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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碧落家風

  無量天君大概吃足了苦頭,左移兩步想溜,被蒙面人揭破了溜走的企圖,便知道大事不妙,站穩沉聲說:「取掉你的遮羞布,貧道要看看你是什麼東西,在貧道的無量天君全力擊下未受傷害,定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通名號。」
  「天太黑,你老眼昏花看不真切,何必看?」蒙面人仍用那奇怪的嗓音說話,像是快人上失氣失力的人:「我找你有事,你就留下吧!老道……」
  蒙面人舉著樹枝逼進,一步一頓像是蓄勁待發。
  無量天君慢慢向左移動,量天尺徐徐舉起,手在發抖,問:「你是三菩薩的佛光禿驢?
  脫下頭巾。」
  「丟下你的量天尺。」蒙面人冷冷地說,緊逼著對方移位,黑袍無風自搖。
  「你見不得人……」
  蒙面人以一聲怪笑答覆,衝進樹枝直點而出,無量天君竟心虛地向右疾閃,量天尺抖出一朵尺花自保。
  「噗啪!」樹枝的速度突然加快了數倍,連抽兩記,把量天尺崩得向側方急蕩。
  目無量天君飛返丈餘,撒腿便跑,可是僅跑出四步,身後叱聲刺耳:「你走不了的,除非是變成老鼠。……咦!」
  一言提醒夢中人,無量天君向前一仆,恰好撲入一條深而寬的大土溝,溝內野草叢生,向東伸展入三丈外的樹林。事急矣!扮一次老鼠無傷大雅,一著地便抓起一把泥屑向後挪,泥土破空的飛行嘯聲十分刺耳,人向前一竄,如飛而遁。
  蒙面人被呼嘯而來的碎泥所阻,黑夜中看不出是何種歹毒暗器,不得不先行閃避,錯過追趕的大好機會。
  「前輩,窮寇莫追,請幫助晚輩救傷。」俞姑娘扶著鬼見愁大叫。
  蒙面人止步回頭,說:「咦!這些人的腿真快。」
  不但混江龍和歹徒們無影無蹤,連脅肋挨了一刀的奪命人屠也蹤跡不見。
  威報應吃力地站起,用走了樣的嗓音說:「這殺星在此地出現,南京地面將掀起血雨腥風。前輩……」
  蒙面人從懷中取出一隻鹿皮小囊,倒出兩粒有蠟衣的拇指大丹丸說:「你們已被無量神罡震傷內腑,拖不得。我的丹丸很管用,服後再行療傷術通經脈中的淤血,行功三周天便可永除後患。先在樹林裡療傷,我到四處走走,看免崽子們還在不在。」
  丹丸剛交到俞霜姑娘手中,人影突向右側飛射,叱聲震耳:「站住!留下吧!」
  五丈外草聲籟緣,一個黑影去勢如電射星飛,蒙面人的輕功雖然高明,但相距在五丈外,而且草木繁茂必須小心暗器,想追上談何容易?眨眼間,兩人都失了蹤。
  「是周老弟!」鬼見愁寬心地說:「剛才的叱聲是他的真嗓音,咱們快吞下丹丸行功,在此等他回來。」
  姑娘和侍女把兩人扶至路旁的樹林中,左右分立替他們護法,行功療傷不能受到外界的驚擾,顧慮混江龍一群惡賊可能去而復來。兩個俘虜則被制了昏穴,擱在一旁無聲無息。
  好漫長的等待,鬼見愁首先行功完竣,出了一身臭汗,除了尚感到些少虛弱外,經脈中已無積淤存在。
  「這惡道真可怕,無量神罡的火候也委實驚人。」鬼見愁站起活動手腳說:「混江龍這惡賊居然能請到這種凶殘惡毒的高手壯聲勢,咱們下月安慶之行前途多艱。」
  「咱們是已經騎上了虎背,只好盡其在我了。」戚報應站起苦笑:「兇手在大堂招出了主謀,咱們怎能不奉命行事?溫江龍這一手真夠狠的:他在逼你我跳火坑。如果出動大批人手,他躲得穩穩地咱們到何處去找?所以他算定你找必定暗地前往緝捕,布下天羅地網等你我進網入羅。這次要不是僥倖碰上周老弟……唔!你嗅到異味嗎?」
  「咦!是什麼怪香。」俞姑娘訝然說。掏出手絹拭抹鼻端:「好像是什麼花香,很濃呢。」
  「砰!」侍女直挺挺地倒下了。
  「哎呀!不好……」鬼見愁驚叫。人向前栽。
  兩個黑影出現在上風五丈的草叢中,緩步而來,僅邁進了兩三步,威報應和俞姑娘也倒下了。
  先前擊走無量天君的蒙面人是周永旭,他窮追那個黑影遠出百步外。居然未能拉近雙方的距離。天太黑,這一帶丘陵和溝渠星羅棋布,而且草木繁茂,視界有限。而黑影似乎地形熟,曲折飄掠穿枝入伏,似乎有意引誘他追蹤。不時折枝發聲吸引他的注意。
