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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六個人,有大半不能勉強行走。
  那位與桂星寒打交道,肩骨受創的侍衛,便是可以勉強行走的人,但也不能丟下長官和同伴不管,只好硬著頭皮在原地等候救援,等候巡邏的人發現他們。
  巡邏沒等到,等到快步而來的飛天夜叉。
  看到這些人手中的繡春刀,飛天夜叉眼都紅了。
  「好哇!你們這些半官半匪的害民賊,似乎全都受了傷,可讓我碰上了。」飛天夜叉欣然嬌叫:「大概又是天斬邪刀所做的窩囊事。他那個人外剛內柔,死老虎不吃人,樣子難看而已。我是專門替他善後的人,你們認命吧!」
  劍吟隱隱,輕虹劍出鞘光芒囚射。
  「不需小姐費心,殺這些雜碎污了小姐的手。」男隨從拉掉降魔符的套袋,大踏步上前:「屬下手癢,正好一一打破他們的狗腦袋/
  這種天王使用的降魔粹,重量有十餘斤,大石頭也一砸粉碎,打破腦袋甚至不需用勁。
  生死關頭,這位侍衛再次發揮自救的長才,同伴已失去拼老命的力道和勇氣,他是唯一能有膽氣自救的人了,必須硬著頭皮賭運氣。
  「姑娘想必是飛天夜叉了。」侍衛上前相迎,居然勇氣十足無畏無懼:「確是天斬邪刀傷了我們,大仁大義不與我們計較。」
  「我計較。」飛天夜叉伸手虛攔,阻止男隨從揮柱:「冷劍天曹那些人,所加給本姑娘的侮辱刻骨銘心。他們職責所在,找我理由正當,但受彌勒教唆使找我,就不可原諒了。」
  「他們也是不得已,身不由己。……」
  「住口!我不聽這些遁詞。」
  「我有交換性命的消息,如何?」
  「值得嗎?」
  「絕對值得。」侍衛語氣肯定。
  「我不信。」
  「說出消息後,姑娘如果認為不值得,再殺我們為時不晚。
  聽我說完術p使沒有價值,對你也不會有損失,是嗎?」
  「晤,有道理,你說說看。」
  ,,我先說我們遭到廠幸的經過……」侍衛利用說經過的機會,緩和飛天夜叉湧起的殺機,最後說:「緊要關頭,來了這麼一個美如天仙的女郎,這女郎……」
  片刻之後,飛天夜叉帶了兩名隨從,腳步加『決追蹤桂星寒,侍衛與羅百戶六個人的性命保住了。
  彌勒教南北兩地的人已先後趕到,分別在城內城外落腳。
  抱樟山的聯絡站,按理旦已取消了,何況風聲鶴嗅,情勢緊急,撤站理所當然。
  但桂星寒是相當小心的,防意如繩不敢大意。
  「我在這裡約會陳百戶。」
  他向李鳳說:「已不足半個時辰,他們來不來無法估計,我先在四周搜搜看,這裡曾經是彌勒教設下的聯絡站。」
  「為防萬一,搜一握應該的。」李鳳自告奮勇:「你搜外面,廟內由我負責。」
  廟內應該不會有人,但也得小心在意。」
  「好啦,好啦!我不但小心,而且機警能幹呢!」
  李鳳媚笑著推他動身,自己往破廟門舉步,舉動大方親呢,有意無意地流露出愛嬌的風情。
  桂星寒呆了一呆,那纖纖的玉手在他的肩臂輕推,他竟然感到心中怦然,彷彿那纖纖玉手有一種親和的熱力,一觸之下,渾身產生異樣的波動,心跳陡然加快。那熏人欲醉的幽香,也產生了催情作用。
  他舉步離去,心中暗叫:我是怎麼了!
