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草澤潛龍 > 猛虎出欄、有進無退 >

猛虎出欄、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堂下分坐看十八個人,其中兩位是女的。
  右首坐看的八個人與眾不同,四個是官差,四個是戴了銬鏈的犯人。本城名捕頭量天一
  尺龍君寶身材魁梧,氣概不凡,在遼東一帶為非作歹的匪號,沒有幾個人敢明目張膽在饒州
  府附近作案。連天上聞名的翻陽水寇二龍三蛟四夜叉,也不敢在雙港口以東的水域內橫行。
  他為人正直,精明幹練,深獲一府一縣的長官器重。
  這裡是府城繕紳張坤堂張大爺家的華麗客廳。府城中心的澹澤湖延賓坊蕭家港的南端,
  張家是數一數二的富豪,而不是為富不仁的暴發戶。三年前,江西全境盜賊如毛,遼東更是
  遍地崔符。遼東賊更聯合南京徽州的黃山賊,與浙江的衡州賊h把三省的山區鬧得天翻地
  覆。活閻王王浩八的鬼府神兵,在姚源洞起事,把遼東搞得烈火焚天,血流漂染。張家是第
  一個捐款募兵的仕紳。也是第一個出錢設濟安所收容難民的人,施藥施醫管吃管住,比官府
  所辦的事更周到,全活無算,有口皆碑。
  堂上生了三個人,但其中沒有主人張大爺。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永康坐在首位,今天沒穿公服,但仍然具有令歹徒們心寒的威儀,國
  字臉膛泛看古銅色的健康色澤,一雙虎日有震懾人心的銳利光芒。去年五月,江西參政吳大
  人吳廷舉,單騎深入匪巢勸匪接受招安,被囚卻卸策反成功趕走活閻王,定計的四謀中就有
  李推官在內。
  鐵面推官不穿公服,在民宅召見一些奇奇怪怪的男女,其中居然有戴銬鏈的犯人。到底
  在搞些甚麼鬼?
  好像正事已經辦完了,推官大人的口氣溫和得令犯人也感到心中暖暖地。
  「諸位有三天工夫決定是否接受。」李推官冷靜地說:「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勉強
  不得。你們是本官接見的第三批人,前兩批的人至今還沒有答覆。希望諸位能在限期內權衡
  利害作一決定。諸位都是具有奇技異能的江湖豪士,經驗與見識足以替目已的行為負責。足
  以決定自己的生死榮辱,決定之後,請與龍捕頭直接連絡,本官之所以出面與諸位商談,主
  要是向諸位表明官方的立場,讓諸位安心,因為如果熊員外自己出面,的確有點不合法,官
  方也不能公然鼓勵這種事。也可以說,官方只能替諸位證明諸位的應徵,是出於自願的。如
  果沒有疑問,諸位可以走了。」客人三三兩兩出了張家高大的門樓,分向街頭街尾散去,一
  面走一面議論紛紛。
  一男一女走上了環湖大街,接近大龍橋橋頭,一旁跟來一個的頭環眼大漢,低聲問:
  「怎樣?一樣的事?」
  「不錯,同一件事。」男的說。
  「他們不死心了。」大漢一面旁著走一面冷笑。
  「熊高風不會死心的,張大爺已明白地表示,以雄厚的財力支持他。「女的說。
  「有人應徵嗎?」大漢要知道結果。
  「沒有。」
  「現在沒有,以後就難說了。」男的說:「有錢可使鬼推磨。又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
  夫。這幾年來,餓死的人多得很呢。」
  「但合條件的人,決不會餓死。」女的接口:「坐在我上首那位仁兄,就是北門外仁義
  鄉周家的老大。岳廟山北面一大片田地,都是他周家的產業。」
  「周玉峰?九江九疊屏雲九上人的得意門徒妙劍周玉峰,他挺身出來湊熱鬧?」大漢臉
  色微變。
  「真是他。」男的說:「這種自命英雄豪傑的人,為了死要面子,出頭替鄉親出力。名
  利雙收乃是人之常情。不過,這位江湖名流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大漢問。
  「李推官所提的條件太苛。」
  「條件是……」
  「要取保具結,只有成功與失敗兩條路可走。」
  「哦!難怪李推官不當公事辦。」
  「今天來了四個囚犯。」女的說:「大概日久沒有人應徵,李推官情急,要做出枉法的
  事了。」
  「認識那些囚犯嗎?」大漢問。
  「不認識。」男的說:「戴銬而沒戴腳鏈。好像不是什麼重刑要犯。」
  「如果是死刑犯,李推官怎敢枉法?」大漢說。三人向東面的小街走了。
  出月波門,沿城外小街可以直達翻江旁的芝山驛,驛右首是河泊所。這裡是碼頭區,一
  條小街向東伸展,與南門碼頭相啊接。但這幾年來兵荒馬亂,城外不安全,所以這一帶十室
  九空,尚未恢復元氣,僅河泊所附近,仍然維持半復甦狀態:驛站的左首,是五湖船行大東
  主司馬武揚的大宅。五湖船行規模相當大,以貨運為主,將都江上游昌江景德鎮的瓷器運到
  九江,再到星子縣大排嶺把高嶺土運到景德鎮,利潤相當可觀。
  入幕時分,龍捕頭量天一尺進入司馬東主的大宅。司馬武揚吃的是江湖飯,半百年紀人
  才一表,在江右附近混的人,都知道五湖水怪司馬武揚不好惹,水性之佳。連翻陽湖的水賊
  也畏他三分,江湖潛勢力相當雄厚,大小賊群相戒遠離五湖船行的客貨船。一是運泥船搶來
  無利可圖,三足怕司馬武揚不顧一切報復,三是不一定能搶劫成功,即使成功,所付的代價
  也十分可觀,得不償失。
  客廳中。司馬武揚與兩位得力臂膀接待龍捕頭。僕人奉上茶水,客套一番。
  「高永毅出來了。」龍捕頭平靜地說:「不要丟惹他。司馬東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知道。」五湖水怪司馬揚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其實。如果我真的存心要他的命,
  他絕對活不到現在,龍頭應該明白的。他已經坐了兩年牢,火氣應該消磨得變聰明了。我又
  何必絕他的生路?」
  「但願如此。」
  「疑!龍頭足不相信在下嗎?」五湖水妖笑問。
  「我應該相信嗎?」龍捕頭也含笑反問。
  「龍頭真應該相信的。」五湖水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東湖的祖產已經充了
  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這一去,憑他那幾手花拳繡腿,九成九回不來,在下犯不著落
  井下石,對不對?這與和賊兵決戰是不同的。」
  「龍頭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水妖的拜弟混江鯉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他這一去
  是否成功,今後,他最好離開饒州,到外地謀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隻所經的埠頭外謀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水馬飄萍接口:
  「不然,他不會再進監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會再有人奉養了。」
  「我可以向你們幾位保證。」龍捕頭語氣一冷:「買通小賊攀誣的事,決不會再發生,
  殺人滅口的事也決不會再發生。而且,我會睜大看眼睛,拉長耳朵,注意每一個狗娘養的壞
  雜種,到底在幹些甚麼該上法場的勾當。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無準備,事後疏於防
  范,眼睜睜看他進死囚牢。以後,我量天一尺應該學聰明些了。」他一口喝乾杯中茶,眼中
  有凜然的光芒。
  「如果有人認為我量天一尺可以玩弄在手掌之間。」他在廳門止步轉身,盯看三個不住
  冷笑的人:「我龍君寶將用鐵的手段,來糾正他的錯誤。」主人並不送客出門,顯然雙方的
  會談並不友好。
  「賢弟,這人將是咱們一大禍害。」
  「五湖水妖對兩位拜弟說,眼中殺機怒湧:「搞不好,咱們很可能要在陰溝裡翻船。」
  「那就做了他。」混江鯉凶狠地說。
  「他已經提防著我們。」五湖水妖搖頭表示不妥。
  「那就在公事上套他。」登萍渡水提出意見。
  「這得花不少工夫佈置。而且,李推官非常的信任他,知府與知縣兩方面,也都不好下