  如果在白天,也許他不難將對方追及。他的輕功的確比對方高明,可是在夜間,他大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他到底年輕氣盛,追不上心中冒火。一怒之下頓忘利害,不顧一切狂追不捨。不知追了多久,接近一座村落的北面,犬吠聲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犬吠聲令他神智一清,心中一擦。暗罵自己糊塗,黑夜裡在這種蔽地衛邊一個輕功高強的人,不是自找麻煩嗎?他心中一動,立即向側一竄,伏在一株小樹下隱起身形,心說:如果你老兄有意引誘我,你會回頭找我的。我等著你呢。
  黑影失了蹤。遠出他的視線外。不再聽到枝葉的擦動聲,對方大概還不知他不再追趕了。久久。東面突然傳來輕微的衣袂拂草聲。
  「好啊!你果然回來了。」他心中暗叫,準備撲出。
  擦草聲遠在六七丈外,突然聲息全無。
  「唔!這傢伙好機警。」他低聲自語。
  久久。毫無動靜。他等不及了。怎能人此地乾耗?就在他準備以全速撲出的剎那間,小村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可怖的厲嘯,尖銳刺耳如同鬼哭。令人聞之毛骨驚然。
  草地拂動聲入耳。潛伏在六七丈外的人,以奇速撤走了。
  敵勢不明,他不願冒險,小村可能是混江龍的旱龍秘秘窟。單身涉險未免太過愚蠢。
  他立即動身往回走,鬼見愁幾個人也許需要照顧呢。
  回到五里亭,附近鬼影俱無,鬼見愁四個人蹤跡不見,他心中疑雲大起,兩位被無量神罡震傷的人。為何不在此地行功療傷?難道已經北上覓地治療不成?
  也許他兩人認為此地凶險,急於離開覓地療傷吧,可是,被無量神罡震傷如不立即行功治療,拖得愈久愈難醫治,鬼見愁與威報應都是行家,應該知道拖延治療的後果,不可能急急地離開覓地療傷,可是,人呢?
  他向北面舉目遠眺,看到遠處有兩星昏黃色的光芒搖曳不定,忽明忽滅很像是趕夜路的人使用的燈籠,可惜相距太遠,看不出異樣。
  他在四周找了一圈,最後失望地回到五里亭,向北望,那兩星燈火不見了,向北追,這是他第一個念頭,找出藏在草洞中的包裹,他撒開大步沿官道急趕。也許,鬼見愁趕到江寧地境尋求庇護治傷了。
  一口氣趕了十餘里,官道上鬼影懼無,按行程,鬼見愁和戚報應都受了傷,兩位姑娘又得押解兩個俘虜,腳程不可能比平常人快,而他卻是急力急趕,十餘里為何仍然不見他們的蹤跡?
  他放慢腳程,不住沉思,驀地脫口叫:「糟!我怎麼這樣愚蠢?中了混江龍的調虎離山計,大事不妙。」
  回到現場,他重新在附近搜了一遍,仍然大失所望。天太黑,無法在地面找痕跡,當然無法看出打鬥的遺痕,他奔向府城,希望能找到一些可疑的蛛絲馬跡。
  到了碼頭,已經是三更將盡,但碼頭上仍可看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像幽靈般活動,他在下游一艘擱在岸上大修的破船旁,找到一個將要酩酊大醉的中年酒鬼。
  酒鬼半躺在船旁堆放的木材下,一手握住酒葫蘆,一手在衣兜內找花生米下酒,丟一顆入口,一面嚼一面含含糊糊地唱:「四月裡來龍招頭,俏姑娘梳妝上綵樓……」
  周永旭在酒鬼身側坐倒,放下沉重的包裹,不客氣地一把奪過酒鬼的酒葫蘆說:「見者有份,一個人喝多沒意思?唔!酒好像不錯……」
  「哎呀!你怎麼亂來?」酒鬼怪叫,伸手扭身來奪酒葫蘆,衣兜裡的花生米灑了一地。
  「慢來慢來。」他將酒鬼的手撥開,將酒葫蘆舉得高高地:
  「別這麼小氣。有酒有肉都是朋友……」
  「鬼才和你是朋友。」酒鬼站起來奪酒葫蘆:「拿來拿來,不然我揍死你。」
  他將酒葫蘆舉至一旁,一手撐住酒鬼的腰腹向外推,酒鬼連靠近也力不從心。
  「你想奪回去?不可能。」他笑著說:「這樣吧,告訴我一些消息,我送你十兩銀子買酒喝。老兄,十兩銀子可以讓你醉十天半月呢。」
  「什麼?十兩銀子?」酒鬼的酒醒了一半,不再掙扎:「你是當真的?」
  他收回手,掏出一錠銀子舉至酒鬼的鼻尖前說:「用舌頭舐舐看,銀子保證假不了。」
  酒鬼以行動作為答覆,伸手猛抓,抓住了周永旭握實銀子的大拳頭,用盡吃奶的力氣拚命奪。
  「告訴我一些消息,銀子馬上就是你的。」周永旭不慌不忙地說:「想搶嘛,辦不到的。」
  「你要什麼消息?」酒鬼問。
  「我要找碼頭上的包打聽。」
  「見你的鬼!我酒中仙就是碼頭上的包打聽。」酒鬼拍著胸膛說:「你可以去問問看,哪一角落的老鼠不知道我酒中仙?哪一夥合賊偷雞摸狗能瞞得了我?」