  他並非不曾與異性接觸過的處男,至少在最近期間,他曾經摟抱過葛春燕,曾經救過飛天夜叉肌膚相親。
  兩位姑娘皆是年輕貌美的美女,相貌和風華氣質,決不比李鳳差,他一直就不曾有過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所謂緣分吧。
  有些男女即使睡在同一張床上,也不曾產生心動的現象,甚至連生理本能的衝動也付田如。
  走了幾步,他情不自禁轉首口顧。
  李鳳裊裊娜娜的背影,剛消失在破廟門內。而他怦然心動的感覺,似乎比剛才更強烈了。
  「這是一個可愛的女孩。」他哺哺低語。
  桂星寒不自命英雄,並不代表他不是英雄。
  英雄與平凡的人,其實相差無幾。
  英雄也是人,有人的一切優點與缺點,同樣會有七情六慾,有凡人的正常感情變化和需要,
  當然,他不會排斥女人。
  緣分兩爭深究時玄之又玄,不必深思,卻平凡得有脈絡可尋。
  他與葛春燕相處的感情不好也不壞,那是打出來的交情。
  葛姑娘冒失魯莽,幸好他是個不怎麼計較的人,能化敵為友,已經算是頗有緣分了。之後相處的時間有限,無法獲得感情進一步發展的環境,各有前程,不可能走上日久生情的道路。
  與飛天夜叉的交情,更是從激烈的打打殺殺中產生,先天上的排斥感,壓下了進一步親近的欲皇。
  李鳳與他第一次見面,便不著痕跡地讚美他。
  英雄也需適時適當的讚美與鼓勵,因為英雄絕對不是聖人。
  三個萍水相逢的女人給予他的感受泅然不同,自然而然的,他感情的天平便傾向於李鳳這一方,隨接近時光相等份量漸增。
  也許,這就是所謂緣分吧!沒有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能排斥一個對他讚美、鼓勵、熱誠親近的女人。
  似乎,他已決定了所走的方向,再深深注視了廟門一眼,這才放心開始搜索廟四周的可疑徵候。
  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久久仍然存在。
  在廟外繞了半圈,調林中鬼影俱無,也找不出有人走動留下的痕跡,不可能有人潛伏。
  按葛春燕傳訊的時間估計,先遣的埋伏人員應該早片刻到達了。
  一無所見)但他的思路,已經投落在廟內搜索的李鳳身上了,注意力也就留意廟內所傳出的聲息,一有動靜,他便會以最快的速度沖人。
  桌然有了動靜,李鳳的一聲嬌叱破空傳來。
  心中一急,他飛越廟牆狂野地沖人內殿;
  破廟佔地不廣,躍登屋頂便一覽無遺。
  他已有所警覺,看到飛昇的人影便立即迎頭截住。
  「要活口……」他急叫。
  可是,已叫晚了一剎那,下面劍光飛騰的晶亮劍光,已逐影上升。
  人影距簷口不足三尺,上升的劍恰好到達,劍尖翻正貫入人影的下體,貼恥骨滑入腹部,人體近尺,勁道極為猛烈。
  上升的人影如受雷碩,渾身一震,但仍然上升,被上面的桂星寒一把揪住背領,消去升勢,一頓之下,同時向下飄落。
  他已看出這人是誰了,另一手抓住對方失手放棄的枴杖劍。
  是黃泉雙魔的大魔孔成,老相好。
  大魔的枴杖劍原來是抓在手中的,逃走時劍竟然還在杖鞘內不曾拔出。這是說大魔是驚弓之鳥,見了人就逃走,沒有拔劍一拼的念頭,脫身第一沒有鬥志。
  他首先認出枴杖劍,因此急叫留活口。
  下呵中院站著李鳳,是將人追出的剎那間,飛劍追擊上屋逃走的大魔,急發劍,準確度十分驚人,身形劍已中的,技巧精絕無與倫比。
  他抓著人飄落,對李鳳的身手大感心折。,
  「是會妖術的人。他一定是你所說的彌勒教的妖匪,我不得不殺他們叉我討厭利用迷人神智的邪術殺人的敗類,幾乎上了他們的當。」。
  「他們?」桂星寒拔出大魔腹下所中的劍,利用大魔的衣衫264
  揀掉血跡遞給李鳳。
  大廈已經有氣出無氣入,雙目睜得大大的,厲光仍然熾盛,令人望之心悸,猙獰可怖的瀕死形象,會讓膽小的人做惡夢。
  「裡面還有一個。」
  「一定是二魔關功。」
  人突然用棋子向我急襲,我只好給了他=劍。」
  甥口就是二魔關功,他們的奪魂棋子相當歹毒。這兩個老魔在彌勒教的地位並不高,武功卻高強,性情陰險毒辣,江湖朋友提起黃泉雙魔,膽氣便消失了一半。你能在短暫的片刻斃了他們,非常了不起,天下大可去得,你的造詣修為大出我意料之外。」
  「謝謝你的誇獎。抱歉,沒替你留活口。」李鳳挽了他的臂彎向後殿走:「他們一個突用棋子而下殺手,一個用可以讓人心亂的妖術行兇,我猜他們必定是彌勒教的妖人,不得不傾全力反擊。」
  「其實並不需要活口,我與彌勒教的妖人結怨,雙方各展神通你死我活,不需什麼口供了。我只是感到奇怪,這兩個老魔怎麼還留在這裡,他們的秘窟建在城內城外,實在沒有把人留在這裡的必要,所以存疑…
  「你說的,並不需要活口。」李鳳打斷他的話,指指已經斷氣的二魔屍體:「見了彌勒教的妖冬,就像這二魔一樣,立下殺手斃了準沒惜。」
  我們到外面去等。」他不再理會二魔的屍體往外走:「時:
  辰快到了。」
  「桂兄,你與誰有約?