  工夫。」五湖水妖搖頭。
  「每個人都有致命的弱點,問題是能不能花上工夫,把他的弱點發掘出來加以利用。」
  混江鯉鄭重地說:「大哥,只要咱們多留些心,機會有的是。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慢慢
  來。」
  「也只好慢慢來。」五湖水妖點頭:「自從小畜生被咬進去以後,這狗雜種就對咱們留
  心了,很可能已經知道內情。幸而他抓不住咱們的把柄。無憑無據他不敢翻案,不然他必
  定會蠻幹的。所以咱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有他在一天,咱們一天不能安心。」半月後,江
  浙交界處的白沙關。
  這裡原來由嶺口乾戶所振有官兵駐守。但目前連嶺日千戶所也廢棄了,關壘已毀,不但
  沒有官兵,連真正的居民也沒有幾個。地方殘破,十室九空。大亂三年,這一帶除了野獸不
  見人跡。即使有人,決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復原的工作推行得很難,目前這裡仍是政令不到,自生自滅弱肉強食的匪亂區。江西全
  境仍然大亂未已,更大的暴亂正在醞釀中。
  進入這一帶山區的人,生死自己負責。
  四個人坐在以前關所衙門前的石階上,大口啃著隨身攜來的乾糧。他們身旁,擱放看不
  少物品,洋洋大觀。刀劍、問路杖。包裹、繩索、水竹筒、鹽袋…:身上還有八寶囊、七
  首、盛了暗器的寬皮護腰。
  坐在最下面一級的扎須大漢,撕啃看一條烤兔腿。吃得津津有味,瞥了右側方那位同伴
  一眼。
  「高永毅。」扎須大漢含糊地叫:「你是東湖的本份人,為何要來玩命?」高永毅的外
  貌,真像一個本份人,身材雖然生得倒也魁梧;但五官端正,細皮白肉,臉上看不到任何暴
  戾的線條和氣勢,如果換穿了青衫長袍,那就像極了府學舍中的年青書生少年公子。
  「因為我要用我的命來冒險,換取五年牢獄之災。」高永毅一面嚼看乾米糕,一面平靜
  地說:「我本來是個死刑犯。活閻王王浩八屯兵風雨山,進薄府城,知府大人招募敢死隊,
  我去了,由死刑改為六年徒刑。還有五年,囚牢的日子難過,所以我來了。」
  「哦!我記起來了。」那位叫文世亮的人說:「你就是那位帶了十名敢死隊,夜劫賊
  營砍了活閻王四先鋒的人,對不對?」
  「四先鋒睡得像四條豬,赤候條身上沒帶有半寸鐵,懷裡各抱了兩個赤條條的女人,十
  個人用刀砍,比砍四條蟲還要容易。」高水毅臉上神色絲毫不變:「他們死了,所以我從死
  囚牢遷到活囚牢。文老兄,你為何要來?」
  「為了一千兩銀子的重賞。」文世亮坦然地說:「我在九江混日子,一年賺不了五六十
  兩銀子。一千兩銀子,足夠我過十年快活日子。同樣是玩命,我寧可這樣玩,至少明裡拚總
  比挨別人從後面插一刀乾脆些。」坐在最上一級的人,是饒州二劍客之一的妙劍周玉峰,一
  位武林世家的俠義英雄,城北郊仁義鄉岳廟山周家,江湖朋友對這地方耳熟能詳。
  「高老弟,你真不該來。」妙劍周玉峰搖頭苦笑:「五年是很快的。留得青山在,何愁
  沒柴燒?你雖然在匪亂期間表現得很出色,但畢竟不是玩命的人,何苦呢?」
  「我已經來了。」高永毅淡淡一笑:「搶劫五湖船行的水賊咬定我是同謀,我這條命已
  經不是我自己的了,玩玩命並沒有甚麼不對。」
  「你這孩子!」妙劍不住搖頭。
  高永毅今年才廿二歲,妙劍周玉峰已經是四十出頭,叫他一聲孩子名正言順。
  「成天豪。」文世亮盯看扎須大漢:「你為甚麼來?也為了重賞?」
  「為了找匪亂期間,失散的老伴。」成天豪的黑臉膛暗下來了:「我一輩子,沒讓我那
  老伴過一天好日子,我好後悔,我發誓要找到他。補償我廿十年來對她的虧欠,我要……」
  「你知道他在山裡面?」文世亮截斷對方的話。
  「很可能。有人看到她被匪徒帶過江,經過武揚鄉,以後就……」
  「哈哈!她如果做了壓寨夫人,你……」成天豪倏然站起,怪眼彪圓,凶狠地向文世亮
  走去。一雙大手伸出了。
  「成老兄,不要開不起玩笑。」文世亮陪笑。已看出危機:「廿年的夫妻。你自認對她
  有所虧欠,為她拚命是應該的,兄弟希望你能平安地找到她。」
  「以後說話,你給我小心了。」成天豪咬牙說。
  「如果凡事都要小心,我文世亮就不會來了。」文世亮陰陰一笑:「在下只是對你的痛
  苦心情讓步,而不是怕你的凶狠態度,你要放明白些,哼!」
  「路還沒開始走,你們就開始互相仇視,爾後怎辦?」妙劍以領隊人的身份出面制止沖
  突:「你們給我放明白些,咱們四個人出來同心同命,離心離德只有死路一條,不許有同樣
  事情發生,知道嗎?」
  「周老兄,不要把話說得那麼嚴重好不好?」文世亮用嘲弄的口吻說:「誰死誰活,
  各安天命,是不是?」「你又有何高見?」妙劍沉聲問。
  「如果失敗了,回去在下不要坐牢,也不怕毀了俠名,又沒有老婆待救,大不了退回九
  百兩銀子,沒有什麼好怕的。」
  「問題是你能不能活看回去。」
  「再凶險的路,在下也曾走過。」
  「你以為這條路還不夠凶險?」
  「算不了甚歷。自從活閻王王浩八死後,山上的土匪散賊,沒有幾個真正的高手,怕甚
  麼?」
  「不久你就可以知道了。」妙劍冷冷地說:「這條路比幽冥路好不了多少。你最好不要
  自大自滿,看不起這些逃賊散匪,付出的代價將是你的性命,信不信由你。」
  「哼!」文世亮以冷哼表示鳴金收兵。
  山徑向東伸展,在千峰萬巒中盤旋,偶或可以聽到山窩裡傳出幾聲熟悉的犬吠,但看不
  見房屋,也沒發現有人蹤。山深林密,馬道羊腸,人在這地方行走,似乎已遠離莽莽紅塵,
  不如人間何世。
  路通浙江的衛州府,走上百里不見人煙。當初活閻王被吳廷舉單騎策反,眾叛親離流竄
  裴源。又被知府李承勳與俞諫所帶的狼兵所擊潰,逃入這一帶山區四出流竄,兵來賊往你爭
  我奪。幾乎把這一帶三省山區殺得雞犬不留,所有的村落寨巖焚燒殆盡,見不到人煙理所當
  然。
  午膳畢,收妥餘下的乾糧,妙劍周玉峰下令動身。帶來的乾糧快消耗光了,以後,得靠
  自己設法獵食,捉不到飛禽走獸。就得挨餓。
  降下一處小河谷,小河向東流。水從山谷裡倒瀉下來。飛珠濺玉頗為壯觀。
  「周老兄,今晚在何處露宿?」走在妙劍身後的成天豪問:「除了山還是山。奇怪,有
  路,怎麼沒有村寨,又不見行人?」
  「這條路忱被野草蔓沒了。」妙劍說:「已經很久沒有人行走啦「賊兵已散,官兵不再
  前來,旅客還不敢走動,咱們不必寄望找到村寨投宿。」「哎!那座大石上有人。」文世亮
  欣然說。
  小河在山腳下形成一座十餘畝大的深潭,水色碧綠深不可測,已看不到水流的動態。潭
  旁怪石林立。有如犬牙森列。小徑繞潭右而過,潭旁的一座巨大怪石頂端,果然坐著一個
  人。
  「這是最近三天來,咱們遇上的第一個人。」妙劍低聲說:「諸位不要驚嚇了他,在下
  去向他打聽打聽。」
  「你少臭美。」遠在卅步外石頂上的人,轉頭向這一面用陰森的語音說:「你們連兔子
  部驚嚇不了。就算你們是厲鬼,我老人家也不會被驚嚇的。」四人都吃了一驚,相距在卅涉
  外,說話聲音很低,就算老人不耳背,耳力一如年輕時銳敏,恐怕也不易聽清妙劍的話。
  「咱們碰上了非常人。」妙劍警覺地說,戒備看向前接近,離開道路向右下走。
  石高約三丈左右,老人已轉過身來,仍然安坐石頂,膝上擱著一根黃竹杖。破舊的葛
  袍,花白頭髮換了一個道士髻。三角孤拐臉皺紋密佈,一雙老眼依然黑白分明冷芒四射。山
  羊胡全白了,但牙齒一顆也沒脫落,白森森有如犬牙。又尖又利完整無缺,令人難以置信。
  「老丈請了。」妙劍在石下行禮。
  「你要幹什麼?」老人的語氣銳利如刀。
  「有事向老丈請教。」
  「老夫不一定肯答覆你。」
  「這………」
  「有話你就講,有屁你就放。反正你是非問不可,因為此地除了老丈之外,只有鬼而沒
  有活人上遠在十步外,站在小徑旁的高永毅,突然接口說:「老伯所說的鬼,好像並不是陰
  司裡的鬼。」
  「你小子說什麼?」老人厲聲問。
  「高老弟,不要打岔。」妙劍制止高永毅。
  「這附近最少也有十個人。」高水毅用手向路旁濃密的山腳樹林一指。
  「你是真的見了鬼了。」文世亮不屑地說。
  樹林與野草十分濃密,人如果躲藏在內,多少會從走動過的地方看出痕跡,在高手眼中
  無所遁形。顯然,妙劍三個人都看不出有人的徵候。
  艾世亮是個老江湖,怎肯相信高永毅的話?