  「我不問偷雞摸狗的事。我要龍的消息。」
  「龍的消息?別開玩笑。」
  「我像是外玩笑嗎?銀子先給你、十兩銀子可不是開玩笑。老兄。」他將銀子塞入酒中仙手中。
  酒中仙果然將銀子放人口中又咬又服,說:「哈!是真的銀子,你小子是從哪兒搶來的?」
  「你去搶給我看看?老兄,銀子你要了,消息呢?」s「你是說……」
  「不要說你不知道混江龍吧?」
  噗一聲響,酒鬼嚇了一大跳,銀子失手掉落塵埃,酒醒了一大半。打一冷戰扭頭就跑。
  周永旭伸腿一撥,酒鬼趴下了,被他一把倒拖而回,按住嘴沉聲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你想耍賴?好吧,我要抽出你的懶筋來,免得你吹牛唬人騙銀子。」
  酒鬼的脖子被擒住。嘴被半襯。掙扎了半天無法挺起,驚恐地低叫:「不……不要用勁,我……我……」
  「酒中仙。記起混江龍的事了吧?」周永旭問。
  「我……我不知道,我……沒拿你的銀子……」
  「你拿了的,我就是活證。」他揪住酒鬼的髮結:「你再說不知道,我丟你下江喂王八。」
  「你……你……」
  「混江龍走了沒有?何時上船的?」
  「你比我強,要殺我就殺吧。」酒中仙的話絲毫未帶醉意:「我如果告訴你,我就沒命,反正是死,我寧可死得乾淨些。」
  「那你就死吧。」他手上用了勁。
  酒中仙在他手中掙命,認命啦!好漢怕懶漢,他頹然放手,苦笑道:「你這傢伙很配在混字輩中鬼混。銀子送給你算了,你知道怎樣去花這十兩銀子嗎?」
  「知道知道。」酒中仙躺在地上揉著脖子和腦袋,毗牙咧嘴:「我是很小心的。先藏一月半月,等混江龍走了,再偷偷換成碎銀零零星星買酒喝,沒人能查出來源的,謝謝你啦!
  咦!人呢?」
  周永旭已經走了,他已經獲得所要知道的消息,酒中仙無意中透露了口風,混江龍尚未離開,也就是說,這惡賊很可能將鬼見愁四個人藏在某處地方,並未將人帶走。至於為何不撤走遠離現場,可能另有原因。
  人地生疏,而且在夜間,找線索有如在大海裡撈針,四更天,他回到五里亭,鑽入草叢睡一個更次,黎明時分,他仔細地搜索現場,希望能找出些線索。
  官道上已有行旅出現,南來北往來去匆匆。
  他久走江湖,對追蹤術學有專精。接近先前鬼見愁幾個人療傷的樹林。首先便發現草叢中茅草伏倒的異狀,仔細察看片刻,自語道:「足跡從西北角接近,這一面共來了兩個人。
  伏臥的時間並不長久,決不是預先派在此地的暗樁。」
  他向東鎮,又發現曾經有人潛伏的痕跡。風從東面吹來,依兩處痕跡猜測,與臥伏時頭部所指的方向估計,中心點可能有這些人所要的獵物。他循跡向前探索,不久,便看到一株大樹下皺成一團的白色手絹。
  那是一方半尺寬兩尺長的絹巾,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糟!是俞姑娘的手絹,她這種西草香我不陌生,他們果然落在混江龍那群水寇手中了。」他握著手絹暗暗叫苦。不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再一察看附近的痕跡,找到了遺落在短草中的丹丸蠟衣碎片。卻找不到打鬥留下的遺痕。
  「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們是在行功療傷時被人出其不意擄走的?」他惑然自問,百思莫解:「可能嗎?俞姑娘主婢不是庸手,不可能不加反抗。遺落絹巾豈是大意遺落的?絹巾揉成團而未散開……哎呀!來人一定是在上風用迷香暗算……可是,沒聽說過混江龍那些水寇中,有大量使用迷香的人才。按方位和距離,在上風用迷香,即使用量大得驚人,也不可能在五丈外把四個高手同時迷昏啦!」
  正在胡思亂想,耳中聽到腳步聲,循聲轉身抬頭,只覺眼前一亮。朝霞滿天,官道中出現一位手挽小包裹,穿白底藍色小襯衫褲的小村姑,同色花帕包頭,雖是村姑打扮,但粉臉桃腮毫無風霜痕跡,一雙深潭似的秋水明眸,煥發著頑皮慧黠的神彩。
  腰帕系得緊緊地,襯得小蠻腰不勝一握,因此把尚未發育完全的胸部,形成美妙的動人曲線,充滿青春氣息,小村姑看到了他,正離開官道,裊裊娜娜地穿越草叢,含笑向他所立的樹林走來。
  他幾乎看呆了,心說:「好靈秀的女孩子,鬼才相信她是個村姑。唔!她好大的膽子,好像是衝我而來的。」