  「城內戒嚴的指揮官,一個姓陳的百戶,錦衣百戶。」他信口答。
  「錦衣百戶?」
  「對,也就是紫禁城的侍衛。」
  「哎呀,你是說錦衣衛派到外地抓人,帶了聖旨的堤騎?」
  皇帝派往外地抓人的錦衣衛官兵,稱為堤騎。堤騎並不限於錦衣衛的官兵,另有兩個單位的人也稱堤褲,那就是東西兩廠,三個單位合稱廠衛。
  「不是堤騎,而是御林禁軍出現在這裡。」
  「什麼?御林禁軍出現在這裡?」
  不知經過多少歲月了,至少在最近幾個世代裡,從來不曾有過皇帝光臨這一帶的事,百姓們八輩子也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東西,他們也不曾夢想過,看一看天老爺的兒子是不是真的頭上有角的玩意幾。
  皇帝通常稱天子,意思是天老爺的兒子,所以傳國玉奎上所刻的字大書「受命於天」。皇帝也是龍,坐的椅叫龍座,穿的衣叫龍袍,既然是龍,頭上該長了角與眾不同,表示坐在龍座上統治江山的,是天老爺的兒子,或者叫龍子的怪物。
  百姓小民能看看皇帝,該多好?
  但皇帝不希望被百姓看到,以免被看出他不是老天爺的兒子,因為他與凡人並無不同。他更不是怪物,身上絕對不比凡夫俗子多長一件器官。
  所以,皇帝出巡各地必須戒嚴,不許平民百姓看出他與凡人並無不同,保持神龍見首不見尾,就可以保持神秘和威嚴。
  「不出三天羔都紫禁城那位皇帝,就會經過這裡。」。
  桂墾寒不再隱瞞:「身負戒嚴的這些先鋒禁軍,勾結彌勒「桂兄,你要向皇帝討公道?」
  「有何不可?」他咬牙說:「大不了像彌勒教的龍虎大天順今樣,乾脆興兵造反。古代湯武革命,不是高舉弔民伐罪的族暑嗎?」
  「那你就該與龍虎大天師合作聯手呀!」
  「沒胃口,那混蛋用愚民手段裹脅百姓,建立他們的強盜事業,名不藍言不順,所用的手段也殘忍卑劣。」
  「桂兄,你真要號召天下群雄興兵,我替你搖旗吶喊,替倚羅致天下豪傑……」
  「小鳳,你算了吧!」他無意中改了親呢的稱呼,表示心儲開朗,對這次事故,並沒有太大的怨恨:「發發牢騷說來玩消口氣而已,可別當真。呵呵,看你弱不禁風的淑女相,做女將軍舉大旗像什麼呀?」
  「像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幹什麼,我都會毫不遲陡站在你身邊,同心攜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小鳳,你瞭解我嗎?」
  「「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瞭解現在的你。桂……星序,你不認為這是我對你所表現的承諾嗎?」
  「謝謝你信任我……」
  「你值得我信任,星寒。」李鳳拉住了他,低蟀首羞怯怯地戍偎在他壯實的胸膛上。
  他情不自禁,拉住了幽香陣陣的溫暖嬌軀。
  蹄聲隱隱入耳,有幾匹健馬正向破廟飛馳。
  飛天夜叉並不知道桂星寒的去向,只能在各處窮找尋蹤覓跡。冰凍大地,很難找出留下的履跡,因此浪費了不少時間,始終找不出桂星寒的去向。
  但所尋的方向大致不錯,而且終於抵達抱樟山。
  蹄聲隱隱,吸引T他們的注意,急急穿越一處樹隙,果然看到離開官道的九匹健馬,九騎士伏在鞍上飛馳,越野而走速度驚人。
  「姐,限他」捆去向趕/男隨從大聲說:『淇中幾個人佩的是繡春刀,穿輕裘但健馬負荷甚重,裡面一定穿了甲,;阿能與桂星寒有關。千
  『快追!」飛天夜叉不假思索下令。
  九匹健馬行進的方向,與枷ri差了相當大的角度,她們必須斜向追趕,很可能無法會合。即使他們敢不珍惜體力用輕功急趕,也只能在裡夕哈合點雌在後面迫趕,不可能將健馬截住。