  「月前。」妙劍向老人說:「混世魔王朱興建寨開化小方山落猿嶺,聽說在這附近投下
  了卡。請請問老伯。到何處方可以找到卡上的人?」
  「混世魔王月前已經竄到徽州的昱嶺去了。」老人冷冷地說:「你小子所得的消息已經
  過時了。」
  「哦!跑那麼遠去了………」
  「你小子找混世魔王有何貴幹?」老人搶著問。
  「帶了一些金銀,要向他贖兩三個人。」
  「鬼話!混世魔王從不擄人勒贖,抓到人就殺。」
  「他已經不再搶劫了。」
  「也沒受招安,只不過力量不夠,不能攻城掠地而已。小子,你們帶了多少金銀來?」
  「不多,要等見了混世……」
  「你們找不到他的,把金銀留下,老夫替你們消災,在這條路上走,帶了金銀會送命
  的。」
  「哦!原來是劫路的。」妙劍恍然:「老丈,你這種年紀劫路,不嫌太老了嗎?」
  「小雜種可惡!」老人怒罵,一跳而起。
  一聲怒嘯,老人如怒鷹下撲,竹杖斜舉,挾凜凜罡風煞氣臨頭便劈。
  妙劍疾退丈餘,手接上了劍靶。
  不等他拔劍,老人已一閃即至,杖發鐵牛耕地,疾點下盤向上挑送,速度駭人聽聞。
  妙劍吃了一驚,失去了主動,左閃丈外。
  糟了,老人雖已年屆花甲,身法之快,比壯年人似乎更輕靈更快捷,竹杖如影附形跟
  到,噗一聲敲中妙劍的右肩尖,力道驚人。
  「哎呀……」妙劍驚叫,感到竹杖重如山嶽,千鈞力道及體,被震得扭身便倒,右半身
  已經麻木,失去拔劍的力道。
  杖疾收疾吐,點向他的胸口心坎要害,如被點中,杖尖可能貫心而入。
  人影一閃即至,一聲怪吼,成天豪的劊刀電射而至。拍一聲將杖拍偏尺餘,杖點入堅硬
  的地面,深入近尺。
  「接刀!」成天豪怒吼,刀光一閃,光臨老人的脅肋,虎虎刀風令人聞之心悸,快逾電
  光石火,笨重的身軀,笨重的劊刀,這時卻顯得靈活非凡,有如瘋虎發威。
  老人知道對方刀沉力猛,不敢用竹杖硬攻,閃身避招,竹杖同時回敬反擊,攻偏門猛掃
  成天豪的右膝,用巧打展開鬼神莫測的快攻。
  刀光如電,杖影似流光,兩人搭上手各展所學周旋,三丈內罡風呼嘯,人影進退如雷,
  好一場勢均力敵的凶狠搏殺,棋逢敵手險狀橫生。
  妙劍已滾出三丈外,揉動著被擊中的右肩,臉色大變。向在一旁戒備的高永毅和文世亮
  叫:「老鬼是翼水蛇潘漢,前白衣軍的翼宿。成老兄恐怕擋他不住,一起上,快!」老人翼
  水蛇已經看清了成天豪的刀路,已展開空前猛烈的攻擊,六尺長的竹杖,已可在霍霍刀光中
  瀉入,劊刀已有點招架不住了。
  文世亮拔出鋒利的三稜鋼刺,同高永毅說:「拔劍上,咱們兩面夾攻。」
  「你一個人上,夠了。」高永毅平靜地說:「貼身搶入,定可減弱長竹杖的威力。」
  「你不上?」
  「附近的人將要發動,我擋住他們。」見你的大頭鬼「你怕死?」
  「就算在下怕死好了。」
  「哼!你根本就不應該來,怕死鬼。」文世亮不屑地說,挺刺衝出。
  翼水蛇一條竹杖,在一刀一剌的夾攻下,依然威風八面,點打挑撥狂野辛辣,攻多守
  少。妙劍的右肩痛禁已止,鋼牙一咬,拔劍欺上叫:「兩位請退,在下與這老鬼公平一
  決。」可是,一刀一劍在短期間無法撤出,竹杖的攻勢愈來愈猛烈,自保已感吃力,撤出可
  能受傷。妙劍先前來不及撤劍吃了大虧,恨透了翼水蛇,不管兩同伴是否撤出,一聲怒嘯,
  揮劍直上。這瞬間,竹哨聲乍起。三人圍攻翼水蛇,無瑕分心理會身外事,雖然聽到了竹哨
  聲,眼角也看到人影飄動,但無法兼顧了。
  「啊……」慘叫聲刺耳,有人遭殃了。
  妙劍心中大急,鋼牙一挫,錚一聲用一招蘇秦背劍硬接翼水蛇劈下的一杖,扭身走險從
  杖下切入,大喝一聲,順勢就是一劍反抽。
  「哎……」翼水蛇驚呼,挫身拖杖斜掠而走,右跨裂了一條縫,幸而未傷筋骨。
  成天豪的劊刀,間不容髮地掠過翼水蛇的頂門。灰髮結應刀而飛。
  妙劍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跟進,一劍刺入翼水蛇的右肋,手下絕情。
  翼水蛇不愧稱廿八宿饒將之一,同時,妙劍右肩受傷,失去靈活度與勁道,這致命的一
  劍並未能發揮應有的威力,使刺入兩寸左右,乘勢躺倒滾出八尺,一躍而起撒腿狂奔而走。
  「窮寇莫追!」妙劍急叫,阻止文世亮追趕。
  翼水蛇腳下奇快,已向西逃出卅步外去了。
  三人止步不追,目光收回轉向站在路中的高永毅注視,文世亮首先發作。
  「這怕死鬼竟然袖手旁觀。」文世亮用刺指著十餘步外泰然屹立的高永毅:「咱們把他
  趕回去………疑!」話突然止住,眼中有驚駭的神情。
  路旁的樹下草叢中,一名青衣大漢突然挺身吃力地站起,尚未挺身站穩,隨即發出一聲
  痛苦的呻,身形一幌。重新跌入草叢內。
  妙劍驚訝地向前走,目光在路旁的樹下搜視,從野草的形狀估計。附近有不少人曾經沖
  出,壓倒了不少野草,有些地方可以隱約看到青色的人體形狀。
  高永毅神色悠閒,抱肘而立木無表情。
  「他……他們……」妙劍駭然問。
  「十個。」高永毅平靜地說。
  「真……真有十個?」
  「數數看不就知道了?」高永毅用權威的口氣說。
  「你……你用甚麼殺了他們?」
  「竹刀。」高永毅從皮護腰內拔出一枝五寸長,削得並不算利的薄竹刀:「剛才站起的
  那個人,刀偏了三分,所以死得最慢。」文世亮臉色大變,毛骨悚然打一冷戰。竹片削成約
  五寸小竹刀重量有限,即使面對面刺戳人體,也不可能剌入兩寸。根本不可能致人於死。
  妙劍有點不信,奔出在草叢中拖出一個人,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征住了。
  竹刀不偏不倚貫入心房,一定已在剎那間刺破了心上方的大血脈,所以死得很快。
  成天豪共查了三具屍體。每具屍體都被竹刀貫入心房要害。
  文世亮檢查那現身又倒斃的人,果然發現竹刀偏了三分左右,刺破心房的外心室,所以
  能支持片刻眾人重新上路,誰也不說話。
  文世亮的驚駭神色仍未消退,走在最後腳下遲疑。
  「高老弟。」妙劍終於發話了:「你是一個很本份老實的人。」
  「以前是的。」高永毅冷冷地說。
  「你真的沒參加水匪?」
  「沒有。」
  「沒搶劫五湖船行的船?」
  「我搶來做什麼呢?」他眼中有濃濃的殺機:「周叔,你是知道的,我家在東湖有良田
  三百頃,舍下僅老母在堂,人丁甚少,收一年租可以過三五年,我會參加水匪,搶五湖行船
  的運泥船?我家又不燒窖。」
  「這……」
  「如果我不死。我會查出來的,陷害我的人,我保證他每天晚上都會做惡夢。」
  「你練了武?」
  「不錯。」
  「本城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我從沒想到讓別人知道。」
  「量天一尺龍捕頭去逮捕你。你應該可以從容脫身。」
  「我是一個守法的良民。」
  「如果能活著回去,肯接受我的幫助嗎,在江湖上,我還有一點實力,同水匪中計消
  息,不難辦到。」
  「回去再說吧。」
  「是的,如果我們回不去,一切都免談了。」
  「我會回去的。」他眼中那種可怖的殺機又湧現了:「當一個人把天地良心拋在一旁,
  被求生的獸性泯滅了良智的時候,是會比旁人活得長久些的。在死囚牢中等了半年,等候秋
  決的滋味真不好受。當我提著刀午夜率敢死隊偷營劫寨,砍殺活閻王四先鋒,黑夜中兵馬如
  瀚,殺人已由不了自己,在血肉橫飛申,我知道人如果要活,你必須先殺掉別人,才能保全
  自己,才能有勇氣毫無感情地殺人,所以我勝利了,我活了,從死刑減為六年徒刑。我要爭
  取任何活的機會,爭取查出陷害我的那些人來,在監牢裡我永遠沒有查的機會,所以我來
  了,我要活,所以任何不許我活的人,哼!」
  「回去之後,你打算……」妙劍毛骨悚然地問。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他一字一吐,不容對方懷疑他的意圖:「在饒州府,我高永
  毅是個老實人,所以我會進死囚牢。以後,守法老實的高永毅已經死了,他已經把自己的良
  心、理智、愛世人的人性,埋葬在天地之外,天理國法人情,永遠不會令我煩心了。」妙劍
  聽得心中發毛,走在後面的文世亮感到頭皮發炸,成天豪也不住搖頭。
  妙劍三個人,圍攻一個翼水蛇依然無功,而十個埋伏的人發起突擊,瞬息間全部斃命。
  如果高永毅的殺性不改。恐怕比活閻王王浩八更可怕百倍。
  四個人中,高永毅原來是最不引人注意,最不受重視的一個。但現在情勢完全轉變過
  來,為首的妙劍知道自己的領導地位已經動搖,在強存弱亡的危境中,最堅強最彪悍的人,
  才是真正的領導人物。
  最驕傲最輕視高永毅的文世亮,接觸到高永毅的目光也會發抖。
  像貌威猛勇悍暴烈的成天豪,也感到高永毅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森殺氣,令人心中發毛。
  天剛黑,他們在山脊的一座樹林內露宿,雖然是七月初盛暑,但在山區裡依然夜涼如
  水。整夜獸吼聲此起彼落,但除了擔任守望的人外,其他的人睡得相當沉。
  高永毅負責下半夜守望,他站在一株大樹下像個石人,直至東天發白,雙腳未移動半
  步。