  小村姑在丈外止步,目灼灼無所畏懼地打量著他,瓜子臉綻放著動人的微笑。
  「喂!你在發什麼呆?」小村姑向他招呼。
  他覺得臉上一熱。迴避對方的目光,答非所問地說:「有事,是不是在下打擾姑娘了?」
  「你在找什麼?」小村姑問,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半垂絹巾,微笑消失了。
  「找人。」他說:「找幾個人。」
  「我看到你手上有一條屬於女人的絹巾。」
  「是的我在……」
  「昨晚府城發現飛賊,侵入劉家的內院,偷走了不少首飾,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咦!姑娘,我像個飛賊嗎?」他有點惱火:「你怎麼說話這樣隨便?」
  「劉家在府城為富不仁,所以我說你做的是好事。」小村姑沉下臉說:「但你打昏了四名丫頭侍女,又把劉家的大小姐捆了雙手吊起來,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你這位姑娘真是纏夾不清。」認搖頭苦笑:「青天白日大道之上,你憑什麼咬定我是飛賊?真是豈有此理?」
  「你否認?」小村姑咄咄逼人。
  「我為何要否認?我……」
  「你不否認就好。」小村姑聽話只聽半句:「所以我要懲戒你,首先,把你那贓物包裹解下來給我。」
  「姑娘,先把話說清楚……」
  「你不解下來?」
  「講講理好不好……」
  小村姑小手一伸,身影健進,纖纖玉手似乎幻化成百十個手指頭,閃電似的抓向他掛在左肩的大包裹,快極。
  他見多識廣。大吃一驚。在指尖前疾退文外叫:「玉女摘花幻形手!你是……」
  小村姑一怔落空一髮之差余或不足,似乎有點感到意外。身形頓止,接著叫了一聲,再次衝進道:「我不信你比我快!」
  聲到人到指到。速度駭人聽聞、五指似乎已經把他籠罩在威力圈內,眼看可以手到擒來,他身影一晃,在指尖前逸出,撒腿便跑,大叫道:「碧落山莊的姑娘,怎能不講理?」
  人的名。樹的影。他不得不跑。江湖道上名家輩出,高手如雲,這一代的高手名宿,除了少林武當等等名門大派的名人外,有所謂三魔三怪三菩薩,三邪三暴三殘,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頂尖兒人物。但論聲譽之隆,得數武林三莊。
  三莊中名列第一的是碧落山莊,武林世家名震宇內,莊主千幻劍李玉堂,與乃妻散花仙子張碧玉,夫妻倆並肩行道江湖三十年,俠名四播藝臻化境,連魔道中人也對他倆頗為尊敬。
  最近十年來,碧落山莊的人極少在外走動。溫聲威猶在,想到碧落山莊挑釁的人最好自愛些。碧落山莊的人在外行走,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說道理論是非再決定行止,假使讓他們在理字佔了先,那就得理不饒人。
  尤其是散花仙子的師父妙手慈航真如神尼,這位老尼姑號稱慈航,據說從未開過殺戒。
  但她廢人的手法,卻令那些妖魔鬼怪心驚膽跳,不動手則已,動手就廢了對方的任督二脈。
  她老人家說得好,人只有躺在床上想一生的功過,才不會為非作歹任督二脈毀了就成為廢人。
  周永旭雖然遊戲風塵,大不怕地不怕,但卻不想招惹碧落山莊的人。玉女摘花幻形手,正是散花仙子威鎮江湖的絕學,速度之快攻襲之準,武林無出其右。因此,周永旭猜出小村姑的身份。避之大吉。希望對方講理。
  小村姑已認定他是飛賊,而且兩招走空小性子大發,有理講不清。也不想和他講理。一個小姑娘修養有限,好勝心與自信心特別強烈。不大注意理字。只知感情用事。
  本來她對周永旭頗有好感,周水旭英俊魁偉,雖然穿得像個鄉巴佬。可是小姑娘兩招落空,真惱啦!跟蹤便追,冒火地叫:「你敢走?我不信你能上天入地。」
  他也火了!鬼見愁四個人失綜,已令他心亂如麻。再碰這小丫頭無理取鬧。怎能不冒火?碧落山莊沒有什麼了不起。神龍浪子決不是膿包,拼上啦!
  他腳下一用勁,越野飛掠而走。遠出半里外,扭頭一看。不由心中暗暗佩服。他已用了八成勁,小姑娘卻從三丈餘拉近至兩丈左右,像一隻輕靈的飛鳥,緊釘在他身冉冉而來。
  他又加了一成勁,竄低縱高去勢如電射星飛,又遠出里外,百忙中扭頭回望,不錯,小姑娘已落在三丈後,臉色已沒有先前從容啦!