  她心懸桂星寒安危,毅然用輕功急追。
  良駒的全速衝刺距離」,只能及三至五里。中速程度,貝阿遠及二十里,之後便血液沸騰,後繼無力了。
  三至五里之內,輕功絕難與健馬對抗。兩條腿的人,全速衝刺的距離,絕難超過兩里,兩里夕限體力耗盡呼吸困難,搖搖欲倒了。
  只有肌肉構造特異的人,才能長期奔跑而呼吸不至於困難,血液的沸騰點也低,爆發力與眾不同、
  這種天生異稟的人:;常優秀,普通人巨。使肯下苦功勤修苦練,也無法克。膚天體質上的差異,下十倍苦功,也比不午天生異稟的人,耐力與爆發力依然相差甚遠。
  天生異稟,也就是練武根基之一。
  名師擇徒,花一輩子歲月,也難找到這種有優異體質的人。所以有些名師,收徒寧缺勿濫,寧可將絕學帶入墳墓,也不濫收門人弟子有辱師門。
  事急矣!她硬著頭皮用輕功追逐健馬。
  破廟前氣氛緊張,殺氣好濃好濃。
  九騎士雁翅分列,中間為首的人身材特別高大雄健。
  六把繡春刀,三把雁翎刀。
  九騎士都穿火紅騎裝,外穿輕狐裘短襖,內穿鎖子短甲,可承受刀砍斧劈。
  每個人的皮風帽皆放下掩耳,僅露出一雙神光炯炯的大眼。
  為首那人的眼眶外肌膚,幾乎是暗紅色的。與一般人的暗黃或古銅色不同,.與蒼自更沾不上邊,似乎他是一個有紅色肌膚的西域人。
  他那雙特高特長的腿,更是與眾不同,站在那兒真像鶴颶,可能走起路來也像鶴。
  「你就是什麼天斬邪刀桂星寒?」這人中氣充沛,聲震耳滇,虎目神光似電,似乎有紅色的火焰放射,正是天上號冥的火眼金睛。
  「不錯,那就是我。」桂星寒的嗓門也大,不能在這時輸氣。
  在他右後側的李鳳,卻膽氣不夠,在對方九雙似乎可以殺人的凌厲虎目逼視之下,心怯的神情暴露無遺。
  有些人的目光,真可以令人喪膽。那些曾經殺人如麻的人溝,限中的殺氣連鬼神都害怕。
  「聽說你很勇敢,殺了我不少人。」
  「沒鍺)因為理在我這一方……」
  「不要說你的理,我已經調查過了。你的事,只怪我的部屬無知愚蠢,但你不該殺我不少人,情理可容,法理難許。」
  「你們可以玩法,我也可以不加理會。,
  「你還要鬧下去?」
  「公道未申……」
  「我不追究你的惜誤。」
  「你是……」
  「先不要問我是誰,告訴你,我言出如山,一言九鼎,無人可以違抗。」
  「好,我尊敬你。」
  「聽說你很勇敢,造詣非凡。」
  「小有成就,亡命而已。」
  「我要試試你的膽氣和武功。」
  「這……」
  「這幾位是我的部下,有名的鐵衛武將,=比一公平相搏,你敢和他們較量嗎?」
  「有何不可?」
  「壯哉!」那人手一擇:「能砍倒他,砍!」
  「卑職遵命!」一名甲士行軍禮應諾,大踏步出列到了場中心。
  一聲刀吟,繡春刀出鞘。這種厚背薄刃鋒利如剃刀,刀乏有弧度適放馬戰的軍刀,可以雙手使用,亮晶晶如一迅秋水,刀外型就有令人膽落的殺氣,比單刀長)比劍短,擇舞自如極為靈活。
  「真刀較量,死無怨恨。」甲士亮刀沉聲說:「小子,怕死就不要拔刀。」
  天斬邪刀出鞘,光芒也極為耀目。
  寶刀對寶刀,兵刃上棋逢敵手。
  「誰怕誰呀?」桂星寒揚刀逼進,豪氣飛揚:「在下的刀,兩年來還沒碰上敵手。閣下,我上啦!」
  「隨時歡迎……」
  人影斜衝而至,宛著勁矢離弦,只看到人影一動便已近身,似乎雙方相距的兩丈距離空間,並不存在,一動即近,目力僅能看到動的跡象而已。
  人似要撞及,卻看不到刀光。
  甲士反應超人,目力似乎更為銳利,桂星寒神乎其神的快速接近身法,居然逃不過甲士的眼下。
  繡春刀幻化眩光,及時與衝來的人影接觸。
  一刀落空,又一道眩光再發,然後是第三道眩光。
  刀沒砍中人影,人影似是虛幻沒有實體的鬼魂。