  他在考驗自己的耐力,在刻苦地運氣行功。
  沒有人能像他一樣堅強,沒有人能有他那種不屈的毅力。他有活著回去的無比信心,因
  為有一件大事等待他去完成,這信念賦予他無窮的精力和勇氣,足以幫助他排除一切困難和
  凶險,讓他有面對困離凶險的決心和勇氣。
  天快亮了,東面山脊不遠處。傳來了不尋常的聲息。
  熟睡中的妙劍突然一驚而起,發覺嘴部被一隻大手所掩住,其中聽到高永毅低沉清晰的
  語音:「不要發出聲晌,好好準備廝殺。」
  「這……」
  「有十幾個人從東面接近,蛇行鷺伏相當小心謹慎,用意極為明顯。你們趕快準備,先
  找地方隱起身形,我來應付他們。」三個青衣大漢起伏不定地到達,越過宿處再停下來用目
  光搜索四周。
  後續的十六個人逐漸到達,其中有行動有點不便的翼宿翼水蛇。曉色茁樹下視界有
  限。
  高永毅突然出現在一株大樹下,像是幽靈幻現。
  「你們在找什麼人嗎?」他的語音清晰有力:「找不到是不是?」十九個人循聲搶到,
  片刻間形成合圍。
  翼水蛇與兩名中年大漢站在東首,兩大漢一個握著大砍刀,一個肩上扛著一柄巨型開山
  大斧,人健壯如熊,滿臉橫肉像貌-獰。
  「你那三個同伴呢?」翼水蛇厲聲問。
  「有什麼話你說吧,在下替你轉達。」他語氣十分冷靜:「他們仍在安睡,十天來爬山
  越嶺餐風宿露,是相當辛苦的。」「你姓甚名誰?」
  「我姓高,高永毅,饒州府翻陽縣人氏。夠了嗎?要不要報三代履歷?」
  「夠了,你用竹刀殺了老夫的十位弟兄。」
  「對,老丈,快把你這些人帶走,在高某未動殺機之前,遠出商某的視線外。
  「這狗東西好狂。」握大砍刀的大漢怒叫,大踏步而出:「太爺我卻不信邪,看能不能
  把你剁成肉醬?狗東西!給你一刀。」刀光疾閃,大漢火雜雜地揮刀虎跳而進,勢如雷霆,
  乃沉力猛銳不可當。高永毅冷笑一聲,左手一揚,白芒似電破空而飛,快得肉眼難辦。暗器
  出手,從容向右橫跨兩步。
  大漢挺刀衝過。腳下大亂。就在衝過的剎那間,高永毅左手疾伸,半分不差扣住了大漢
  的後頸向下繳。
  「哎……」大漢丟掉刀狂叫。爬伏在地。
  「你穿了護心甲就敢撒野?真是不知目愛。」高永毅一腳踏住大漢的背心:「在下要射
  你的左鼻,決不會誤中右鼻孔,你應該戴頭盔和護手護膝的。」五寸竹刀,射中大漢的右
  膝,膝骨被貫穿,比鋼刀似乎更為銳利。
  這一手乾淨俐落,毫不費力便制住了強勁的對手,把其他十八名悍賊全鎮住了。
  「鄭頭領,決不可與他單打獨鬥。」翼水蛇毛骨悚然地向使開山斧的大漢叫。
  「弟兄們,並肩上,剁碎他。」鄭頭領舉斧怒吼,向前逼近。
  「錚……」劍出鞘清鳴震耳。
  高永毅似乎整個人都變了,變成一頭飢餓的猛獸,眼中幻出嗜血獸類的可怖光芒,渾身
  湧發出危險的氣息。
  「嗤!」劍刺入俘虜的背心,毫無憐憫地將仍在狂叫的大漢殺死。
  劍向前一揩,接著晌起一聲令人動魄驚心的長嘯,劍氣迸發。身劍合一狂衝而上,勢如
  山崩,恍劍三蕩三泱,前衝、側擊、迴旋、蔗卷……三衝錯兩迴旋,所經處成了人間地獄,
  沒有人能接得下他雷霆一擊,刀槍一觸劍便崩飛折斷。血肉橫飛,好蕩慘烈的大屠殺。狂嘯
  聲三起三落,動魄驚心。第三次嘯聲餘音未絕,十八名惡賊只剩下聰明的翼水蛇一個活人。
  翼水蛇應該放聰明些的,但還不夠聰明,負了傷的人應該早早脫離戰場,以兔枉送性命。翼
  水蛇不單單退出戰場外,卻在一旁揮杖吶喊助威,等到發覺危機,已失去逃走的機會了。
  屠殺十八名悍寇,其實為期甚短,嘯聲三起三落而已。
  血跡斑斑的長劍,指向翼火蛇,人已撲到。
  「我投降……」翼水蛇心膽俱裂狂叫,丟下杖向下一仆,跪伏如羊。
  高永毅止步,劍半舉砍下。他渾身浴血,虎目彪圓。臉上每一條肌肉皆像是僵死了,舉
  劍的手堅強穩定,呼吸不絕如縷,殺氣騰騰有如天神當關。
  「老弟,饒……饒他……」身後傳萊妙劍走了樣的戰慄語音。
  下砍的劍停在翼水蛇的背部上空不足三寸。
  他扭頭回望,妙劍三個入站在屍堆外,臉無人色不住發抖.用驚怖的目光注視看他。血
  腥觸鼻。十八具屍體僅有三分之一是完整的。
  他的劍兩面的鋒刃都倦了口,快速砍劈的高溫令劍變了型。
  他呼出一口長氣,臉上的殺氣徐徐消退。
  妙劍三個人,心驚膽跳地向他走來。
  「招出混世魔王的下落。」他的目光回到俯伏在地渾身發抖的翼水蛇身上:「換你一條
  命。」
  「他……他真的在昱嶺。」翼水蛇幾乎泣不成聲:「本來,我……我們是來……來投
  奔他的,來……來晚了,所以…所以留下來養……養息……」
  「昱嶺在什麼地方?」昱嶺綿延千里,山高林密,是兩首的界山,官府致令達不到的深
  山大澤,人煙稀少,到何處去找。
  「聽……聽說是幽………幽冥嶺。」
  「傳說中的鬼域?」
  「是的,所以我們不敢輕易前往。」
  「好吧,你可以走了。」他丟掉劍退後:「不要再讓我碰上你。你偌大年紀,做強盜不
  嫌太老了嗎?你們白衣軍縱橫七省,三過南京,兩薄都門,而今英雄安全?失敗一次還嫌不
  夠嗎?快走!」翼水蛇爬起撒腿就跑,一直不曾回頭。
  「兩條路。」他用平靜的口吻說:「一是按預定計劃,前往衡州府的心方山找混世魔王
  打交道。另一條,是前往徽州府的幽冥嶺。周叔,你來決定。」
  「翼水蛇消息不會恨。」妙劍的神色尚未恢復正常:「混世魔不在小方山,去了也是白
  去。」
  「我反對改道。」文世亮立即提出反對意見:「咱們是依約前往小方山找混世魔王交涉
  的,魔王不在,不是我們的錯,咱們只要到達地頭,責任更了。」
  「文老兄,你可別忘了。」成天豪大聲說:「咱們所訂的約,不錯,地點指定是小方
  山,但約定上說得清清楚楚。必須將人質贖回來,贖不到人質,咱們就不必回去了。賊人本
  來就四處流竄,小方山只是官方所得到的最後消息。咱們有責任從小方山開始追查,上天入
  地都要與混世魔王照面,對不對?」
  「我反對到幽冥嶺。堅決反對。」文也亮毫不讓步:「那是一處可怖的鬼地方,百十年
  來,那一帶盤踞看一群令江湖朋友聞名喪膽的神秘鬼怪,好奇前往踩探的人。從來沒聽說過
  有人生還。活閻王擁兵八千,流竄三省,就不敢接近幽冥嶺。咱們四個人前往,不啻往鬼門
  關裡闖。要去你們去,我可要回去了。」
  「那只是一種無稽的傳說。」妙劍鄭重地說:「前往踩探生還的人並不少,早些年南京
  振武門三劍客,就曾經走遍了幽冥嶺,除了虎豹豹狼,他們一無所見。」
  「那一定是他們找錯了地方。」文世亮堅持己見:「到底那一座是幽冥嶺,誰也弄不
  清。」
  「你不去?」妙劍沉下臉問。
  「我要回去,大不了我退回一千兩銀子……」
  「休想,在下有權強制你前往。」
  「你試試看?」文世亮冷笑看說。
  「交給我,周叔。」高永毅虎目怒睜:「我穿上他的琵琶骨,拖他到幽冥嶺……」
  「我去找去,我怕你。」文世亮驚恐地叫。
  昱嶺,是懷玉山的北脈,北連天目山約百丈峰。這一帶山區千峰萬巒,猛獸成群,除了
  少數大河谷中有人生息之外,其他地區人無法生存,連和尚道士也不敢深入。近城市的山
  區,有些化外之民在內日生自滅,一些土匪強盜來來去去。絕大多數的山都沒有名稱,即使
  有。也是土民信口胡調的土名。
  幽冥嶺,聽起來就令人心中發毛,據說是一處鬼怪橫行的鬼地方。真要向人打聽,沒有
  人能說出所以然來。反正往深山中一指,你去找吧,就在那兒。
  攀山越嶺走了十天,四人到達兩省交界處的昱嶺關,沿新安江上行,向西折入葫蘆嶺。
  據說,葫蘆谷就是前往幽冥嶺的進入口。
  他們在葫蘆谷口的一家山民處住宿,打聽的結果是活閻王手下的幾群散匪,的確曾經在
  這附近經過。後來據說已竄到數百里外的黃山山區去了。
  至於傳說中的幽冥嶺,山民說就在群山深處。
  山民並不知道幾股散匪中,是否有活閻王的戰將混世魔王在內,帶了一群男童女童,但
  沒有婦女。
  文也亮又主張往黃山追,但仍被妙劍拒絕了。妙劍的理由是必須一步步追查,以免走回
  頭路。
  一早,四個人在草堂中商量如何入山曬查。
  「幽冥嶺內如果有人盤據,必定有人出入。」高永毅用堅定的口吻說:「畢竟人不能不
  吃人間煙火,至少鹽和市帛鐵器等等不能或缺,咱們以至昱嶺關的方向為曬查中心,分東西
  和東北兩縱向搜查,看那一處可以出入,一定可以找出往來的秘徑。葫蘆谷的地勢是北向縱
  走的,谷底有三座可以攀越的小峰,但後面卻是奇峰插天,猿猴難上。不會是經路。咱們分
  為兩撥,先分東走與南行,以兩日為期,先找找看,然後再決定搜的方向。不管有否錢索,
  第三天仍然在此地會合。周叔意下如何?」
  「這是最笨的,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妙劍不住點頭:「附近山民甚少,不易打聽,也
  不可能獲得他們的合作,所以咱們只好自行設法。好,就這樣決定。永毅,你我分組,你挑
  誰?」
  「我跟你。」文世亮搶先表示意見:「讓成天豪跟高老弟走。」
  「我願意跟高老弟。」成天豪求之不得,欣然同意:「方向怎麼分?」
  「我們往南。」仍然是文世亮搶先爭取:「東面的山太高峻,成為通路的成份很小,我
  希望能先一步發現秘徑。周老兄,今天就動身嗎?」