  「先擺脫她,我還有正事待辦呢。」他心中暗忖。
  前面是山腳下的濃密樹林,他已到了牛堵山的南麓,妙極了,他腳下一緊,以令人目眩的奇速鑽入密林深處。
  小村姑被他突然加快的身法嚇了一大跳,不敢再追入,站在林外訝然自語:「咦!他先前並未用全力,怪事?居然還有比我快的人呢,好像比爹慢不了多少,這人是何門何派調教出來的輕功高手?」
  小村姑調息片刻,臉上回復常態,含笑向林內叫:「喂!飛賊,我知道你躲在裡面,你出來,我不找你的麻煩了,你貴姓呀?」
  周永旭早已遠出裡外了,他向山西面掠走如飛,已聽不到小村姑叫聲。
  小姑娘叫了兩遍,搖搖頭自語:「他這人很驕傲呢,可惜膽子太小了。」
  她覓路東行,不久便找到東面的大官道,將包裹掛在樹上,背著手向南眺望。
  不久,南面蹄聲人耳,六匹馬五位騎士,漸來漸近,江南用馬代步的人不多,五騎士有三位是穿青袍的中年人,兩卜是小後生,六匹鞍後都帶了馬包,鞍旁有劍囊。
  小村姑取回包裹踱至路旁,遠遠地便舉手叫:「趙叔,你們先走一步,到江寧鎮等我。」
  五騎士勒住坐騎,第一騎那位留八字鬍紫紅臉龐的趙叔惑然問:「小鳳,你怎麼啦?追上飛賊了?」
  「沒追上。」小鳳用手向西南一指:「他逃入密林去了。趙叔,你們先走,我要等他出來。」
  「等他?算了吧,好侄女,那小賊不算太壞,放過他算了。」
  「小賊?我追了他將近三里路,未能拉近一尺半尺呢。」小鳳臉紅紅地說。
  「什麼?小鳳,你不是說真的吧?」
  「真的,趙叔。」
  「我不信。」趙叔笑答:「天下間輕功的種類甚多,但比本山莊的流光通影絕學強的,愚叔還沒聽說過。」
  「真的嘛,我從五里亭追到此地來的。」
  「那……那是什麼人?」趙叔驚訝地問。
  「一個年輕人,我一出手,他就知道是玉女摘花幻形手,他閃避的身法看似平常,但卻快得不可思議。」
  「哦!真有其事?你問過他的來路了?」
  「他不、不接招就逃。」
  「這是說,你碰上高明的人物了,愚叔怎能先走?」
  「你走嘛,我隨後趕來……」
  「不行,萬一你有了意外,莊主面前愚叔如何交代?小鳳,別給我添麻煩好不好?你知道這趟陪你出來,愚叔擔了多大的風險嗎?這樣吧,你辦你的事,我們在旁暗中策應。」
  「這……也好,但你們不能傷了他。」
  「你的意思是……」
  「他不像個壞人。」小鳳的臉又紅了:「只是一個膽小鬼而已。」
  「但願如此,不過,小心些總不是壞事。愚叔倒得看看他是何來路,但願不是本莊的仇家。」趙叔慎重地說,向同伴舉手一揮,「找地方安頓,走。」
  周永旭前來牛堵山,並不完全是因為避免與碧落山莊衝突而逃來的,他擺脫了小村姑,到了山的西南麓,沿溪西行,找到一條小徑。不久,他從水淺處涉過河北岸,這才正式到了牛堵山,沿小徑折人一處林深草茂的山莊,前面出現一座三家村。
  牛堵山是太平府的名勝區,並不高,姑溪三面環繞。西麓伸入大江,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採石肌。山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建了可駐兩三百官兵的兵壘謝公城。山東比是採石鎮波,是到和州的重要渡口,礬上的燃犀亭規模並不大。來賞江景的人士不多,據說每年夏汛期間,站在亭上偶或可以看到水怪,其實所謂水怪,只是大魚或江豚而已。
  距村口尚有百十步,路旁的本叢踱出一位荷鋤的中年村夫。欣然叫:「咦!永旭老弟。
  是你嗎?今天吹的什麼風?」
  他抱拳行禮。笑道:「呵呵!兩年不見。承方兄,你倒真的成了一個樸實的莊稼漢啦!」
  「兄弟本來就是一個莊稼漢嘛!」承先兄放下鋤,親熱地挽住他:「上次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嗎?人一上年紀,對刀劍膩啦!洗淨手腳第一件事想起的事便是田地,覺得鋤頭畢竟比刀劍可愛多了,永旭,你年輕,討厭鋤頭乃是天經地義的事,走,到我家好好聚一聚。」
  「且慢。」他伸手相阻:「嫂夫人在家?」
  「在呀!她很惦念你呢,自從她知道是你從赤陽子手中救了我這條老命,並且送銀子給我買田地洗手改邪歸正,她一直要找機會向你道謝了。」承先兄失聲長歎:「唉!這些年來,她真受了不少苦。我真對不起她,這兩年由於生活安定,她的病全好了,我……」
  「走,我們走遠些。」他鄭重地說。
  「你……」
  「我有話告訴你,這些事不能讓大嫂知道。」
  「哦!你的神色好沉重……」