  再發的眩光是第二刀,同樣沒砍中人體。甲士運刀之快,已臻速度的極限,一眨眼的瞬間連發三刀,追逐著貼身旋動的人影,破風聲似瞬發的風雷,一發即止,無法分辨是三刀連發的尖銳破風聲。
  一聲怪響,人影倏分。
  毛屑紛飛,是狐毛。
  甲士疾退五六步,馬步大亂幾乎立腳不牢。
  右背肋襖裂狐毛翻出,裂縫長度近尺,露出裡面拷青色的鎖子甲,互串的小鐵環出現一道淺淺的刀痕,深有一分,所造成的刀痕極為驚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把鎖子甲擺放在地上砍,刀只會卷口,不可能砍入一分。
  如果沒有鎖子甲保護,這一刀很可能將人斜砍成兩段……『這傢伙的刀真邪,是怎麼砍中我的?」甲士大驚失色,摸索著鎖子甲被砍處訝然驚叫。
  肩手面對面揮刀相搏,居然在揮T刀之後,反而被砍了一刀,又居然不知道這一刀從何而來的?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換一個來!」桂星寒豪勇地高叫。
  另一位甲士哼了一聲,拔出雁翎刀。這玩意是衝鋒陷陣的利器,一刀可將人劈成兩半。
  「你們不中用,退,都退!」為首的紅眼人沉喝,揮手趕人。
  八名甲士應聲後退,退出廣場。
  「女人,你也退。」紅眼人粗大的手指指向臉色不正常的李同
  李風嚇了一跳,乖乖向後退,退入破廟內,不敢停留。她看桂星寒那神奇的一刀,也嚇了一大跳。
  旁觀者清,她這個旁觀者,竟然沒看清桂星寒是如何出刀的,又如何在可怕的雷霆三刀攻擊之下,完全無恙毫髮未傷的。甲士那如電的三刀,超絕的高手名家,也絕不可能在貼身相搏中逃得性命,甲士的刀法是超絕中的超絕高手。
  桂星寒滿腹狐疑,這個人為何把八名護衛趕離身邊三十步以上,豈不古怪?
  「你在玩什麼花招?」他惑然問。
  「我要和你談談。」紅眼人挪動那雙瘦長的鶴腿,背著手神態輕鬆。
  「談什麼?」
  「你很了不起。」
  「誇獎誇獎。」
  「我目下掌理南鎮撫司,邵將口京城掌理北鎮撫司。」
  陸柄掌理錦衣衛,世襲的本職是副千戶。
  但他並沒在京都統領,跑到南京坐鎮南鎮撫司。嘉靖帝準備甫幸,他才趕回京都佈置護駕南下。
  後來皇駕返回京都之後,陸柄不再離開京都,在天下各處要地,廣置莊院作為密諜活動中心,他自己不再在外走動,也因而被酒色淘空了身子。
  他所培養的密諜,把天下的貪贖大官,以及地方的強梁巨猾,殺得心膽俱寒。
  他被名列四大好惡之一,史上也被列為好佞。但這人一身硬骨,生平不曾陷害、個正人君子,而且周全善類,一擲萬金毫無吝色。許多被奸臣昏君陷害的正人君子,在他手中得以昭雪存活。
  囚大好惡唯一得以善終的人,就是他。
  桂星寒不知京都官府的事,但卻知道錦衣衛的南北兩鎮疣司,知道兩鎮撫所掌理的「天牢」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大吃一涼,有點恍然。
  他所面對的人,一定是威鎮天下的可怕人物。
  「我不怕你。」他沉著他說:「龍虎大天師都活得好好的,我一個小人物,到處都可以藏身,天下大得很呢!你無奈我何!」
  「不要扯上龍虎大天師。」」
  可是……」
  「那混蛋不犯在我手上便罷,被我弄到手,哼!我要剝他的支。」
  「你們勾結他…"
  「那是幾個佞臣所操縱的狗屁事。目下我不能有傷君心,裝聾作啞放他一馬,小丑跳梁不成氣候,一旦成患我饒不了他。」
  「你在玩火/他搖頭苦笑。
  「我是火德星君降世,玩火是老本行。廢話少說!」
  「你要說什麼?」
  「先鋒營被你槁得雞飛狗跳,用十萬火急塘報遞送河對岸,我只好帶了八虎責趕來看究竟,本來打算出動騎軍搜殺你的。」