  「對,今天就動身。」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次日近午時分,高永毅在卅里外的一座小山峰下,果然發一條隱約可以分辨的秘徑。
  秘徑向東北伸展,繞過兩座山峰,到達急湍的新安江。本地人不稱新安江,叫徽港。
  這段水面不通舟楫,但可以用竹筏往來,急湍處將筏拉上岸,拖到上游或下游繼續航
  行。
  上游,正是昱嶺關,兩首的交通隘道。
  「是了,這裡正是進出幽冥嶺的要道。」高永毅站在河岸說,向上游眺望:「用小竹筏
  往來,日用必需品在這裡登岸,再往山裡面運送。成老兄,咱們回去。」
  「要不要先進去察看?」成天豪一切都聽他安排:「去證實足不是通向上裡面的路。」
  「有道理。」他同意,立即往回走。
  回到小山峰下的秘徑,兩人披荊斬棘逐步深入。當攀越第二座山峰時,發現小徑逐漸明
  顯了,甚至可以看到爬山虎快靴逍留下來的足跡。
  「咱們找對了路。」高永毅欣然說:「小徑沿山有伸展,我敢保證必定在前面下降,通
  向右前下方的山谷,沿那條小溪下行,可能進入傳說中的幽冥嶺了。」
  「要不要再往前走。」成天豪也感到無比的興奮。
  「如果我所料不差,再往前走,便會碰到鬼怪了。」
  「你真相信有鬼怪?」
  「不信。」
  「那……」
  「如果真有鬼怪妖魅,會有爬山虎快靴的足跡嗎?」
  「那你認為……」
  「是一些武藝驚人。不想與塵俗糾纏的隱世奇士,在這裡做化外之民。混世魔王很可能
  知道這些人的底細,逃來此地托庇。」
  「那……」成天豪顯然有點心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替成天豪打氣:「咱們是攜金贖人和平而來,我相信他們
  不至於不講道理動武。」
  「我怕你……」
  「我會克制自己的,如非生死關頭,我不準備開殺戒,你該放心了吧?」
  「但願我能真的放心。」成天豪苦笑:「反正咱們是馬行狹道,船抵江心。回去吧,多
  兩個人畢竟多兩份安全,是麼?」
  「好,回去再說。」第三天,四人出現在同一地方。沿山脊前行卅里左右,山勢逐漸下
  降,遠遠地,便可看到峰下的小山谷,小溪光瑩如玉帶,在森林中時隱時現。再前面,奇峰
  插天,雲霧綴繞。以小溪的出口估計,群峰之間必定別有洞天。
  「周叔,看出小山谷有岔眼的事物嗎?」高永毅一面走一面問。
  上下相距約有十五大裡,事實上很難看清下面的景物,在樹林上空翱翔的飛禽,大的蒼
  鷹也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更難看到林下的事物。
  「看不出。」妙劍說:「只是最平常的窄小山谷。」
  「仔細看那些樹林。」他說。
  「哎!」妙劍訝然輕呼:「好像是果樹。」
  「不錯,桃李梅都有。」
  「「唔!不錯。是人工栽植的果林。」
  「這表示下面有人居住。」他將奪自悍賊的佩劍挪至趁手處:「前面不遠山徑將開始下
  降,很可能有人出面,大家最好有所準備。」妙劍半信半疑,領先加快腳步往前走。
  他卻停下來整理包裹,包裹內除了衣物外,另有兩百五十兩黃金,那是四人分擔的贖
  款,共計黃金千兩。
  文世亮跟上妙劍,一面走一面嘀咕:「真是見了鬼了。有人居住不是很好嗎?像這樣疑
  神疑鬼窮緊張,什麼事都不用辦了。」
  「文老兄,小心些總不是壞事……」妙劍的驚呼,把後面發牢騷的文世亮嚇了一跳。
  最後面的成天豪。本能地扭頭回望。
  落在後面的高永毅失了蹤,先前他停下整理包裹的地方鬼影俱無。
  山勢下降,附近古木參天,已經看不見山下的景況。也看不到下面的小山谷了。
  前面十餘步外,兩頭六尺長的金錢大豹並伏在路當中,兩雙陰森怪眼,冷然盯看來客,
  不像是猛獸。倒像是兩頭見人不驚的馴貓。
  一陣山風迎面吹來,奇異的。令人感到不安的腥味人鼻,有經驗的人,該知道有猛獸出
  現了。
  「兩頭小小的豹子,我趕它們走。」文世亮不悅地說,以掩飾剛才嚇了一跳窘態,右上
  方一聲豹吼,枝葉搖搖。
  又是兩頭金錢豹,從橫枝跳到另一枝大樹上。三兩竄便快速地跳落地面,消失在高與人
  齊的林下雜草中。
  雨聲咆哮,伏在路中的兩頭豹發出叫吼聲,同路旁一竄、草梢搖搖瞬即失蹤。
  「奇怪,豹群。」妙劍手按劍靶戒備:「誰聽說過肯讓人接近至十餘步才走開的豹群
  嗎?」
  「也許它們都吃飽了。」文世亮自以為是接口。
  「周兄,高老弟不見了。」成天家不安地說。
  兩人扭頭觀看,吃了一驚:「會不會被豹子突然撲下來,咬死拖走了?」文世亮訝然
  說。
  「那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咱們該聽到一些聲息。」成天豪極感不安:「三五頭豹子如果
  對付得了他,他早該死在翼水蛇那群悍賊手中了,躲在草中的人他也可以預先發現,豹子怎
  瞞得了他?」「高永毅!」妙劍大叫。
  回音從四面八方的高峰折回來,叫聲足以遠傳千里外。
  右面樹林中傳出驚心動魄的咆哮,綿綿不絕聲勢驚人。
  「是虎吼。至少也有十頭猛虎。」妙劍駭然:「虎豹不合群,這裡竟然有虎群豹群,有
  點不妙。」猛虎的吼聲與豹吼完全不同,虎吼的聲勢極具威力,足以懾伏群獸。所以稱獸中
  之王,極易分辨。而且豹很少咆哮,是最陰險的獸中之盜。
  虎吼聲漸近,腥風撲鼻。
  「快走!」妙劍急急地說:「咱們不能與大群猛虎拚命,用劍斗虎愚蠢之至,走!」三
  人撒腿急奔,一口氣奔出里外。
  「這是甚麼?」妙劍腳下一慢,臉色大變。
  迎面出現一座三丈高的怪崖,長滿了青苔。崖下有風化而形成的石座,一副白森森的完
  整骸骨安放在座上,被雜草支撐住,所以居然不曾散開,令人觸目心驚。
  「幽冥嶺!」文世亮駭然叫:「真有這種地方!」崖百上列了三個擘寒大字:幽冥嶺。
  每個字足有三尺方圓,由於崖面長滿青苔,所以不走近便不易發現。
  不管在任何地方。骸骨都不可能保持得如此完整,稍具常識的人,也該知道必定是有
  人弄了手腳,穿連了每一根骨骼,安放在這兒唬人的。
  骸骨約右手,居然握了一塊尺長的木牌。白底紅字,寫的是:擅入者死!
  虎吼聲已止,但仍可聽到滿山鳴禽的悅耳鳴聲。
  「我敢打賭,先前所看到的小山谷,一定是地獄谷。」艾世亮毛骨悚然地說:「那些虎
  豹,定然是看守幽冥地府的野獸。如果咱們冒失地闖進去,死定了,骸骨也會被擺在這兒示
  眾。周老兄,回去吧。」
  「已經到了地頭,就這樣回去?」妙劍沉聲問:「不。且在此地等高老弟趕來會合,再
  商量行止。」
  「他還會來?恐怕早就逃回去了。」文世亮悻悻地說:「我敢打賭,他必定先發現獸
  群,不向咱們提警告,怕死悄悄溜走了。」
  「高老弟決不是這種人。」妙劍堅決地說:「切果他不是發生了意外,一定會趕來
  的。」等了片刻。仍然不見高水毅的蹤跡。
  「吧們先走一步。」成天豪說:「時光不早,下到山谷大概天就快黑了,在這裡逗留,
  委實令人心中發毛。」
  「木牌上說,擅入者死。」艾世亮反對再走。
  「誰敢保證咱們所定的這座山脊不是幽冥嶺?這表示咱們已經擅入了。好在咱們是善意
  而來,我相信幽冥嶺的主人,決不是不講理的鬼怪。周老兄,下令走。」
  「對,希望能碰上出面盤詰的人,走吧。」妙劍斷然下令,事到如今。已不容他們退
  縮。
  走了四五十步,路左又出現一座巨岩,也列了三個大字:幽冥路。
  「咱們死定了。」艾世亮懊喪地說:[我不走幽冥路,我要回頭。」
  聲落,悚然向後退步。
  「艾世亮!」妙劍轉身沉喝,手接上了劍靶。
  「黃金交給你們。」文世亮解包裹丟下,轉身回頭飛奔而走。
  成天豪大怒,飛步追出。
  艾世亮奔出百十步,前面路旁人影一閃,一名畫花臉,赤看上身,穿虎皮裙.手握托天
  叉的鬼怪,劈面鋼住了,尺餘長的中叉尖光芒耀目,吃聲震耳:「悻生不生,乃死不死,逃
  命的人納命王!」聲落叉動,勢如崩山下壓,猛撲喪了肥的文世亮,又沉力猛銳不可當。
  文世亮已無暇分說,大喝一聲,迅疾地拔出三稜刺。左閃招架。
  「錚!」刺叉接觸,火星飛濺。
  「哎……」文世亮驚叫,刺幾乎脫手,虎口震裂,兇猛的反震力將他震得側飛八尺,碎
  一聲摔倒在樹下的草叢中,渾身一軟。
  叉排空而至,如影附形,因猛地兜胸便扎。
  趕來的成天豪已來不及救應,相距在十涉外,眼看文世亮要在叉下斷魂。
  「住手!」嬌叱聲及時傳到:「暫且活擒!」
  叉的三個叉尖抵在文世亮的胸口上。中間最長的鋒尖正在胸正中,刺破衣襟已經貼肉
  了。
  文世亮驚得三魂離體,躺在地上像個死人,刺已經放掉了,不敢移動絲毫。
  隨後趕來的妙劍到了成天豪身側,兩人並肩站立戒備,目光落在上面的路中心。
  一個清麗如仙,穿了綠衫裙的少女,站在路中悄然卓立,恍若仙子臨凡,一雙鑽石似的
  明眸,不轉瞬地俯視看廿步外的妙劍和成天豪。
  「你們還有一個人呢?」少女沉靜地問。
  這瞬間,兩側枝葉搖搖,共鑽出四名男女。兩個男的是牛頭和馬面,所戴的面具維妙維
  肖。女的是孟婆和披髮女鬼,面孔極為嚇人,顯然曾經化裝易容。四個人圈住了妙劍和成天
  裡,想走也走不了啦!
