討生活、害人、計算人中混世,怎能不小心?
  身上帶有一張憑票即付,不抽釐金的寶泉局官票、更應該小心。
  那年頭,三或四兩銀子就可以買一畝好地,三千兩。可是筆龐大的財產呢!
  一百個在江湖中混口食的人,有九十九個身上掏不出十兩銀子。
  侯馬小馳,片刻便遠出三里外。
  前面小徑折向,穿林而過。
  馳入林緣,前面出現一人一騎,騎士像是附近的村民,所穿的上布衫褲一色青,背影似乎很蒼老,健馬卻雄駿,慢慢地輕快地南行。
  該小心時小心,不需小心時便得放鬆情緒,人那能無時無刻都在戒備?那多累人?
  韓兄對出現在前面的村民不介意,只對從後面趕上來的人懷有戒心,坐騎速度不變,從容不迫超越。
  超越時不經意地瞥了村夫一眼,原來村夫居然在馬背上打瞌睡呢!難怪速度如此的緩慢。
  剛超越半乘,突然感到後腦一震。
  村夫的坐騎前衝,半途飛越鞍橋,挾住了韓兄,兩匹馬馳入樹林深處。
  村夫是丘星河,他根本不曾動身東行,在三岔路附近的民宅寄了坐騎,換了村夫裝.略加化裝易容,便變成當地的土著村民。
  食店的三個村夫之一,就是他扮的;一直監視著沈兄和韓兄的舉動,像有耐心的貓,伺伏在老鼠必經的角落,等候機會撲獵。
  不久,韓兄猛然甦醒,發覺自己倚在路旁的一株大樹上、坐騎正悠閒地在附近吃草。
  他吃了一驚,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牽坐騎,坐騎的嚼環已經拉下,所以能吃草。
  再驚之下,記起了懷中的書信,急急掏出、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書信安然無恙,銀票絲毫不變。
  「咦?我怎麼啦?」他不安地自言自語:「我……我難道碰上了鬼?」
  想不起任何事,最後總算記起那位村夫,這是唯一可疑的徵候。
  最後,疑雲重重地上道。好在書信和銀票都在,沒損失任何物品,事故發生得離奇,但沒有追究的必要,也無從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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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書生是向東走的,乖乖放棄繼續追蹤的計劃。回程已經沒有其他的顧忌,三人放心大膽東奔。
  三十餘里,進入榮陽縣城。
  這座城好小好小,卻有五座城門。
  出東門,大官道兩側店棧林立,是旅客投宿的好地方,住城外比住城內方便多,至少夜間不會有夜禁。
  橫跨索河的濟橋,去年被大水沖垮了,這座大唐名臣尉遲敬德建造的大石橋,已成了歷史的陳跡,目下建了一條大木橋,可通車馬。
  橋頭兩側,左是索城老店,街右是大梁酒肆,都是旅客樂於光顧的好地方,龍蛇混雜、三教九流的聚會處。
  每當夕陽西下,東面來的旅客都往這附近擠,熱鬧得很。誰也懶得理會務人的閒事。
  近午時分,街上車馬行人往來不絕。
  但罕見落店的旅客,本來就不是落店時光。
  假書生三個人,住進索城老店,兩間上房隔鄰居,彼此便於照應。
  安頓畢、龍叔失了蹤。
  假書生一點也不介意梳洗畢便出外到街上走動,悠哉游哉迸了東門,消失在城內的忙碌的人群中。
  他們以為無儔秀士仍在黑虎砦,不可能趕來榮陽城。
  索城老店規模不小,上迄獨院上房,下至大統鋪,應有盡有可以安頓達官貴人,也可接納販夫走卒。
  一老一少兩個窮花子,居然有銀子落後,而且住客院的上房住的是第二進,與假書生住的第三進,只隔了一座公眾活動的小客廳和過廳而已。
  他們當然不是花子,只是穿得襤樓,隨身行李少得可憐,又點著打狗棍,所以外表極像兩個花子。
  接著,陸續住進三位旅客,似乎各不相關,也分住在第三進三間上房,右側與假書生毗鄰。
  他們一點也不浪費時間,那位叫郭先明的中年旅客、到了店堂找上了一位閒著無事的小廝。
  「小兄弟,帶我去廄房看看我的坐騎好不好?我不認識到廄房的路。」中年旅客一面說,一面挽了小廝便走,不管小廝肯是不肯。
  「大爺,廄房自有夥計照料,用不著客官自己看的,敝店的服務是有口皆碑的。」小廝已有十四五歲,說話居然毫不粗俗「大爺既然不放心,小的這就領路。」
  「謝啦!小兄弟。」中年大漢笑容滿面,一團和氣:「哦!
  不久前落店的那位書生,好俊好秀逸,我似乎曾經見過這個人就是想不起來,記性太差啦!小兄弟,你可知道他姓什名誰?」
  「小的看過流水簿,只知道那位公子爺記載看姓楊。叫楊明開封人氏。」小廝伶牙俐齒,有問必答:「帶了兩位隨從,叫龍魁、昌飛。哦!大爺記起來了沒有。」
  「記不起來,算了。」中年旅客不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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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先明進了東門,在城門口跟上了一位穿長衫,文縐縐弱不禁風的學究型中年人。
  「怎麼居然把人跟丟了?」郭先明有點不悅:「縣城有多大?
  你們辦事真能幹呀!
  「人手不足,不能怪我。」學究委委屈屈訴說:「誰知道他們早早就落店?姓龍的似乎地頭熟,老鼠般一溜煙就走掉了。」那書生更滑溜,進了一條小街,一眨眼就消失在一條小巷內。
  「別向我訴苦,我也沒有幾個人可用。」
  「有頭緒了?」
  「除了知道姓名藉貫之外,別無線索,當然,那都是假的。」
  「那你打算……」
  「看來,只好晚上先把他們弄到手再說。」
  「你們那幾個人,行嗎?」學究冷笑道:「你說閃電手也栽得好窩囊,你比閃電手強多少?」
  「你……」
  「算了吧!老兄。」學究善意相勸:「等你們九華山莊的人趕到,再下手並未為晚。我的人手少,而且有好些人不歸我指揮。
  咱們軍方的指揮系統你是知道的,任何人越權都會受到懲處、我只能盡全力幫你;其他無能為力。」
  「我早知道你們武威所的人靠不住,哼!」郭先明撇撇嘴:
  「算了,我另找人幫忙。」
  「郭兄……」
  郭先明往街右的小巷子一鑽,匆匆走了。
  前面不遠處另一條小巷口,小花子正和一個小痞棍鬼鬼祟祟說悄悄話。
  學究沖郭先明急走的背影搖搖頭,苦笑一聲向城中心走。
  剛越過小花子所站的小巷口,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還來不及有所反應,脅下右章門穴一麻,右膀便被人迅速架住了。
  「乖,跟我走!」
  挾住他的小花子老氣橫秋在他耳畔說:「命是你的,你有權決定生死。對,這才乖,你是一個識時務的人。」
  進入不見人蹤的小巷,後面跟來了老花子。
  「不制啞穴,他一叫,小鬼你就完蛋了!」老花子一指頭點在學究的腦後玉枕穴上說道:「你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怎麼竟然收了你這麼一個笨徒弟?天下間有根基的小鬼多著呢!」
  「師父,你老人家半瘋半癲,也不見得有多麼聰明呀!」小花子油嘴滑舌,沒規沒矩:
  「他敢叫救命。徒兒就敢打破他的腦袋。」
  「那出不白忙一場?快走!」——
  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