  「我會往西南山區跑。」
  「不必了。你聽我說,我即將回京,打算建立幾支行動諜隊,需具有奇技異能,武功超塵拔俗的勇士,擔任鋤好發伏,抑豪強懲惡霸主幹,已派人至天下各地,物色各種優秀人員。你,好,真好。迄今為止,我的八虎責還沒碰上敵手,你一照面,便砍了名列第三的虎責致命一刀。我要聘請你做我的參贊,協助成立行動諜隊,我每年贈你五千兩銀子獎金,訂約期一年,每年換約,去留悉從尊便,決不勉強。不要辜負大好頭顱,桂星寞:」
  話說得誠懇,條件更是優厚無比。武林人最好的出路,是做保嫖護院,一年也不過賺三二百兩賣命錢。
  雇一個長工,一年賺二三十兩銀子、已經是極高的價碼了。
  「閣下抬愛,我很感激。」他收了刀搖頭苦笑:「可惜你我無緣,相逢恨晚/
  「什麼意思?」
  「我殺了你很多的人,慚愧。閣下洪福大量不予追究,但你那些部後如何想法?我跟了你,曾陷你於不義,你的部下也將對你離心離德,他們不會忘了,我殺害他們袍澤朋友的仇恨,日後如何相處?」
  「這個……」
  「我無德無能,只好辜負了你的抬愛。日後我會替你留心物色人才,到京都替你效力。」
  「好吧,你這個人值得愛惜。這裡的事,我將責成我那些飯桶部下,立即撤消緊急搜殺令,不許他們追究你的事。你最好暫且遠離,以免那些心懷激忿的人暗中報復。我要回鄭州,不能兼顧這裡的事,有些人陽奉陰違成了積習,我很難嚴厲管束這些世家勳臣子弟。」
  「好,我立即西行迴避。但言之在先,他們如果不肯罷手,我有權採取報復行動。我再說一遍,抱歉。」
  「我接受。日後有暇光臨京都,別忘了找我把酒言歡。」
  「你……」
  「我,陸柄。」
  「哎呀!」他大吃一驚。
  「後會有期。」陸柄扭頭便走。
  他呆立在原地,目送陸柄偕同八虎責上馬離去。
  李鳳曾經表示過,和他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真夠情義的。
  可是,李鳳退入破廟,竟然不敢逗留,直退至後殿才藏身在暗處等候。
  那位虎責甲士,揮刀向桂星寒攻擊三刀,勁道、速度、技巧、辛辣…舉目江湖,能接下或躲閃得了這三刀的高手名宿,恐怕真找不出幾個。
  如果對方九個人同時揮刀進攻,桂星寒哪有僥倖的可能?
  桂星寒如果遭到不幸,這些人怎能輕易放過李鳳?
  李鳳預留退路,也是人之常情。
  聽蹄聲遠去,李鳳出來了。
  「咦?星寒,他們怎麼走了?」李鳳眼中疑雲重重,急於找到答案,
  「他們不再追究我的事。」桂星寒不便多說:「他們很講理,知道錯不在我。」
  陸柄趕退八虎責甲士,趕走李鳳,目的是雙方所談的話之內容,不容第三者知道。桂星寒當然明白陸柄的用意,怎能將經過告訴李鳳?
  他尊敬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決不會洩漏那些涉及機密的內容。
  「他們那位首領是什麼人?)李鳳追問,心中謎團急欲解開、
  「那人自稱陸柄。"
  「哎呀;他是錦衣衛指揮使,目下坐鎮京都,怎麼跑到此地來了?」
  「你怎麼知道這個人的底細?」桂星寒一『匪。
  李鳳說,她剛出道闖江湖揚名立萬。
  江湖上的絕大多數高手名宿,恐怕也不知道陸柄是老幾。
  .桂星寒知道錦衣衛的首腦,稱為指揮使,但卻不知道指揮使是陸柄。百姓小民哪有閒工夫管皇家的事?天蒿皇帝遠,不關百姓小民的事。
  指揮使是經常更換的,陸柄的前一任是陳寅,再前一任是王佐、駱安、朱哀:朱袁是嘉靖帝登基後,第一任錦衣衛指揮這是說,短短的十八年中,更換了五位指揮使。
  陸柄的世襲職是錦衣衛總旗。嘉靖八年武職的會試中,勇奪了武狀元,才正式襲任錦衣衛副千戶。
  平民百姓,怎知道這些事?