  他挽了承先兄往回走,遠出裡外一株大樹下落坐,放下包裹說:「你該知道赤陽子的師弟吧?」
  「你是說無量天君?」承先兄在對面坐下:「我不認識他,只知他名列第二暴。他師兄弟兩人,極少走在一起,聽說他們之間。因在師門授業乃師有所偏愛,所以彼此之間有些芥蒂。」
  「那是鬼話,他倆面不和心和,是裝給糊塗蛋看的,事實上他們暗通產氣,各自為非作歹,必要時就聯手對付仇家。」
  「算可,我不再計較早年的事。老實說,我也不值得他師兄弟兩人聯手對付我,是嗎?」
  「可是,他已在附近現身……」
  「什麼?他倆……」
  「我只看到無量天君。承先兄,我有了困難……」他將昨晚發生的事說了,最後說:
  「我來找你的意思,一是要你提防這兩個暴徒殺星,再就是向你打聽混江龍布在太平府一帶的秘舵情勢。」
  「糟!你的問題大了。」承先兄變色說。
  「你的意思……」
  「按你所說的現場景況估計,鬼見愁幾個人並未落在混江龍手中,那水賊在太平府僅有兩處秘舵,一在遞運所東面的漕倉,利用一座廢棄了的塌房活動;一在城西南三十里的東梁山下。如果他得手,必定立即下航躲到東梁山秘舵處置俘虜。」承先兄不住搖頭,臉色凝重:「你知道神武山嗎?」
  「是不是東面那幾座山?」他向東一指:「沒去過,並不遠嘛?」
  「那裡隱居著一個老魔,香海宮宮主司馬秋曼。你應該不陌生。」
  「哦!你是說,那女魔頭躲到此地來了?哎呀!我該想到她的,她的練羅香可迷昏上百條好漢。」周水旭拍著膝蓋說:「怪事,她的香海宮在浙江天台山,怎又遷到這裡來了!」
  「她的確在此地,你得相信。」承先兄斬釘截鐵地說:「她在此建了一座小小的香海富,位於致雨峰與石樓峰之間,那女魔名列三魔中的二魔,兩大嗜好無人不知,好財好健男臭名滿江路,如果我所料不差,鬼見愁幾個倒霉鬼一定是落在她手中了。」
  「糟透了!」周永旭叫苦不迭:「可是……老女魔自視甚高,混江龍那混球能請得動無量天君,卻不可能請得動香海宮主哪!」
  「你忘了女魔愛財?」承先見說:「依我猜測,混江龍必定送了不少造孽錢給女魔,所以……」
  「我得走。」周永旭急急地說,一蹦而起。
  「你要……」
  「我要趕在混江龍將人帶走之前,向女魔討人。」
  「什麼?你敢去找那女魔討人,老天爺!那魔女連三菩薩也不敢招惹她,你……」
  「為了鬼見愁幾個人,上刀山我也不在乎。」
  「兄弟,去不得。」承先見拉住他叫:「鬼見愁幾個人自有官府替他們出頭,不值得你伸手拼老命營救。兄弟,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到太平府報官。」
  「來不及了,混江龍如果把人弄到手,不把腦袋帶走才是怪事。」
  「可是你……」
  「放心啦!我會小心應付那女魔的。」他立刻將包裹背上:「為朋友兩助插刀。拼定了。」
  「這……你等一等,我回去交代一聲,陪你走一趟。」
  「你給我呆在家裡躲穩些,千萬別讓無量天君發現你。」
  他奪過承先見的鋤頭,扭掉鋤頭留下柄:「不是我小看你,你恐怕連香海宮一名侍者也對付不了。呵呵!你是個累贅,知道嗎?」
  「這……你把我看成廢物……」
  「廢物我可以丟掉,但我不能丟掉你。哈哈!替我向大嫂問好,再見了,謝謝你的消息。」他抱拳施禮。頭也不回大踏步走了。
  「這孩子……」承先兄衝他的背影直搖頭:「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之犢。」
  周永旭放開腳程向東急趕。救人如救火,遲延不得。
  官道在望,他心中焦急,耳中未免有點不夠靈敏。而就是古道左右個見有行旅。所以毫無成心,耳中剛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打」寧,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右脅的章門穴便挨了沉重一擊,只感到渾身一震。本能的閃避反應和沉重的打擊力道,把他的身軀向左前方彈出,撞向路左的濃密古松林。
  砰一聲大震,左肩和頭部重重地斜撞在合抱粗的松於上。章門穴被襲,事實上他的左半身已失去活動能力,變生倉卒,襲擊來得太突然,變化太快了,任何人難逃此劫。
  在昏厥的前一剎那,他聽到小村姑熟悉的驚叫聲:「哎呀!你怎不躲……」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從一片混沌中悠然醒來,首先嗅到了草要的清香和泥土的氣息,張開眼,便看到了滿頭青翠的楓葉,這才發現自己躺在楓林下,身畔放置著他的包裹,甚至鋤柄也靠在樹幹上。