  「在……在後面失了蹤。」妙劍硬著頭皮說:「就在虎豹出現的前片刻。在下姓周,求
  見幽冥嶺主人,姑娘……」
  「不可能的。」少女打斷妙劍的話:「你們一到嶺口,使落在本谷眼線的綿密監視下,
  怎會失蹤了?說!他躲在何處?」
  「姑娘明鑒。」妙劍低聲下氣口答:「在下四個人對貴地一無所知。敝同伴不可能躲起
  來,也………也許他膽小逃……逃走了。」
  「沒有地方好逃,能行走的地方有限。他如果逃走了,嶺口附近必定有信號傳來。」
  「在下……」
  「先不要說廢話,解兵刃丟下就縛。」
  「姑娘……」
  「不許多說。解兵刃。」少女叱喝,威風十足。
  「在下………」
  「擒下他們!」少女不耐地揮手。
  牛頭應偌一聲,拉開馬步。托天叉向前一指。
  「你們兩人拔兵刃聯手。」牛頭作勢進擊:「不要錯過機會了。」
  「在下求見貴嶺主人,可否聽在下……」妙劍仍在作最後的努力,拒絕拔劍。
  可是。牛頭卻不如理會,一聲怪叫,托天又一陣怪啊。兜胸便扎,快速地衝進發招。聲
  勢極為猛烈。
  妙劍已別無抉擇,右閃避開,同時拔劍在手。
  牛頭一叉落空,又是一聲怪叫,叉頭一轉,跨步移位轉向成天豪攻擊,猛虎搖頭走申宮
  強攻。
  成天豪的修養可沒妙劍好。大喝一聲,創刀毫不客氣地出銷,接招。硬拚。錚一聲暴
  晌。兩人各向測親逞八尺,似乎勢均力敵,勁道相差不遠。
  妙劍仍想息事寧人,揚劍高叫:「姑娘。請轉在下解釋……」
  「你敢頑抗,罪不可赦。」少女沉下臉,原本十分撫媚的臉龐不再可愛了,儀態萬千光
  艷照人的絕代風華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面罩寒霜殺機怒湧,玉手向上一舉:「拿下他
  們,先打入地獄谷。」
  「姑娘……」女兒一聲尖號,一雙長及地面的白色大袖樁突然向上一揮,黑色的裙袂飄
  動,整個人像輕姻似的向前飄,比輕煙快了千百倍,眨眼間便貼身了,袖樁像兩條靈蛇,翻
  滾看急捲而至。
  妙劍銅牙一銼,劍走輕靈銀虹乍吐。從揮舞的袖樁旁切入,反擊之快,無以倫比。
  袖樁反拂,疾捲斜攻的長劍。
  「嗶」一聲怪晌,袖樁纏住了劍,但劍仍然疾滑而出,袖樁雖然沒能將劍纏實,但也沒
  受到劍鋒割裂。
  妙劍心中淒淒,不敢再冒險搶攻,展開所學小小應付,尋瑕蹈隙用巧打過旋,在漫天袖
  影中穿梭不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一口氣接了對方卅招以上,險象橫生,逐漸有點攻不出
  招的現象出現了。
  另一側,成天豪的沉重劊刀,與牛頭的托天叉,也展開空前猛烈的惡鬧,兵刃撞擊的聲
  晌震耳欲聾,一長一短兩般兵刃棋逢敵手,每一次兇猛的接觸,都是生死問不容發的險看,
  短期間很難決定誰強誰弱。
  文世亮已被扮鬼的人捆住,用的繩子就是臼己所攜帶的爬山索。.
  少女逐漸往下移近鬧場,明亮的雙眼中有驚訝的神情,顯然被妙劍和成天豪的武功造諧
  吸引住,而且頗感意外,似乎不相信兩人能在牛頭鬼女的手下支持了這許久。
  不下重手,妙劍兩人尚可支持,下重手就不妙了。牛頭一聲長嘯,隱在面具內的一雙怪
  眼,突然「他們還有一個人,不能再拖。」少女黛眉深鎖意似不悅:「下重手!」
  煥發出儡人心魄的光芒,托天叉的聲晌突然一變,像是虎嘯龍吟,叉頭一振,劈面點
  出。
  「錚!」劊刀接觸吱尖,火星直冒。
  「咬呀……」成天豪驚呼,創刀狂野地向外震開,中宮一無遮掩,身形也站立不牢,搖
  搖欲倒。
  叉頭一轉,叉柄閃電似的挑出,歎一聲挑中成天豪的左肩頸。
  「碎!」成天豪摔刀便倒,涼了兩滾便爬不起來了。
  牛頭趕上一腳將入踏住,摘除成天豪一身零碎,用爬山索特人熟練地捆上。
  幾乎在同一期間,妙劍的劍先被女鬼的左袖纏住,這次劍抽不出來了,女鬼的袖樁似乎
  成了堅韌無比的蛛絲,粘性寄大,劍上所發的內勁全被吸收消失。接看右袖一揮,捲住了妙
  劍的脖子。
  妙劍感到脖子一緊,像被一條力大無窮的巨蟀所纏住,呼吸困難無法掙脫,立即氣散功
  消,被拖倒在地,陷入半昏迷境界。
  路旁樹林中跳出四名赤看上身,晝了花臉的鬼卒,抗起三名蒙住雙目的俘虜,拾起所有
  的兵刃、四一酌等等零碎,向下面的小山谷走了。
  少女帶了鬼王和牛頭四鬼怪。回頭向上走,消失在林木深處,窮搜失了蹤的高水毅。
  次日一早,妙劍三個人腳下有釘死了的腳鏈,雙手有僅可作小幅度移動的錢鏈,被四名
  青衣大漢拖到一座小小的山谷內。中間有一條蜿蜒北沛的小溪,兩岸是坡度不大的半里寬坡
  地,裡外足奇峰拔起,森林密佈的起伏山嶺。
  共有八九十名與妙劍三人同一打扮的人,每人手上有一柄鋤頭或兩尺鋒尖的巨型鶴嘴
  鋤。小溪用卵石砌成護岸,山坡的古樹已被砍倒清除,只留下少數枯枝殘葉,和且大的樹樁
  頭。
  囚犯已開始工作,每三人為一組,正在分組挖除那些巨大的樹樁。
  附近有佩了刀劍的青衣大漢監工,好像只有七八個人,手中有一條揍人用的皮鞭,和擒
  人甩的手鈞。
  數十名囚犯看到有新人加入。全都目無表情地瞥了三人一眼,仍然埋頭工作。
  領隊的人阻止妙劍前行,冷冷地說:「這裡就是地獄谷。開墾了之後。可以種果蔬,甚
  至可以開闢水田種稻米。每天工作五個時辰,工作努力有所表現的人,可以調到他處做一些
  輕鬆的工作。不努力的人。第一次鞭刑二十。第二次是鞭卅,第三次這人表示無可救藥,因
  入地獄十日。」
  過來兩名青衣大漢,拂動看皮鞭盯看三人冷笑。
  「這兩位是地獄谷總領張三爺,和副總領李四爺。今後,你們將在它的照料下工作。」
  領隊的人為雙方引見:「張兄,他們是妙劍周玉峰。陰神文世亮。軋贊虎成天裡,都是從饒
  州府來的武林高手,是危險人物:先要把他們隔絕一段時日。」
  「馮兄請放心,兄弟對付武林高手頗有經驗的。」張總領狠盯看冷劍三個人:「他們如
  果妄想抗命或意圖逃走,我保證他們會後悔八輩子。耍不了幾天,他們就會脫胎換骨愛了
  樣,鐵打的金鋼,我也要把他們變成溫馴的泥人。交給我了!」
  「你們聽了。」領隊的人向妙劍三人說:[這裡的工作很苦,但不是不能忍受的。吃的
  方面不用,,耽心,保證比官府的因糧豐盛。你們如果聰明,最好打消逃走的愚蠢念頭,附
  近百里內都是絕地,凡是在卅里以外被捉回來的人,一律處死,諸位好自為之。」
  「咱們有被釋放的機會嗎?」妙劍硬著頭皮問。
  「當然,人不能沒有希望而活。」領隊的人說:「只要你們肯努力,工作便會逐漸減
  輕……」
  「在下指的是釋放。」
  「不可能。」領隊的人說:「本地的規矩是許入不許出。到了相當期限,如果表現良
  好,你們會分得一些足以自給度日的田地,有可蔽風雨的自用房屋居住,有指定的狩獵區。
  除了離開之外,其他的事沒有人干涉你的自由,你就會成為幽冥嶺的人。」
  「不要廢話了,跟我來。」張總領大聲說:「先到前面工寮報到,安頓妥當便須立印工
  作,走。」
  工寮是位於谷底的山崖下,三則簡陋的草屋,外圍建了三丈高的護牆,用巨大的古木埋
  植而成,上面舶建了警衛哨台,木柵門一關。裡面的人如果想逃走,首先使得設法通過五丈
  寬的空地,然後爬三丈高的木柱牆,打倒衛哨,說難真難。即使沒有銬鏈和腳鐐,一流武林
  高手也不容易辦到。
  一進工寮,妙劍便知道這一輩子算是完了,原來每十個人一張長床,床腳有堅牢的木樁
  鏈架,睡覺特用鐵鏈穿住腳鐐環,用大鎖鎖住穿鏈,想逃走難以登天。
  三個人分三處地方安頓,各分了一張床位,由管理的人處理畢,帶到外面管理處領到一
  把鶴嘴鋤,押到工地開始工作。
  近午時分,聽到古怪的叫喊聲和獸吼聲,看到監工的人一個個神色有點緊張,輪班休息
  的警衛皆全部出動,如臨大敵。
  三人正在挖除一根大樹樁,妙劍臉有喜色,欣然向丙同伴低聲說:「五行有救了,高老
  弟可能正在設法救我們。」
  「見鬼!那小子恐怕早就逃到徽州快活去了。」文世亮恨恨地說。
  「即使是他來了,也成不了事。」成天豪神情十分頹喪:「這鬼地方不知到底有多少藝
  臻化境的高手,一比一咱們也相去遠甚,就算高老弟比咱們強得多,也決難接得下三兩個高
  手的攻擊,我希望他不要來,全部陷死在此地,誰都沒有好處。」
  「不許說話!」在附近監工的一名大漢沉喝。
  夜來了,半夜時分,不時傳來奇怪的聲浪。
  哨台的警哨多增了一倍,緊張的氣氛已可明顯地感覺出來。
  第三天午後不久,妙劍被蒙上雙目帶走。等蒙眼有被解開,他發覺自己正處身在一間頗
  為雅致的石屋內。