  李鳳知道,而且知道底細。
  「聽人說的啦!」李鳳一言帶過。
  「消息靈通,是闖江湖必具條件之一。我消息不夠靈通,其實我很少與江湖朋友打交道。」桂星寒不再追問,也沒放在心上。
  「你怎不乘機宰了他?」季風不勝惋惜。
  「宰了他?你說的真輕鬆。」桂星寒苦笑:「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穿了防身鎖子甲,只有細小的暗器才能穿甲而入。那個和我拼刀的甲士,刀上的勁道真有千鈞,用刀擋必定觸刀即折。一比二,我勉可應付,也只能應付而已,勝算有限。調「他和你說什麼?」
  「我和他講理。」
  「把責任推到彌勒教身上?」
  破廟門傳來一聲輕咳,步出飛天夜叉三個人。
  「本來責任就是在彌勒教妖人身上呀!」飛天夜叉悅耳的嗓音像是唱歌,笑容可愛極了,表示心情愉快:「星寒兄愣頭愣腦,直腸直肚,不會扯謊,也不會用心計,當然實話實說啦!」-「哦!你們也來了?」桂星寒頗感意外。
  「早就來了。」飛天夜叉走近,指指破廟角的斷垣:「像老鼠一樣躲在牆洞裡。你揮刀時我就來了,驚出一身冷汗,那個甲士的刀法好可怕。幸而相距甚遠,看到了也來不及救應,真要『衝出去,我這三個人恐怕他們派一個甲士,就可以擺平我們了。哦!星寒兄,這位小妹是……」
  「她叫李鳳,認識不久的朋友。」桂星寒完全忽略飛夭夜叉的神色變化,也不想揣摸怪異的笑意有何含義:「錦衣衛密探不再找我,但為防萬一,我只好kff迴避,這就退出警戒區夕h你最好也走吧!他們職責所在,為防意外,他們有些人會不顧一切的。」
  「你的問題解決了,我的問題還沒了斷呀!」
  「你是說——…」
  「彌動教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你。」飛夭夜叉又走近,盯著李鳳隙:「所以,你我仍然是有難同當的搭檔,還有一段時日相處。李小妹,你一個人?」
  「我還有一位侍女,留在新鄭到密縣大道的村落暫住。嘻嘻!你在我面前托大嗎?」你貴姓?」
  「你該認識我呀,我本來就比你大三兩歲,叫你J聲小妹理所當然呀!」
  桂星寒愕然,說話怎麼隱含玄機。…
  「我該認識你嗎?」李風臉色微變:「我從密縣來,初出道.……」
  你怎麼可能從密縣來呢?密縣小地方,街頭的張三與街尾的李口,站在大門口叫一聲,交代事情也不必走動。左鄰右舍家裡多養一條狗,全城都知道。那座城對四方所發生的事故,雞毛蒜皮de事也一清二楚。一年中看不到+個外地人,大道上沒有幾個商旅往來。只要向任何一個市民打聽,你這位夭仙化人的人、姑娘,他們必定一清二楚,你真的是從密縣來的?」
  「咦?你怎麼瘋瘋顛顛,說這些無聊的事?」李鳳大表不滿。
  「我是指出事實,指出有些事瞞不了人。」飛天夜叉依然笑容可掬:「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有點來路不明。
  我和星寒兄的處境相當危險,有些事必須小心謹慎,嚴防意外,便可活得長久些。當然我們不會把你看成可疑的敵人,但你故意隱瞞你的來向,我覺得你無此必要,是嗎?」
  「你小心,我也會保護自己呀!來蹤去跡但然無諱,是江湖闖道者的大忌。」李風為自己的行為辯護:「你會留下線索,讓你的仇家尋線追蹤嗎?」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為了一些小事爭執好不好?」
  桂星寒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要結束話題:「林姑娘,你把李鳳當成可疑的敵人,是無此必要的。目下我們唯一的仇敵是彌勒教妖人,李鳳姑娘不久之前,就殺了該教地位不低的黃泉雙魔,屍體還留在廟內呢。」
  飛天夜叉一怔,大感意外。
  她轉頭注視男隨從。男隨從搖搖頭苦笑,表示迷惑。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李鳳笑問:「我不認識黃泉雙魔,我也深信沒有江湖名宿高手認識我。似乎你和星寒兄,都對彌勒教懷有強烈的戒心;該教想必具有震懾江猢的實力。
  我殺了他們的人,似乎已經卷人是非中了,日後我真得提防他們報復呢!」
  「不是什麼風聲,而是頗為可靠的消息。飛天夜叉有意透露一些口風:「彌勒教有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弟子,其中排名七仙女的兩女,星寒兄曾經和她們交過手。所以,你不能怪我對你起疑/
  「我們必須及早離開,這裡仍然是險地。」桂星寒打鐵趁熱,不希望飛天夜叉再起猜疑,立即動身卒步:」哪聊孤雲億戶泉雙鷹被殺的賬,毫不遲疑地記在我頭上,與我無關。李鳳姑娘,你這就回去和你的侍女會合嗎?」