  「糟了!」他心中狂叫,挺身坐起。
  從枝葉的縫隙中,他看到灑下的陽光,已經是午牌時分,太陽快當頂了。
  救人如救火,他已經喪失了最寶貴的兩個時辰。
  東面十餘步便是官道,右前方路旁的一座歇腳亭裡,小村姑和一個青衣少年不住向官道的北端眺望。
  相距約二十步左右,兩人不知背後的周永旭已經甦醒了。
  晤!頭側和左肩仍有些少隱痛,口中似乎留有淡淡的藥香。
  吸口氣試聚丹田真氣,發覺穴道並未受制。
  「我落在她們手中了。」他想。
  樹下放著小村姑的小包裹,他當然知道他是被放在此地安歇的,並未受到監視。
  「這不講理的丫頭可惡。」他心中在咒罵:「血口噴人誣賴我是飛賊,真是豈有此理?」
  他像個幽靈,悄然背起包裹,提了鋤柄伏地潛行,無聲無息退人楓林深處,溜之大吉。
  遠出里外,方敢奔出官道,看到了西北角有不少修竹的山嶺。
  「那是慈母山,我得往南走。」
  他自語,以鋤柄作杖,撒開大步向南奔。
  慈母山距府城四十里左右,他必須及早趕到神武山香海宮救人。
  路西的兩株大樹下,靜靜地拴著兩匹健馬,一位青袍中年人與一名青衣小後生,站在樹旁歇腳,看清了快步而來的周永旭,兩人臉色一變,不約而同舉步到了路中,迎面攔住去路。周永旭遠在三十步外,便看出有點不妙。
  小後生的穿章打扮,與小村姑的同伴完全一樣,不用猜想,也知道這兩位仁兄是小村姑的同伴,攔住去路要留下他了,大概是小村姑已發現他失蹤,用信號通知南北兩地的同伴攔住他啦!
  他在接近至二十步左右時,突然向東越野而走,腳下逐漸加快,去勢如星跳丸擲,他要擺脫碧落山莊的人。
  中年人與小後生不假思索地跟蹤狂追,追了半里地,中年人駭然叫:「小夏,你先趕回去看看小姐怎樣了。這小賊的輕功的確可怕,小姐恐怕發生意外了。」
  周永旭如飛而去,冉冉消失在兩里外的深林茂草中。
  不久,小村姑偕趙叔和四名夥伴,循蹤乘馬窮追不捨。
  周永旭以往曾經兩度途經太平府,但並未久耽,只知道府城附近的概略形勢,不算是識途老馬,因此必須沿途向村民打聽通往神武山的路徑,不得不放慢腳程,以免驚世駭俗。
  追蹤的人有坐騎,這一帶不是往來要道,要打聽一個陌生人的行蹤,可說是易如反掌。
  神武山又稱藏雲山,中峰懸峭五丈,是地方官旱禱的地方,如不是鬧旱災,很少有人到此地來遊覽。
  峰左是致雨峰,再往左是石樓峰,三峰相連。頗為壯觀。
  小徑從致雨石樓兩峰之間的鞍都婉蜒通向後山,有一座小山谷,那就是香海宮的所在地。
  香海宮原址在浙江的天台山勝境,那是宇內三魔中。名列第二魔的女魔頭司馬秋受的老巢。江湖朋友對這個稱為香海宮主的女魔耳熟能詳,黑道巨臂樂於與她交往,白道朋友卻恨之人骨。
  小山谷建了香海宮的事,江湖朋友知者不多,因為三年前有人購下這座山谷之後,便被劃為禁地,相距最近的村莊也在十里外,本地的鄉民誰也不敢接近,外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三年來,鄉民只知山谷內住了一批神秘的男女,從不與地方人士打交道。
  周永旭是從西面接近的,走了不少冤枉路,總算被他找到了神武山,在五里外便可見到懸峭的藏雲峰和上面平坦的石樓峰,興奮地加快腳步急趕。
  這附近除了茂林修竹之外,已沒有村莊,小徑隱沒在林蔭下,視界有限。
  已經是午牌末,人在林下行走,黃風仍帶有些少涼意。他卻感到熱不可耐,經過長途奔跑,的確有點乏了。
  小徑向上升,坡頂上的林隙中,突然踱出先前攔路的中年人,呵呵大笑道:「小老弟,你才來呀?」
  他吃了一驚,在二十步外站住了,抬頭上望,緩緩解下包裹抓在左手中,深深吸人一口氣。舉目四顧。
  「上來吧!你乏了,跑不掉的。」
  中年人向他招手:「家小姐說你是膽小鬼,真說對了呢,挺起胸膛上來歇歇,咱們好好談談。」
  他知道麻煩來了,附近有人隱伏,可能真的跑不掉啦!他並不在乎對方稱他為膽小鬼,但既然身陷重圍,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他點著鋤柄往上走,一面調息一面默察退路。
  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何必再和碧落山莊的人結怨?能跑掉的話,他寧可示弱溜之大吉。