  堂上共有七位男女,他認得坐在下首的那位美麗少女。高坐首位的,足一位年約牛百。
  方函大耳神態雍容,英俊魁梧氣概不凡的中年人。
  兩名大漢將他壓坐在堂下的木凳上,七雙凌厲的限瞄全向他集中,他感到心中發虛,暗
  暗叫苦。
  「周玉峰,我有些話要問你。」中年人的口吻相當和氣:「希望你合作。進谷那一天,
  你們三人的口供可是真的?」
  「在下句何是寶。」妙劍低頭撫弄著銬鏈:「在下偕同伴攜重金向混世魔王贖人質,並
  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件事暗中獲得官府的支持,當然官府不會鼓勵這種與強盜打交道
  的勾當,所以沒有隱瞞的必要。」
  「那位高永毅的底細,你知道多少?」
  「這……」他心中一動:「所知有限。
  「把你所知道的說來聽聽。」
  「他是敝地東門外東湖懷德鄉的地主,性喜山水,不時駕舟邀游鄧陽湖。七年前,敝地
  的五湖船行貨船被湖寇搶劫,船行損失六艘船,船行夥計擒住了五名湖寇送官究辦,招出是
  鄰陽蛟的賊伙,招出他們是湖寇的同謀,因而判處死刑,等候秋決。當年夏初,活閻王率萬
  餘賊兵圍攻饒州,城中械盡糧絕,知府下令城破前決囚。後來下令招募敢死隊,准許囚犯減
  刑效力,他就是應召的四名死囚中的一個。活閻王屯兵城北十五里的風雨山,因先鋒立柵距
  城五里的岳廟山攻城。他帶了十名敢死隊,四更天乘風雨偷營劫寨,搏殺四先鋒火焚賊柵,
  賊人四千先鋒營潰不成軍。拂曉率山城奮戰的官兵直薄風雨山活閻王的主帥營,領先砍關突
  入,勇冠千軍。活閻王衣不蔽體,率殘兵逃出百里外方敢停留,從此不敢接近饒州。他獲減
  刑改判囚禁六載,還有五年刑期。這次他如果能成功將人質贖回,可將功贖罪除刑,因為他
  改判徒刑之後,戰功已將重刑免除,餘刑可用款贖。」
  「你說他家是地主……」
  「他家有良田三百頃,已經充了公。」
  「他戰功彪柄。難道就沒有人替他出錢贖罪?」
  「沒有人肯錦上添花,更沒有人敢與水賊打交道。」
  「他到底是不是水賊?」
  「天知道。」他憤憤地說。
  「你這話是甚麼意思?」中年人鄭重地問。
  「他當然否認,而小賊又咬定是他,鐵案如山,他無法舉出反證。他是富有的大地主,
  的確沒有理由去參加水賊打家劫舍搶不值錢的運泥船。」
  「你是饒川三劍客之一,你不出來主持公道?」
  「在下根本不瞭解他的底細,他既不是武林人,也不與仕紳打交道,他太年輕,而且愛
  出外遊山玩水,在下僅在街上看見他三兩次而已,如何替他主持公道?去找鄧陽蛟上衙門否
  認他曾否參加水賊嗎?」他苦笑;「在官府的眼中,在下這種以武犯禁的人,從來就不受歡
  迎,如果在下出頭。說不定下場比他還要慘兮」
  「原來如此。」中年人話鋒一轉:「你的同伴成天豪說,他在白沙關以東的山區,曾經
  獨力殘除白衣軍餘孽,翼水蛇28名桿寇,僅釋放翼水蛇獨自逃生?」
  「是的,那是一場可沛的慘烈屠殺…:」他將兩次搏殺的經過說了,不忘加油添醬,把
  高水毅捧得成了降妖伏魔,勇悍狂野的金剛。
  他心中明白,高永毅一定在這幾天裡。給幽冥嶺添了不少麻煩,這幾天的情勢瞞不了他
  這個老江湖。
  又是三天,這三天似乎乎靜得出人意外,夜間不再有怪聲,警衛的警覺性減弱了不少。
  旭日初升。浦大朝霞。
  刻了幽冥嶺三哨土字撐有骸骨的巨崖下,出現了高水毅魁梧的身影。他今天的打扮與往
  昔完全不同,包裹沒有了,裝束也改了。梳了道士髻,髻上有三枝鋒利的瑋首發針。皮護腰
  繫在外面,排列看川二把飛刀,席一半是竹削的。皮護臂也包住衣袖,臂查上也排列看飛
  刀。半統快靴的統統上,也有飛刀的插套。戶脅掛看爬山繩,腰間有飛八百鏈索。皮護腰另
  設有揮劍套,劍斜插看行動不受影晌,總之,他全身都有致命的武器,從頭頂的發針,至靴
  上的飛刀,都是可怕的閻王占子。
  拔出更枋便。右手,握了一根三尺長的黃色實心鴨卵粗的短手杖。
  它是有備而來的,渾身籠罩在一種鏢桿、狂野、陰森,大無畏的氣氛中。散發看懾人心
  魄的危險氣息。
  他瞥了骸骨一眼,毫不遲疑地邁步越過。
  身後不遠處路旁的草叢中,悄然竄出一頭金錢豹,,無聲無息地跟上,突然飛躍而起凌
  空下樸。
  他像是背後長了眼,向左一閃,竹棒一揮,撲空的豹子毫無閃避的機會,喋一聲腦袋挨
  了一棒,豹頭幾乎被劈開,碎一聲摔落地面抽播掙扎,片刻便寂然不動了。
  他瞥了死豹一眼。冷然舉步。
  到了列有地冥路三字的且巖下,他腳下毫不停留,昂然而過。走了五大步,身後傳來沉
  雷似的吃喝聲:「站住!轉身。」
  他站住了,但並未轉身。
  腳步聲漸近身後,近了。
  他手中的短竹棒徐徐前舉,最後高舉在眼前成朝天一柱式。
  兩側草聲籟歉,牛頭出現了,然後是馬面。孟婆、女鬼、四名鬼卒。
  他冷然前視,冷靜得像是鐵鑄的人,一雙虎目中,煥發出食肉獸類遇到強敵時,那種凶
  殘狂猛的光芒。
  身後一聲暴喝,托天叉扎向背心,勢如雷霆。
  眼看叉尖及體:他.的身形已用快得令人目眩的奇速轉過,竹棒輕輕地搭住叉尖,又乖
  乖地科移而過。
  「歎!」它的右足吻上了鬼王的胸口。
  說快真快,他左手抓住了叉桿一振,胸口挨了重擊的鬼王雙虎口被震裂,仰面丟叉摔
  倒。
  一聲怒嘯,他拋叉換握,叉頭倒轉,在怒嘯聲中,同倒地的鬼王疾扎而下。
  「住手!」嬌吃聲及時傳到。
  中叉尖停在鬼王的胸口中心,生死間不容髮。
  一聲沉叱,叉破空而飛,向從他身後湧來的牛頭馬面飛丟,被風的厲嘯驚心動魄。
  「錚!」牛頭約叉與飛來約叉接觸。
  「哎……」牛頭驚叫,側衝文外幾乎摔倒。
  飛叉僅被擊偏些少,飛行路棧稍偏很小的角度,側尖貼後面的馬面肩頸旁而過。如果叉
  不是平飛的,馬面的左肩必定被貫穿。
  馬面驚出一身冷汗,閃至路旁楞住了。
  飛叉遠出六七丈外,貫入一株巨樹的根部。
  他棒交左手,一聲龍吟,長創出稍,冷然徐徐舉劍轉身,臉上殺機湧騰。
  鬼王躺在地上倦縮看呻吟,那一腳可能踢傷了三兩條胸骨。
  那位風華絕代的少女,今天多帶了一位中年僕婦,和一名十五六歲侍女,三人都佩了
  劍。
  女鬼大概自以為了不起,一聲鬼叫,疾衝而上,長長的袖樁夭矯如龍,挾奇異的勁嘯分
  上下捲到,陰寒的徹骨裂膚勁氣先一步到達。壓力萬鈞。
  他臉上出現令人心寒的冷笑,一聲冷叱,劍動風雷驟發,劍身出現異象,像是刺目的灼
  熱光華。
  「嗤嗤……」裂帛聲與銳利的嘯風聲急劇傳出,碎帛像無數蝴蝶,被咒風台得向八方飛
  舞而去。
  女兒心膽俱制,仰面飛返。
  怒嘯聲驚心動魄,他身劍合一.猛撲女鬼。
  一聲沉喝,孟婆截出相阻,鬼首杖斜砸長劍。這種渾鐵打造的鬼首杖重有數十斤,保證
  可以將劍砸斷。
  一聲怪晌,有兵刃折斷,但不是劍,一握粗的鬼手杖觸劍中分。
  劍似流光,乘勝追擊。
  孟婆十分了得,經驗也老到,手上一輕便如不妙,金鯉倒穿波遠射出兩丈外,寬大的褲
  管卸被劍削掉了一幅,危極險極。
  怒嘯聲又起,他撲向馬面。
  「大家退!」少女及時嬌叫。
  馬面相當機警,扭身使倒,斜演出丈外。如果直返,勢難脫出長劍的追擊威力範圍。
  每一次接觸,都是生死存亡的雷霆一擊,完全是實力硬拚的狠看,誰強誰弱立見分曉。
  他的劍遙指三丈外的少女,臉上一片肅殺。第一步、第二步……他冷然向前逼進。
  僕婦侍女雙劍齊出,擋在少女身前。
  接近至文五大,他的劍再次出現異象,殺氣漸濃,完成連擊的準備。
  「你這次帶來了多少人?」少女沉聲問。
  「在下不認識任何人。「他冷冷地說:「僅作了一些萬全的準備。」「你以為憑你一個
  人,就可以在本谷得意?」
  「我敢給你保證,我一定可以賺幾十條人命。」
  「那你自己的命呢?」
  「在下從未計及目己的生死。俗語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應徵時,早已將生死
  置之度外,所以不要用死來威脅在下。看情勢,姑娘定然是幽冥嶺相富有地位的人物,可以
  作得了主。」
  「是又怎樣?」
  「在下在貴地前後七日,已將貴地的情勢摸熟了六七分。距此地十六里的絕谷中心,在
  下也曾經兩度夜探。」
  「閣下委實高明。」少女由衷地說:「本谷八大游神,三度發現警兆,八方截擊依然勞
  而無功。」
  他將一疊白布向前一拋,侍女伸手接住了。
  「在下回到昱嶺關,作了一些安排。」他冷冷地說…「那是貴嶺谷的地理形勢圖,在下
  共繪製了十份。如果在下不幸死在貴地,該九份形勢圖即將流傳至天下各地,不久之後,前