  「是的,你在何處落腳,口頭我去找你。」
  「在西南方向十里外的魯家莊。」
  「回頭見,悸鳳興高采烈走了。
  飛天夜叉目光的的狠盯著李鳳的背影離去,鳳目中神色百變。
  她的落腳處也在魯家莊方向,事先並不知道桂星寒的真正落腳處,心懸桂星寒的安危,只帶了兩名隨從四處奔忙窮找,餚機會便痛宰刀;些埋伏的人,飄忽不定倍極辛勞,希望能減輕桂星寒的壓力。
  「你知道老怪傑在何處嗎?」桂星寒一面走一面間著,沒留、意飛天夜叉臉上神色的變化。
  「可能在城裡,設法阻止少林長老出面阻止你。」飛天夜叉其實不知道銀扇勾魂客的下落,只憑老怪傑的行動,」以猜測而已:「星寒兄,這個李鳳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怎樣認識她的?」
  她在明知故問,可知她是一個頗會用心機的人,與李鳳見時,情緒的控制就高人一等。她能在焦急中擺出明朗印笑臉,也非常人所能及。
  ~但畢竟她很難完全控制情緒反應,機心也不夠,因此並不怎麼技巧地盤請李鳳,幾乎反而露出馬腳。
  桂星寒心胸坦蕩,將與李鳳見面的fiu,說了。
  「你好像曲她是七仙女之一。」桂星寒最後說:「不要多疑,好嗎?七仙女都是經驗豐富的成名人物,她卻什麼都不懂。
  你畢竟出道比她早,也該提攜後進呀!」
  「她既然殺了黃泉雙魔,按理我不該再懷疑她,可是……
  可是……」
  「可是什麼?」
  「算了,以後再說。「
  「你一定聽到什麼風聲了/
  「也許我被人愚弄了。」
  「怎麼一回事?」
  「有人提醒我,彌勒教要出動女將軍圖謀你。」
  當初龍虎大天師在陝西興兵造反,悍將中有十大元帥,而且有女將軍,統率賊眾攻城掠地頗為出色。
  ~龍虎大天師有三個兒子是親生的,也收養了不少義子義女,親信弟子也有男有女,而且女的似乎要比男的出色。
  他的三個兒子大仁、大義、大禮,武功和道術,就比不上他的幾個養女,女弟子似乎也都比男弟子強。
  造反期間,第三個兒子李大禮,表現最為出色。目下在下一代的人中,領導能力也最強)可以獨當。一面,具有讓蠱惑群眾追隨他的勉力和神通。
  「他們早就出動女將對付我了。」
  「所謂女將軍,該是意指他們地位很高的女人。當年興兵叱吒風雲的女將軍,兵敗死傷殆盡所遺無多,就算有,目下也是半老徐娘了,怎能派半老女人蠱惑你?七仙女是最近幾年崛起的新秀,還不配稱女將軍。」
  「哈哈,你真會說諷刺話。」桂星寒大笑:「我承認七仙女都是花容月貌的絕色美女,但她們還蠱惑不了我。我也承認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喜歡年輕貌美的女人是正常的,決不是罪過,但不會被女色蠱惑。你也是年輕貌美的絕色佳麗呀!我可曾對你流露有失風度的舉動?。
  「那是因為你討厭我是女飛賊的緣故。」飛天夜叉撇撇嘴:
  「等皇帝駕到,我去偷他的珍寶給你看。或者……或者……」
  「或者什麼?」
  「對我計算你)逼你的事,仍然懷有怨恨,因此我一切意圖訃償的舉動,你都拒絕接受。」
  桂星寒默然,腳下顯得有點沉重。
  人與人之間,見面第一印象十分重要,一旦印象不佳,以後便很難改變惡劣的成見。
  飛天夜叉控制酒店,把他和銀扇勾魂客弄入地牢,逼兩人投效,吃了不少苦頭。若要說他對這件事完全沒有怨恨,那是欺人之談。
  假使那天晚上,侵入向飛天夜叉索人的不是彌勒教妖人,而且要索取的人不是他,就算來人把飛天夜叉生吞活剝,他也懶得伸手過問。
  「他並不認為飛天夜叉與他並肩對付仇敵,是補償對他的虧欠,而是同仇敵汽所形成的共識,並非因意圖補償對他的虧欠,而站在一邊並肩應敵。
  在心理上,他一直就存有疏離感。
  飛天夜叉對他的沉默,心中大感不安。
  「你不想說什麼嗎?」飛天夜叉終於忍不住沉悶,用失望的口氣打破僵局。
  「沒有什麼好說的。」桂星寒腳下一緊。
  「我……」
  「你已經有了名氣,經過風浪,你的所作所為,該有力量擔承責任與結果。老實說,迄今為止,我還弄不清我是好人還是衫人,根本不配干預別人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我揮刀殺人,哪有臉去勸人為善,所以你根本不需介意我的作法和想法,儘管伯你所想要做的事吧!」
  二久久傳來飛天夜叉充滿倦意的聲音:
  「小心那個女人。」
  二:走了十餘步,他聽不到跟來足音,扭頭一看,飛天夜叉三令人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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