  「唔!這才像話,膽氣是後天鍛煉培育出來的,怕事決難有所成就。」中年人擺出長輩嘴臉訓他:「你的輕功出類拔草,藝業根基必定不會太差,人才一表非俗,淪落成下九流的雞鳴狗盜,未免委曲了你。」
  他在中年人身前丈餘止步,鎮定地問:「尊駕是碧落山莊的人?聽說貴山莊的英雄豪俠,已多年不在江湖一現快蹤了。」
  「不錯,在下費鵬。本山莊的人確已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了,但並未與江湖斷絕往來。」
  「哦!原來是多臂熊費前輩,失敬失敬。」他丟下包裹持棍行禮:「前輩是說,那位不講理的小姑娘,是李莊主的千金?」
  「呵呵!你猜對了。」
  「難怪,她那玉女摘花幻形手的確值得驕傲的,哦!在背後用暗器擊中在下章門穴的人,一定是閣下了。怪事,大名鼎鼎的暗器名家,居然從背後偷襲,佩服佩服。」
  「呵呵!你還真會挖苦人。」多臂熊不介意他的態度:「不過,用樹枝打你的人是家小姐,她已經先出聲招呼,無意射你的穴道,碰巧而已。」
  「就算我差勁好了。」他苦笑:「你們打算怎樣對付我?說吧。」
  「咱們檢查了你的包裹,看了你懷中的路引。」
  「金銀沒少,謝謝手下留情。」他話中帶刺:「費大俠。包裹中沒有昨晚作案的首飾髒物。你們是不是很失望?捉賊捉髒,沒有髒,你無法證明在下有罪,對不對?」
  「但你那五六百兩黃金。不無可疑。」
  「費大俠,我可以告訴你,周某雖非百萬富豪,但還不至於濫得去做賊。」他泰然地說:「昨晚在下根本役進城,在城外白白奔波了一夜,所以城內的案,與在下無關,在下有重要的急事待辦,可否清閣下高抬貴手,不管在下的事?」
  「這樣吧,家小姐不久當可趕到,你向她去說。」
  「可是,在下的事十萬火急……」
  「耽誤不了多久的。年輕人,行事如果操之過急……」
  「你閣下怎麼強人所難窮纏夾?」他逐漸不耐:「在下沒有聽你擺佈的必要,告辭。」
  「呵呵!你想走?」多臂熊笑問。
  「正是此意,請讓路。」
  「如果費某請你留下……」
  「你留不住的。」他說,抓起包裹飛躍而起向右掠。
  「我倒是不信。」多臂熊輕鬆地說,同時躍起橫截。
  他在兩丈外著地,多臂熊也輕靈地落實,仍保持丈餘距離,如影附形釘緊不捨。
  他一聲長笑,作勢斜飛,僅踏出半步,身形突然折回,竟然從多臂熊先前落腳處飛縱而出。
  這時,多臂熊估計錯誤,身形已起,離開了原位,被他乘隙穿越,已無法轉折追截了。
  他遠出三丈外,腳剛沾地發力想連續縱躍,前面丈外的大樹下人影閃出,迎面截住笑道:「趙某留客。」
  他被逼出真火,叱道:「借路!」
  鋤柄長有六尺,沉重堅實,正是趁手的齊眉棍。
  叱聲中,他伸棍輕靈地單手點出。
  趙叔哈哈一笑,大袖一飛,罡風乍起,斜搭點來的鋤柄,從容瀟灑不帶絲毫火氣,名家身手的確不同凡響。
  眼看要將鋤柄纏住,鋤柄卻突然折向上挑,周永旭身形漸進,棲尾急旋斜搭,左手的包裹同時前揚。
  噗的一聲響,柄尾敲中趙叔的右膝內側,力道恰到好處。
  交手時任何一方有輕敵的念頭,必將自食其果,趙叔不但輕敵,而且有不屑與對方多動手腳的壞想法,要一招便奪棍擒人,所以大袖搖出,右手已進步探向周永旭的肩臂。
  糟透了,右手的五指抓中迎面砸來的大包裹,左袖也落了空,包裹擋住了視線,右腿收不回來,被鋤柄尾敲中膝內側,陰溝裡翻船,驚叫一聲,向右便倒。
  周永旭飛掠而過,捷逾電閃。
  身後,多臂熊大叫:「小姐,不可大意……」
  周永旭遠出五六丈外,對面二十餘步的小徑中,小鳳姑娘正偕同兩位青衣小後生急掠而來,快逾星火,顯然是從遠處來策應的。
  多臂熊的後方,埋伏截擊的另一名青袍中年人,正掠過趙叔身側。猛撲周永旭的背影。
  雙方的速度皆快得驚人,接觸無可避免。小鳳聽到了多臂熊的叫聲,也看到剛狼狽爬起的趙叔,提高了警覺,一聲嬌叱,緩下衝勢招發「摘星換斗」,雙手幾乎同時攻出,姑娘身材矮,形同仰攻,先天上就落於下風。
  周永旭見情借勢略偏,也大喝一聲,鋤柄順勢來一記「橫掃千軍」,避招反擊勢如雷霆。
  小鳳在鋤柄及體的前一剎那,間不容髮地問下伏倒,手一著地。雙腿也閃電似的斜掃而出,攻下盤靈活萬分,反應之快駭人聽聞。
  周永旭從上空縱過,遠出兩丈外,雙方照面交手,變化迅捷無倫。攻招變把因勢利導,誰也沒佔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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