  來貴地有所圖謀的人,將絡繹於途,幽冥嶺之秘。將大白於天下。今天,在下並沒打算大開
  殺戒,志在傳信。請姑娘轉告貴谷主人,三天之後,在下的三位同伴與及隨身各物,必須在
  大後天牛正之前平安釋放。混世魔王不在貴谷,貴谷不是招納土匪亡命的地方,所以在下不
  與同伴在貴谷生事。如果不,貴谷有三天工夫,以加強防範,大後天正牛一周,便是雙方生
  死相見的時辰。再見,姑娘。」
  「站住!」少女怒形於色:「百餘年來,沒有人敢在幽冥嶺說這種狂枉的話。」
  「凡事都有第一次,在下就算第一個人好了。」
  「你以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如此容易嗎?」
  「在下並不認為容易,所以盛裝而來。姑娘,告辭。請不要出面制止,那不會有好處
  的。在下禮數已盡,先禮後兵,誰耍想攔阻,後果自行負責。」他沉靜地說完,抱拳一禮,
  轉身收劍昂然舉步。
  這一番話軟硬兼施,態度堅決強硬,加上先前連續擊敗幾個高手,妄想攔阻他的人,真
  有點心虛。
  後面十餘涉外的小徑中,站看一位一表非俗的青袍中年人,背手而立神態悠閒,臉上有
  祥和的笑容。
  「你很勇敢,也很驕傲。」青袍人微笑看說:「天下間像你這種年紀便將內功練至化
  境,劍上可發劍氣的人,絕對不會超出十個。」
  「好說好說。」他止步戒備看說。
  「你決不是饒州東湖的軌綺子弟。」
  「如假包換,信譽保證。」
  「如果你贖人的事成功了,有何打算?重整舊業做安份的田舍郎?」
  「不了,仗劍江湖,為弱小作不乎鳴。」
  「心存報復?」
  「也許。」他懶得再說:「閣下準備攔截在下瑪?」
  「不要光火。」中年人笑笑:「不必等三天,我也不必準備應變。」
  「尊駕是……」
  「我她柏,本谷的主事人。」
  [原來是柏谷主,幸會幸會。在下高……」
  「高水毅,我知道你。」
  「在下用不看隱瞞身份。」
  「你幾乎在這幾天幾夜中,走遍了本谷六條小谷,三座小蜂。來無影去無綜,如入無人
  之境,柏某佩服之至。現在,你知道從此地到敝谷中心有十六里遠近。」
  「對。」
  「這幾晝夜中,你從未碰上機關陷阱。」
  「不錯,這就是在下克制自己的原因,幽冥嶺並不是歹徒強盜盤據的地方,不是混世魔
  王的山寨所在地。」
  「你很聰明,但是少見識。我給你兩天一夜工夫,從這裡到達中心區那座樹林中的竹
  樓。如果你能通過重重埋伏,不管你文來武來,只要踏入竹樓一步,我會讓你如願以償。到
  不了,你只好怨命。」
  「這個……」
  「機關埋伏早已設置,只是不曾開啟而已。由於你的藝業出類拔萃,所以從昨晚開始,
  已經全部開啟了。這十六里路,正是不折不扣的幽冥路,一步錯,所付的代價將是你的生
  命。現在,你願意試走嗎?」
  「在下有選擇嗎?」
  「沒有。」柏谷主斬釘截鐵地說。
  即使是最不怕死的人,也知道生命的可貴。柏谷主開出的條件,通高水毅闖幽冥路的理
  由並不充份,並沒有掌握優勢的條件。
  「柏谷主,在下雖然是亡命,但沒有非闖幽冥路不可的必要。」高水毅果然不上當:
  「在下對機關削器與及奇門生剋並非欠學,但卻不願放棄自己的優勢:逞強來闖你的幽冥
  路。」
  「年輕人,你根本沒握有任何優勢。」柏谷主笑笑:「相反地,你的弱點太多太多
  了。」
  「廢話!」他冷笑。
  「你最大的弱點,是根本不應該來。」
  「這……」
  「你可以一走了之,不必顧慮家鄉雙目失明的老娘,在江湖闖你的天下,天下間亡命多
  得很呢。
  就因為你要光明正大地做人,所以你非來不可,這就成了你最大弱點。其次是你認為你
  抱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信念,卸末料到本谷到底有些什歷俱有奇技異能的人才,憑勇氣與信
  心並不能保證成功,須知別人也會有同樣的勇氣和信心。耍不信你可以試試,你就很難通過
  這一關。」柏谷主說完,舉手一揮。
  右面的樹林中,踐出一位年約花甲的人,身材修長,像貌清瘦,穿一壟已泛灰的舊青
  袍,外表看不出任何驚人的氣概,也不像具有奇技異能的武林高手。
  「年輕人。」花甲老人乎靜的語音相當托大:「老朽姓施,領教你這位武林後起之秀幾
  招絕學,兵刃暗器你可以任意施展,老朽以一雙肉掌陪你玩玩。」
  高水毅深深吸入一口長氣,丟掉準備用來對付猛獸的竹棒,挹拳施禮道:「恭敬不如從
  命,放肆了。」
  施老人領首回禮,拉開馬步雙掌上提。
  高水毅小心翼翼地立下門戶,左孚右拳徐徐移位逼進。他臉上的肌肉似乎已經凍結了,
  呼吸也像是停止了,但渾身的肌肉是完全放鬆的,握拳的右手也看不出用勁的徵候,挪動的
  步法卻是小心翼翼探進的。似乎,他整個人正在鬆垮垮地收縮、凝聚。當收縮至極限,凝聚
  到臨界點時。爆發的威力將是石破天驚,無可抗拒的。
  退出三丈外的柏谷主一怔,神色變得凝重肅穆。
  施老人也喚出了危機,神色不再悠閒了,老眼中冷電乍現,袍袂袖口無鼠自搖。
  一聲沉叱,高水毅無畏地搶攻,探步欺上左掌乍吐,右拳後發勢似奔雷。
  「蓬拍拍……」四隻手快速絕倫地接觸,在剎那間各發數招變幻萬千,你絞我纏此扣彼
  撥,快逾電尖石火。最後一次接觸,兩人各飄出八尺外,臉色一變。
  「好強勁快捷的臥虎藏龍十二散手。」旁觀的柏谷主訝然輕呼:「你是尤有虛明之天,
  委羽煉氣士的門人。施兄。小心他的虛明神罡。」
  施老人已含怒撲到,一掌抽出遙攻。
  高水毅也同時出手,雙掌一聚一分。先前雙方用手攻拆,他已發現施老人內力極為渾雄
  深沉,雖則量表面小巧的攻拆,但雙方的奇異內勁神功,已作了極凶狠極猛烈的纏鬧,如果
  換一方是普通的練氣高手,必定雙手全毀骨碎肉散,每一次小巧的接觸,其實都是可沛的殺
  著。因此,他必須掏出真才實學來接招反擊。
  「蓬!」雙方神奇的內勁,在掌前兩尺兇猛地接觸。
  高水毅的身形似乎突然在出招時暴長,右腳一軟,下挫劇沉,終於膝蓋著地。
  塵埃被爆發的罡風激起,震散成滾滾塵埃。
  施老人倒飛丈外。著地再急退四步,方穩下身軀,赤褐色的臉膛突然變得蒼白失血。
  高永毅一聲暴叱,右手拔起右靴統內的一把竹刀,隨吃聲破空而飛,射向身形剛穩住的
  施老人,同時挺身站起,左掌作勢吐出,掌心有另一把竹刀。他被激怒了,野性即將爆發。
  施老人那一詞劈空掌。足以遙碎丈外的石碑。如果他不是身懷絕學,施老人這一掌足以
  將他的肌骨震碎,內俯成泥。
  柏谷主一閃卻至,及時一掌疾揮,拍一聲將光臨施老人胸口的竹刀拍得向下沉落,竹刀
  居然不曾碎裂。
  「住手丁!」柏谷主變色沉喝:「本谷主估錯你,你是本谷百餘年來,所見到的唯一勁
  敵。」
  「在下過了這一關?」他沉靜地問。
  「好,但你必須闖幽冥路。」柏谷主沉聲說。
  「柏谷主,入谷的途徑多得很。「他冷笑:「放一把野火,就足以讓貴地化為烏有。在
  下何必冒險闖你的幽冥路,」
  「你會闖的,而且非闖不可。」
  「哼」
  「不要哼,你如果不闖,妙劍周玉峰三個人死定了,你要辦的事成功無望。年青人。本
  谷的人一比一,的確沒有人能對付得了你,多兩個結果如何,你那散佈地理圖的威脅,其實
  沒有多少作用。來百十個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名宿,也只是白送死有來無去。你給我三天期
  限,我給你兩天。後果屆時自知。」柏谷主說完,舉手一揮,眾人開始退走。
  高水毅不敢冒險阻攔,柏谷主那些話地確令他心中大感不安。四個人出來辦事,迄今毫
  無頭緒。
  剩下他一個人,贖金只剩下四分之一,他還有什麼指望?
  柏谷主一掌拍落他的竹刀,也令他大感震撼。他發刀距離與柏谷主撲上的距離,相差不
  遠,按理竹刀必定比人快,五寸的小竹刀想拍落不是易事,按理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而柏
  谷主就贏了這萬萬分之一。
  柏谷才說得不錯,一比一,他有必勝的信心,但如果施老人再加上柏谷主,或者再多幾
  個,後果將極為嚴重,卻便能拚個同歸於盡,對他也毫無好處。
  看來,他是輸走了,非硬闖幽冥路不可啦!
  空山寂寂,只有他一個人,想找一個人商量也是奢望,一切得靠他自己了,失敗的感覺
  湧上心頭,信心和意志開始動搖。
  他木立長久,仰望蒼芎思路紛紜——
  熾天使書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